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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章

  如果全世界都背叛了你,我會站在你身後背叛世界。

  一曲纏綿滿城醉,半首離殤天下哀。

  “纏綿”和“離殤”都是琴師的經典技能,前者是負面狀態,後者是暴擊絕殺。作為《六界》中控場與輸出兼修的職業之一,琴師擁有著多元化的發展方向,而她面前的這個男人,卻將這兩種能力融合發揮到了極致。

  排名第一的琴師,PK英雄榜上唯一的零敗績,死神般的存在。

  眼看他一步步靠近,韓單轉身要跑。

  忽然,遊戲窗口一點點的暗了下去,直至漆黑一片。

  彷彿陷入蒼茫的夜,渾然失了方向,卻聽見耳畔有水滴落入幽潭的聲音。

  悅耳空靈。

  腳下,有圈圈細微的水波蕩漾開去。

  一點,兩點,繼而密集起來,淅瀝成雨。

  每一個雨點落在地上,彷如融化了黑暗。淡墨暈染開來,柔和的色彩旖旎繾綣,鋪展開一副釉彩畫卷。

  琴聲悠揚,眼前是無邊無際的荷塘,細雨如織,微風將接天蓮葉吹得搖曳生姿。

  織夢——琴師的迷幻技之一。根據所奏曲目的不同,對被施放者展現出不同的場景,並造成不同的影響。 《夢•蓮華》曲是以蓮香醉人,目標眼前會出現一片雨中荷塘並失去行動能力,飛行符等工具失效,同時受到攻擊時傷害會有10%以上的加成。

  她抽了抽嘴角。這還真是殺雞用牛刀,憑自己的小身板連他的普通一擊都扛不住,更別說攻擊加成了。

  解除夢境狀態的方法有三種,一種是通過琴師或其他職業的相應技能消除狀態,一種是到達技能時限(根據琴師技能等級高低會有所不同,最低5秒),還有一種是被束縛者遭到攻擊或其他技能後狀態自動解除。

  現在的情況下,前兩種不太可能實現,她唯一希望的就是身邊能有個路過的怪能碰自己一下,好讓她能撿回條命。

  男人的身影越來越近,她甚至能清楚的看見他身旁那隻小狐狸尾巴上柔順的白毛。

  逃不掉了。韓單輕嘆一聲,握著鼠標的手指放鬆了下來。

  一步之遙。

  這是她與傳說中危險人物的第一次近距離接觸。淡青色的袍平添幾分乘風歸去的雋逸,人族男子特徵的英俊面容,唇邊含著的笑意帶著冰冷的溫度。

  等死的時間過的特別漫長,韓單備受煎熬的等著對方抬手。

  忽然間,彷彿世界崩塌般,滿目荷塘虛化為模糊的背景,如煙般消散在風裡。

  待她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與夢魘之間的距離已被拉開很遠。而映入眼簾的那雙幽藍色的翅膀,將自己擋在身後。

  他來了。

  劫後餘生的韓單宛如抓住了救命稻草,頓感心安。讓她詫異的是夢魘似乎並沒有繼續攻擊的打算,而何處風流也只立在原地。

  對話框閃爍起來。

  [密語]何處風流:你先回城。

  [密語]蓮姬:……你呢?

  [密語]何處風流:乖娘子,先回去,我馬上就來。

  [密語]蓮姬:= =好吧,別打架,那人不好對付。

  考慮到自己廢柴到只會拖後腿的本質,她迅速撤退,一道白光飛回主城去了。

  芳草萋萋的紅樹河谷裡,兩人相對。

  片刻,琴師轉身向傳送點走去。

  眨眼間,銀芒劃過,何處風流手中的短劍向著夢魘突刺而來,速度極快,只在空中留下一道淺淺的光。而對方也幾乎是在被襲的同時做出反應,琴音乍起,光華流轉,夢魘手心中竟生出一道道泛著銀色冷光的極細絲弦來,纏繞著撲向移魂師,似要將他困住卻被他手中翻飛的薄刃生生砍斷。當何處風流撲閃著藍色羽翼向後飛離地面時,夢魘用一個漂亮的後空翻落地。

  兩人之間拉開一段距離。

  此時,雪牙、七和月黑風高殺人夜出現在何處風流身邊,而夢魘身後的傳送點則顯現出九道身影。

  雙方不約而同的停了手。

  何處風流:“你最好離她遠點。”

  “真稀奇。一向風流的風流先生竟然對一個女人這麼上心。”夢魘笑道,“只可惜,再上心也不一定留得住。”

  忽見移魂師手中銀光暴漲,他身形移動的同時,保持戰斗狀態的九鬼快速環繞在夢魘身邊。而那一擊還是正中對方,夢魘的血條被暴擊去掉了三分之一。

  “停手。”夢魘的指令將瞬間開打的兩派分了開來。

  “聽說之前有人用我的號輸給你三次。”何處風流說,“重新比一場吧。”

  [系統]何處風流向夢魘提出挑戰,一決生死。

  [系統]夢魘拒絕了何處風流的挑戰,無意比試。

  “不必這麼著急,等到我們之間有值得爭奪的賭注的時候再打也不遲。”說完他便閃身回城,九鬼亦陸續離開。

  “哈,人家不和你打。”七百無聊賴的砍怪,“要怪就怪夜,他輸了三場之後你的面子就丟完了。”

  “他真的挺厲害,我那時候盡力了……”月黑風高殺人夜委屈嘟囔。

  “有人還試過侵入他的電腦,結果失敗了。”雪牙雪上加霜。

  “別吐槽了……”黑炭君憋屈道,“不過,最新信息是,小妖精的那個幫主墨千隱和夢魘顯示相同的IP。”

  “那麼,他花大力氣將那隻獎勵九尾狐變成唯一,然後出現在這裡的原因是?”狐面人問。

  沉默許久。

  “該放手的時候,我自然會放。”

  這句話出現在屏幕上,而說話的人也不知去向。

  整整一下午,韓單都很悶。

  何處風流不知中了什麼邪,只悶聲不響的砍怪。她在一旁呆膩了便掛機準備晚飯,靠在沙發上邊吃邊看肥皂劇。

  時針偏過七點,手機響了起來。

  “在哪?”沈律的聲音帶著些微微的沙啞,似乎感冒還沒全好。

  韓單腦海裡蹦出“後天晚上八點,蘭亭街18號”幾個字,頓時臉色一白,她竟把這事給忘了。好在才到七點,她眨眨眼,聲音甜美:“在去蘭亭街的路上……”

  “是麼?那麼五分鐘之內趕到。”說罷掛了電話。

  韓單欲哭無淚,迅速的套上衣服往樓下衝。剛跑出小區便看見一輛香檳色的CC停在路旁,一身黑色正裝的沈律靠在車門邊,視線從腕上的手錶移到她身上,神色淡淡的。

  她抽了抽嘴角,硬著頭皮走上前,“我看時間還早,就在家多準備了一會兒……”

  男人將她上下打量一番,說:“這就是你提前準備的成果?”

  韓單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T恤和牛仔褲,撓撓頭,小聲嘟囔:“你也沒說需要什麼特殊裝扮嘛……”

  男子似是無奈的輕笑一聲:“上車。”

  被拉進了商廈櫃檯的韓單莫名道:“來這兒乾嘛?”

  “沈先生。”店員看來是認識他,急忙上前打招呼。

  “選一套出席酒會的裙子,她穿。”沈律將她往前一拽。

  時值黃昏,餘暉漸收。街路兩旁的燈漸次亮了起來。

  換裝之後的韓單坐在車裡發呆。那是一件黑白拼色的連身短裙,配上一雙黑色蛇紋的高跟鞋。造型大方頗具質感,看起來端莊雅緻。美中不足的是——當她第八次用手去拽那件露肩裙的低胸開口處時,身邊的上司在開車的百忙之中抽空掃了她一眼說:“別折騰了,你的尺寸雖然……不過這裙子應該不會滑下來”,中間省略的部分讓某人暗自捏了拳。

  選這條該死的裙子其實並不是韓單的本意。連試五條之後韓單選中那條碎花荷葉領的中長款連衣裙,而坐在沙發上翹著腿的上司挑眉將手邊這件直接朝她丟了過去。

  “我不穿這件。”韓單當即抗議。

  “理由?”

  “太……”她翻個白眼,“我沒理由要穿成這樣。”

  沈律抿了口店員端來的咖啡,略一皺眉,將杯子放下。 “假如你一定要選那件像被食草動物嚼爛植物顏色的裙子,恐怕你需要自己付錢,當然,我可以把vip卡借你刷,據說有95折的優惠。”

  見他這樣形容那件新品,幾名店員同時抽了抽嘴角。

  韓單將那裙子的價格簽翻過來看了一眼,頓時洩了氣,強打精神道:“我覺得我還是穿著自己的衣服打車回家會比較好。”

  “OK。”他點頭,“這個月還有21天,只要你有任何一天出現遲到、早退、不按時完成交辦工作或者出差錯,獎金全免。”

  “……你威脅我?!”她的小宇宙爆發了,讓她在21天內保證不遲到太困難了。 “所以你到底是要拉我去做什麼?”

  “不會是你腦子裡想的那些事。”沈律抱臂靠在沙發上看了她幾秒,“穿上這件,然後你會發現一個自告奮勇為女下屬付賬而且十分寬容的上司。”

  於是,當她忍不住第十次去拉領口的時候,CC停在了一座酒店的前面。

  門童小跑上前開了車門,她正要下車,卻被人抓住了手腕。

  “轉過去。”男人吩咐。

  “什麼?”她完全搞不清狀況。

  只見沈律打開一個盒子,將一串銀光閃閃的東西系在自己脖子上,一片冰涼。她低頭去看,那項鍊上在燈光下一片瑩瑩爍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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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一章

  “不許弄斷,不許丟失,不許外借。”

  “送給我的?”她驚異萬分。

  “寄放在你那兒。”

  “這些全是鑽石?”財迷單頓時來了興趣,指著項鍊上那個璀璨的花式的“S”字樣問道。

  “誰知道呢,也可能是被丘比特式切割了的一堆碎玻璃。”他斜了她一眼。

  ……居然真的都是鑽石,這值多少錢?某人光顧低著頭看項鍊,於是一頭撞在忽然停下來的沈律後背上。

  只見男人很自然的攬過她的腰繼續向前走。

  韓單從懵然狀切換回來,立即反抗,卻被那只微微用力收緊的胳膊箍住,動彈不得。

  “沈總就不怕在大庭廣眾之下丟人麼?”她咬牙低聲道。

  “無論你想做什麼,我都不會是最丟人的一個,所以建議你還是不要輕易嘗試那些危險的舉動。”他亦壓低了聲音。

  在這種可以算得上高檔的場合裡,韓單始終沒有勇氣狠踹他一腳然後跑掉,畢竟此人還是自己的老大。“你到底要做什麼?”她忍不住再問。

  他不答,只勾唇一笑。

  兩人在一個包廂前停了下來,侍應推開門的同時男子微俯□,在她耳邊輕聲道:“談判時睡著欠我的人情,現在該還了。”

  她一怔,卻被他牽起手拉進了包廂裡。

  韓單的視線掠過富麗堂皇的裝飾風格,定格在餐桌後端坐著的女人身上。大約50多歲的年紀,卻顯得十分年輕,從衣裝配飾可迅速判斷為貴婦一名。這樣的場景讓韓單陷入一瞬間的迷惑,當沈律喊出一聲“媽”之後,這迷惑“砰”的一聲在她腦袋裡炸響,震的她一陣暈眩。

  感覺到抓著自己的手微微用力,韓單手上一疼一個激靈清醒過來,瞥見身旁男子帶著警告意味的眼神,只得換上笑臉開口道:“伯母好,我叫韓單。”

  沈母微微一笑:“坐吧。”

  “路上塞車,所以來的晚了點。”沈律扯謊的本事實在高明。

  “肯定餓了吧,喜歡吃什麼?”沈母看起來很是和藹。

  韓單拿著厚重的菜單咽了口唾沫,外表笑的很羞澀,內心憋屈的很糾結。照沈律剛才的說法,這人情如若沒還好,自己的工作生涯必然十分慘澹。然而她雖然相親多次,見家長卻是頭一回,依照自己家老佛爺的用餐喜好,大約老一輩為健康考慮都喜歡清淡,於是中規中矩的答:“我不挑食,清淡一些的就好。”

  “清淡的——”他看她一眼,動了動嘴角,隨即點了一些的時令蔬菜和海鮮,然後翻了翻功能表,說,“除了上面這些,還要鮑汁東坡肉、脆皮乳豬、蜜汁火方。”

  “阿律,你也不問問人家韓小姐想吃什麼……”沈母有些無奈。

  “她除了不太吃肉類之外,不挑食。”某人微笑。

  於是,上菜後,韓單看著那三碟被放在沈律面前的肉類無語凝噎,心裡將這死男人翻來覆去罵了N遍,低頭小口啃芥藍。接著便是“你問我答”類的閒話家常。韓單不失時機的表達了“伯母您看起來真年輕”之類的馬屁發言,讓沈母很是受用。

  “阿律前陣子說有了正式交往的物件,我以為他說著玩兒的,沒想到他還真找到韓小姐這樣一位溫文爾雅的姑娘,也算是了了我和他爸的一件大心事。”

  “伯母叫我小韓就好。沈總……呃,阿律又帥又有能力,還常常照顧我。我一直都很感謝他……”說罷小臉一紅做淑女嬌羞狀,將相親時錘煉的演技發揮的淋漓盡致。一旁的沈律似是被玉米濃湯嗆著了,咳嗽不止。韓單急忙給他拍背。一邊拍一邊柔聲說:“怎麼喝得這麼急。”頓時那人咳的更厲害了。

  “有件事,這時候提似乎早了些。不過做父母的總難免會著急著抱孫子,不知小韓有沒有規劃過打算要幾個孩子?”

  聽到沈母這一問她頓時呆了一呆,回答的生硬:“一切都聽他的。”

  沈母顯得很滿意,說:“本來他爸爸也想來見見你,結果一直合作的澳洲方面出了點問題,昨天晚上臨時飛去墨爾本了。等他不忙的時候,到家裡來坐坐吧。”

  韓單一身冷汗。這意思大約是瞧著還順眼打算認了自己這個准媳婦麼?這也太快了點。沈律啊沈律,你這廝居然連二老都騙,這謊一直撒下去可怎麼圓……她剜他一眼,轉臉笑的乖順。“下次我一定專程去拜訪伯父伯母。”

  “時間也不早了,你們年輕人肯定有年輕人的事兒,我一個老太婆就不耽誤你們了。”說罷沈母便起身要走。兩人將她送到酒店門口,只見一輛黑色賓士早已停在門邊。

  “今晚要回S市?”沈律問。

  “這兒我住不慣,你知道我一出門就睡不好。”

  “那路上小心。”

  “你啊,就服軟一回不行麼?非跟你爸較勁。你們兩的牛脾氣,真是親父子。”沈母嗔怪的語氣又滿是寵溺。

  他垂眸一笑,“這次我要是贏了,你們可得兌現承諾。”

  “我才不管你們爺倆的破事兒。”沈母沖韓單揮揮手,“小韓,我先走了。下次來家裡坐。”

  “好的。”韓單抖擻精神保持甜美笑容,“伯母再見。”

  眼見賓士沒了影,韓單長出一口氣,轉身卻見沈律將外套披在她肩上。她回身抿唇一笑,百轉千回的喚道:“阿律。”

  “嗯?”對方微眯著眼睛,發出一個上揚的鼻音。

  “老娘下班了。”憋了許久的某人小宇宙爆發,面無表情地將衣服塞還給他,“所以,別演了。”話剛出口便正對上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只覺自己特沒骨氣的抖了一下,將好容易膨脹起來的氣場抖散了,抿唇轉身要走卻反被拉住。

  沈律將外套重新給她披上,抓著前襟順勢俯身將她圈在懷裡,壓低了的男聲染上特殊的磁性,仿佛散著香味的罌粟。

  “如果我說,我不是在演戲呢?”

  衣服殘存著的溫度為皮膚籠上一片溫暖。

  韓單仰起臉,落在她瞳中的,是那雙看不出冷暖的墨色眸子。

  眼前的男子宛若一片寂靜幽暗的深海,將一切喜怒愛憎掩藏在波瀾之下,又如同一隻潛伏狩獵的大貓,在高草中不動聲色。

  看不穿,所以猜不透。

  如此靠近卻又無比遙遠。

  她不知道那句話是調笑抑或真實。在他面前,她就像一隻輕巧的提線木偶,被扯著線。

  這樣的感覺讓她難受。

  忽然間,韓單用食指勾住沈律的領帶結,然後踮起腳尖。

  那是一個吻。

  顯得生澀卻無畏。

  她就這樣徑直而來,用溫軟的唇觸碰他的。

  酒店的大門外,路人們表情各異的從兩人身旁經過或作短暫停留。

  沈律微眯著眼,一手托著她的脖頸,將那個吻深入下去,直到舌頭上狠狠一疼。

  “先挑逗我然後又咬我,你倒真像只喜怒無常的貓。”他鬆開手,舔了舔唇。

  “在我看來,如果無法分辨真假,最直接的辦法就是去試一試。”她抬眸相望,“如果我是能讓你有所心動的女人,剛才你的瞳孔或心跳應該有一些特別的變化,不過據我觀察——沒有。”

  “原來這是個小實驗。”他的臉上浮現一絲模糊的笑意,“讓我好奇的是,這種辨識技巧是誰教給你的?”

  韓單老臉一紅。一個快奔三的女人卻缺乏與異□往的經驗,而生理變化這種事的還是從小她四歲的妹妹那兒聽來的,怎麼好意思說出口。

  “我該充分讚揚你為科學獻身的精神。其實如果你配合著我把那個吻繼續下去,我相信很快就會出現你想要的那些生理變化了。”

  “我不想要!”某人一頭黑線的炸毛。“你用這種手段誘騙女人的時候難道一點愧疚感都沒有麼?”

  “男人的真情或者假意都是釣魚的餌,只有願意上鉤的女人才會張嘴去咬,所以,不需要愧疚。”

  “歪理邪說,你就沒考慮過萬一我真的相信……”話說到此處便斷了,兩人的目光交匯幾秒,韓單轉開臉。

  “剛才你也沒有動情,不是麼?”男人的聲音低沉而帶著冷感。

  的確,沒有。

  因為理智在不斷告訴自己——這個對你說出曖昧言辭的男人,沒有為你動心的理由。

  所以那句話是假的。

  可是她卻忍不住去求證,還在為求證的結果而失望。

  多麼的幼稚可笑。

  這個英俊而冷漠的男人就如同一只需要曬太陽取暖的冷血動物,而她則不過是他適時需要的一米陽光。

  “我們……什麼時候回去?”她問。高跟鞋站的太累,這樣的假裝遊戲太難,對手段位太高,她玩的身心俱疲。

  他將風吹散的發別在她耳後,攬過她的腰。“走吧。”

  她隨著他向車走去,卻在身邊男子的一句“真巧”後停了步。

  通常外表漂亮的人都會給人留下更深刻的印象。韓單片刻便認出面前這位長髮女子。

  曾在沈律生病時輕車熟路的打開電子鎖然後出現在他家的姑娘。

  對方的視線從沈律的臉移到攬著韓單的手,最後落在頸間的項鍊上。隨後淒然一笑:“果然很巧。”她沉默片刻,像是整理了一下情緒,開口道:“聽說伯母來了H城,本想見一面……”

  “在她的日程裡似乎沒有會見阮氏企業代表的安排。”沈律截斷了她的話,客套的十分冰冷,“阮小姐的掛念,我一定會轉告家母。”

  美人眼神裡滿是破碎的哀傷,看得韓單一陣心疼。見兩人陷入沉默,還處在角色扮演中騎虎難下的某人插話。“呃,你好,我叫韓單。”對方看向自己的眼神宛如一場暴風雪,她不由在內心哀歎:該死的沈律,我當真是上輩子欠了你的……

  “阮熙顏。”美人保持禮節報上自己的名字,卻不再多看她一眼。

  “你們聊,我去車上等。”韓單打算迅速撤離這是非之地,手卻被人抓著不放。

  “剛不是說累了麼?我們走吧。”沈律面帶微笑道別,“阮小姐,再見。”說完俐落轉身。

  “沈律!”身後的人喊出這兩個字之後再無動靜,而他的步履卻只微微一頓便繼續向前。抓著韓單的那只手,微微有些涼。

  車疾馳在路上,而車上的兩人卻保持著沉默。

  韓單側臉看向窗外,那些倒退著的燈影被速度拉扯出扭曲的線。

  CD裡放著一首略帶傷感的歌——

  “那些話,在心底釀成一壇醉生夢死,

  那些愛,看似隨傷口一起慢慢消失。

  我的眼裡,還殘留你轉身時的樣子,

  從此以後,再也不敢念起你的名字。”

  是音樂才子蘇遠歌的新歌——《忘了記得》。

  “不心疼麼?”她問。

  “什麼?”

  “她好像哭了呢。”

  “與我無關。”

  “其實今天的安排本來是四人的晚餐麼?”得不到回應的韓單索性自言自語,“席間阮熙顏出現,然後看見冒牌女友的我,再然後哭泣著跑掉什麼的。這麼看起來我還真像是棒子劇裡的兇惡女配。是因為父母不同意所以才要甩了那姑娘麼,人家長的好看而且看起來對你用情很深……”

  “我第一次知道原來韓助理的話這麼多。”他的聲音聽起來像是途徑了冷藏室。

  變回韓助理的某人噤聲沉默。

  當車停在阿潔公寓樓下的時候,韓單正要打開車門卻被拉住。

  “陪我坐一會兒。”男子靠在座椅上目視前方。

  “算加班費麼?”某人抬手看表。

  “許你一次特權。”

  “特權?”

  “如果你在公司出了什麼紕漏或違背某些紀律,我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然,你也可以要求我的幫助。”

  “……成交。”她端坐車中。

  在兩人的一言不發中,時間緩慢流逝。

  “說點什麼。”命令式的口吻。

  “你愛她麼?”

  “換別的話題。”

  “……為什麼要騙你媽?”

  “為什麼要在相親的時候騙人家說你有兒子?”他反問。

  韓單大囧,想起之前相親弄錯包廂的事,紅了臉。“相親什麼的,太浪費時間了,我只求速戰速決……”

  “所以速戰速決到現在?”似乎有了淡淡的笑意。

  出乎意料的,她對這嘲諷置若罔聞,苦笑道:“那個杜撰出來的孩子就像是一道難看的傷疤,我只是想看看,有沒有人會願意毫無芥蒂的接受生命有疤痕的女人。”

  “為什麼這麼做?”他問。

  韓單沉默一會兒,像是恍然大悟般坐直了身子:“明明是我先提問你的。”

  “不如我們交換答案。”提議很公平。

  “好,你先。”

  “因為她註定是別人的女人。”

  聽見這句話,韓單怔住。“是你父母不同意?”

  “不是。”

  “那麼……不能搶過來麼?”問完她便後悔了。這算是什麼白癡問題,以沈妖怪的性格能搶必然早就下手了,而現在捨棄的原因只能是“不能”。

  “該你了。”他用那雙深沉似夜的瞳望著她。

  韓單瞪圓了眼張大嘴指著窗外驚惶失措:“那是……”

  沈律轉眼去看,卻聽見車門迅速的開合聲。接著便是某人踩著高跟鞋“通通通”的一路小跑著沖向公寓樓,邊跑還邊朝他揮手喊道:“忽然想起來我曬的被子還沒收,沈總白白……”

  車裡的人望著她的背影,忍不住勾唇輕笑著搖搖頭,輕聲自語“你以為不說出口就沒人知道了麼”然後踩下油門離開。

  15層電梯門打開時,正巧有人在等電梯,韓單抬頭,那個對待鄰居禮貌的微笑頓時僵在了臉上。

  穿著深藍色襯衫的男子抱臂靠在電梯門旁的牆壁上,修長的身型形成一個好看的弧度。那雙琥珀色的眸子向著自己看過來的一瞬,韓單一個激靈,舌頭打了結:“紀,雲翊……”

  “去哪兒了?”男人問的簡練。

  “吃飯。”她答的模糊。

  視線自下而上的遊移,直到頸間,他琥珀色的眸子裡寒光一閃,細長的食指勾過項鍊,浮起一抹冷笑:“沈家的男人倒挺多情。”

  “你怎麼知道……”韓單隨著項鍊被他勾上前一步,問到一半生生斷了。

  對面站著的是無所不能的紀變態,什麼都該不奇怪才對。經他這麼一說她才發現自己居然忘了物歸原主。“……紀少這麼晚來找我有事麼?”她表現的很是謙卑。

  一般來說,她乖順的時候,變態比較少找麻煩一些。

  只見紀雲翊將那個鑲鑽的“S”型掛墜繞在指間,指骨在她鎖骨旁若有似無的留下溫熱觸點。韓單心驚膽戰,生怕這東西被變態弄斷自己賠不起,卻無論如何沒有從他手上抓回來然後跑掉的勇氣,背上驚出了一層汗,抖抖道:“這個,明天要還給人家的。”

  男人的手指停了兩秒,像是忽然沒了興趣,鬆開那項鍊,問:“你喜歡鑽石?”

  “沒有女人不喜歡吧。”他到這兒來就是為了找人閒聊麼?她哭笑不得。

  “開門。”他指著1502的公寓門說。

  韓單今兒踩著高跟鞋站久了,這會兒已經犯困,然而面對一隻變態又不得已強打了十二分的精神,心裡盼望的就是能在門口解決了之後打發他走,不料這廝居然真的要進門。

  “房間裡很亂……”她的話說到一半,看見那人的皺眉的表情,長歎一聲,認命地摸出鑰匙。

  打開門,她一愣。

  一個男人正坐在沙發上,喝著果汁玩阿潔的IPAD。

  看見自己進來,他抬臉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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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創網無第三十二章,非缺章,不影響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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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三章

  我是一個很有原則的人,我的原則只有三個字,看心情。

  那張漂亮到讓人會不自覺臉紅的面孔,讓韓單記憶深刻。是某天夜裡以“貼身專職司機”身份出現的男子。

  “你是……洛霄。”她絞盡腦汁的思索,終於把那個名字從腦袋裡拽了出來。

  “韓小姐居然還記得我的名字,受寵若驚。”美男略仰著臉,深灰色的眼睛因為微笑而微微眯起,看起來就像是某個國家出巡的王子sama。

  “我對長相出眾的面孔記憶深刻。”她臉紅道。

  “有你這麼招待客人的麼?給我泡杯茶來。”身後那討人厭的聲音冷冰冰的響起來。

  “沒有茶葉。”韓單白眼。

  “那就飲料。”紀雲翊皺了皺眉,也在沙發上坐下,順帶將腿擱在小茶几上。

  從冰箱裡找了橙汁遞給他的韓單此刻才反應過來這是在她和阿潔的寓所裡。可是,這兩個男人到底是怎麼回事?為毛這完全沒有一絲一毫身為客人的自覺?為毛這麼順手的使喚著她?為毛完全是一副在自己地盤上的樣子?還有,看電視的那一隻到底是怎麼進來的?這是非法入室啊非法入室……

  某人心裡怨念叢生。

  “找我有什麼事麼?”她小心翼翼的問。

  “其實也沒什麼太要緊的事兒。”洛霄將胳膊搭在沙發背上,“實際上有人今天剛搬到隔壁,我是過來串門的。”

  “哦。”這兩人不是專程來找自己麻煩的,韓單舒了一口氣。

  抬眼看見美男似笑非笑的望著自己,腦中閃過一道雷光,頓時僵住。

  “你是說……”她不可置信地瞪圓了眼看看美男,再看看變態。

  她臉上不斷變幻的表情著實娛樂到了洛霄,他彎著一雙桃花眼笑道:“猜得沒錯,從今天開始,他住你隔壁。”

  “咳……”韓單被成功驚嚇,咳的死去活來。

  “你還不走?”紀雲翊喝著橙汁皺眉道。

  “你還真是喜新厭舊呢,這麼快就趕我走。”戲謔的口吻,妖孽男側傾過來,將手肘搭在他肩上。“好讓人傷心吶。”

  “給你十秒從我眼前消失。”紀變態一把將他的胳膊拍開。

  “好吧好吧。”洛霄起身向外走去,經過韓單身邊,俯身道:“啊對了,差點忘記告訴你,你室友剛收拾行李去l市出差了。晚安小紅帽。”說罷搖搖手出門,只剩韓單望著坐在沙發上的那尊變態欲哭無淚。

  “唔,原來這麼晚了……”小紅帽第n次抬眼看鐘。潛臺詞是:您老怎麼還不走。

  大灰狼先生完全無視她的怨念,專心致志的看電視。

  小紅帽忍無可忍,決定走為上計。

  “喂?媽。”韓單摸出手機假裝接電話,順帶觀察某人的表情,“哦,我知道了。現在就回來。好,好。”

  “那個……”放下手機,她挪到沙發邊小聲說,“我有事要回家一趟……”

  話音未落就被人一把抓住手腕。她正錯愕就徑直被拉的倒下去,驚呼一聲後整個人直接趴在了男人懷裡。韓單慌忙尋找支點,兩隻手腕卻同時被抓住。在這種情況下,想起身只有依靠腰肢的力量,而很快她就發現這麼做適得其反,掙扎只會讓兩人的身體越貼越緊。

  這礀勢太過曖昧。

  坐在沙發上的男人,趴在他懷裡的女子。

  貼近的,能清楚的感受到對方的體溫和心跳。

  “放手!”韓單忍無可忍,吼道。

  男人垂眸看著她,琥珀色的瞳裡彌散著幽暗的流光。這種帶著壓迫感的緩慢靠近讓她緊張到微微顫抖。眼看那張臉在眼前不斷放大,韓單徹底亂了方寸:“紀雲翊,你……要做什麼……”

  他的臉停在相距幾釐米的地方,能嗅到須後水若有似無的淡香。

  顯得擁擠的房間。

  二人沙發。

  不斷閃爍的電視螢幕。

  某一檔綜藝選秀節目裡的選手生澀地演唱著一首法語歌。

  他的瞳,被燈光染上一層暖色,那樣安靜的看著自己,似夜空遙遠卻瑩亮的星辰。

  一曲終了,電視裡傳來觀眾排山倒海的掌聲和尖叫。

  他眉心一蹙,移開視線。“我餓了。”

  聽清這三個字的韓單頓時嘴角一抽。“你……先放開我。”

  他依言松了手,韓單像電打一樣從沙發上蹦起來,伸手舀過沙發上的靠枕朝男人砸過去,被紀雲翊用胳膊擋開。看著皺眉的男人,她恨聲到:“你要是再這麼做,我保證下次飛過去的就是煙灰缸!”

  男人出乎意料的對這次的冒犯毫不在意,靠在沙發上笑的輕狂:“需要我買一隻來讓你試試麼?”

  韓單這才想起來這房裡唯一的煙缸被阿潔寶貝似的收在櫃子上,若是她有膽將它砸碎必然會屍骨無存,氣焰頓失。

  “做飯給我吃。”這要求提的理直氣壯。

  她無奈,翻了翻櫃子拎出一袋酸菜牛肉麵遞給他道:“只有這個。”

  紀雲翊坐著未動,很是嫌棄的掃了一眼。“出去買”。

  “……你是要讓我大半夜的去買菜做飯給你吃麼?”

  “嗯。”

  韓單幾欲嘔血。

  這厚臉皮的傢伙顯然是將她當成保姆了。以奴役別人為樂的變態!她頓生紮小人的*。

  “不能去外面吃麼?或者,我幫你叫外賣?”她平復情緒找對策。

  “不。”

  “……這個時間超市全都關門了,我怎麼可能買得到食材。”她對此人的蠻不講理徹底無語。

  “給你五分鐘把那難看的裙子換掉,然後我們去買東西。”他起身出門。

  於是五分鐘後,穿著一件寬大t恤和運動褲的韓單和同樣穿著一身休閒裝的紀雲翊走在去離社區不遠的一家大型超市的路上。

  沒錯,是用走的。

  沒錯,是去超市。

  在韓單的眼裡,紀雲翊和以上兩個詞語的關聯程度大約是以小數點後多少位來計算的。印象裡他的出現必然伴隨著一輛拉風的車和一群小強似的保鏢,若不是建築物內無法行車,他的移動方式絕不會動用到那兩條長腿。

  而現在,兩人並肩緩步行走在馬路旁的人行道上,讓她覺得生活就像是一步不可思議的玄幻小說。

  更玄幻的是,時值十一點,面前的這家大型超市依然燈火輝煌。

  韓單看了看購物車又瞅了瞅紀大少,歎口氣,認命的推著車直奔食品區域,決定速戰速決。這種時間能碰見還在營業的超市已經算得上是奇跡,她看著基本已經被清空的蔬果區域撓撓頭,如果她撿那些不新鮮的蔬菜給那人煮了吃,會不會被他直接從十五樓丟下來?一回頭卻發現剛才一直緩步跟在她身後的某男不見了。

  找到他是在放調味料的貨架旁。

  他似乎對那副巨大的“無與倫比好滋味”的廣告產生了興趣。看見她,指了指廣告上熱氣四溢的火鍋,說:“做這個。”

  韓單絕倒。“火鍋需要新鮮的蔬菜。”她耐著性子擺事實講道理,“其實我做面的手藝還不錯,湯麵,不喜歡的話換炸醬麵……”

  紀雲翊打了個響指,這時一直遠遠站在一旁中年大叔一路小跑的出現在他身邊,精神抖擻的問:“請問少……先生有什麼需要的嗎?”

  “能用來做那個的新鮮蔬菜。”

  “準備大約需要半小時。”回答的乾淨俐落。

  “送到我住的地方來。”

  “是。”

  “錢從她哪兒扣。”

  “……是。”

  是錯覺麼,大叔那無比同情的眼神?韓單再度嗆著了。

  於是,當她抱著一枚嶄新的多功能小火鍋回家,然後系著圍裙站在狹小的廚房裡,看著堆放在面前的幾十種蔬菜、水果、禽蛋豆製品時,內心無比虔誠的發出“神吶,救救我吧”的吶喊。

  半夜不關的超市,送貨上門的新鮮蔬菜,有求必應的大叔。

  這廝根本就是要什麼就有什麼。

  他到底為毛要住到這種單身小公寓裡?為毛要拉著自己去超市?吃飽了撐的也要有撐的限度吧?

  在精神上和金錢上都受盡壓迫小紅帽面露凶光的往火鍋裡又加幾勺辣椒油。

  果不其然,當紀雲翊撈起第一塊牛肉塞進嘴巴裡的時候皺了眉。

  而出乎意料的是,他繼續咬了第二口。

  韓單有些詫異的自己嘗了嘗,頓時辣的眼淚汪汪。抓起飲料往嘴裡猛灌,“你不怕辣的麼?”她吸著鼻子問。

  “讓你重做太麻煩,我餓了。”他自顧自的吃,吃相很是文雅。

  “這個會越煮越辣的……”見狀她有些於心不忍,“我去重新煮一份底料好了。”

  她正要起身卻被拉住。他頭也不抬的繼續吃,“坐在這,陪我。”

  韓單見他吃的有滋有味忍不住也動了筷子,把從鍋裡撈出來的菜放在水裡洗一遍才入口,好洗掉些辣味。

  一頓火鍋吃的兩人大汗淋漓,卻十分過癮。

  好容易送走了紀雲翊這尊大神。韓單洗洗涮涮一番,累的眼睛都快睜不開了,滾在床上便入了眠。

  第二天一早被鬧鐘震醒,慌慌張張的沖下樓,只見沈律的cc正停在社區門外。她一愣,遲疑著正要過去,卻被忽然想起的發動機轟鳴聲嚇了一跳。

  幾乎壓過她的腳背的黑色x5在她身側停穩,紀雲翊挑眉看著她。

  “還不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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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四章

  越靠近,越遠離。

  一早起來趕著去上班的時候,忽有一美男願意相送,當然是美事一樁。

  可如果同時停車的是兩隻美男的話,事情就變得比較棘手,這就好比平時只能看著豆漿流口水,忽然過上能喝一碗倒一碗的日子,除了受寵若驚,還有點不知所措。

  然而上車有風險,選擇需謹慎。

  因為這兩尊大神小人物韓單一個都惹不起。

  她看看遠處的CC,又看看眼前的X5,糾結萬分。

  面前紀雲翊的臉色隨著時間流逝一分一分的陰沉下去,眼看是電閃雷鳴之兆,忽聽耳畔傳來一聲刺耳的剎車聲。

  白色的保時捷boxster spyder以一個危險係數很高的甩尾動作精准的橫在X5之前。

  從駕駛座下來的男人揉了揉棕色的發,眯著眼打招呼:“Hi~”

  這樣的造型出現在大庭廣眾之下,必然是會引來注目的,更何況此人長著一張讓人一見驚豔的妖孽面孔。

  韓單望著他身上開著扣子露出一大片頸部肌膚的領口,搖搖欲墜的淺灰色睡衣,以及腳那雙帶著白色絨毛邊的拖鞋,無語凝噎。

  洛霄君,您的出場還能再震撼一點麼?

  妖孽男打個哈欠,俯身將半個身子探入X5的駕駛座窗口,胳膊順勢勾上試圖和他保持距離的某人脖頸,一雙桃花眼勾魂攝魄。“我記得有人的駕照被吊銷了呢。”

  紀雲翊眉心一蹙,冷著臉道:“多管閒事。”

  “誰叫我是你的貼身司機呢。”“貼身”兩個字被刻意加了重音。他輕笑著湊近那人的臉,距離到了引人遐想的親密程度,偏偏那慵懶的聲音更是魅惑叢生。“昨晚睡得好麼?”

  睡得好嗎?

  他問他睡得好嗎?

  他摟著他問他睡得好嗎?

  ……

  韓單嘴角一抽,腦袋裡用來作某些特殊想像的神經組織頓時崩裂了,噴出一腦袋的馬賽克。

  兩個風格迥異卻都十分養眼的男人行為繾綣言語曖昧,不論從什麼角度看,這畫面都太過香豔。而現在正是早高峰時段,一時間成為眾人的焦點。

  “媽媽,那兩個叔叔在幹嘛?”韓單聽見不遠處傳來稚嫩的童聲。

  “……他們在說悄悄話。”送孩子上學的女子遮了孩子的眼睛,尷尬回答。

  “爸爸說你們說多了悄悄話才有了我,他們是不是也……”

  “小孩子不許亂說話!”孩子媽慌忙打斷。

  另一邊的兩個女生竊竊私語:“哇~美型男!”

  “G情四射吶,真有愛……”

  “猜猜看,他們中間的那個女人是被哪個被甩了的。”

  “我猜是車裡的那個。”

  ……

  韓單在眾人悲憫同情的眼神之下徹底黑線,恨不得在臉上貼上“我只是看熱鬧的路人甲”的標籤,背著包迅速朝大門外走去,卻發現剛才還在的CC早已不知去向。她看看表,哀歎一聲,跳上的士對司機說:“師傅救命,我快遲到了……”

  “你玩夠了沒有?”紀雲翊皺了眉。

  洛霄縮回胳膊,從睡衣口袋裡摸出一隻小盒子丟給他,靠在車窗邊。“胃疼的話還是吃中成藥比較好。”

  “你的眼線還真多。”某人的臉更冷了幾分。

  “稍後我讓人買一箱放在你的新家好了,為下次吃辣的時候做準備。”

  “滾遠點。”他用手肘撞妖孽的胳膊卻被躲過。

  一直壓在門上的洛霄直起身笑道:“想讓我滾遠點的話,你最好離駕駛座遠一點。”

  紀雲翊不耐的輕嗤一聲,甩上車門,徑直往公寓樓走去。

  一個小跑上前的黑衣男迅速將X5駛離。

  站在原地的洛霄低頭看了看衣衫不整的自己,用手指理了理亂糟糟的頭髮,自嘲般的笑了笑,自言自語道:“保姆不好做呢。”

  兩碗豆漿都沒喝著的韓單同學毫無意外的遲到了。

  她躡手躡腳的鑽進辦公室,還未坐穩,桌上的內線電話響了起來。

  來自總監大人,很是簡短——“進來。”

  小助理在他辦公桌前垂手而立,大氣也不敢出。

  出乎意料的,沈律對早晨的事隻字不提,只將今天的排程告知她,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

  “還有事?”見她還站在原地,他問。

  “……沒。”她答,上了發條似的匆忙出門。

  其實早晨他並不是來接自己的吧,居然自作多情了這麼久,韓單不由自嘲的笑。

  工作似乎從手忙腳亂的狀態逐漸步入正軌,將一天內要辦的事宜按照時間列表一項一項的做下去,便也井井有條進來。再次留意到時間已經過了飯點,驚覺原來人一旦充實起來確實會忽略肚子餓這回事,看來以前在行政部每天等飯的日子的確是因為自己太閑。

  裡面的工作狂依舊在忙碌,不時會有電話從她這兒接進去。

  韓單活動一下僵直的身體,敲門而入。

  落地的百葉窗被闔上,整個房間看起來有些暗,從縫隙處照進來的細碎陽光像是柔軟的金色沙礫,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煙草味道。

  被丟在桌上的除了手機還有一堆雜亂的紙頁。上面用黑色的簽字筆寫滿了密密麻麻的計算數值和批註。

  男子身陷在寬大的黑色皮椅裡,修長的腿交疊擱在桌上,黑白細條紋襯衫領口敞著,領帶也被丟到一邊去了。看來為了近期銷售指標的下滑他亦很是疲憊。

  對一個在感冒中也高速運轉著的工作狂來說,這樣完全鬆懈的姿態實在難得一見。韓單將落在地上的紙撿起來整理好,小心翼翼的放在桌上,問:“午飯時間到了,沈總中午要吃點什麼?”

  “今天下午有什麼安排?”他的視線落在門邊的那株綠植上,卻又似乎沒有焦點。

  “一點半有一個部門會議,三點和東南區的代表談話,四點半廣告部的新產品宣傳方案討論。然後你約了CM的代表晚餐,討論……”

  “韓單。”

  “誒?”話被打斷,她有些詫異的抬臉望著他。

  男子將轉椅偏轉過一個角度,抬手將百葉窗拉起一半。瞬間透進來的陽光讓剛剛適應昏暗光線的韓單覺得有些刺眼。

  落地窗外,城市中高大密集的建築仿佛一片鋼筋混凝土營造的叢林,將身處其中的人類顯得越發渺小。

  “你有沒有想要遠遠離開這裡的時候?”沈律的目光落在遠處巨大的看板上,側臉在光線投射出微暗的影。

  聽他這樣問,韓單有些詫異,想了想老實答道:“有。”

  “為何不逃。”

  “這世上總有些身不由己的理由。”

  “身不由己。”他重複,轉過身看向她,唇邊有一絲模糊的笑意,而在那一瞬,眼神卻異常落寞。

  她不知所措的立在原地。

  “把這兩天的安排都推掉。”

  “誒?!”韓單一愣,“全部?那這兩天是要……”

  “出差,去C城。”

  C城?那個因為風景如畫而名聲大噪的海濱城市。她心中不屑,這人根本就是假公濟私想去度假吧。“那麼,我馬上去準備機票和需要帶的資料。”韓單正要出門,卻聽身後的男人開口道:“資料不必了,機票訂兩張。”他頓了頓,“我,和你。”

  她瞪圓了眼回身。

  他靠在椅背上,一臉雲淡風輕。

  傍晚,韓單回到小公寓,卻見一派燈火通明。

  阿潔挽著袖子正在廚房忙活。客廳裡坐著三個男人。

  在雙人沙發上談笑風生的是阿潔的前夫程淵和疑似取向模糊的洛霄,紀雲翊則坐在一旁看電視。

  韓單怔了五秒,指著紀某人屁股下坐著的黑色歐式單人皮沙發問阿潔:“這是你買的?”

  “怎麼可能,我腦子進水……”阿潔一抬眼發現三個男人都看向自己,頓時哽住,乾笑兩聲,“呃,家裡沒地方坐,那個……鄰居搬過來的。”說罷苦著一張臉,小聲道:“救命,我的廚藝你也知道,怎麼招待得了他們……”

  見她那副可憐樣兒,韓單哭笑不得,將圍裙從她身上解下來自己系上,吩咐:“把菜洗了去。”

  兩人在廚房裡忙活,小聲交談。

  “世界真奇妙。”阿潔感歎。

  “怎麼了?”

  她一吐舌頭:“誰能想到有一天我們居然在這兒給他們做飯吃。”

  韓單瞥見兩人相談甚歡,問:“程淵和洛霄認識?”

  “嗯。”阿潔點點頭,“算是伯樂和馬的關係。聽說是某財團的繼承人,但是喜歡搗鼓藝術品,弄些展覽拍賣什麼的。程淵的畫能賣的這麼好,都是他的功勞。之前鬧離婚時見過一次,後來那天晚上我就覺得眼熟,半天愣是沒想起來。”

  “那你該去館子裡好好招待人家一頓,還小氣的帶回家來讓我做飯。”她翻個白眼。

  “我說了啊,人家死活不去我有什麼辦法。”阿潔委屈道,“還不是那個紀雲翊,說昨兒剩好多東西,讓我在家做飯。你說他一大少爺裝什麼勤儉節約,真是……”

  “打算搬去程淵那兒住了麼?”

  “……你怎麼知道的?”她躊躇著問。

  “行李箱出現而煙灰缸不見了。”她笑,“出差不至於把煙灰缸一起帶走,所以我猜你這回應該是回心轉意了。”

  “哎,本來想吃完飯再跟你說的。”

  “打算重婚了?”

  “不復。”

  “總這麼拖著也不好,程淵提起過要重婚的事兒麼?”

  “提過,我不願意。我也這把年紀了,在婚姻上再也折騰不起了,等到什麼時候我想明白了,要麼就離他遠遠的,要麼就跟他一輩子。”她頓了頓,“你要是不想回家就一直住在這兒,反正空著也是空著。還有,要是悶就把唐伯虎搬來。”

  “嗯。”她答應著,瞥了眼沙發的方向,“我打算回家住一陣子。”

  “隨你。”阿潔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比起那尊變態級的妖怪,還是老佛爺好對付一點,好歹你是她親生的。”

  “……端菜去吧你。”

  韓單將一隻土豆切成細絲,刀刃與案板撞擊發出有節奏的聲響。不經意的抬眼,卻正與那人看過來的目光相撞,她一怔,他卻又轉眼去看電視。

  本以為這頓飯會十分彆扭,不料卻異常融洽。

  紀雲翊只是慢條斯理的吃,一副兩耳不聞碗外事的模樣,也不參與他們四個的談笑。

  “味道真不錯。”洛霄眯著眼睛讚賞。“娶妻如此,夫複何求。”

  韓單展顏一笑:“要是男人都這麼容易滿足,女人便只要練廚藝就好了。”

  “要抓住男人的心,先抓住他的胃。”程淵調侃,“看來韓單你成功了一半。”

  只聽“啪”的一聲,原來是紀雲翊將洛霄伸向醋炒雞的筷子打向一邊。“你還沒吃飽?”他挑眉。

  “這麼快就趕我走,真沒良心。”男人做委屈狀,轉臉向韓單笑道,“如果我明天晚上還來蹭飯的話,廚師**會有意見麼?”

  “不會。”韓單和煦微笑,“不過明後天晚上廚師群都不在家,晚餐要麻煩你們親自動手。”

  “要去哪兒?”阿潔問。

  “去C城出差。”

  “C城風景不錯。”程淵說,“海風吹著很舒服。”

  “明天買點甜點回來。”忽然的,有人開口。

  韓單抽了抽嘴角:“我有說過明兒我要出差了吧……”

  “我有說過我同意了麼?”紀雲翊略微側臉,琥珀色的瞳正對著自己,用緩慢的語速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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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五章

  你或許永遠不會知道自己有多喜歡一個人,除非你看見他和別人在一起。

  天色已晚。

  洛霄被一通電話叫走,程淵亦攬著阿潔與韓單告別。

  兩人分開一段時日之後仿若成熟了許多,相處時多了些別次體貼的照顧,少了些刻薄挑剔的爭執。

  韓單笑對程淵道:“你這回可別再慣著她了,什麼都由著她折騰。”

  “好。”男子溫和一笑。

  “喂喂,你這死丫頭胳膊肘往哪兒拐……”阿潔臭著一張臉,作勢要撓她。

  她笑著往後躲,卻正好靠在了一人身上。回身碰上紀雲翊的視線,她有些不自然的抿唇。

  本就狹小的玄關一時站了四個人,更顯擁擠。

  “你們還不走?”紀雲翊並不理她,視線轉到站在門口的兩人身上,問。

  韓單黑線。

  在人家的屋子裡對人家下逐客令,是不是太不客氣了點?

  阿潔顯然也很憤懣,敢怒不敢言的翻個白眼,對韓單咬耳朵道:“看來有人想跟你說悄悄話呢。”

  “……走吧你。”她笑著將她推出門。

  送走了兩人,回身卻見紀雲翊坐在沙發上,將腿擱上茶几道:“給我泡杯茶。”

  “家裡沒茶葉。”

  “右上角,綠色的罐子。”

  韓單取下,發現真的裝滿了綠茶,詫異道:“……哪兒來的?”

  “誰知道呢,可能是那只罐子自己長出來的。”他仰頭靠著,半閉著眼睛。

  “……”這冷笑話說的還真到位。韓單將茶泡好放在茶几上,便開始忙活著洗碗打掃。一轉頭,見他竟然在沙發上睡著了。

  她哭笑不得,叫他兩聲卻始終沒有動靜。走過去想要推他,手指將要碰到他的衣服卻停住。

  劉海下,男人略有些長的睫毛上凝著淺黃色的燈光,在英俊的面容上投下一小塊陰影。他睡著的時候,仿佛所有的鋒利都被收了起來,宛若一個平和而美好的大天使長。

  韓單縮回手站了片刻,歎口氣。

  這是要怎麼辦才好?

  她環顧四周,整理出幾件衣服。猛然記起窗臺上還養了那幾盆花草,便拉開了窗澆水,誰知手背讓花刺紮了一下,那鐵皮的小水壺偏了些方向,水從縫隙處灑了下去。

  當即便傳來一陣罵聲。

  因為之前跟阿潔有過小衝突,樓下住著的那個女人平日裡時常找她們麻煩。常常是給物業打電話告些諸如“有敲水管的聲音”、“腳步聲太響”、“太晚還洗澡”之類讓人莫名其妙的狀。今天好不容易逮住了錯處,罵得理直氣壯。

  韓單皺了皺眉,探出頭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一句對不起就完事兒了?你下來看看我的純羊毛毯都成什麼樣子了!”

  她無奈,只得下樓。

  此女將近30,大約是某公司的部門主管,一張臉拉的老長,恨恨的將那條毯子丟在韓單懷裡,尖聲質問道:“你自己看看!”

  那雪白毛絨毯子上竟有一塊濕漉漉的暗色污漬。

  韓單很清楚剛才自己澆花用的是自來水,絕不可能產生這樣的印跡。可現在這種情況卻也難以辯駁,於是陪笑道:“實在不好意思,不然我送去乾洗吧,洗好了再送過來。”

  “先不說能不能洗掉,萬一洗壞了怎麼辦?這可是澳大利亞進口的純羊毛!”女子挑眉冷聲道,“我就奇怪了,你為什麼老愛往樓下潑髒水?”

  聽她這般無理的信口開河,韓單不免心中有氣,正色問:“那你想怎麼處理?”

  “賠錢。”

  “多少?”

  “買來的時候花了我300美金,本來應該照價全賠……”她塗了深紫色眼影的眼睛在韓單身上上下打量一番,頗為輕蔑的說,“一來是這毯子我用過幾天,二來看你也不寬裕,半價算了。”那語氣仿佛做了極大地的退讓。

  韓單微微一笑:“這位小姐看起來像是個文化人,自然知道什麼事都該講究證據,麻煩你現在把購買毯子的票據給我看看,也好讓我賠得心服口服。”

  女人橫眉道:“買了好幾個月了東西,發票什麼的怎麼可能還留著?我告訴你,你要是乖乖的賠了,這事就算完了,你要是推三阻四的想賴帳,老娘我可不是好惹的!”

  “既然不能提供票據,那就請你送去專業機構鑒定一下,這毯子是什麼材質的,值多少錢,順便分析一下上面的污漬是什麼成分,是不是從我的水壺裡倒下來的。”她說完,將毯子塞回女人手裡,想走卻被一把拉住。

  “你敢走試試?”威脅完,女人沖著門內喊道,“你作死麼,眼看著人家欺負我也沒個動靜!”

  一個低沉的男聲傳來:“一點破事折騰個沒完了,誰他娘的在老子的地盤上給臉不要臉?”

  話音剛落,防盜門被大力推開,撞在牆上發出“咣”的巨響。

  一個十分魁梧的男人出現在女人身邊,隨即一把將毫無準備的韓單搡了個幾個趔趄,吼道:“你他媽的賠不賠?”

  她的胳膊撞在牆上,生疼。捏了拳,最終又緩緩鬆開,勉力擠出一個笑來:“請讓讓,我上樓去拿錢。”

  “你剛不是不願意賠麼?不是拽的很麼?現在怎麼蔫了?”女人咄咄逼人的靠近,“我告訴你,剛半價你不願意賠,現在就給老娘照全價賠!”

  “好。”她嘴唇有些泛白。

  “給你兩分鐘上去拿錢,不然老子拆了你的門。”男人在她面前揚了揚拳頭。

  韓單只覺得渾身僵硬,一步一步走上樓梯,直到一雙拖鞋出現在視野裡。

  她停住,抬起頭。

  披著小黃雞圖案線毯的紀雲翊在兩級臺階上沉默的望著她。

  似乎,總是在悲慘的時候被他看見吶。韓單在內心歎息一聲,從他身邊繞過,卻被人一把拉住了胳膊。

  頗有些重的力道,讓她能清楚的感覺到他掌中傳來的暖意。

  男人拽著她便要下樓,她卻反手將他拉住,亦用足了力氣。

  兩人僵持。

  他蹙眉看向她,眼神裡有著詫異不解和些許憤怒,語氣冰冷道:“怎麼,還需要我借你美元,讓你去送給他們麼?”

  韓單淡淡一笑,問:“你想要幫助我麼?”

  他不答,只看著她。

  “因為打不過所以妥協,因為害怕所以妥協,因為無能為力所以妥協。不是誰喜歡妥協,而是因為只有在妥協中才能生存,因為這是這個世界的規則。”韓單說,“我毫不懷疑你有能力讓他們妥協,但是這之後呢?或許我會遭遇到比今天更糟的情況。我只是個小人物,沒有你手中那些強大的力量。”

  “是怕他們報復,還是覺得我連個女人都保護不了?”他揚眉。

  “那麼。”她仰起臉看著他,一字一句的問,“你能保護我多久呢?”

  男人怔忡片刻,薄唇微抿,似要說什麼,卻最終只是沉默的鬆開手。

  韓單取了錢下樓,卻發現嫩黃色的小雞毯子被搭在樓梯扶手上,而紀雲翊人已不在。

  令人詫異的是,樓下大門緊鎖。剛才咄咄逼人的羊毛毯女人和魁梧的壯漢也不知去向。

  她定定的站了片刻,最終在樓梯上坐了下來。

  不必費心去猜他們去了何處,去做了什麼。倘若他插手,一切都將超出她可以預知的範圍。

  她蜷著身子安靜的坐著,任過道的聲控感應燈熄滅。

  黑暗交織著靜謐不斷蔓延。

  時間失去了前進的方向,蜿蜒曲折,越拉越長。

  電梯的提示音響起,腳步聲漸近。

  再次亮起的光讓韓單眯起了眼睛。那些模糊的線條終於一點點清晰起來的時候,她從臂彎中抬起臉。

  視線相對,她不由睜大了眼。

  被扯破了前襟的襯衫,還有臉上一道淺淺的血痕,讓此時的紀雲翊看起來有幾分狼狽。

  看見她的表情,站在她面前的男人一瞬間露出了些許尷尬的神色。他轉開眼,似不耐煩的說:“你坐在這幹什麼?”

  韓單一直處於驚訝狀態,這才想到起身。大約是坐久了,只覺腿上一麻,一個趔趄,被他扶住。

  “不過是教訓了一下地頭蛇,你就感激的投懷送抱了?”他語帶戲謔。

  “這是地頭蛇親出來的麼?”她指著他臉上問。

  “要不是我不打女人,我早就……”話斷在這裡,他彆扭的轉過臉去。

  “家裡有藥——”

  “不需要。”他打斷她的話,托著她的手肘扶她上樓。

  “紀雲翊,你是不是頭一回被人打?”韓單一邊小步往樓上挪,一邊問。

  “你哪只眼睛看見我被人打了?”他皺著眉。

  “疼麼?萬一破相怎麼辦?”

  “爺不靠臉賺錢。”他咬牙切齒。

  到家門口,韓單看著他那副惱羞成怒的樣子,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

  這時,只覺重心一晃,整個人向後倒去貼在了牆上。

  而面前,是紀雲翊放大的臉。

  男人手臂將她圈在他與牆壁之間,忽然貼近的距離和他身上微微的暖意讓她的臉瞬間紅了起來。

  “好笑麼?”他壓低了聲音,仿佛夜色裡輕吟的蒼狼。

  “呃,不……好笑。”她退無可退,“不管怎麼說,謝謝你。”

  “明天我要吃新鮮的三文魚刺身。”

  “……”韓單無語凝噎。原來這廝是要把給我省下的這點地毯錢當做飯費麼?

  “有問題?”

  “沒有。”她無奈。

  紀雲翊放開她起身,朝自己的房間走去。而就在她將要推門而入前,他卻忽然開口。

  “我明白妥協的滋味,我也會有無能為力的時候。”

  韓單還未明白這兩句話的意思,那扇門已然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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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六章

  最近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一個兩個行為都這麼怪異?

  韓單看著鏡子裡的掛著黑眼圈的自己,決定不再花心思考慮這種複雜的問題。

  《仙緣》裡還是一如既往的熱鬧。

  之前一直跟著何處風流他們組隊,除了蹭經驗升了幾級外,還撿了一堆的寶石和裝備,現下連倉庫都堆滿了。於是她在天香城集市上擺了個攤,便去收拾出差要帶的衣物。

  等她坐回電腦前的時候,發現收到過組隊邀請和密語。

  [密語]何處風流:過來打BOSS。

  [密語]蓮姬:不去了,反正我這種級別也幫不上忙,我掛機把包裡的東西賣掉,堆不下了。

  對方不再說話。

  等了一會兒,好容易賣掉一隻低價戒指,她正沮喪,卻發現系統提示一條一條的蹦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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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轉眼,她攤位上擺出來的物品被同一玩家購買一空。

  韓單驚訝的下巴就快砸到腳背上了,只覺得遇上財神顯靈,急忙補貨,將包裡的東西統統擺出來,而對方照單全收。望著那直線飆升的存款數目,喜出望外的某人手舞足蹈。

  [密語]性感的小野貓:美女,還有麼?

  財神居然還對她發密語了。

  [密語]蓮姬:沒了……謝謝你。

  [密語]性感的小野貓:我該謝謝你才對。買你攤位上的東西比付殺人款便宜很多,其實我比較賺。

  [密語]蓮姬:殺人款?

  [密語]性感的小野貓:對啊,闇閣的幫主說讓我把這個攤位上的東西全買了,用來抵上次買兇殺人的費用。啊對了,何處風流好像是你男人嘛。你們還真有情調。

  [密語]蓮姬:……

  [密語]性感的小野貓:哎~我男人要是能對我花這種心思就好了。剛結婚那會兒天天膩在一起看風景,現在天天指揮我沖副本,真無趣吶~那麼,東西買完我先走了,白白。

  蓮姬收了攤站,為那廝如此敗家的體貼哭笑不得。

  心底裡有一些小不甘。

  你就算准了憑我自己什麼都做不好麼?

  翻了翻工作列,見有一個劇情任務正在附近,便策驢而去。

  任務怪附近有不少玩家,大多是已經成隊的。

  怪物是一隻蜘蛛BOSS,難度不算太大,攻克要訣在“快”字上。倘若沒有再一分鐘之內解決它,這傢伙便會放出許多小蜘蛛,十分難纏。

  設置這種任務的初衷在於讓玩家組隊完成,促進相互交流。

  但對於蓮姬來說,但凡需要組隊的任務就很成問題。一般的隊伍都不太願意接收輔助和攻擊都十分平庸的職業。今天也是如此,她在那地方站了許久,發出無數入隊申請,均被拒絕。

  好不容易有人接受她的申請,她喜上眉梢,定睛一看,頓時傻眼。

  [系統]隊長[魍思]接受您的入隊申請,您已經加入隊伍。

  除了她之外,隊員還有三位。

  魅舞。

  魎情。

  夢魘。

  因為人多,他們又洗白了紅名,換了時裝,混跡在眾人中也不顯得特別顯眼。

  這些名字代表著深重的危險,於是韓單本能的選擇逃跑,她飛速的打出一排字。

  [隊伍]蓮姬:對不起,打擾了,我進錯隊了。

  她正要點“離開隊伍”的按鈕,卻見有了回復。

  [隊伍]夢魘:我們來打蜘蛛,一起吧。

  韓單抽抽嘴角。雖然不知道他們這種級別的人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打蜘蛛,且殺手黨的老大開口挽留已經是給了她天大的面子,但是……這些人的氣場實在是太讓人恐慌,尤其是其中兩個還“不慎路過時”弄死她許多次,那種不想和他們呆在一支隊伍裡的意願從心底裡冒出來,讓她難以忽視。

  [隊伍]蓮姬:其他隊有人叫我過去……呵呵。

  十分忐忑的找出個逃跑的藉口。

  忽然間,韓單只覺眼前一片繚亂。

  突如其來的櫻花花瓣鋪天蓋地的墜落,仿佛一場粉色的雪。

  一切似乎都靜止下來,周圍的人與獸都停頓了動作。

  她還來不及詫異,天空已然換了顏色,剎那間烏雲蔽日,密集的雷電劈開天空,劃出一道道裂痕。

  因為要守BOSS,所以眾人都聚集在周圍,頃刻間遍地屍骨。

  蓮姬站在屍體中間,不知所措。

  [隊伍]魎情:你確定要換隊伍?

  這問句後面還帶著一個微笑的表情,讓張口結舌的韓單驚恐萬分,十分沒骨氣的回話。

  [隊伍]蓮姬:不用了,這隊挺好的……

  於是,她跟著四尊煞星一起,沮喪萬分的等待那只十五分鐘一刷的蜘蛛BOSS,無限懊悔沒跟著何處風流那個敗家男去蹭經驗。

  另一方面,在多人頻道裡,血色盛宴的幾位長老正在聊天。

  魑語:“魍思你個豬,剛為毛踹我出隊伍?”

  魍思:“幫主令,本人不敢不從。”

  魑語:“……我不是偷懶,剛有事離開了會兒所以掛機了,快加我進去。”

  魁元:“小可憐,我猜你沒戲了。”

  魑語:“為毛!”

  魅舞:“因為幫主大人今兒要泡妞~”

  魈念:“咦,動手了?”

  魅舞:“嗯~連一直嫌棄‘太文藝’的《縛•雪櫻》都彈了~”

  魆顏:“居然做到這一步麼……在勾引女人這方面,那位還真是有情調。”

  魎情:“……靠靠靠。”

  魈念:“怎麼了?”

  魎情:“‘你確定要換隊伍?’這句話多麼有和諧多麼有愛多麼溫柔,後面還有個笑臉來著的!他居然說‘你再嚇她我就剁了你’!!!”

  眾:……

  相互威脅什麼的,早就已經深入骨髓了吧。

  等待總是顯得很煎熬。

  特別是隊伍裡一片寂靜的時候。

  那四隻氣場太邪惡,本來人群密集的刷BOSS點周圍現在荒涼的連怪物都基本看不見了。

  渺小的蓮姬在四尊殺神面前自然什麼都不敢說。而另三人摸不清老大的意圖,也不便貿然開口。

  氣氛太過尷尬,一向話多的魎情忍無可忍,終於打破沉默。

  [隊伍]魎情:聽說花妖很難組隊,蓮姬你有固定隊麼?

  既然問到自己,豈敢不答。

  [隊伍]蓮姬:嗯。不過這個其他幾個人級別都很高,這個任務他們早就做過了。

  [隊伍]魎情:花妖練級比較慢。

  [隊伍]蓮姬:呃,其實也不是。我們認識的時候他們級別就很高了,所以組隊的時候我只能在一邊蹭經驗。

  [隊伍]魎情:有男人吧?

  [隊伍]蓮姬:誒?

  [隊伍]魎情:這麼耐心的帶著一隻小拖油瓶,看來那隊伍裡有對你感興趣的男人。

  [隊伍]蓮姬:據說是因為我這級別比較丟人才帶著的,怎麼說也是夫妻關係。

  [隊伍]魎情:夫妻關係?!你居然……有男人?

  對方看起來很是驚訝,韓單有些迷惑,也有些尷尬。這問題問的太唐突,一時讓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好。

  [隊伍]魅舞:魎,你答應給我的那把劍呢?

  [隊伍]魍思:他打賭輸給你了?

  有人及時岔開話題。

  [隊伍]魎情:你兩先等會兒。小花妖,你男人是誰?

  某人繼續刨根問底,卻在瞬間身中幾片光刃,一聲慘叫趴在了地上。

  一直沉默的老大開口。

  [隊伍]夢魘:你太吵了。

  韓單再度受驚,大氣也不敢出。魎情用了復活丹藥爬起來後也閉了嘴。場上氣氛更加沉悶,直到BOSS出現。

  巨大的蜘蛛王后腦袋上還帶著一隻金冠,出場氣勢甚為驚人。

  韓單只見眼前一片光華淩亂,耳旁還有琴音錚錚,技能效果散去才看清蜘蛛王后已經四腳朝天躺倒,而那句“這裡已被我布下天羅地網,你們這戲毛頭小子們,今天本宮要讓你們有來無回!”才剛出現在螢幕上。

  這是什麼效率……她明明還沒來得及動手……

  介於自己根本沒有出力,那些散落一地的裝備、金錢神馬,她根本不好意思去撿,而這些大神們根本不屑去撿。韓單看著那些物品咽了咽口水,強迫自己移開視線。

  出乎意料的是,夢魘撿起了地上的那只紅寶石戒指,然後走到她面前,發起了交易請求。

  [隊伍]蓮姬:謝謝,可是我什麼都沒做,很不好意思……

  [隊伍]夢魘:之前跟我搶東西的時候從來沒見你這麼客氣過,今天倒是受寵若驚了。

  她盯著螢幕,有些莫名。

  [隊伍]夢魘:不是說缺一個加攻擊的戒指麼?還是我借你的那個不打算還了?

  韓單徹底懵了,半天才緩過神來,訝然道:“你是……幫主大人?墨千隱?”

  “本來不想這麼早說破,不過這種追逃遊戲我膩了。”站在她面前的男人袖袍輕揚,伸手撫過她的發,動作親昵而溫柔。

  怪不得他可以安然出現在外人禁入的鏡湖。

  怪不得他熟知各種高級怪物的屬性。

  怪不得他加血和跑位的手法如此出神入化。

  怪不得血色盛宴的幫眾會突然出現,卻不傷他分毫。

  有時候得知真相後,反而會心生一些細小的失落。那個一直被蒙在鼓裡一無所知的人是自己呢……

  “生氣了?”他問。

  “沒,因為根本沒有想到會有交集,所以暫時還不能把眼前的你和那個小醫生重合起來。”

  “以夢魘的身份來見你的第一個原因,是想正式的送一份禮物給你。”他再次發出交易申請。

  韓單猶豫了一下,點了接受。

  交易欄裡是一隻白色的小狐狸,蜷成一團,安靜沉睡。

  她迅速拒絕。“這個太貴重了,給我也是浪費。”

  “不喜歡?”

  “為什麼給我?”她問。

  “我想送一份特別的見面禮給你。如果你不喜歡,我會銷毀它。”

  “別……”她實在想不出什麼理由拒絕。“我收下了,呃……遇到緊急情況可以賣掉麼?”

  另三人同時黑線。(喂,你到底是有多缺錢?)

  夢魘鎮定答道:“可以,不過我估計買家會比較短命。”

  小狐狸在蓮姬腳邊蹭了蹭,搖搖尾巴。

  “剛才說了第一個原因,應該還有第二個吧?”她問。

  “你很快就會知道。”說完,人已不見。

  片刻,韓單的螢幕上閃出一排字。

  [系統][蓮姬]姑娘,有位公子對您一見傾心,現已在月老廟求得紅線,只盼姑娘回眸一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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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某君:喲,墨千隱=夢魘,公佈了呢。

  禽獸墨:這等式不是明擺著的麼

  某君:我以為照你那種愛搞懸疑的彆扭個性,會在最後一章公佈呢

  禽獸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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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七章

  假如你想要一件東西,就放它走。它若能回來找你,就永遠屬於你;它若不回來,那根本就不是你的。

  在《六界》裡最忙的除了發佈任務的那位大叔,應該就是那個骨瘦如柴一臉奸笑的白鬍子色老頭了。

  月老除了締結姻緣,主掌和離,還有一個作用便是“牽線搭橋”。

  若你心中有喜歡的異性,便可在月老廟的青鳥處寄送一張桃花箋給對方。但對方收到的系統提示中卻並不顯示寄信人身份。若對方另有所愛或丟棄此箋,則“遙寄相思”任務便告失敗,桃花箋亦會消失。若對方在箋上寫下你的名字,則自動觸發“心有靈犀”任務,兩人右手小指上會出現紅線相連的效果。如一方中途反悔則可通過“斬斷情絲”的任務解開紅線。紅線相連滿十日,系統將會為兩人舉行盛大婚禮。這也是成全暗戀最浪漫的一種方式。

  然而至今能有機會完成此舉的人屈指可數。因為取得桃花箋的前置任務“一片丹心”難度完全達到了令人髮指的程度。不但包含一些需要收集999個怪物掉落物品的BT任務,挑戰BOSS級怪物的高難任務,還包含尋人搜物等複雜的限時任務。

  她曾有幸在天香城親眼目睹過一次盛況。

  一位狐妖MM在桃花箋上寫下神族刀客名字的那一瞬,螢幕上突降的玫瑰花雨著實嚇了韓單一跳。五分鐘內所有怪物進入和平狀態,不再主動攻擊玩家。有巨大的青鳥銜著連理枝而來,在女子面前恭順的低下脖頸,待她騎上便一飛沖天。所有線上玩家的包裹裡都出現了一張大紅色請柬,點開便被傳送到月老廟觀禮。所有玩家都會收到月老派發的禮物,蓮姬領到的是一瓶“壯骨酒”,使用後根骨永久性增加一點,血量上升了不少,樂的她笑了半天。

  那規模、那場面,真是鑼鼓喧天鞭炮齊鳴……咳,該是煙火絢爛,滿城繁花,舉世同歡才對。

  夢魘和某已婚人士的情況卻有所不同。

  已婚的角色不能寄箋,只能寫名。如桃花箋的收信人為已婚者,寄出者則需付出更大的代價——完成傳說中難度超過五星的“千千情劫”任務。即一系列包括考驗輕功、飛行、戰鬥、技能等操作的連環任務,一環失敗,滿盤皆輸。挑戰成功後,兩人紅線相連滿十日則無條件解除原有婚姻關係,成就新的姻緣。如之前存在婚姻抵押款,自動全額歸還各人。

  時至今日,全服還沒有這種類型的成功先例,夢魘可算得名副其實的挖牆腳第一人。

  對韓單而言,坐擁鏡湖的血色盛宴幫主能完成這種BT任務並不意外,意外的是他寫下的人名居然是自己。

  受驚過度的某人直到他再度出現才回過神,憋了半天,冒出一句:“這是為毛?”

  陌生感在逐漸消失,不知不覺就從變回了之前小花妖與小醫生的相處模式。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笑,答的避重就輕。

  “幫主大人,外面又窈窕又淑女的姑娘都茂盛成森林了,何必把大好機會浪費在一棵歪脖樹上。”

  “我喜歡抽象派的。”

  “你是手抽了還是欠抽了?”蓮姬拿藤索抽殺手頭子,冒出幾個大大的MISS。

  周圍冒出一片省略號,九隻觀眾表示很無語。

  他淡笑著向她伸出手:“來。”

  夢魘的坐騎是一隻黑色的噬魂獸,長著白色獠牙和細長金瞳,奔跑時巨大的骨狀尾巴如波浪起伏。花妖被高大琴師攬在身前,風從兩人身邊掠過,吹起發和衣袂。

  韓單安靜的看著螢幕,直到忽然暗下來的螢幕讓她回過神來。

  寂靜流淌永無止息的河流。打著轉浮于水上,緩慢順流而下的紅色蓮花。漆黑的夜色裡,那些搖曳的燭火照亮了橋頭石碑上的四個大字。

  一步相思。

  這地方,陌生又熟悉。

  噬魂獸緩慢在橋中間停了下來。

  “呃,真巧,這橋這名字和咱們幫派的一樣。”見對方一直沉默,韓單試圖打開話題。

  “有時一步是最近也是最遠的距離,一步之內,彼此可相守到老。一步之外,兩人卻自此陌路。所謂一步相思,是一種無法圓滿的遺憾。”他收了坐騎,站在她身旁。

  夜風輕柔,夾雜了細雨飄零而下,在河中點出一圈圈細小波紋,又迅速消失不見。

  “你喜歡他麼?”夢魘問的直接。

  韓單有些躊躇。

  本已習慣一個人打怪練級,一個人做任務,一個人下副本,卻被陰錯陽差的打破了平靜,連默默無聞都喧囂激越起來。那個被稱為夫君的男人會在危險中第一時間出現,會耐心的教她如何自保,會毫無怨言的由著她蹭經驗,會給予她富足的各種所需。從陌生到熟悉,從熟悉到依賴,從依賴到習慣,直至成為網路生活裡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那麼,該算是喜歡嗎?他們比旁人親密,卻又不如其他網路情侶那般親昵。所有的聯繫只在遊戲之內,除此之外一無接觸。那麼,該算是不喜歡嗎?

  她略一沉吟,答道:“我對他說過我喜歡他。”

  這是實話,起初蓮姬為了保命虛情假意的裝可憐,還被何處風流揶揄了許久。

  “那麼,你們算是兩情相悅?”他沉默片刻,接著問。

  手指懸停在鍵盤上,卻無法按下去。

  相遇的時候他說“不是想和我在一起麼,我成全你”。

  求婚的時候他說“我來是為了創造機會,讓你把我留在身邊。”

  從開始到現在,哪怕玩笑,他也從未說過那兩個字。

  喜歡,或是不喜歡?猜心遊戲她一向不擅。

  墨千隱是她在《六界》裡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朋友。兩人並肩作戰,同曆生死,更像是親厚的友人,他的幫助和收留讓她始終心存感激。而自與何處風流達成協議後,他對她保護有加,沒有半分違約。雖然心中有些過意不去,但既然約定仍在,反悔的不該是自己。打定主意後,她開口道:“或許不算。我不知道你費了多大的功夫,也很感謝你寫了我的名字,但是……”

  還在為下一句怎樣措辭而糾結的韓單抬頭卻看見對話欄出現一排字。

  “你不必這麼快拒絕我。”

  夢魘緩步向前走去,然後在橋的一端面向她坐了下來。雲袖拂過面前的古琴,發出一串空靈的音符。

  “這首曲子共有一分三十秒,是琴師技能裡唯一沒有攻擊性和負面狀態的,也是我最喜歡的一首,你是除了我自己之外唯一的聽眾。”

  “我很榮幸……”韓單囧。

  的確,在那批殺手黨的存在下,根本不需要你親自使用這種BUFF技能……

  “曲終時如果你仍舊堅持初衷,我會就此離開,絕不糾纏。”男人說罷,修長手指撥過琴弦,姿態如行雲流水,風姿卓然。

  只見以琴為中心,包括蓮姬在內的巨大圓形範圍裡出現淺藍色的光暈,仿佛溫柔的波浪,層層蕩漾開去,又如同浩瀚的星空,閃爍點點銀芒。

  螢幕上出現“您目前正處於琴師祝福類技能《若•相惜》的效果範圍中,獲得20%的回血加速及15%的最大防禦加成”字樣。

  琴聲悠揚,隨著潺潺水聲流淌在耳畔。

  男子白衣勝雪,星眉劍目。

  細雨飄搖,絲絲縷縷。這場景仿佛一幅旖旎雋永的畫卷水墨,讓人心生嚮往,不忍打擾。

  而原本靜止的對話欄上突現的一排字讓人倍感突兀。

  [附近]牡丹望月:還好你來幫我,謝謝。

  當韓單的視線從對話欄移到了橋的一端忽然出現的兩人身上,不由表情凝固。

  隨著男人雙腳落地,那雙幽藍色的翅膀在身後消散。

  依偎在他懷中的金髮姑娘解除相擁,輕巧的站在他身旁。

  四個人,在這座名為相思的橋上相遇。

  那一瞬,仿佛成了黑白默片裡的一個定格。

  琴聲沒有任何停頓,重複著悠然而柔美的段落。忽而音調一轉,乍起漣漪,蕩漾出層層波瀾。

  該是□的部分了。

  琴弦錚錚,越彈越快,仿佛驚濤拍岸瓊珠飛濺碎成蒼雪,又好似鐵馬金戈萬箭齊發千軍怒吼。夾雜在其間的,還有那若有似無的纏綿。

  而心,也隨著這樣的曲調失了安然。

  橋的一端,是琴聲悠揚靜待答覆的夢魘。

  橋的另一端,是懷抱美人忽然出現的何處風流。

  而橋的中央,是孑然而立一襲紅裙的蓮姬。

  三方靜止。

  忽然回想起之前的那一幕。

  也是這樣尷尬窘迫的境地,城門之下那雙幽藍色的翅膀,從數十名殺意騰騰的神族刀下護了自己周全。

  韓單動了動有些僵的手指,自嘲般輕笑一聲。

  誰把誰當真?

  恍惚間,只見一道雷光劃破夜色,沖向夢魘。而後者居然不躲不閃,硬生生的接下這一招,血條頓減三分之一。

  琴音在受到攻擊之後戛然而止,空餘一個低沉的尾音。

  一曲未完。

  “我說過,離她遠一點。”魔族移魂師手中的木劍縈繞雷光。

  原本在夢魘身後不遠處的盛宴九鬼迅速聚攏在他身邊開始吟唱,幾隻物理系的甚至已經從蓮姬身旁掠過,撲向何處風流。而另一邊,傳送而來的雪牙、七和月黑風高殺人夜也亮出了兵刃。

  夢魘收琴起身,完全無視了何處風流的攻擊,緩緩開口。

  [世界]夢魘:他能給你的和他不能給你的,我都可以給你,包括我的心。

  [世界]夢魘:願意到我身邊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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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八章

  那兩句話成功驚醒了所有昏昏欲睡的玩家。

  爆點有兩個。

  一是說話人為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夢魘。

  二是那兩句話一改往日冷血肅殺的形象,顯得柔情萬丈。

  懷疑自己眼睛的同時,眾人一面緊盯著對話欄,生怕錯過接下來出現的每一個字眼,一面竊竊私語,討論這個剛出爐的重量級八卦。只不過誰也沒有膽量在殺手頭子的疑似求婚現場插嘴,於是紛紛轉戰其他交流途徑,一時間語音頻道人滿為患。

  眾人關注的重點自然落在那個還未浮出水面的女主角身上,各種版本層出不窮。

  此刻,在一步相思橋上的蓮姬始終未動。

  韓單的視線從金髮美人的身上移向何處風流。

  銀髮染上月華,始終冷峻的妖冶面容上看不出絲毫情緒,只有那雙深紫色眸子安靜凝視,仿佛與她對望。

  一段距離在這樣的相視中遙遠成彼岸。

  時間緩慢的模糊了起來,回憶像掠空的飛鳥,撲閃著翅膀,留下一道透明的軌跡。

  如此匆忙的相遇裡,是誰將我逼到這樣退無可退的境地?

  然而偏偏,心有不甘卻沒有質問的勇氣。

  因為你未曾給予過承諾,而我們所謂的“之間”也不過是一場你情我願的交易。

  明明清楚的知道著,心裡那些的失落卻如同雜草般放肆生長。

  韓單自嘲的笑,滑鼠上的食指終於點了下去。

  當長久的僵持過後,蓮姬向著夢魘的方向邁出第一步的時候,何處風流也往前動了一小步,然後生硬的停住,看著那道紅色的身影向橋的另一端走去,愈行愈遠。

  紅衣女子在夢魘面前一步之遙的地方佇立。

  良久。

  當“奈何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玩家[蓮姬]手中的桃花箋已被銷毀”的系統提示出現在世界頻道的時候,大跌眼鏡的人們知道那只花妖已然做出了選擇。

  為兩人可惜者有之,大罵蓮姬故作姿態者有之,忙著八卦各類傳言者有之。

  而那些寫在密語頻道的真相像是沉入深海的寶箱,無人知曉。

  除了夢魘。

  ——我從沒想到會收到如此特殊的禮物,沒想到會有人為我彈琴相候,也沒想到會有這樣一刻因你心動。謝謝你為我所作的一切。

  ——即便你承認心動,卻還是站在了一步之外。

  ——如你所見,我無法把握他的心。但我會信守我做過的承諾,在他放棄之前我不會離開。所以……

  ——我一直在想你可能會拒絕我的所有理由,但沒想到會是這個。

  ——很抱歉……

  ——如果明知道結局是悲劇還要堅持看到最後麼?

  ——只要關上心就好了,不管看見什麼,都不會疼。

  ——好,但願你做得到。我希望你拒絕了夢魘之後,不會也拒絕墨千隱這個朋友。

  ——當然不會。

  ——記著,無論遇到任何事,都可以來找我。

  ——好。

  他在世界頻道留下一句“這一曲沒能彈完,這樣也好,至少我有等待的理由”便轉身離開。

  九鬼悄無聲息的消失,牡丹望月也不見了。

  空曠的永夜城木橋上,只留下一個纖細的紅色身影。風漸漸大了起來,紅衣獵獵,像一朵開到荼蘼又搖搖欲墜的花。

  緩步走到她身邊的男子靜默的站著。

  “為了協議而留下?”

  “難道還該為別的什麼麼?”她反問。

  “你喜歡他?”何處風流問。

  今天問這個問題的人還真多。韓單不禁笑了。

  “你喜歡她麼?”她一字一字的敲上螢幕。

  那些提問,像兩隻刺蝟一步一步靠近的彼此試探。

  “無論他跟你說什麼都不要信。還有,最好不要見他。”何處風流並不作答。

  “你討厭他,是因為他贏走過牡丹望月?”

  “我記得告訴過你,喜歡和輸掉她的都是月黑風高殺人夜,他用了我的號。”

  “那麼剛才抱著她的人和現在站在我面前的人也是夜君麼?”

  “你這是在生氣?”

  韓單咬牙:“其實你根本連夜都比不上,因為你連喜歡個妞兒都不敢承認!”

  沉默片刻。

  “我臉皮一向很薄,對於那種撲向別人懷裡說喜歡的事過敏。”

  “何處風流!!!”被戳中要害的蓮姬姑娘咆哮了。

  “不需要把我的名字念的這麼有感情。”

  眼看已經嚴重偏離了最初的話題,卻也生氣不起來。韓單穩定了下情緒,說:“不早了,我得下了。這兩天要出差,估計上不了遊戲了。”

  “等等。”男人極其少見的挽留。

  “還有事?”等了半天卻不見動靜,韓單有些奇怪。

  “下一次,如果還有選擇的機會,你不必因為協議而留下來。還有……”他略停片刻,“無論碰到什麼事,遵從自己的心。”

  丟下這兩句話之後,好友欄裡,何處風流的頭像暗了下去。

  韓單對某人的無厘頭表示無奈,皺了皺眉關掉電腦爬去睡美容覺。

  永夜城的青灰色牆角裡,三人正在交談。

  [隊伍]七:夢魘那傢伙下手真狠,差一點就成了,看那牡丹來的多是時候。

  [隊伍]月黑風高殺人夜:小妖精最後還不是留下了,看來對風流還是有點情意的。

  [隊伍]七:我剛嚇了一跳,以為她要跟夢魘跑呢。萬一……我們估計都得跟著倒楣,尤其是你,花癡夜。

  [隊伍]月黑風高殺人夜:……關我鳥事。我早看開了,反正牡丹妞也不喜歡我,我苦練了那麼久的泡妞也算是白練了。好在現在何處風流的號外加沾花惹草的名聲都給了某人,我打算另起爐灶找個小蘿莉培養感情。

  [隊伍]雪牙:那多可惜,少了在人家新婚夜積極插足救美事業的英雄,豈不是少了很多旁觀的樂趣。

  [隊伍]月黑風高殺人夜:= =不許吐槽!每次提起這事兒某人都想幹掉我……那時候我還對牡丹姑娘抱有幻想來著嘛。

  [隊伍]七:話說,那兩個人這麼彆扭著算是怎麼回事兒?說一句喜歡有那麼難麼?

  [隊伍]月黑風高殺人夜:就是,看人家夢魘多有激情,心都拿出來了。

  [隊伍]雪牙:或許後來才會覺得,現在才是最好的時候。

  [隊伍]七:為什麼?

  [隊伍]雪牙:因為話一出口就難以回頭。如果不能一同走到最後,無論多喜歡都沒有意義。

  [隊伍]七:你的意思是他要妥協?那麼剛才他們出現是因為……

  [隊伍]雪牙:我有說什麼嗎?

  [隊伍]七:走吧,我們去弄清真相。

  [隊伍]雪牙:走好,不送。

  [隊伍]月黑風高殺人夜:你不去麼?

  [隊伍]雪牙:我從來不做那種“花自己錢打聽別人事”的虧本買賣。

  [隊伍]兩人:……

  鏡湖上雲蒸霞蔚,將一派湖光山色籠罩其間,看不真切。

  青衫男子坐在湖邊的岩石高處,身後不遠處站著金髮美人。

  兩人的容顏在蒼茫的霧氣中變得模糊起來。

  “謝了。”首先說話的是夢魘。

  “不必,你知道的,凡是你要求的事,我一定會去做。”牡丹望月答道。

  “你們之間的關係可能因此而鬧僵,不要緊麼?”

  “那是我的事。”

  “欠你一個人情,如果在遊戲裡有什麼需要……”

  牡丹望月輕笑道:“呵,只要是範圍是‘遊戲裡’就可以麼?”

  “我盡力而為。”

  “我只想知道,你願意給她的那顆心,是真的麼?”

  沉默蔓延。

  鏡湖上的霧漸漸散開,周圍的一切慢慢清晰起來,像是褪下外殼的世界,乾淨澄明。

  “看來這個問題盛宴幫主大人回答不了,那不如換一個好了。”牡丹望月伸手召喚出飛劍,“500萬元寶,明天寄給我。”說罷,直飛沖天,再不回頭。

  霧散盡了。巨大的黑龍在湖中遊弋,寬厚的脊背時而露出湖面,時而沒入湖中。

  端坐湖邊的夢魘面前螢光閃耀,形成一把焦木古琴。

  廣袖輕拂,琴音流轉。

  絲絲琴弦化作萬道銀芒,向著巨龍襲去。

  剎那間,碧雪螭龍的嘶吼聲響徹群山,驚起飛鳥無數。

  風起雲湧,適才晴朗的天空陰霾成晦暗的灰色。

  翻騰著的龍口吐冰霜腳踏黑雲向他而來,巨大的身軀將夢魘整個纏繞在其中,而琴聲依舊從容。

  一人一龍纏鬥在一處,場面驚心動魄。

  隨著那聲淒厲的哀鳴,螭龍重重的摔入湖中,緩慢的沉下去。

  而那人依舊保持坐著的姿勢,對散落一地龍珠珍寶視而不見。

  修長的手指波動琴弦,曲調逐漸柔緩起來。

  《若•相惜》。

  剛才那首還未完的歌,此刻在空曠的鏡湖邊響起。

  細雪從天而降。

  洋洋灑灑墜落一天一地,很快就將一切染上白色的霜華。

  一片蒼白中,那襲青衫宛如不願睡去的倔強植物,傲然靜立。

  任由這雪覆蓋住眼前的世界,也覆蓋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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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亂入的小劇場:

  七:……狐狸男,你為毛關我禁閉?!

  雪牙:嗯?聽說你在種族戰裡打贏了三隻獸族?

  七:哈哈,夜那個白癡打不贏他們只會躲。我還以為是什麼厲害角色,結果就是三個破召喚師,我一個人就把他們幹掉了。

  雪牙:真厲害呢~

  七:崇拜夠了就快點放我出來!

  雪牙:三個召喚師共九隻寵物,開啟了破壞模式,加上你引著它們到處跑,一共打破屋頂五個,踩壞街道三條,撞斷路標2塊,修繕花費350萬元寶。

  七:呃……

  雪牙:你私人帳戶只有300萬元寶,全部沒收之後還差50萬,幫主令,關禁閉5小時。

  七:= =老子的錢……

  月黑風高殺人夜:白癡,你以為我是為什麼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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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九章

  一覺醒來天已大亮,習慣性的一番洗漱抓起包就要直奔公司,看到桌上放著的那袋行李才驚覺今天是出差的日子,不由松了一口氣。

  因為是中午的飛機,昨兒沈律大發善心准了她半天假,於是趁空去了趟超市,把昨天答應某人的三文魚刺身買了回來。

  開門的竟然是洛霄。

  韓單的視線停在他身上那件系的鬆鬆垮垮的明黃色絲質睡袍上,驚愕萬狀。

  “好看麼?”他笑眯眯的說,“我也沒想到能在他家找到這麼有情趣的睡衣呢。”

  “……”

  所以,這衣服居然是紀變態的麼?

  “吵死了!”伴隨著怒吼,一隻不明飛行物向著門口襲來。

  洛霄輕巧的側身避過,毫無防備的韓單只覺眼前一黑,正中面門。觸感柔軟但力道有些大,砸的她後退半步。

  飛行物滾落在地,是只白胖枕頭。

  不幸被砸的人沖著門內怒目而視。

  小公寓裡那張大到誇張的圓床上,扔枕頭的某人頂著亂糟糟的頭髮皺眉。

  當視線集中到鬆軟被褥間露出的□男性上半身時,一向遲鈍的韓某人耳根發燙,隨即一個激靈,頓悟了。

  她迅速將裝著生魚片的紙盒塞到洛霄手裡,而後用同情的目光掃了眼床上的紀雲翊,嘴角掛著和煦微笑道了聲“注意身體”,俐落的轉身帶上門。

  “就這麼走了呢。”睡袍男笑的燦爛。

  “給老子脫下來。”某人咬牙切齒,“還有,那丫頭怪異的眼神是怎麼回事?”

  “唔。你、我、床和睡衣,可以有多少種聯繫方式?”

  “就算有聯繫,憑什麼老子是需要被同情的那個?”

  “因為我站著而你躺著?”

  “滾!”

  “喂喂,好歹我也在你床邊苦苦守候了一晚上,不要這麼冷淡嘛~”

  “你再用這種噁心的口氣我就……”

  “啊~你居然打臉!”

  ……

  韓單出門時紀雲翊正抱臂靠在對面的門上。

  視線掠過她手中的旅行袋,看向她的臉。“你非去不可?”

  “嗯,是工作。”見對方冷著一張臉,生怕他真的找一幫黑小強將她堵在家裡當廚娘,於是她立馬狗腿狀陪笑補充:“回來時給你帶禮物。”

  紀雲翊面無表情的看著她,那視線仿佛從遙遠星系中穿行而來的光,帶著穿透雲層的銳利,卻又意料之外的柔和。

  這樣的眼神看得她渾身不自在起來。“……還有事麼?”她躊躇的問。

  男人忽而勾唇自嘲般輕笑一聲,隨即恢復了那張臭臉,進屋甩上門。

  這詭異到死的性格到底是怎麼回事?

  韓單忍無可忍,狠狠踹門一腳,然後哀嚎一聲,一瘸一瘸的挪下樓。

  沈律在樓下等她,一路疾馳去機場。

  旅程還算順利,雞犬升天的小助理頭一回坐頭等倉,心中雀躍不已。

  等到新鮮勁頭過了,人逐漸放鬆下來便迷迷糊糊的睡去,直到空姐送餐才醒過來,發現自己整個人歪向一邊,腦袋正靠在沈律的肩上,不由大囧,慌忙道歉。

  對方卻只是看她一眼,淡淡一笑。

  沈律平時並不常笑,偶爾出現的笑容也是帶著殺機四伏的威懾力,或是居高臨下的嘲諷感。而這個笑卻平淡中透著些溫柔,仿佛還有幾分寵溺的味道,讓韓單一時難以適應,忙把注意力轉向午餐。

  “不喜歡吃胡蘿蔔?”見邊上的人正努力將飛機餐裡的胡蘿蔔一塊塊挑出來,他問。

  “嗯,早知道就不要咖喱牛肉飯了……”她正抱怨著,面前的餐盤卻被人拿了起來。

  “跟你換。”沈律把自己那份茄汁意面遞給她。“我沒碰過,吃吧。”

  “呃,謝謝。”韓某人受寵若驚。

  韓單是第一次來到這座久負盛名的海濱城市。

  天空藍的很透徹,漂浮著的雲朵像是巨大鬆軟的棉花糖,風帶著濕漉漉的氣息撲面而來。那些茂盛生長的熱帶植物讓整座城市看起來一片生機勃勃。

  來接兩人的是一輛黑色賓士,車身上也沒有任何的酒店標識。

  司機是個清瘦的年輕男人,穿著黑色襯衫,仿佛與沈律認識,在人群中一眼就認出了他。但卻只是頷首算作打招呼,此後只是一言不發。讓人驚喜的是,車上居然準備了果汁飲料和各種袋裝零食。韓單一邊詢問司機這些供應是否收費時,對方似乎略顯驚訝,看了沈律一眼,然後搖搖頭,轉臉回去開車。

  韓單一把撕開薯片的包裝袋,忽然想起邊上還坐著個人,於是客氣的把袋子遞過去問:“呃,你要麼?”

  沈律側臉問:“剛才在機場裡洗過手麼?”

  “沒事兒,俗話說不乾不淨吃了沒病。”她正要往嘴裡塞卻被一把抓住了手腕。

  “萬一生病,我會把你丟在這裡。”他一邊說著,一邊從後座旁抽出一張的消毒濕巾,捉過她的手,一個指頭一個指頭的挨個擦了一遍,將濕巾丟進垃圾盒,說了句“吃吧”便轉回去繼續看ipad上的財經時報。

  韓單僵了半天才驚覺到哪裡不對。

  這完全不像是上司和下屬之間的相處方式,而更像是情侶。只不過沈律做的太過自然,在她還沒發現問題並表示拒絕的情況下已然完成。

  見對方絲毫沒有把剛才的事放在心上的樣子,再追究反而顯得小題大做,於是韓單啃著薯片彆扭的望著車窗外不再吭聲。

  沈律並沒有讓她預訂酒店,以至於她並不清楚哪兒才是目的地。之前在網上查過一些商務的酒店,顯然都不在這個方向。

  行程的長度出乎了她的意料,正當她抵擋不住倦意將睡未睡時,車停了。

  下了車的韓單迷迷糊糊望著面前標記著“盛世公館230”的白色木門,霎時清醒了。

  放眼望去,能看見圓錐形的屋頂一個接著一個向遠處延伸排列,白色的木結構院牆將它們環抱在內。每棟皆是獨門獨院,看起來整潔精緻。

  而自己面前的230號房則有兩層,占地面積似乎也比其它略大。在角落裡獨坐一隅,成為所有別墅的一個端點。不遠處就是長長的海岸線,甚至能聽到海浪拍岸的聲音。

  居然,真的是盛世公館……

  韓單覺得眼前的一切都很不真實。

  盛世公館是舉國聞名的高端酒店集團。“絕對奢華”四個字形容的不只是住宿環境和服務品質,還有它那令人咋舌的消費價格。

  憑藉她對那位財務總監摳門性格,以及對這位銷售總監務實精神的瞭解,她絕不相信出公差能住到這種一日抵萬金的酒店裡來。

  院門外站著的工作人員是位身材妖嬈的姑娘,一身白色套裝,笑容柔美。“歡迎您,韓單小姐,沈律先生。兩位入住的是我們盛世公館的VIP沙灘別墅區域230和231號。我是兩位的專用管家,我叫……”

  “不用介紹了。”沈律打斷她的話,“有事我會叫你。”

  對方一怔,眼神暗了下去,依舊優雅微笑道:“好的,盛世公館VIP區域2號管家楊笑隨時聽候您的差遣。”說完便離開了。

  沈律幫她開了門。

  巨大的露天泳池佔據著院落正中的位置,頂上是參天的闊葉樹木,陽光透過間隙流瀉下來,在水面上形成一層薄薄的金色。

  別墅是一幢外型簡約的白色建築,設施齊備,在充分保證住宿舒適度的基礎上達到了美觀的效果。

  而一整面的巨大落地窗之外,便是細白的沙灘和蔚藍的海。

  被這樣的景色所震撼,上躥下跳的韓單竟然忘了身邊還站著一個人,頓時不好意思起來。

  “晚餐前先休息一會。”沈律把行李袋放在桌上,“我住邊上的231,有事可以過來找我。”

  “可是……”韓單忍不住問,“住這裡,真的沒事麼?我怎麼總有一種會被忽然出現的劉扒皮從這屋子裡面丟出去的感覺?”

  “劉扒皮?”

  “呃,學名叫做財務總監的物種。”

  他輕笑一聲,揉揉她的腦袋:“不會,他不是我的對手。”

  那一瞬,眉梢眼角,全是溫柔。

  在對視中心跳不知不覺快了起來,韓單扭開臉,後退一步。

  “那麼,我先走了,一會兒見。”他轉身出門。

  離晚飯時間還早。

  韓單的興奮完全蓋住了對那些小動作的關注,難得有人撐腰揮霍了一次公款,該盡興才對。

  她正要收拾行李,卻發現自己的提包邊上放著另一個包。裡面裝著五件不同款式的泳裝和一些潛水具和防曬用品。印象裡,好像這包是沈律一起拿進來的。韓單對著兩件比基尼無語凝噎。

  這人是神棍麼,碼數居然正好……

  陽光、沙灘、藍天、白雲,人生還有什麼所求呢?

  她笑著大喊一聲,踢掉鞋子跳進泳池,先回顧一下很久沒溫習的游泳基礎。遊累了就躺在浮板上喝著果汁看天。

  就在這時,門鈴響了起來。

  來者是管家楊笑。

  “韓小姐您好,打擾了。這是231號的沈先生托我轉交給您的禮物。”

  “呃,謝謝。”

  她打開盒子,裡面是一件香檳色的魚尾禮服和一雙同色系的高跟鞋。

  還有一張紙條。

  “我在浮生餐廳訂了Lobster dinner,希望韓小姐能賞光共進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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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賣萌的禽獸墨:乃們霸王偶,偶就讓洛霄把紀雲翊吃掉!~

  洛霄:噗~讓我想想,我要怎麼吃。

  紀雲翊:滾

  洛霄:先從那一部分開始吃起呢~

  紀雲翊:下一章給我把它寫死,不然我就剁了你!

  禽獸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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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章

  紙條上寫著的是“韓小姐”,而不是“韓助理”。

  這樣正式的邀請讓她頗有些意外。聯想到之前沈律奇怪的態度,覺得十分不解。

  這裙子看起來絕對不便宜。而憑她對沈律的瞭解,那是一個以利益最大化為原則的人,不會毫無緣由的做些多餘的事。雖然不明白送裙子的目的何在,但既然人家破費送了禮物給自己,好歹也不能讓他在公共場合因為女伴蓬頭垢面失了面子。

  之前在行政部整日素面朝天,調來銷售部做助理之後,阿潔特意教了她些化妝技巧。據說談判或者見客戶的時候,好的妝容能讓女性顯得更幹練和可信賴。因為不清楚出差的目的,阿潔特意囑咐她帶著一些常用的化妝品。於是現在派上了用場。韓單先用吹風機吹出發梢的波浪,然後對著鏡子在臉上折騰了一番。

  晚上五點半,穿著灰白格紋襯衫沈律準時出現在門口。

  “很漂亮。”他讚賞道。

  “謝謝。”韓單臉上一紅。

  下臺階時,因為不慣穿高跟鞋,鞋尖踩到裙擺,重心不穩,一個踉蹌才站穩。

  走在前面的沈律回身,向著她伸出手。

  在天與海的交界處,肆意釋放餘暉的太陽發出橘色的光。

  不知道是因為這光線太迷幻還是男人看向自己時的表情太溫柔,讓韓單有一瞬間的錯覺,仿佛眼前這個風度翩翩體貼細緻的男子與辦公室裡那個刁鑽苛刻心思深沉的男人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沒事,我能走的,剛沒站穩。”她解釋。

  “真傷心吶。”

  “誒?”她迷惑不解。

  “送你這雙鞋的目的是……”他上前捉過她的手,放在自己臂彎裡,看向她。“想讓你抓著我的手。”

  浮生是盛世公館的四家主題餐廳中最著名的一個,相對應的,也是價格最貴和最難訂到的一個。整間餐廳包括兩部分,除了船狀外形的三層地表部分,還有一個180°半透明的水下餐廳。門口的指示牌上明確寫著拒絕非正裝入內。

  建築內部以白色為主基調,配合以各種各樣的藍。加上燈光和玻璃外遊弋的魚群,彷如置身海中,連時間都慢了下來。門口的大廳正中,一隻小型樂隊正在演繹一首纏綿的情歌。大提琴的低沉和鋼琴的靈動交織在一起,讓人沉醉。

  “我們來的是不是早了一點?”韓單見四周才除了十幾個忙忙碌碌的服務生外沒人用餐,問。

  “這地方今天我包了。”沈律吃相優雅的將叉子上的蝦肉送進嘴裡,抬頭看見她呆住的表情,忍不住笑道,“我要是這麼說,你會不會愛上我?”

  “我會以為你瘋了。”

  “為什麼?”他饒有興趣的問。

  “一向刻薄的人怎麼可能做這種事……”她小聲嘟囔。

  “什麼?”他沒聽清。

  “呃,我是說,一向低調沉穩的沈總怎麼可能做這樣的事~”

  他意義不明的輕笑一聲,說:“這幾天一家珠寶公司包了這兒做答謝酒會,本來不接受其他客人點餐,不過因為我和主廚很熟,所以答應為我們開小灶。”

  “果然出門是要靠朋友。”咬著蝦肉的韓單眼神裡頓時多了幾分崇拜的神情,“能走後門是多讓人喜悅的事情……”

  “要喜歡的話,明天來嘗嘗別的。他做的碳烤羊排味道也很不錯。”

  “不用了。”她搖頭,“後門走多了總會被門板夾著的。況且開小灶屬於違規,萬一要讓人知道了就不好了。我們快點吃完撤吧,免得連累你朋友。”

  說罷她明顯加快了咀嚼速度,卻始終沒聽見對面發出任何動靜,她有些詫異的抬頭,正對上他的視線。

  桌上蠟燭狀的小燈散發著藍色的光,他靜默的看著自己,用一種從未見過的眼神。那神情就像是在看一隻支離破碎的花瓶,讓她不知所措。

  “怎麼了?”她問。

  “醬汁,臉上。”他伸手過來,韓單身子向後一縮,於是手停在了空中,又慢慢收回去。

  她用餐巾抹了把臉,咧嘴一笑:“撐著了,味道真好。”

  “還有甜點。”

  “我吃不下了……”

  “你稍等一會兒,我去後廚和伯特打聲招呼,順便讓他幫你把甜品和冰淇林打包。”

  “呃,好。”居然還能打包麼……

  沈律離開之後,百無聊賴的韓單拿出手機來對著玻璃外一隻小丑魚拍的專注,被突然響起的短信提示音嚇了一跳。

  是個陌生號碼,內容為——“快回來做飯”。

  韓單頓時有種把手機丟出去的衝動。

  這廝還真把老娘當保姆了麼?逃到這兒了居然還陰魂不散。

  腦海中忽而閃過早晨那一幕,玩心大起,運指如飛的回了過去——“難道貼身司機只負責陪夜不負責餵養的麼?太沒良心了,開除他吧~”

  想著某人收到這條短信後暴跳如雷的表情,不由笑出聲來。

  眼看服務生將自助餐點擺放完畢還沒見沈律出來,韓單無奈,只得繼續坐著等。

  樂隊中場休息了一會兒便繼續演奏,而這時,兩個身穿深藍色套裝的女人一邊和餐廳的主管說著什麼,一邊走了進來,看樣子是這次包場企業的行政主管,負責場地佈置這一部分。

  她們的視線看向這邊,臉色一變,似乎很是不滿。主管大叔解釋了一會兒,對方仍是不依不饒,韓單知道她們生氣與自己有關,不想酒店方面為難,所以打算離開。撥通了沈律的手機,卻發現它被落在了餐桌上。無奈之下她囑咐服務生“他回來告訴他我在門口等他”,說完便起身打算離開,誰知剛走到門口就被其中一個濃妝豔抹的女人攔住。“等等,你現在還不能走。”

  “有什麼事?”韓單覺得十分莫名。

  她轉回頭對餐廳主管說:“我們公司提前一個月就預約了這三天的包場,那麼這三天你們餐廳的廚師也好、服務員也好,都該只為我們公司服務。現在你們不光放其他亂七八糟的人進來,還把應該提供給我們的食物給別人吃,太不像話了!”

  亂七八糟?韓單蹙眉。

  大叔急忙解釋:“提供給這兩位客人的食材是主廚自己單獨購置的,絕對不是從給你們的部分裡克扣出來的,這一點您可以放心,如果一旦發現這種情況,我們將會免除你們的一切費用。”

  “你的意思是讓我們一隻一隻去數麼?”稍微年輕一些的藍衣丫頭提高了音調。“這種餐廳還評得上什麼‘全國最美餐廳’?真是笑話,單看對顧客負責的態度就知道有多爛了!”

  “很抱歉。”大叔始終保持著彬彬有禮的態度,“客人有所不滿,我們會儘量做好補救。希望您能提出您的要求,我們會盡最大努力。”

  濃妝女撇撇嘴:“酒會馬上就要開始了,我也不想因為這種小事鬧得不愉快。不如這樣吧,公司裡還有一部分職員有業務沒能來,聽說盛世公館有吃住的套票,你拿一些我帶給他們,這件事就算是一筆勾銷。”

  什麼“部分職員”,她明明是得理不饒人,變相為自己討要好處。韓單看著那張像塗了層石灰粉的臉,覺得十分噁心。

  “對不起,莊小姐。我只是浮生餐廳的主管,住宿的部分在我的許可權之外。我送給您一些本餐廳的自助餐就餐券可以嗎?”

  濃妝女皺了皺眉頭,仿佛吃了莫大的虧似的,退讓道:“算了算了,也只能這樣了。”然後斜了韓單一眼,說:“你走吧。”

  韓單望著主管大叔的背影,心中很不是滋味,不知不覺捏了拳,慢慢向外走去。

  明知道這是最好的解決方式,餐廳雖然有一部分損失,但控制在可以忍受的小範圍內;主廚和餐廳主管都不會因為違規操作而受到懲罰;那家公司的酒會可以正常展開,那兩個女人也占到了便宜;而他們,也不需要負擔什麼責任。

  然而往前走每一步,都像是一種煎熬。

  她捏緊了拳,因為太過用力而生疼。

  有人說過,“無論碰到什麼事,遵從自己的心。”

  腳步,終於停了下來。

  當主管大叔再度看見她的時候,明顯吃了一驚。

  兩個女人難掩厭惡情緒,對她白目相向。

  “喂。”韓單站在那個老女人面前,說,“靠這種方式拿好處的時候,你不覺得會良心不安麼?”

  “你說什麼?”莊小姐柳眉倒豎。

  “我說,把餐券還給人家,別給你們公司丟人了。”

  “要說丟人我怕是比不過你,我勸你要窮就別來這種地方,要來就大大方方的吃飯,別幹這種偷食吃的丟人事兒。”

  “咦,你哪只眼睛看見我在這兒吃過東西了?”韓單挑眉笑道,“明明是你信口開河的誣陷人家來敲詐回扣。”

  “抵賴都做得出來,你還要不要臉?”

  “這兒沒鏡子,我看不見自己,不過我倒是看到你長著傳說中的二皮臉,厚的翻開一層還有一層。”

  “你以為你抵賴就行了麼?這兒有多少監控……”

  “那你調監控錄影出來看唄~”韓單打斷她的話,一副無所謂的口氣。她就賭對方也不敢將此事鬧大這一條。因為大型的酒會需要很久的籌備,尤其是這種邀請許多重量級客戶的答謝類酒會,必定要處處小心謹慎求個順利。一旦請帖發出就如離弦之箭,再不能喊停。如果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了亂子,哪怕不是己方的責任,也會被頂頭上司大卸八塊。

  眼看時間快到了,調看錄影這種事又耗時又費力,她不信濃妝女會做。

  果不其然,對方冷哼一聲道:“我懶得跟你這種人廢話,我告訴你,今天這事要是鬧大了,我能讓這餐廳從上到下都換人!”

  “好大的口氣。”男人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只見沈律帶著一絲嘲弄問,“不知道這位小姐想先炒了誰?”

  “誰放你們進來我就炒了誰!”母老虎怒了,將禮券丟在桌上,“既然有人不願意息事寧人,那咱們就按照協議來,賠款!”

  “好,一切按照合同來。”沈律面無表情的說。

  “你算老幾,這兒輪不到你來插話!”濃妝女見威脅不成,恨聲到。

  沈律的目光停在她臉上,片刻,勾唇一笑。那笑容帶著冰冷的寒意,讓人不由打個冷戰。

  “忘了自我介紹。雖然在集團占股不多,不過碰巧,這個度假村是我名下的產業。”他微抬起下巴,“在下,盛世,沈律。”

  就如同諜戰電影在最後時刻揭穿誰才是真特務一樣,觀眾中的濃妝女明顯吃了一驚,冒出一個“你……”字之後,半天說不出話來。

  另一個觀眾則顯得很是淡定。

  韓單在一瞬的驚訝過後抬頭,用淡淡的目光回望他。

  在他說出“盛世,沈律”四個字的時候,她所認識的那個冷漠倨傲的男人又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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