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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章

  回憶,有時如蜜,有時如刀。

  那聲音,那人。

  一瞬間,在韓單的潛意識裡充滿了一種抵觸的情緒,讓她將那句話歸入到幻聽的部分。然而,這種耀眼的、強烈的、突如其來的光線刺疼了眼睛,也彷彿穿透了身體。讓她清楚地想起那個人來。

  還真是久別到讓人懷念。

  光暗下去一塊。從男人身軀遮擋住的陰影裡,她抬眼向那個逆光的影子看去。

  “真巧吶。”那慵懶卻又充滿魅惑的低沉嗓音猶如一場噩夢,飄蕩在空氣裡。

  黑色襯衫,深色長褲,讓整個人看起來像是從夜幕中凸顯而來的鬼魅。灼眼的光模糊了他臉上的表情,聲音和面孔卻與記憶疊加,陌生又熟悉。

  闊別兩年的人此刻出現在自己面前,是該說些什麼才對,可她張了口卻丟了聲音。那些平日里隨口用來應酬敷衍的打招呼方式,恍然間都成了空白。心裡湧上來的是一種塵埃落定式的感慨——果然是他……

  巧遇麼?

  韓單環顧四周,看見街邊整齊停著的三輛並未熄火的黑色奧迪,露出一絲苦笑。

  偏偏在這樣尷尬的時刻,遇見這樣尷尬的人。

  “單單,你的熟人?”梁雄偉站到她身邊,便要伸手攬她的腰。她下意識的挪開一步避過熊掌,白胖子臉色一僵。

  看見兩人小動作的某人唇邊露出一絲玩味的笑,視線從梁雄偉身上游移到她身上,又飄開去:“品味還真差。”

  韓單摸不准他口中的“品位差”說的是自己還是梁雄偉,反正對她來說都不是句好話,便裝沒聽見,一把挽住身邊的白胖子:“雄偉,我們走…… ”

  梁雄偉經她這麼溫軟的一喚,心頭一顫,轉身正要邁步。卻被突然衝上人行道的一輛黑色奧迪A6嚇得倒退一步。那輛車就這麼不偏不倚的橫在兩人面前,將人行道攔腰截斷。

  這動靜大了些。有路人在遠處駐足眺望,或從馬路另一側繞道快步離開。

  “這怎麼開車的!”梁雄偉的聲音有些抖,顯然是受驚不小。

  “你有意見?”副駕駛座有人開門下車。那是個年輕男子,一頭栗色短髮,左耳上的一排耳釘反射出一小片銀色流光,將人的視線都吸引過去。

  梁雄偉自恃是有身份的人,自然不會當街與人罵架,於是拉著韓單便要繞道,卻被從車上下來的兩個魁梧男人攔住去路。 “光天化日……你們幹什麼?!”見著情況,他腿有些軟,虛張聲勢明顯底氣不足。

  韓單抬頭看見一片月明星稀。白胖子的這句話讓她有一種“被強搶的民女”的錯覺。她嘆口氣,很是幽怨的開口:“雄偉,恐怕你拉著我,他們不讓走呢。”

  白胖子小聲問:“你認識他們?這些是什麼人?”

  “按照通俗的說法,應該是——”韓單聳聳肩,“黑社會吧。”

  “你,怎麼會……”梁雄偉像白麵餅一樣的臉更白了幾分。

  “我炒期貨賠了,於是找高利貸借了點錢,誰知到利滾利的,一下子欠了五百多萬。”韓單天馬行空的杜撰,配合一臉嚴肅的表情,效果逼真。

  “你這女人……”梁雄偉又粗又短的胳膊一甩,將她的手甩脫,放大了音量冷笑道,“你是打算傍上我還債?你的如意算盤倒打得好!也不照照鏡子,我會看上你這樣的女人?!”說罷怒氣沖衝的邁著小短腿,頭也不回的走了。那姿態活像一隻上岸的企鵝。

  “雄偉。”韓單朝白胖子深情呼喚幾遍,轉個身滿懷惋惜幽怨道,“我被甩了,你的目的達到了。”

  男子唇邊帶著譏諷的笑意:“兩年沒見,你倒是有點長進,學會做戲了。”

  她微哂,這麼快就被看穿了麼。也罷,本就不指望能騙過他。

  這白胖子想要的不過是個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妞兒,而不是這種一身麻煩的女人。今天的突發狀況正好成了韓單快刀斬亂麻的契機,並且成為了兩人絕緣的保證。欠債什麼都是假的,但至少有一點她沒騙他——這幫人真的絕非善類。

  “兩年沒見,紀少的小心眼還是一如既往。”韓單與他針鋒相對。

  耳釘男似乎對這樣的對話方式顯得很驚訝,靠在車門邊頗有興趣的望向兩人。

  “雖然我一向記仇,不過看見淪落到對著天蓬元帥投懷送抱的舊識,還是會有那麼一點憐憫心的。”黑衣男人語速很慢,深棕色的眸子像是沉寂千年的琥珀,帶著一絲玩味的笑意。 “本以為放養了你這麼久,至少身邊也能有個像樣的男人,結果依舊是沒人要。”

  “你才沒人要!你全家都沒人要!”這樣毒舌的表達方式徹底激怒了韓單。 “要不是你這種小氣自私為所欲為的自大狂阻撓,我早就……”她一時語塞。

  “早就跟你的學長雙宿雙棲了?”他似笑非笑的接話,“膽子大了不少嘛,敢用這種口氣和我說話了。”

  韓單咬唇不語。此刻已然有些後悔了,這廝身材像魔鬼性格也像魔鬼,自己太不淡定。

  忽然間男人向她伸出手來。她慌忙後退,卻見他微瞇著眼,將手收回去。因為喝了酒,臉頰上微燙,只感覺到手指尖留下的幾個冰涼觸點。

  “你喝酒了?”他眉頭微蹙。

  “部門聚餐喝了兩杯。”韓單敷衍道,“時間不早了,要是沒什麼吩咐我就先告退了,各位晚安。”說罷她轉身便走。

  前面是橫在路上的車,她只得穿過馬路。一旁站在三輛奧迪邊上的幾隻黑衣男讓她緊張的喉嚨發乾。她能預料到,只要紀某人只要開口說一句“站住”,她就會像小雞似被這些黑衣男提回他面前。

  然而,安然穿過馬路,什麼都沒有發生。韓單長舒一口氣,加快了步子往小公寓走去。

  耳釘男朝著韓單離開的方向做了個手勢,立即有一輛車慢慢跟了上去。

  白色BMWZ4的遠光燈熄滅,從駕駛座下來的男子走過來,銀灰色的薄外套隨意的敞開著,修長的胳膊搭在紀某人肩上,笑道:“就這樣放她走,還真不像你的風格。”

  “這姑娘膽子很大嘛,敢這麼頂撞我們的紀二少。”耳釘男調侃。

  夜色裡,琥珀色的瞳染上晦暗的流光,黑衣男子輕輕勾了勾嘴角。

  我們,還有時間。

  腦袋裡充滿亂七八糟的雜念,回家的路忽然變得很短。

  黑而空蕩的房間。

  韓單打個酒嗝,無精打采的倒在床上,連手指頭都懶得動一下。

  耳邊很安靜,只有鬧鐘的指針移動發出輕微而有規律的聲響。偶爾晃過的車燈光芒讓漆黑的屋子亮起來,又迅速的暗下去。

  糾纏兩年,分別兩年。此刻,這個男人再度出現。

  兜兜轉轉,時光漸遠,而自己又回到了原點。閉上眼,還能清楚的想起兩年前的每一個細節。

  流動的暖風糾纏校園里人工湖旁的垂柳,耳畔有起伏的蟬鳴。

  在那個大二尾聲的炎夏裡,她穿著湖藍色的百褶裙站在圖書館外的樹蔭下等人。她第一次穿短裙和有跟的鞋子,有些局促的挺直了身子,然而心裡卻滿是呼之欲出的歡喜。

  裙子和鞋都是禮物,那個相貌出眾的學長鄭重其事送給她。

  ——你穿一定很漂亮。

  只是想起他微瞇著眼說話的樣子便會不自覺的滿臉緋紅。

  這就是戀愛吧。

  抱著厚實書本等待許久也不覺得累的自己,卻被阿潔在電話裡的“你在哪?學長在寢室樓下被人打了!”驚的渾身冰涼。慌張的跑去,路上扭了腳,卻發現那個放在心裡最柔軟地方愛慕著的男生一臉青腫的被幾個深色襯衫的男人按倒在地上,書本和雜物散落一地。

  圍觀的人很多,甚至有男生從寢室的陽台上探出身子觀望,卻沒有人上前幫忙。

  她正要衝上前卻被跑過來的阿潔一把拉住,她壓低了聲音告誡自己。

  小單,別過去……是紀云翊。

  紀云翊。城北另一所名校D大的學生,家世顯赫背景複雜,個性張揚為所欲為,傳說與黑道交往甚密。最近盛傳的流言是把一個讓他交作業的教授逼迫到辭職離校。

  這樣的人,原本永遠劃分為“與己無關的那一類”,卻就此在心裡生了怨憎的根。

  ——住手!我報警了!

  她猛地甩脫阿潔的手,大喊著用奮不顧身的姿態衝上前。腳扭傷的地方腫的很疼,而她就像是變成泡沫也在所不惜的人魚,單純的想要捍衛自己最初的愛情。

  那是她第一次站在他面前。

  他很高,那張面孔年輕而英俊,琥珀色的眸子裡卻是目空一切的冰冷。帶著壓迫感的視線從她身上轉移到倒在地上的男生身上,唇邊模糊的笑意包含了嘲弄和輕蔑。

  “別緊張,他們動手都避開了要害,不至於影響你們的夜生活。”他的聲音彷彿大提琴,低沉而動聽。卻吐出這樣刺耳的句子。

  “你胡說八道些什麼?”她仰臉怒視。

  “burberry的新款,看來陪明輝藥業的小開睡覺收穫不錯。”他的手指掠過她的領口,視線彷彿利刃,一層層剖開她的矜持和自尊。 “他出多少錢一晚上?我出兩倍。”他瞇起眼微笑。

  羞辱、窘迫、憤怒、混亂。

  啪的一聲響起時,韓單才從失控的狀態中驚醒。

  她有些茫然的看了看面前的人,又看了看自己的手。

  有人上前扯住她的胳膊,有人粗暴的按住她的肩膀,弄亂了她整齊紮好的馬尾。耳邊有阿潔尖銳的叫喊聲。

  “名字?”他不帶溫度的聲音在她前方響起。

  “韓單。”她冷冷地仰頭看著對方。對他而言,打聽一個人的名字易如反掌,所以她也無需隱瞞。

  “你喜歡這個窩囊廢?”

  “你才是窩囊廢。”

  她破罐子破摔,再度反擊。

  笑容在那張俊美的臉上擴展開來,帶著嘲弄和諷刺。 “可惜從今天開始,他連靠近你都不敢。在我的允許之前,你永遠找不到敢要你的男人。”

  自那一刻起,這個叫紀云翊的男人像影子一樣附著在韓單的生活裡,成了一場噩夢。

  他那像詛咒一樣的威脅生了效。所有的男生都對這個招惹到他的女生繞道而行,包括那名學長。花朵一樣綻放的年華里,她沒有得到過一份完整的,來自於同齡異性的愛憐。孤單的大學生活結束以後,她不知不覺已經習慣了一個人的日子,這樣的習慣將她對於杜鬆的喜歡壓抑在心底,成了一場愛殤。

  往事如煙。

  不知什麼時候,韓單昏沉睡去,彷若陷入一個龐大而迷幻的夢境。夢裡她變成了西西弗斯,不斷費力的推巨石上山,然後又看著它墜落山谷。

  第二天,當韓單迷迷糊糊的接通作響的手機,聽到聲音之後頓時清醒。

  電話是總監大人打來的,一如既往的指令明確。

  “去公司拿一份報告,送到我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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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

  因為你不愛我,一切必要的都沒必要了;因為我愛你,一切不該原諒的都原諒了。

  從潘翔那兒拿到報告已近九點,韓單想起總監大人那鋒利的眼神頓覺如芒在背,立馬跳上出租車。

  窗外景物不斷後移,身旁的司機大叔天南地北的侃著,她隨口附和,一雙眼睛只盯著計價器。金額欄的數字每變幻一次,心跳便加速一陣。眼看的士出了市區,她捂著錢包哀嘆:為毛這廝住的這麼遠……

  銘刻在山石上渾厚的“熙園”二字是某位書法大家的作品,黑色的雕花鐵門外,身著剪裁得體長制服的門衛對她微微頷首。

  大約是事先有過知會,年輕的門衛引著她從鵝卵石鋪就的小徑往南行,這裡的建築物間距極大,看起來很是開闊。韓單的視線掠過一棟又一棟掩映在獨立庭院中的別墅,咽了口唾沫。終於,前面的引路人在一幢小洋樓前停了下來。

  “沈先生,您的客人帶到了。”

  門鎖開啟發出滴的一聲,韓單道謝後推門而入。

  室內的裝修是一派現代簡約風格。沒有濃烈張揚的顏色,也沒有繁複精美的花式,黑白灰的基調和恰到好處的鏡面設計讓人感受到主人的利落幹練。

  “需要給你時間參觀一下麼?”

  韓單聞聲看去,只見樓梯上站著一身深藍色睡衣的沈律。大約已經對他的正裝產生了慣性印象,今天這種出場方式讓她不太適應。此時的沈律彷彿修飾過的人像,柔和了線條,模糊了輪廓,掩去了生硬和鋒利。直到男子輕咳,她這才驚覺自己像個花痴似的傻盯了人家很久,頓時臉上一紅,低著頭把文件夾交給他。

  大略瀏覽之後他丟下一句“你等一會兒,有幾個地方要改”便上樓去了,留下韓單一個人遊手好閒。

  隨意參觀是不禮貌的,她坐在沙發上發呆。

  在安靜暖和的地方就容易犯困是老毛病了。從讀大學開始,她就喜歡挑窗邊有陽光的座位拿書擋著臉,在教授的講課聲中趴在桌子上補覺,而現在……日光透過整片落地窗映照出空中漂浮的微塵。整個屋子安靜的落針可聞,只有不遠處樹影裡偶爾傳來的幾聲鳥鳴。身體慢慢滑下去到一個舒服的位置,頭靠在沙發背上,迷迷糊糊的合上眼。

  恍惚是那場盛大的畢業聯歡會後的夜。

  路燈的光倒映在校園的人工湖里,像落在水底的星辰。暖風吹散紅酒微酸的氣息,吹皺瞭如鏡的湖面。

  “喝醉了坐在這兒,是想勾引誰?”男人的聲音,近在耳邊又好像異常遙遠。

  她睜開眼望向身邊的人,慢慢的浮出一個笑來:“原來能用這種讓我討厭的口氣說話的人還真的只有你一個。”

  “喝了酒,膽子大起來了。”他勾唇笑的危機四伏。

  她挑眉一笑:“借酒壯膽的話,我應該照著你的臉再揮一巴掌才對。”

  “你可以試試。”

  “打完之後你那些黑衣保姆又會把我按在地上,你又會費盡心思上躥下跳的來妨礙我談戀愛,還是算了。”她踉蹌著起身,緩慢地往前走,卻被人拉住胳膊一把拽回原地。

  “坐下。”命令式的口吻,男子起身按住她的肩。

  她掙扎未果猛地抬頭,不由動作一僵。面對面的貼近,能清楚的感受到彼此起伏的呼吸,在那雙染上月華的琥珀色眸子裡她看見了自己。 “你到底……要做什麼?”

  男子輕而緩慢的鬆開手,移開視線。 “陪我坐一會兒。”

  “我要回去。”

  “如果你想被綁在這一晚上,就起來試試。”他在她身旁坐下。

  “……”

  “想聽好消息嗎?”

  “你被人打了?”

  “你覺得可能?”

  她不屑的輕嗤一聲:“那還有什麼好消息能讓人開心的?”

  “比如說——你自由了。”

  她一怔,側臉向他看去。

  “你的表情該更欣喜一點才對。”他的目光落在她臉上。

  樹葉被風吹動的聲音。

  湖水微瀾的波光。

  乍響的鈴聲由遠及近,韓單一驚,睜開眼。

  日光柔軟的客廳裡,她斜靠在沙發上,身上還覆著一條灰色薄毯。電話鈴聲戛然而止,低沉的聲音在樓上響起,簡單的應了幾聲便沒了動靜。

  不一會兒,沈律下了樓。

  韓單把薄毯疊好,很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抱歉……”

  “你還真是在哪兒都能睡著。”他面無表情。

  “我等著等著不知不覺就……”

  “你有駕照麼?”他截斷她的話。

  “誒?”她迷惑不解,隨即點點頭。

  “修改還需要一些時間。你開我的車出去吃飯,順便買點感冒藥回來。”

  “……你感冒了?”後知後覺的某人此刻才發現他神情疲憊,問,“有溫度計麼?”

  “沒有。”

  她猶豫幾秒探過手去。

  這舉動出乎沈律的意料,視點落在她臉上,神色淡淡的,卻未動,任由她的手覆上他的額。

  韓單一觸之下不由大驚:“這麼燙,我送你去醫院。”

  這廝居然在這麼高的熱度下工作了這麼久……不要命了麼?

  他微一蹙眉,返身拿了車鑰匙和錢夾丟給她,“你去吃飯,順便給我買點藥回來。”說罷再度鑽進書房。

  她站在原地無語凝噎。

  從工作助理變成了生活保姆,這算是華麗轉身麼?

  與病患計較有悖人道主義精神,況且這人還是自己的老大,韓助理只得開著總監大人的香檳色大眾CC上路。買了藥本想去附近的餐廳打包些食物帶回去,考慮到開的不是自己的車,耗的不是自己的油,花的不是自己的錢,於是她歡快的踩著油門直奔超市,叮鈴哐啷的搬了兩大袋東西回到熙園。

  “這是做什麼?”依舊套著睡衣的沈總監表示不解。

  “外面的食物不健康,尤其是生病的時候,吃點清淡的比較好。”她挽起袖子,“借用一下廚房。”

  烹飪是一種產生美食的藝術。韓單的廚藝還不錯,大多來自於老佛爺的真傳。兩人同住時往往是她做好飯等阿潔回來。在幼年模糊的印象裡,經歷過一段母女相依為命的日子。她抱著襁褓裡的韓雙坐在小板凳上看媽媽在廚房忙碌,嗅著在小屋裡飄散的飯香,溫暖而安心。因而她享受這種精心製作一餐飯食的樂趣,也喜歡這些食物被人分享的愉悅。

  他家的廚房很大,白色調敞開式,收拾的一塵不染。韓單正翻箱倒櫃,卻發現沈律不知什麼時候斜靠在餐桌旁邊上抱臂看著自己。

  “我沒找到洗菜盆……”她汗顏。

  他從櫃子裡取出遞給她,問:“還有什麼需要的?”

  “暫時沒有了。”見對方沒有離開的意思,她只好變身被地主盯梢的長工,硬著頭皮速戰速決。

  熬了粥,做了幾道清淡的菜。韓單忍著餓問:“報告改好了的話我先送回公司。”

  “先坐下吃飯。”總監大人完全無視了她的工作熱情。

  餐桌邊兩人相對而坐。沈律嚐了一口道:“手藝不錯。”

  “頭一回受上司表揚,結果卻不是因為工作。”韓單笑的無奈。

  “照顧生病的上司也算是工作的一部分。”他低頭喝粥。

  高燒影響了胃口,沈律吃的很少。韓單洗了碗,倒了一杯熱水和藥一起遞給他。

  就在這時門鈴作響。她正要去開,卻被沈律攔住。

  只聽門外的人鍥而不捨的按著,門鈴聲一遍又一遍的在沉默的房間裡迴盪,而他卻始終無動於衷。大約過了兩分鐘,鈴聲戛然而止。

  滴的一聲後門被打開。

  “你一定要這麼對我嗎?”一個身穿湖藍色連衣裙的娟秀女子走了進來,神色淒然的開口。她的視線落在韓單身上,一僵,又轉向沈律,聲音有些發顫道:“原來如此……”

  韓單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一身睡衣的總監大人,明白這姑娘是誤會了。她正欲開口,有人卻比她更快。

  “看來只要住在這兒,無論我換多少鎖你都有本事打得開。”沈律靠在沙發上,面無表情。

  “本以為你生病了需要照顧,現在看來我是多餘了。”她自嘲般輕笑一聲,“沈律,她比我好?”

  “是。”他答的很快。

  韓單一怔。

  “好。”這一個字好似用盡了力氣,她轉身迅速用手抹了抹眼睛,快步離去。

  屋內,男子仍然維持著之前的姿勢坐著,表情平靜的彷彿什麼都未曾發生過。這情況太匪夷所思,韓助理不知該不該說些什麼好,好容易鼓起勇氣叫了聲:“沈總……”

  “交給副總裁。”他把報告放在桌邊,“後天晚上,你有空麼?”

  “有。是要加班麼?”她難得勤勞一回。

  沈律望著她淡淡一笑。

  “是約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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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二章

  做小三,遲早要還的。

  週六一早,韓單被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吵醒,睜眼一看,原來是阿潔回來了。

  “不是說明天回來麼?”她睡眼惺忪的問。

  “我快瘋了。”穿著黑色小西裝的阿潔踢掉鞋子呈大字狀仰倒在床上,一條胳膊砸在韓單胸口。她乾咳幾聲坐起身來:“你是要在瘋之前把我先打死麼?”目光所及,躺著的阿潔定定的看著天花板,眼神空空的一臉憔悴,頓時一驚,問道:“出什麼事了?”

  “碰見那人,落荒而逃。小單,我是不是特沒用?”她喃喃道。

  韓單啞然,她知道阿潔口中的“那人”必是程淵,問:“他也在X城?”

  “我在酒店遇見他,才知道這一周他在X大藝術系講課。你說X大是不是吃飽了撐的,花錢找這種人去講課。”

  “這次居然是住在同一家酒店的正面交鋒麼?”韓單臉上滿是同情。 “據說藝術家要麼留鬍子要麼留頭髮,我真好奇他現在是什麼造型。”

  “樣子倒是沒變,為了裝嫩還穿著件綠色的T卹。身邊跟著一個大胸脯的女人。”

  “大胸脯女人?”某人眼睛亮了。

  “說是助手,叫什麼名兒我忘了,長的跟純淨水似的,眼神跟果粒橙似的。”

  “……果粒橙?”在阿潔怪力亂神的比喻下,完全沒抓住重點的韓單甘拜下風。

  “都是雜質。”

  喂喂,那是傳說中的純果肉好不好……韓單囧道:“程淵和她很親密麼?”

  “兩人同進同出一間房,算不算親密?”

  “不會吧,莫非程藝術家真有新歡了?你呢,袖手旁觀了?”

  阿潔哀嘆一聲:“一失足成千古恨吶……”

  韓單八卦的熱情正旺,即刻將她從床上挖起來,最終把事件弄明白了。

  程淵與那大胸脯妞兒前一夜同阿潔打個照面,便進了房間不出來。她本就是火爆性子,忍無可忍終於在第二天藉故拍開了他們的門,卻發現房內只有程淵一人。

  ——這麼晚了,鄭小姐來我房間裡有何貴幹?

  ——你的煙灰缸還放在我家,什麼時候搬走?

  她胡亂編個理由。

  ——要是覺得它礙眼就丟掉好了,特地來問未免太小題大做。

  ——那程大畫家就當是我吃飽了撐的好了。

  說完便要走,卻被人一把拉住。

  ——我以為你學乖了,沒想到還是忍不住。

  ——放手,不然我告你性騷擾。

  ——看見我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嫉妒到大晚上敲開我的門,你是想要捉姦還是想要來引誘我?

  ——嫉妒個屁……

  她惱羞成怒,卻甩不脫他的手。

  ——想結就結想離就離,我一律由著你,看來是把你慣壞了。

  ——你還想做什麼?

  ——你以為我每天身邊圍著一群年輕漂亮的女人很幸福麼?只能看不能碰,其實很痛苦的……

  於是,當夜激情退去之後的阿潔糾結萬分。一方面因為自己的魯莽而窘迫,一方面又為自己率先投降而後悔。不知如何面對那人,索性悄然起身退了房,連夜趕了回來。

  “現在程淵身價百倍,怎麼會'恰好'和你住同一家商務酒店?你也不仔細想想。”韓單笑道。

  “我以為他為了離X大近嘛。”阿潔翻個白眼。

  “你倆之間其實根本就沒什麼大問題,而且你也該看出程淵是在乎你的。復婚算了。”

  “不復。”她依舊生著不知從哪裡來的悶氣。

  “別硬撐了,我猜這次你肯定躲不掉。”

  “不理他。”她假作不屑,扯過毯子裹住自己便往後一倒:“累死了,我睡會兒。”正當她半睡半醒時,忽聽沉默半晌的韓單輕輕說了句“原來他要的是嫉妒……”

  “誰?”她閉著眼翻個身問。

  “沒事……你睡吧。”

  韓單去廚房準備早餐,估摸著阿潔睡著怎麼的也得中午才爬的起來,便順帶著把午餐要用的菜洗了,洗著洗著忽而想起昨天的那一幕來。

  ——是約會。

  ——呃? !

  她疑心自己耳鳴聽錯了。

  ——據我所知你並沒有正在交往的對象。

  ——的確。但是這並不代表我想牽扯進一些混亂的感情。

  剛才出現的女人,牽扯不清的關係。她冷眼旁觀,點到即止。

  ——後天晚上八點,蘭亭街18號。

  他淡淡一笑顯得併不在意。

  ——我後天晚上要……

  ——加班。加班費依照公司合同計算。你來或不來決定著我會不會公私分明。

  ……

  生情的方式不外乎兩種。一見鍾情和日久生情。

  然而韓單並不認為沈律與自己符合其中任何一種,她也不認為自己是他會為之動情的對象。那麼,讓他說出“約會”兩個字的理由就在於剛才出現的女子。一種情況是他厭惡她,想藉由自己來遠離她,另一種情況是他喜歡她,兩人之間不知產生過怎樣的矛盾導致他想藉由自己來刺激或是報復她。

  無論哪一種,她都不過是一個被利用的工具。

  怪不得會發燒,缺德事兒乾多了吧……她撇嘴。做好早餐,留出阿潔的那份,坐在電腦想找一部電影邊看邊吃。順手打開《六界》,卻發現世界頻道上挺熱鬧。

  [世界]紫堇:司徒小蠻,想當小三你也該掂量掂量自己有沒有這本事。

  [世界]司徒小蠻:你有病吧,就組了兩次隊你至於麼?

  [世界]紫堇:別以為我老公帶著你刷幾回副本就是對你有意思,像你這種德性的,他也只是玩玩而已。

  [世界]司徒小蠻:你要硬說我勾引你男人,就把證據發到論壇上去。現在什麼證據都沒,疑神疑鬼的有意思?

  [世界]紫堇:當小三你還有臉了?勾沒勾引人你自己心裡清楚,也不怕遭報應。

  [世界]南宮小涼:噗,你要是這麼不放心你男人,拴在腰帶上拉著走不就得了,放出來幹嘛?

  [世界]西門小乖:就是,潑婦一樣胡攪蠻纏什麼?有空回去管好你男人,讓他別出門沾花惹草。

  [世界]東方小旭:我開始同情你男人了,家裡養了隻母老虎,還不得削尖腦袋的往外跑。

  [世界]紫堇:滾一邊去,一群沒男人敢要的賤人。

  [世界]楚雲飛:夠了。我已經跟你解釋過了,我和小蠻真的只是朋友關係。

  看見楚雲飛的名字韓單差點噎著。她看熱鬧看的正歡,完全沒料到這個紫堇居然是他老婆。這麼說,之前那追著自己砍的人正是她。

  [世界]紫堇:小蠻?朋友關係用得著叫這麼親熱麼?

  [世界]楚雲飛:你能不能不要這麼不講理?

  [世界]紫堇:是你虧心了吧?每天就帶我跑跑任務,然後讓我自己練級,結果去和別的女人組隊下副本。

  [世界]楚雲飛:夠了,再鬧下去只會讓我越來越後悔和你結婚。

  [世界]紫堇:你終於承認後悔了!我就知道你一直記掛這那個叫蓮姬的女人。你不光攔著我不讓我殺她,還為了她第一次罵我。你要是喜歡她何必娶我?

  [世界]楚雲飛:你到底要胡說八道到什麼時候!

  感嘆號都用上了,這下看來是真的生氣了。

  韓單不禁感嘆此女果真極品。一般來說平時脾氣好的人一旦發火都會比較激烈。果然,系統上跳出“[楚雲飛]與[紫堇]感情破裂,強行離異,從此恩斷義絕,相忘於江湖”的字樣。

  [世界]紫堇:楚雲飛,我對你那麼好你拋棄我!你是想去吃回頭草找你的老相好蓮姬?晚了,人家勾引到下家了,看不上你! ! !

  咆哮體一出,誰與爭鋒。

  世界上一片安靜,眾人都在圍觀事態發展。連一向活躍的幾個記者都不敢吱聲,害怕引火燒身被此極品女噴一臉口水。

  難道是我上輩子欠了她麼?怎的這妞又衝著自己來了。韓單扶額,看見包裹裡躺著何處風流給她的一堆號角,勾唇一笑。

  [世界]蓮姬:哎呀呀,被拋棄的女人真可憐。還好強離能拿到一筆錢,紫堇姑娘可千萬收好了,別被後來者追著討。

  [世界]紫堇:滾開。

  [世界]蓮姬:冷靜冷靜,萬事兒都要想開點,反正這個老公是你當小三得來的,丟了也就當酬神了。子曰:出來混,遲早都要還的嘛。

  [世界]左邊的左:噗……

  [世界]右邊的右:噓,別笑。這種情況下人家會惱羞成怒的。

  [世界]左邊的左:我錯了,我憋著。

  [世界]紫堇:滾一邊去!你以為你勾搭上何處風流了不起?他會看得上你這種賤貨?不過是拿你玩玩,開開心而已!

  韓單飛速打字,正要回復卻見一行紅字端端正正出現在屏幕上方。

  [系統][何處風流]將他與[蓮姬]的姻緣保證金提高到10000萬元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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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三章

  每一個複雜的情感關係圈裡,總有一個心思單純的傻瓜。

  個、十、百……韓單數了數那一串零,啞然。

  一億啊一億! ! !這人是瘋了麼,居然把這麼多錢交給月老那個色老頭……

  在《六界》中,為了在一定程度上控制離婚率,系統設置有“姻緣保證金”一項。即一方對於本次婚姻的金錢抵押,保證金在兩人婚姻期間任意時間可交給月老進行累積,並產生少量利息。與錢莊不同的是,這部分現金一旦上交後將不可提取。

  當婚姻產生變故需要離異時,這筆錢最終會產生兩種流向。如雙方約定和離,則兩人共同組隊到月老處領取和離任務,完成任務後離異成功,兩人所交全部保證金由月老沒收。另一種情況是強離。抵押方強離時,錢歸屬另一方;而另一方提出強離,則必須交足所押款額,才可解除婚姻關係,原抵押款依舊歸屬抵押方。

  也就是說,現在何處風流交了一億元寶做保證金,如果他強離,這一億由月老交付給蓮姬。但蓮姬強離的話,她也要先拿出一億元寶交給月老,何處風流則獲取兩億。蓮姬窮的拿到一百萬都流半天口水了,怎麼可能會有一萬萬?韓單想起那句“婚姻關係必須保持到我同意結束為止”,抽了抽嘴角。

  [世界]別打臉:我勒個去,這些錢都夠我買好幾十個老婆了……

  [世界]糖人街八號:看到那麼多零出現在萬字前面,我表示很不淡定。

  [世界]紙飛機:我想知道這個蓮姬能漂亮成什麼樣,讓風流這麼執著,高價求果照!

  [世界]小魚游遊:羨慕嫉妒恨了!我家死鬼交的保證金連1千萬都不到。

  [世界]非煙:都是噱頭罷了,要是真愛何必用錢砸?

  [世界]夫君身體要緊:男人花不花錢通常都是看女人值不值錢。

  [世界]菊花殘滿身傷:卿卿,連何處風流都結婚了,你什麼時候嫁給我?

  [世界]卿卿我我:殘殘,等你出得起一億保證金的時候。

  就在世界頻道上一片喧鬧的時候,剛才被強離的女主角再度登台,對場面起到了極好的鎮定效果。

  [世界]紫堇:你們這麼多人殺我一個,還要不要臉?

  感情戲還沒完,這會兒又忽然上演了戰爭戲。眾人好奇心更甚,皆全神貫注地趴在電腦前靜觀其變。不料說完那句之後紫堇姑娘便沒了動靜。韓單正在詫異卻見對話框閃爍起來。

  [伴侶]何處風流:到我這來。

  韓單在地圖上找了半天,發現他在一個十分遙遠的高級地圖裡,頓時傻了眼。

  [伴侶]蓮姬:我去不了那兒,會死在路上的……

  誰知對方沒了動靜,不再搭理她。

  一咬牙從天香城的地攤上花錢買了支辟邪香,蓮姬小盆友便踏上了奔赴風流男的不歸路。畢竟結婚那天她本人沒出現,心中總覺得對他有些慚愧。

  傳送到地圖附近的城池,便朝標記點處跑去。使用了辟邪香之後人物角色便進入一種類似隱身的狀態,所有怪物都視她為無物。但每支香的持續效果只有一分鐘,且用完一支後限定10分鐘才可再用。因此若是一分鐘內趕不到何處風流身邊,在眾多高級怪的環伺下她會死的很慘。

  按照兩點之間線段最短的原則,她特意直挺挺的向前衝,卻在即將要到時硬生生剎住腳步。

  為毛地圖上不明確標出此處是個懸崖? !

  繞行肯定是來不及了,而她還未學會飛行,這麼高的絕壁顯然是上不去的。眼看香將燃盡,周圍到處是遊走的蛇精,韓單不由悲從中來。

  事態緊急,只得求救。

  [伴侶]蓮姬:我上不去了……

  光華流轉,幽藍色的火焰憑空燃起,那人撲閃著翅膀出現在自己面前。

  “對你來說,花點時間研究一下夫妻技能是多困難的事?”何處風流開口問道。

  “我沒注意……”她很是不好意思。一上線的時候注意力就被吵架吸引過去了,隨手把閃爍的技能欄點滅的時候根本沒仔細看冒出來的提示框。現在去看,果然多了兩個技能,一個是傳送技能“咫尺天涯”,可將使用者傳送到伴侶身邊,冷卻時間30分鐘。另一個則是輔助技能“同甘共苦”,即在一定時間內將伴侶受到傷害轉移到自己身上。

  “也對,一個連婚禮都沒空出席的人,這要求對你來說未免太高了點。”

  他是在生氣麼?

  她有些忐忑的回應道:“對不起,那天晚上我臨時有事,所以只好讓妹妹來替我一下。”一抬頭,見身邊有扭曲著身體吐出血紅舌頭的蛇精靠近不由一驚,手忙腳亂的按了“魅惑”,不料居然誤打誤撞的成功了。

  何處風流一劍將那蛇精砍了,攬過她飛上山崖,落在高處岩石上,收了翅膀說:“不想掉下去就別亂動。”

  韓單抬眼看向屏幕,卻不由怔住。

  丹霞尉麗,彤雲盡染,風聲獵獵,飛鳥盤旋。

  兩人立足於絕壁頂端一塊高高凸起的石崖上,腳下是萬丈深淵,退無可退。

  男子微俯下身,一手攬過她的腰,一手輕托著她的脖頸,深吻下來。

  銀髮與黑髮交纏飛舞,墨甲青芒,紅裙飛揚。

  那些螢火般的光點圍繞兩人緩慢旋轉,美得如一場幻夢。

  坐在電腦前的韓單望著畫面上的兩人,只覺臉上微微發燙。

  “……為什麼要交那麼多保證金?”眼前那個旖旎的吻讓從未在遊戲裡有過類似經歷的她面紅耳赤,企圖轉移話題。

  “道歉就該有點誠意才對。你欠了我一個洞房花燭夜,歸還利息的時候還敢這麼三心二意?”何處風流維持著相同的姿勢,語帶霸道。

  韓單輕笑。

  彷彿自他出現,自己原本單調刻板的網游世界忽然變得生動有趣起來。他帶著她飛過天幕,穿過副本,教會她如何自保,保護她免受傷害,送她許多昂貴禮物,給予她最大限度的寬容。

  而她,是什麼時候開始習慣了他的存在,又是什麼時候開始接受了這種親密?

  屏幕上閃過“您的伴侶首次對您使用'親吻'動作,如您有所回應則親密度增長翻倍”的系統提示。韓單抿唇,將鼠標懸停在動作列表中一個那個閃著銀光的新增動作上。食指一動,左鍵單擊。

  畫面上的蓮姬身體柔軟的貼近,將手環在男子腰際,輕輕闔上眼睛,彷如沉醉在那個吻裡。

  [系統]蓮姬首次回應伴侶親密動作,獎勵親密度100點。

  她緋紅著臉頰打字,“你這明明是高利貸……”

  大約對方沒料到她會回應,沉默了好一會兒。

  何處風流:“支持分期還款,夫人每天還一點好了。”

  蓮姬:“……”

  兩人正在溫情,卻見世界頻道刷過一句話。

  [世界]牡丹望月:風流,能讓暗閣放過紫堇麼?她只是口不擇言,並沒有與你們為敵的意思。

  好像給剛停歇下來的八卦事業裡註入一劑猛藥,再度激起群眾們的熱情。

  [世界]媽,我冷:汗,舊情人來求情了。

  [世界]左邊的左:其實這是丈夫曾經愛慕的情人為妻子前夫的老相好求情麼?

  [世界]右邊的右:……小左,你沒聽過“吐槽害死貓”這句話麼?

  [世界]左邊的左:我錯了,面壁去。

  [世界]永遠有多遠:這關係是有多複雜?我看的眼暈。

  [世界]無心:怪不得,結婚那天何處風流去救牡丹了!

  [世界]我是菜鳥:何處風流和這個牡丹望月是情人關係?那為什麼他要娶蓮姬?牡丹望月不是也沒結婚麼?

  [世界]杜若:據說她是夢魘的女人。

  [世界]柔柔的風:果然是三角戀,星星眼求真相!

  [世界]右邊的右:友情提示,如果不想明天通通變成一級的話,千萬要管好自己的好奇心喲。

  ……

  韓單黑線。那個紫堇半天沒動靜,原來是被人追殺到逃下線了。只不過她沒想到動手的會是眼前這個風流男。且慢,這忽然冒出來的牡丹唱的是哪一出?

  [世界]雪牙:牡丹姑娘太單純了,僅僅憑藉幫主的授意,怎麼能讓這些傢伙們蹲點守這麼久。

  [世界]牡丹望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世界]雪牙:自從某些人把“利益至上”寫進幫規,暗閣就培養出不少見錢眼開的禽獸。簡單的說,如果殺那丫頭是風流的指令,他們只會負責“殺”,殺完就散了,絕不會敬業到蹲點“守”。

  [世界]牡丹望月:那就是有人花錢僱傭暗閣的殺手?是誰?

  [世界]雪牙:啊。雖然我們不太有道德觀,不過起碼的職業操守還是要遵守的,關於雇主信息請恕我無可奉告。

  見雪牙四兩撥千斤的攔了牡丹,韓單好奇道:“看起來暗閣好像一個僱傭殺手的組織,但又並沒有什麼規則約束。”

  “單獨行動的殺手無異於自取滅亡,而暗閣不單為他們提供庇護,更流通著大量的情報和資源。當然這些不是免費的,由夜分配下去的任務一旦成功,雪牙會將收益的80%支付給執行者,剩餘的20%歸幫派所有。七負責保障任務的成功,和處理各種突發事件。”何處風流解釋的很是詳細。

  “第一次遇到你們的時候,雪牙說僱佣金是按照殺手的身價計算的。那麼像紫堇的這種任務是怎麼分配的?”

  “這是懸賞。殺一次3萬,憑截圖領賞。暗閣內所有人都可以參與。”

  “這簡直就是一部金錢驅動的殺人機器……”

  “夫人是在讚賞?”

  “……算是吧。”

  這時,某人再度高調出現在世界頻道。

  [世界]牡丹望月:風流,紫堇是我家族裡的妹妹,不管雇主是誰,能不能撤銷懸賞,我可以支付所有費用。

  “有美女求情,夫君你難道還沒心軟麼?”韓單操縱蓮姬原地坐下,晃著兩條小腿,坐在懸崖邊看朝陽初升,雲海蒸騰。

  [世界]何處風流:恐怕不能。碰巧我也看她很不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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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四章

  如果結局注定悲傷,請你裝作看不見我的眼淚。

  何處風流的回答出現在世界頻道的時候冷了好一陣的場。這樣的回應出乎眾人的意料,也大傷了牡丹姑娘的面子,她頓時沒了聲響。

  “真詭異。”蓮姬開口道。

  “?”他的回應簡單到就剩一個問號。

  “重要到婚禮當天可以匆忙去救的人,卻又毫不通融的冰冷拒絕。雖然說八卦什麼的比較沒營養,不過這樣的關係真的很讓人好奇吶。”

  “夫人是在吃醋?”

  “……你想多了。”

  “如果某人按時出席婚禮就不會發生那種無聊的事了。”

  “你是想說,因為我沒來的緣故你才被迫去'英雄救美'的麼?”

  “可以這麼說。”

  畫面上,蓮姬起身站在男子身後,作原地轉圈抬腳狀。電腦前的男子忍不住輕笑出聲。 “夫人是打算把我從這懸崖上踹下去?”

  “夫君真是好眼力。”

  話剛出口,只見那人竟向前一倒朝山崖下墜落。韓單一驚,單擊鼠標想要看個清楚,誰知那塊山石本就狹小,蓮姬往前一步也掉了下去。

  下方的男子已然被幽藍色的火焰縈繞,那雙寬大的翅膀舒展開來,將她擁入懷中。

  韓單的手指緩緩的鬆開緊緊壓住的Enter鍵,對著屏幕揚起嘴角。

  “傻瓜,你跳下來做什麼?”他問。

  如果告訴他自己其實是一不小心栽下來的,絕對會被嘲笑吧……於是反問:“那你跳下去做什麼?”

  “不是夫人想踹我下去的麼?”

  “誰叫你倒打一耙的?在美女那兒討了好,還把責任推到我頭上來。”

  “做的好。”何處風流將她放在石崖上,站定。

  “呃?”

  “學會按住回車鍵等我來救了,值得表揚。”他站在她面前,紫色的眼眸清透如水晶。

  “誰稀罕……”她撇嘴。剛才男女關係的話題就這麼被他避重就輕的繞開了去,正要重提,卻見身旁竄出一道銀光,盤旋環繞,現出一個女子的樣貌來。

  金發燦然,身姿婀娜,正是牡丹望月。

  “風流,能和你談談麼?”她看見兩人,似是斟酌了一番,開口。

  這話明顯是嫌自己礙事,韓單淡笑。君子有成人之美,於是不等何處風流挽留,她便丟下一句“我有點事先下了”迅速消失。

  說是有事,其實也不過是趴在電腦前面,找些電影來消磨時光。心裡總覺得有些小懊悔,想著若是自己沒有這麼匆忙的下線而是仍站在原地,那個男人會做些什麼?是跟著牡丹離開,還是留在自己身邊……

  阿潔睡的渾渾噩噩,忽然從床上坐起來,嚇了她一跳。

  “你詐屍呢?”韓單用食指戳她的腦門。

  阿潔晃晃腦袋,伸個懶腰,問道:“你今晚去是不去?”

  她抿了唇,垂眸道:“我有的選擇麼?”

  “如果你不想去,我就跟他們說你身體不舒服。”

  “還是去吧。收到請帖不參加總有些失禮,況且我也想看看他的新娘。”

  阿潔見她雖然笑著,卻總有些蒼涼的意味,頓覺心疼:“別窩在家裡了,下午陪我逛街去,聽說EL百貨正在店慶打折喲。”

  “……我給你熱點飯吃完再去啊。”

  “走吧走吧出去吃,姐姐我請你吃點好的,牛排怎麼樣?”阿潔套上衣服,不由分說的拉著韓單往門外走。

  門被哢噠一聲關上,沒關的電腦屏幕漸漸暗下去,屏保時鐘的銀色指針緩慢轉動,每一步如開始又如結尾,劃出一個個完整的圓,像是一場既定的輪迴。

  阿潔興致很高,拖著她試這試那,又是衣服又是鞋子的將她累個半死。看著試衣鏡子裡那個踩著黑色亮片小高跟,套著深紫色連衣裙的自己,韓單不由覺得有些陌生。似乎很久沒穿過裙子了吶,她轉個圈。

  “少了條項鍊。”阿潔解開她的馬尾辮,讓長發垂在肩上。

  “喂喂……”她探手去搶,被潔蠻婆拍開。

  “這樣多好看,成天紮成那副德行我都看膩了。”

  “穿成這樣彆扭死了。”她正要去換掉卻被一把抓住。

  蠻婆自說自話的囑咐服務員:“就這套,直接穿著走。麻煩你把吊牌剪了,然後把她的牛仔褲和T卹裝袋吧。”

  “你瘋了麼?!”韓單瞪圓了眼,低聲道,“穿你個頭啊,且不說這牌子貴的要死,我穿成這模樣怎麼見人?”

  “難道你現在是在見鬼麼?”阿潔翻個白眼,“這套算我送你的的生日禮物,前幾天剛發了獎金。”

  “我的生日還早的很呢……”

  “算預付咯。”阿潔湊近,“杜松他爸也算是個小有名氣的企業家,今兒搞不好會有些資質不錯的公子們出沒,我也算下了血本,你可不要讓我失望喲。”

  韓單笑的無奈。

  一份感情埋藏了這麼久,還未見得光就忽然夭折,心裡總有些遺憾。阿潔是怕她見了那人觸景傷情,特意送禮物哄她開心。只不過,衣裝嶄新而心已蒼老,再怎麼裝點,總是落寞。

  韓單一路上回想那些點點滴滴的舊事,只覺鼻尖發酸。等到了那燈火輝煌的酒店門口,好容易積攢著的一點勇氣已經消散殆盡了,只想回身便走。奈何正有同時抵達的校友和同學,只得硬著頭皮隨阿潔上前打招呼。

  這場盛大的婚禮顯得隆重而氣派。兩家都在商界有一定地位又早有往來,此番結姻更是天作之合。穿著白色魚尾式婚紗的新娘不算美麗卻嬌小溫婉,當一身銀灰色西裝的杜松俯身親吻她的時候,坐在不遠處角落的韓單輕輕闔上眼睛。

  不敢看,因那場景美得讓人心生嚮往,幻想那個站在他身旁的人是自己。

  禮畢,杜松來敬酒,周圍都是大學時的同窗好友,一時間熱鬧非凡。她只安靜立在角落,視線收的慢了些,與他相撞。

  “謝謝各位能來參加我們的婚禮。”他微笑舉杯道,“韓單,你今天真漂亮。”

  她紅了臉,慌忙扯出一個笑來:“恭喜恭喜。”

  周圍便有人插科打諢:“怎麼的,你小子都做新郎官了還吃著碗裡的望著鍋裡的?”

  “這下他得跪一晚上搓衣板了。”

  “現在哪兒還有搓衣板,跪鍵盤來的實在一點,是吧,嫂子?”

  新娘只是抿著嘴笑,眼睛彎成月牙。杜松被他們硬抓著灌下去幾杯酒,連連討饒。

  韓單也跟著笑,那紅酒殘存在口中的味道微酸,像是慢慢滲進了心裡。

  小夫妻轉去別桌敬酒。這許多久別重逢的同學聚在一起自然格外熱絡。算來算去,桌上還沒成家的只有韓單和另一個男同學,便紛紛來敬他們兩人。她今日心情本就壓抑,來者不拒舉杯就飲,急壞了一旁的阿潔。

  “我們在這坐會兒吧。”去洗手間之後,她便拉著韓單來到大堂的咖啡吧。

  “我又沒醉,坐在這幹嘛?”她笑。

  “你那點酒量,我又不是不知道。”她按著她坐到小沙發上。 “坐著別動,我去跟他們道個別,馬上就來。”

  “知道啦。”酒意上來,頭有些暈。

  阿潔剛走,只見幾個人匆匆忙忙的一面交談一面從電梯裡走出來。定睛看去,走在前面的四位正是新人的父母,他們立在門口像是在等什麼人。

  不一會兒,只見兩個人走進門來。

  “沒想到二少會親自來參加犬子的婚禮。”杜鬆的父親杜如林顯得很是激動。

  “杜總太客氣了,父親委託我來送賀禮。”

  來人剛一開口,韓單只覺心跳一滯。她有些恍然的眨眨眼,側身朝那邊看去,頓時臉色一僵。

  居然真的是他……

  她縮了脖子,把身體往沙發下面滑去。

  遇見這個衰神絕對沒有好事。她明智採取躲避戰略,打算利用沙發靠背實現隱身的目的。

  “二少去樓上包廂坐坐吧,那裡清靜。我馬上讓那兩個孩子來敬酒。”

  “不必了。今天是兩家的好日子,幾位該去多陪陪其他客人。”他拒絕的彬彬有禮,“剛才我看見那邊有位故人,正巧有事和他談。”

  新娘的父親還要相邀,卻被杜如林打斷:“那我們就先上樓去招呼賓客了,二少若有空,隨時來公司裡轉轉。”

  “好。”他淡淡的應一聲。

  幾人進了電梯。

  杜太太道:“我本以為能來個手下送份禮就算不錯了,沒想到來的居然是紀家老二。”

  “是啊,親家的面子真是大。”新娘的母親笑道。

  “老杜,剛才若是能把他留下,對明石那樁生意……”

  “你們啊……”杜如林嘆口氣,“雖然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會來,但他能來就算是給足了我們面子。他想留自然會留,請都請不走。他想走,一旦開口,誰又能留得住?生意上的事若是指望能從他手中得利,那你真是打錯了算盤!”

  韓單只覺得腦袋有些昏沉,眼睛闔上了就懶得張開。

  不可否認,不想睜開眼這一行為還是帶有一定主觀性的。特別是知道面前站著某些不想見個體的時候。

  “看來你是愛上喝酒了。”男子略微有些低沉的嗓音,其實是好聽的。但是對於已經能準確無誤的從無數相似聲音中快速辨別出來並且產生過敏反應的韓單而言,總覺刺耳。

  韓單意義不明的哼了一聲,依舊閉目養神。

  “我有很多種辦法可以幫你醒酒。”

  男子的聲音似從很近的地方傳來,略帶溫熱的氣息落在臉上,有些癢。

  她猛地睜眼頓時全身僵硬。

  那張放大了的臉近在咫尺,微瞇著眼,琥珀色的眸子裡滿是危險的光。

  走出就餐區的阿潔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幕。

  不遠處的咖啡吧里,柔黃色的燈光下,雙手撐在沙發扶手上的頎長男子俯下身,將窩在沙發里的人圈在身下。可憐的姑娘被迫緊貼在沙發背上,仰著臉,試圖保持盡可能遠的距離。

  她正要上前打破那僵持,卻感覺到肩膀一沉。

  “這種時候,站在遠處看比較好。”壓低的男聲彷彿帶了蠱惑。她回頭,身後,一雙含了笑意的桃花眼閃過狡黠的光,讓她不自覺的紅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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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五章

  不是每一段戀情都能修成正果。在它夭折之前,請你愛我。

  韓單被紀云翊這麼一嚇,喝下去的那點酒頓時醒了幾分,紅著一張臉不安分的扭動著身子,想要從那人的禁錮中掙脫出來。不料掙扎未果反被人按住了肩膀,一時間進退兩難動彈不得。

  她盯著男人的臉看了幾秒,靈機一動,皺眉“嘔——”的一聲欲吐又止。紀云翊迅速起身,她正為小計謀得逞暗自欣喜,卻發現身上一輕,已然被人從沙發上揪著領口拎了起來,一路拖進了廁所。

  視線裡映入幾個因為受驚而慌張拉起褲子的男人,韓單第一反應是迅速摀住臉。 “……你瘋了!這是男廁所!”

  他旁若無人的將她拽進開著門的小間裡,然後關上門。

  外面傳來幾聲“有病啊”之類的抱怨,卻在瞬間沒了聲息,安靜的落針可聞。想也猜到紀某人出門必然會帶著一堆的黑衣男,那位發牢騷的大叔肯定被清場了。

  酒店的男洗手間,狹小的隔間裡。

  踩著高高跟鞋晃悠著努力站穩的韓單。

  站在她面前面無表情的紀云翊。

  和那隻無辜的白色馬桶。

  “不是想吐麼?吐吧。”他挑眉道。

  “我現在不想吐了。”她想要開門手腕卻被抓住。她用力甩脫,誰知對方只是鬆鬆的拉著,這一甩,手反倒打在木隔板上,生疼。

  疼的讓人眼眶酸澀。

  “你能裝作沒看見我,就這樣走開嗎?”藉著微醺的酒意,她揚起臉,露出一個哀傷的笑來,“只有今天而已,求你。”

  可以是順從的,配合的,逆來順受的,淡定的任由你一次又一次出現在我的生活裡,然後把它弄成面目全非的樣子。

  但是今天,麻煩你走開好嗎?

  好累。在那些知情者同情的目光裡游走的我,每一個強作鎮定的微笑,每一次狀似無意的面對,每一句若無其事的交談都耗盡了力氣。

  想要一個人呆著,把所有的時間用來紀念和忘卻。

  忽然間,撞的通紅的手被人握住,指間的冰涼逐漸被溫暖覆蓋。

  “別笑了,真難看。”紀云翊微微蹙眉。

  再沒了掙脫的力氣,她只是垂下眼瞼,任由他握著,站在原地。

  “你喜歡他?”第一次見面時他曾問過這句話。

  “是啊,喜歡。喜歡了很久,卻只能站在遠處笑著祝福他與別人的婚禮。紀云翊,我這麼狼狽,你開心麼?”她一字一句的說完,單薄的身軀微微顫抖。

  暖光映在男人眸子裡,泛出色澤交疊的華彩,彷彿一塊沉鬱的琥珀。他沉默片刻,拉著她推門而出。這次用足了力氣,捏的她的手腕發疼。

  韓單跌跌撞撞的隨著他來到酒店大堂。阿潔見兩人出現,三步並作兩步上前來,一臉擔憂。

  “在衛生間會晤,還真是讓人耳目一新的方式。”她身旁穿深灰色西裝的男人慵懶的調侃,似乎完全不在意某人陰沉的臉色。

  “讓杜如林宣布婚禮取消,現在。”紀云翊對身後的黑衣男吩咐道。語氣像結了冰,寒氣逼人。

  “啊哦,人家這麼大張旗鼓的操辦,說不算就不算了,總要有個理由吧。”妖孽男語調悠揚。柔軟的劉海下,一雙鴿子灰的桃花眼微微瞇起,彷彿任何時候都帶著不緊不慢的慵懶笑意。如果說紀云翊的光芒像是太陽般灼熱耀眼,那麼此人的溫和的氣場更像是微雲掩映的月。

  “告訴他那新娘是我的人。”言簡意賅。

  “唔,這個理由不錯。”那人輕笑。

  “你瘋了?!”眼看幾個黑衣男應聲而去,韓單臉上失了血色。

  “不是想嫁給那個男人麼,我成全你。”紀云翊面無表情的拉著她向電梯走去。 “如果你不介意穿二手婚紗,一會兒可以站在新娘的位置上重新開始這場婚禮。”

  “你這個瘋子,放手!”她滿眼驚惶,硬生生的被丟進電梯間裡。

  電梯上行。他面向門站著,再不看她一眼。

  門即將打開的那一剎,一隻手死死按住了閉合按鈕。

  “你非要把我逼到這樣可悲的地步麼?”她的聲音在顫。

  “嫁進杜家之後你就可以和喜歡的人朝夕相對,該迫不及待才對……”

  話斷在這裡。

  當視線落在她臉上時,失了聲音。

  晶瑩透亮的液體蓄滿了眼底,折射出細碎的哀傷。

  她就這樣用濕漉漉的眼睛淒楚的望著自己,像是一隻孤單無依的幼鹿。

  印象裡從未見過她哭過。最初的憤怒對峙,到後來的逆來順受。無論是窘迫狼狽到怎樣的地步,也始終是一臉淡然的表情。而此刻,當第一顆淚奪眶而出滑落臉頰,他的右手竟不受控制般撫上她的臉頰。

  手指溫熱的觸點落在腮邊,韓單淚眼迷茫的望著他,而他也似不可置信般看著自己的手,愣愣出神。

  接著,大顆大顆的眼淚帶著熱度滾落下來,沾濕他的手指。

  立在原地的男子沉默片刻,伸手將她拉進自己懷裡。

  韓單想要將他推開,卻發現那點力氣猶如蚍蜉撼樹。索性埋頭下去悶聲抽泣,肩膀一聳一聳的,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

  失戀後壓抑了許久的傷心如潮水般湧上來,所有的偽裝潰堤千里。那些流淌過的二十八個年華里,維持最久的愛慕,終於被人劃上一個蒼白的斷點。

  曾愛過的,還愛著的,不能再愛了的人。我旁觀著你的幸福,分享著你的快樂,若無其事的途經那些嘲弄譏諷和同情憐憫,後悔著自己不曾有勇氣對你言愛。

  就在此時,電梯門開了。

  門外站著包括杜如林在內的許多人。看見這情景,眾人皆是瞪圓了眼,一片的鴉雀無聲。紀云翊一手攬著韓單,一手將她的腦袋按在胸口,皺著眉朝門外掃了一眼,冷冷的吐出幾個字:“下,謝謝。”強大的氣場讓眾人覺得渾身發僵。一旁立即有人觸電般迅速按下一樓鍵。門緩緩關上,電梯下行。

  “哭完了?”他問。

  韓單低著頭吸著鼻子,視線刻意避開某人胸口上濡濕的一片痕跡。

  “哭完了就出來。”他丟下一句便朝外走去。

  今天到底是不是丟臉日……韓單哀嘆一口氣,正要出電梯卻腳上一疼,“嘶——”的倒吸一口涼氣。低頭才發現腳踝後側被新鞋磨破了皮,走路摩擦到便一陣疼。她想了想,脫掉鞋子拎在手上,抬頭卻看見紀云翊皺眉的臉。

  下一秒,只覺腳下一輕失了平衡。她驚呼出聲,身體已然被人橫抱在懷裡,驚慌中鞋子落地。 “我的……”

  “別指望我會給你撿鞋子。”話未出口被他打斷。

  “放我下來,我自己撿。”

  “你再動來動去我就把你和那雙鞋一起扔回樓上去。”他咬牙,冷著臉將她丟進車裡。

  華燈初上。坐在黑色BMWX5駕駛座的妖孽男轉頭饒有興趣的看著兩人,問:“先是廁所,然後是電梯,下一站是哪兒?”

  “把這個麻煩的女人送回去。”說完之後紀云翊便靠在後座背上,臉朝向窗外,一言不發。

  “阿潔在哪兒?”剛哭過,韓單的聲音帶著重重的鼻音。

  “你的同伴?”妖孽男勾了勾唇,“考慮到兩位意猶未盡,可能另有安排,所以剛才已經派人打包快遞回去了。啊,對了,還沒自我介紹,我是洛霄,暫時擔任你邊上那位的貼身專職司機。”

  貼身……專職司機麼?這種稱呼還真詭異。韓單的視線從那張過於漂亮的妖孽臉飄到身邊的變態臉上,頓時腦袋裡浮現許多桃色情節。 “你好,我叫韓單。”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家應該在西林路上。”

  “你怎麼知道?”她驚訝。

  “嗯,我怎麼會知道呢?”他帶著含混不明的笑意重複。

  窗外的景物不斷倒退。韓單靠在窗邊,腦袋裡亂糟糟的,身體因為酒意和疲累而困倦。

  沉默蔓延。

  從後視鏡裡看去,挨著窗坐的男女一左一右朝向兩邊,中間空著能擠下兩個人的位置。洛霄勾唇,緩緩踩下油門,然後在十字路口猛地轉彎。

  在慣性的作用下,毫無防備的韓單順勢倒下,腦袋正撞在紀云翊腿上。

  她慌忙起身。

  街邊的路燈透過窗,車廂在一瞬間明亮起來,又迅速的暗下去。

  而那一刻,映入韓單瞳中的,是男人眼底看不懂的神色。

  他看向自己。眼神像是被薄霧覆蓋的山谷,掩藏起一切,卻又若隱若現著輪廓。

  黑暗迅速的模糊了一切。下一秒,她看見的只是他望向窗外的側臉。

  是錯覺麼?

  那一絲稍縱即逝的哀傷和溫柔。

  她不敢確定。

  “用82年的Lafite做底薪的話,應該能找到一些駕駛技術更高明的司機。”後座上的男人語調陰沉。

  “我錯了。”某司機認罪態度良好。

  車至樓下。

  韓單對洛霄道了謝便要下車。卻見有人將一雙深紫色魚嘴鞋放在車門外的地上。鞋跟不高,鞋面上鑲著黑色的珠花,在燈下泛出晦暗的珠光。鞋內底上的印著某昂貴品牌的繁複花式標誌。

  她有些詫異的回頭。

  “賠給你的。”紀云翊坐著一動不動,“我不喜歡欠人東西。不喜歡就丟掉。”

  你以為誰都像你這麼敗家的麼?韓單無奈。如果不收下的話以他的性格真的會讓人直接丟掉,這雙鞋就算是糟蹋了。

  於是她果斷下車穿上,出乎意料的合腳,而且後跟處皮質很軟。

  “謝謝。今天我……”她搜腸刮肚的想些得體的句子。畢竟,今天發生的所有一切都很突如其來。

  “你在別人面前也是這麼哭的麼?”他忽然問。

  她怔住,不知該怎麼答。

  “算了。”他像是忽然對答案失去了興趣,“走吧。”

  洛霄朝她搖搖手,駕著X5離開,後面跟著的三輛黑車彷如尾巴。

  韓單站在原地,裙擺被風輕輕揚起,像是深海裡一尾孤單的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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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六章

  你看到的我,是我想讓你看到的樣子。

  燈火通明的小公寓裡。

  “啊啊啊——胳膊上淤青了!那群王八蛋居然就這樣把我架回來了,靠!”阿潔沖完澡,對著鏡子上演小宇宙爆發。

  “唔……”韓單趴在枕頭上,一動都懶得動。

  “剛才你倆在電梯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阿潔硬將她從床上挖起來。 “你的眼睛怎麼腫成這樣?對了,我送你的鞋呢?”

  “丟了。”她底氣不足。

  “你居然……”某人氣的冒煙。

  “看在我今天如此悲慘的份上,大人你就饒了小的這一回吧。”她哀求道。

  “死罪可免,活罪難饒。”阿潔作勢就要撓她,兩人鬧成一團。

  瘋了一陣反倒都沒了睡意,於是兩人仰面躺在床上聊天。

  “我總覺得……他好像和以前有些不一樣。”似呢喃般,韓單輕語。

  “紀云翊?”

  “嗯。”

  “那副驕橫跋扈唯我獨尊的德行根本沒變吧?真不知道這人的三觀到底是怎麼培養起來的。”阿潔鄙視完之後想了想說,“不過,比起之前把你丟在城郊20公里外的地方,這次送你回來也算是良心發現了。”

  “……能別提起這種讓人做惡夢的事兒麼?”

  “對了,那個自稱是他司機的人,你覺不覺的有點眼熟?”

  “長成那樣的妖孽男肯定沒在我生命裡出現過,不然一定印象深刻。”

  “奇怪,我總覺得好像在哪看見過……”

  “看見帥哥就眼熟,你動春心了。”

  “去去!老實交代,電梯裡到底是怎麼回事兒?”阿潔逼供。

  “其實也沒什麼,不過是一時沒忍住掉了幾滴眼淚,然後……”韓單一時語塞。

  “然後怎麼了?”

  “然後走出來的時候發現鞋跟把腳磨破了,想赤腳走來著,結果他丟給我一雙。”某人省略各種細節。

  “嘖,我就奇怪你怎麼會花幾個月薪水去買那種奢侈品回來,原來是紀云翊的手筆。不過,因為把你弄哭而買鞋安慰什麼的,根本不像是他那種人會做的事吧。”

  “變態的思維怎麼能用常理推斷。”韓單嘴上敷衍,心中那些小懊悔一點點泛上來。在那種個性惡劣的人面前掉眼淚服軟,把一直以來的淡定形象全毀了。那雙鞋看起來就好像是逗樂皇帝的小太監獲得的賞賜。

  “是麼……”耳旁語調跌宕的怪異。

  韓單一轉眼,見阿潔的腦袋就在離她幾厘米的地方,正瞪著兩隻黑洞洞的大眼睛盯著她,不由嚇一跳:“怎麼了……”

  “真的就這麼簡單?”

  “真的……”

  “那你臉紅什麼?”

  “這麼暗的燈光還能看出我臉紅,你的視網膜是什麼材質的?”

  “你這死沒良心的,老娘還不是擔心你被人欺負。說!他有沒有霸王硬上弓?”

  “你的想像力這麼豐富,不去寫小說真可惜了。”她翻了個身拉過毯子蒙住腦袋。

  沉默片刻,阿潔的聲音柔軟下來,輕輕的冒出一句,“睡吧,傻姑娘。”

  房間裡一片寂靜。

  夜深了。

  大約是真的累了,腦袋裡充滿了零碎的片段卻無論如何都拼湊不起來。那個喜歡了兩年卻沒有勇氣言愛的男子,在記憶裡模糊的不成樣子。

  或許該感激。他一直在不遠處,任由自己那些無處安放的感情生根發芽,滿樹繁花。

  此刻,該放下了吧。

  無論多喜歡,從此以後都只是見面微笑的一瞬間,眉梢眼角的短暫流連。

  韓單闔上眼。本以為無法入眠,卻慢慢睡去,一夜無夢。

  第二天中午,阿潔被一通電話叫了出去,據說是一直跟進的合作方有了回應,要求再談。韓單把幾份需要總監大人過目的文件轉發給他,然後登陸《六界》。

  查看好友欄,何處風流的名字暗著,幾日不見的墨千隱卻意外的在線。

  [幫派][副幫主]蓮姬:幫主大人在哪兒?

  [幫派][幫主]墨千隱:鏡池。

  [幫派][副幫主]蓮姬:……去那兒做什麼?

  [幫派][幫主]墨千隱:做任務。

  [幫派][副幫主]蓮姬:快出來,不然等會兒被殺掉經驗就鬱悶了。

  [幫派][幫主]墨千隱:周圍沒人。

  [幫派][副幫主]蓮姬:幫主大人,你沒被血色盛宴的人殺過麼?

  [幫派][幫主]墨千隱:沒。

  [幫派][副幫主]蓮姬:= =||真幸運。那個幫派完全就是沒有節操的殺手黨,經常不論級別,沒有緣由的出來掃蕩。霰雪嶺以內是他們的地盤,已經被整個服務器默認了。

  [幫派][幫主]墨千隱:看來你對這個幫派很沒好感。

  [幫派][副幫主]蓮姬:誰會對砍死自己N次的幫派有好感……建立這種變態幫派的人肯定有嚴重的心理失衡。

  對方停頓片刻。

  [幫派][幫主]墨千隱:鏡湖的任務你都沒做?

  [幫派][副幫主]蓮姬:嗯。我兩次都死在了剛從傳送門出來的時候,連鏡湖長什麼樣都看清。後來聽族長說那地方是禁區,就再也沒去過。

  [幫派][幫主]墨千隱:不想來看看?

  [幫派][副幫主]蓮姬:生命誠可貴……

  [幫派][幫主]墨千隱:現在這兒沒人,你帶著飛行符過來。

  飛行符的使用無需漫長的技能準備時間,因此比容易被打斷的回城術方便的多。讓她帶著符過來,目的就是遇見危險人物的時候可以迅速飛回安全區域。

  當意志不堅定的蓮姬出現在霰雪嶺主峰山頂的時候,完全被眼前的景色迷住了。

  碎雪悠揚,緩緩墜落,灑下一天一地的白。

  位於山頂的湖泊結了薄冰。俯身望去,能模糊的看見巨大的暗色龍影在水下蜿蜒游動。

  韓單想看的更清楚一些,正要操縱蓮姬站到冰面上去卻聽那人說了句“別動”。

  她不解,只覺狂風乍起,吹得雪花亂舞,衣袂飛揚。

  湖上漸漸起了霧,模糊了視野。

  當那些氤氳的霧氣被吹散時,她對著屏幕瞪大了眼。

  日光流瀉,雪止冰消。

  那一池湖水宛若從一場冰凍的夢境中醒轉,褪去了霜白的冰層,清透如鏡,映照天幕,宛若一枚巨大的寶石鑲嵌在山頂。時而有彎曲的龍脊露出水面,泛著金銀色光澤,漾起波紋。頭頂上白雲緩慢飄移,腳下有輕薄霧氣繚繞,彷若置身仙境,美不勝收。

  “我的神……”半天,她才發出這麼一句老掉牙的感嘆。 “那大傢伙果然是龍麼?”

  “官方叫法是碧雪螭龍,135級的boss。如果你剛才站在水面上,冰融化時落水會被它攻擊。”某人解釋。

  “這湖什麼時候會再結冰?”

  “一小時後。”

  “你怎麼什麼都知道?”作為差不多級別的玩家而言,一直提問顯得很無知,韓單沮喪了。

  “來這做任務之前,我去查了相關信息。”

  兩人組了隊打怪,四周很是安靜,看不到半個人影。

  “現在我知道盛宴幫主為什麼會找這兒做私人會所了。”韓單說,“這是《六界》裡我所看見過的最漂亮的地圖。今天能看見全貌,等會死了也值了。”

  “不用這麼緊張。”他補充半句,“可能今天殺手們都不在線。”

  “……這種機率是有多大?”

  正說著,卻見兩人身邊不遠處冒出一個人來。

  一身泛著金光的戰甲,頭上的“魍思”兩個字紅得發紫,上方的幫派顯示為“血色盛宴”。

  這人出現的很突然,看樣子是剛上線。

  事不宜遲,走為上計。韓單立馬去找飛行符。

  她財迷慣了,怪掉出什麼東西都往包裹裡塞,情急之下只覺一片眼花繚亂,半天愣是沒找到,急的身上出了薄汗。

  墨千隱見狀將飛行符丟在地上給她,然後很迅速的點了醫者的冰系技能“冰凍三尺”,將正要靠近的魍思凍住。

  蓮姬因此獲救,兩人安全飛回了天香城。

  “剛才太緊張找不到符了……還好你凍住他了。”某拖後腿的人羞愧中。

  “運氣不錯。”他發了個微笑的表情。畢竟,讓比自己高出幾十級的人中冰凍的概率小的可憐。

  “今天人真多。”韓單很是詫異。

  一向人丁不興的天香城今兒熱鬧的出奇,各種族的人在城中穿梭停留,城中名叫“媚娘”的NPC身邊更是被圍的水洩不通。

  “他們應該是為了這個來的。”墨千隱在公告牌邊停下。

  那是一個叫做“眾裡尋她”的遊戲。要求異性兩人組成一隊,在媚娘處報名參加。劇情為:狐妖媚娘為情所傷,將三魂七魄丟在了《六界》的各處地圖中,請玩家幫她找回。玩家擊敗“狐妖幻影”將有機率獲得魂魄,湊齊金、銀、白三色魂與赤、橙、黃、綠、青、藍、紫七色魄便可喚醒媚娘,進入“紅塵一夢”副本,完成相關任務後將可獲得神秘大獎和極品寵物——媚狐。

  韓單對著那畫上白色的小狐狸留了半天口水。

  [隊伍]蓮姬:真好看啊……

  [隊伍]墨千隱:有興趣參加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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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七章

  騙子太多,傻子就不夠用了。

  被豐厚的獎勵所吸引,參加活動的人很多。站在報名NPC前,蓮姬的小身板完全被淹沒在人山人海裡。

  “還是算了,我們完全沒有競爭力吶。”看著身邊一堆裝備閃亮的高級玩家,她知難而退。

  “這活動憑的是運氣,與級別無關。”他頓了頓補充道,“不想試試麼?或許我們運氣不錯。”

  她對湊齊全套不報什麼希望,考慮到收集部分魂魄也可以換得經驗和元寶,總比她一隻怪一隻怪的打來的快,於是同意。

  中午十二點,活動正式開始。集結在天香城的大軍紛紛奔赴各張地圖尋找那傾國傾城的狐妖幻影。

  [隊伍]蓮姬:我們分頭找吧。

  [隊伍]墨千隱:讓一個醫者單獨挑戰凶悍的狐妖是不是太殘忍了點?

  [隊伍]蓮姬:……

  之前你單獨的時候明明打的很利落來著,她白目相向。

  任務怪的攻擊力並不強,不過防高血厚,將它弄死很耗時間。兩人好不容易打死三隻,才掉出一個紫色狐魄。此時已經有人在世界上喊還差兩種魂魄了。

  [隊伍]蓮姬:一張地圖只出一種顏色的魂魄嗎?

  [隊伍]墨千隱:嗯。

  [隊伍]蓮姬:0д0!所以他們已經跑完八張圖了麼,這是什麼速度……

  [隊伍]墨千隱:不用急,慢慢來。

  說話間兩人已經跑到百鬼墳地。眼看不遠處便有一隻狐妖幻影,韓單忙操縱蓮姬跑上前去打。好容易打掉一小半血卻有一群人上來搶怪,她定睛一看,這些人隸屬於同一個叫“逍遙世家”的幫派。

  今天的活動參與者太多,挨打的怪物顯得有些不夠用,這就會導致發生一些爭搶。幫派成員同時出動使得實力增加,相互照應,更容易得手。況且《六界》中設定掉落物品屬於打掉怪物血量最多的玩家或隊伍所有。因此在一擁而上的情況下,攻擊力的大小成了能否搶到怪物並獲得掉落物的決定因素。

  在道德角度而言,如果不是同隊成員,去攻擊明顯有人已經先打的怪物是會被人唾棄的,嚴重的更會引發一系列的衝突事件。而這些人把目標鎖定在他們身上,一來是因為花妖與醫者的組合屬於典型的輔助類組合,在攻擊力和攻擊速度上完全不佔優勢。二來是兩人級別都不高,又屬於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幫派,就算吃了虧也不至於會被尋仇。

  眼睜睜的看著那顆掉落的黃色狐魂被別人拿走,韓單無奈的嘆口氣。

  “我以為你會衝上去跟他們理論。”站在她身旁的墨千隱開口。

  “難道想讓我去送死順便捎上你麼?憑我兩的實力還是省點力氣等下一隻刷出來比較好。”她答。

  “真是意料之外的冷靜。”他笑道,“不過從另一個方面看起來,你眼裡的我還真不可靠。”

  “幫主大人加血的時候還是很可靠的。”她拍馬屁。

  兩人正說著話,卻見世界上逐漸熱鬧起來。

  [世界]信長的野望:靠!盛宴的垃圾們又開始濫殺無辜了!

  [世界]哥是傳說:他們哪天不濫殺無辜了才值得關注吧。

  [世界]糖人街六號:號外號外,金沙灘驚現盛宴殺手!請各位及時迴避。

  [世界]吃飯睡覺打豆豆:被殺了555555555,任務怪打到一半就死了,真鬱悶。

  [世界]圓周率:金沙灘徹底進不去了,一堆紅名守在門口,進去就死。

  [世界]櫻桃團子:這算什麼事兒,專門挑人家要做任務的時候出來殺人,討厭!

  [世界]糖人街九號:據線報,大批盛宴殺手聚集在金沙灘地圖入口處。另外,其他任務地圖也出現部分流竄案犯。

  [世界]左邊的左:阿右,看起來今天這活動要到此為止了呢。

  [世界]右邊的右:乖,我們練級去吧。

  [世界]盛宴都是狗:打狗了打狗了!凡是被殺過的玩家行動起來,把這幫畜生趕出服務器!在神城靈石處集合!

  [世界]無缺:幹掉他們!我第一個報名參加!

  [世界]不若相思:據說之前叫囂要踏平盛宴的人基本都刪號了。

  [世界]竹葉青:或許他們只是在參加活動?我們等一會兒吧。

  [世界]折翼的天使:奇怪,他們之前從來不參與這種活動的,今兒是怎麼了?

  [世界]零:問題是只有前三甲才能獲得一等獎獎勵,就算我集齊魂魄進了紅塵一夢副本,也不可能從他們手裡搶到前三的位置。還是做其他任務去吧……

  [世界]笨笨:盛宴裡的大神有人沒老婆的麼?果斷自薦!

  [世界]一寸日光:腦殘花痴混合體又出現了。

  ……

  說到後來毫無意外的歪了樓。從那些對話裡,韓單總結出“收集魂魄=遭遇盛宴=必死無疑”的等式,心裡直打退堂鼓,見一旁的墨千隱興致盎然便也不好意思提,只得跟著他從一處奔赴另一處收集魂魄。出乎意料的是,一路上除了被人搶怪之外並未遇到什麼危險,慢雖然慢卻很順利的收集到九顆魂魄。

  兩人在通往金沙灣的傳送點前停步。

  眼看還差最後一隻魂魄卻偏偏被人堵在外面拿不到,任誰都有些不甘心。不願輕易放棄卻又不敢貿然進去,於是一堆人都守在了傳送點外。

  “我先進去,沒有危險你再傳過來。”墨千隱說完發出交易請求,把一道“心心相印符”送給蓮姬。

  “等等……”她急道,“他們都等在門外,裡面肯定有人把守,你這麼進去等於送死。”

  “不試試怎麼知道進不進得去。”白衣翩翩的醫者忽然憑空消失在她面前。

  “……醫者也可以隱身的麼?”

  “寶庫裡有種叫隱身符的東西。”他答。

  敗家子……韓單腹誹。那六界寶庫裡的玩意兒都要用RMB買,而且都不便宜。在她看來,為拿到那些獎勵而花錢純屬吃飽了撐的。

  就在這時,一旁有人忍不住開口。

  [附近]小糊塗仙:記者同志,裡面到底什麼個情況?能進不?

  [附近]糖人街四號:別提了,我剛隱身進去,結果眼前一花就死在地上了。只看見一**頭頂著紅名的盛宴幫眾圍觀屍體,其中那獸族幻化師很輕蔑的丟給我一句話來著……

  [附近]不回家的誘惑:哈哈,有獸族在,你的隱身技能無效了。不過,他說什麼了?

  [附近]糖人街四號:他說,這記者的隱身術級別怎麼這麼低,真不敬業……

  [附近]甜恬:噗。連你們都被趕出來了,裡面的情況就更沒人知道了。

  看見這話,韓單哀嘆一聲。獸族,顧名思義,擁有野獸般的洞察力。他們的反隱身能力是所有種族中最強的,鷹目技能全部點滿之後,80%的隱身都能被察覺。人家守門守的這麼專業,看來幫主大人必定是兇多吉少了。

  [隊伍]蓮姬:你還活著麼?

  片刻後,有了回應。

  [隊伍]墨千隱:好不容易有人為我擔心,這麼輕易的死多不划算。

  [隊伍]蓮姬:……你居然活著? !

  [隊伍]墨千隱:傳過來吧,這兒很安全。

  大約是殺手們都去守門了,場景內部反而一個紅點都沒有。韓單好奇道:“聽說守門人裡有獸族,你怎麼可能瞞過他?”

  “有麼?我進來的時候沒看見。”

  “……你今天該去買彩票。”

  兩人拿到第十顆魂魄,與NPC兌換得到兩張“紅塵一夢副本入場券”。

  進入副本,只覺屏幕上色調逐漸淡去,泛著微黃,宛如陷入一場褪色的古老回憶。

  眼前是一片茂密的樹林。有風吹過,枝葉沙沙作響,起伏如波濤。

  沿著小道前行,兩隻小狐狸飛快的從腳邊竄過去,蓬鬆的尾巴柔軟的像雲朵。越往前走,那隱隱約約響著的銀鈴聲響便越加分明起來。

  密林深處竟有一處類似祭壇的建築。壘砌的巨石上畫滿了朱紅色的紋飾。中間圓形高台上直沖天幕的紅色光柱彷彿被一串串的銀鈴環繞,那些細小的鈴鐺浮動顫抖著,發出悅耳空靈的聲音。

  光柱中間,是一襲白色衣裙的美貌女子,身後是九條白色的狐尾。靠近時可以看見從她紫色眼眸中滴下的紅色淚珠。

  看來這就是這份記憶的主角,狐妖了。

  墨千隱上前與她對話。

  女子搖了搖尾巴,開口道:“我名叫媚娘,是一隻狐妖。可恨我眼拙心痴,竟愛上了一個凡人,還指望與他長相廝守。誰知他只想騙我施術斂財,利用過後便找了老道來置我於死地。”

  他按照指定對話答道:“世間竟有如此忘恩負義之人,媚娘,我們這就救你出來。”

  媚娘搖了搖頭:“這法陣一旦發動便再無轉圜餘地,用不了多久我便會灰飛煙滅。只求兩位幫我把這最後一縷魂魄送回千狐殿,親手交給狐帝紫宸。這便是我死前唯一的心願。”

  “姑娘放心,我一定帶到。”

  當墨千隱從媚娘手中接過那顆銀紫色的光珠,狐妖的輪廓便漸漸模糊,最後宛若一道青煙散了。

  “跟著我。”他邊跑邊說,“如果15分鐘內我們沒送到,這珠子就會消失,任務也失敗了。”

  “保質期這麼短……”韓單抱怨一句,連忙跟上。

  找到千狐殿並不難,只是路上不時有忽然竄出來的怪物干擾,進度也不算快。踏上千狐殿的青磚,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半。

  這時,韓單卻發現已經有人比他們先到了,正在說話。

  [附近]半生逍遙:好久不見了。

  韓單與墨千隱兩人來到殿前,站在一株大樹下。調整視角看去,被攔在殿門外的二十幾人中,有一大半是屬於同一個幫派。而幫主,正是這位半生逍遙。

  [附近]魍思:你的幫派能有這麼多人突圍,倒是讓我挺意外。

  [附近]半生逍遙:我該把這句看做是褒獎,得到你的認可總是很難。師傅。

  [附近]魍思:我對敘舊沒興趣。

  [附近]半生逍遙:呵,你還是老樣子。我沒想過要與你為敵,但是作為一幫之主如果不戰而退,會很難服眾。

  [附近]魍思:廢話講完了?

  [附近]半生逍遙:還有一句。一向對各種活動毫不關心的盛宴這次傾巢而出卻又不拿獎品,能告訴我原因麼,師傅。

  [附近]魍思:等人。

  答案簡短到極致,卻又姍姍來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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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八章

  這個理由太過匪夷所思,登時讓場上一陣騷動。

  [附近]龍威霸主:靠,你們盛宴還真把自己當大爺了。這服務器又不是為你們家開的,要等人滾出去等。

  [附近]楚香香:就是,狂妄自大,真討厭。

  [附近]二狗家的金剛芭比:這幫垃圾殺了我好幾次,終於碰見落單的了,有種今天別跑!

  [附近]蔥蔥一別:廢話什麼,咱們一起砍了他就完了唄。

  一時間群情激奮,幾人飛身上前,動起手來。只見大殿前一片光華燦爛,各種技能特效爆裂炸響,地動山搖。煙塵散去,地上橫臥幾具屍體。殿前高高的玉階之上,名叫“魍思”的獸族武士橫槍而立,赭色披風獵獵揚起,宛如一尊不可侵犯的殺神,讓人心生敬畏。

  “衝動是魔鬼。”半生逍遙發了個微笑的表情道,“師傅的防禦還是一如既往的高吶。”

  放眼望去,這位幫主身後的一眾幫派成員剛才均未動手。韓單盯著這些人腦袋上的稱號看了一會兒,頓悟。剛才搶了兩人怪的那一群人頭上也頂著“逍遙世家”四個字,怪不得如此眼熟。

  “要打就一起上。”魍思顯得有些不耐煩。

  “我想贏你,不過不會用那些混水摸魚的方式。所以……”他頓了頓,“還是先把這些閒雜人等請出去的好。”

  話剛出口,他身後的幾名刺客迅速動了起來。

  直到屏幕上出現紅色的警示韓單才反應過來,所謂的請“閒雜人等”出去便是要把包括自己在內的旁觀人員殺個乾淨。

  片刻間一名刺客已近,韓單手指冰涼,卻本能的做出反應,朝著那人丟出一個魅惑技能。眼看刺客頭上冒出一個大大的“Miss”,哀嘆一句——高敏捷的角色,果然不容易中吶……

  本以為魅惑失敗便再沒了生還的可能,可發現自己挨了兩刀卻並未倒下。看著蓮姬身上一片銀光繚繞,韓單不禁訝然。

  醫者除了補血之外,還有名為“續命”的技能。那便是用自身80%以上的血量換取其他玩家的滿血。這技能很少被使用,因為醫者的存在決定著一整個團隊的安全,醫者死亡容易直接導致滅團。而且這個技能需要消耗特定物品“續命丸”,製作起來複雜且成本較高,因此使用率極低。

  對話框閃爍起來。

  是來自墨千隱的,只有三個字——“飛出去”。

  他讓她先走。

  看著身後血量漸空的醫者,韓單心頭一暖。

  而此時,刺客一閃身轉向醫者攻去。

  先搞定輔助職業,這是PK的常用方式。

  韓單咬唇,原本懸停在飛行符上的鼠標遲遲沒有點下去。

  而這片刻的猶豫,終於將最後的生路截斷。另一名刺客的匕首已至眼前。

  場景模糊,屏幕上顯現出被殺死亡的系統提示。

  同時,一道紅色的身影如鬼魅般在刺客身後閃現,攻擊時暗紅色的流光在空中劃出繚繞的痕跡。攻擊如行雲流水般,帶著艷麗和詭譎的氣息,在片刻間將兩隻刺客置於死地。

  紅色魅影在將近空血的醫者身邊停了下來。

  韓單這才看清,居然是一名女子。

  一身紅到極致的短裙勾勒出柔美的曲線。而她的武器是一雙血紅色的爪,泛起隱隱的光。

  與服色相同,她的名字也紅的刻骨。

  血色盛宴長老,魅舞。

  這是個獸族風行者——追求絕對速度的職業。

  他們的攻擊並不高,但卻有著最快的移動和攻擊速度。最出色的風行者甚至能達到刺客攻擊速的的三倍以上,更是讓其他職業望塵莫及。也就是說,當一名刺客做出一次普通攻擊的時候,風行者已經在對方身上砍了三刀以上。

  “很精彩。”這樣的結果似在半生逍遙的意料之中。 “盛宴九鬼,只來了你們兩個麼?”

  沒有回應。

  逍遙世家的醫者和移魂師也不敢貿然上前復活刺客,只遠遠看著。剛才殺了自己的刺客最後一下用了暴擊技能,致使蓮姬的屍體被震飛,落點在靠近逍遙世家的一側,處於墨千隱的複活術影響範圍之外。

  韓單正打算回重生點復生,卻看見對話框裡冒出一行字。

  [隊伍]墨千隱:為什麼不走?

  [隊伍]蓮姬:幫主大人都沒走,小的怎麼敢先跑。

  對方沉默片刻。

  [隊伍]墨千隱:呆在那別動,我來救你。

  韓單頓時一頭黑線。現在她所處的位置與逍遙世家的人馬很是接近,墨千隱上前救人等於送死。於是她當機立斷。

  [隊伍]蓮姬:不用了,此地太凶險,我還是出去默默打小怪獸升級的好。

  說罷一道銀光從副本中消失。

  醫者看著任務欄里紅色的“[眾裡尋她]任務失敗”幾個字,沉默了片刻。倏然原地消失。

  [附近]魅舞:嘖,看樣子是生氣了呢!

  [附近]魍思:可以預見的是,有人會很悲慘。

  [附近]魅舞: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兩人的對話宛如啞謎,讓旁觀者陷入一片雲裡霧裡。

  而這時,世界頻道上出現的一條系統消息卻吸引了許多人的視線。

  [系統]永夜城主[夢魘]上線了,所有魔族子民向他致敬!

  轉眼間,立在那座巍峨的宮殿前的魅舞和魍思兩人也消失了蹤影。

  [世界]糖人街十一號:我眼花了?

  [世界]糖人街九號:同花。

  [世界]紙飛機:……夢魘居然出現了!

  [世界]棠棣之花:他不是只在幫戰、城戰、種族戰上線嗎?

  [世界]人間大砲一級準備:話說,今天到底是怎麼了?盛宴的動向也很奇怪。

  [世界]禿驢搶師太:問那麼多幹什麼,主角已經出場了,大家安靜看戲唄。

  ……

  對於其他玩家而言,夢魘的上線顯得很突然。這個站在血色盛宴頂端的男人,始終讓人心生一種複雜的情緒。

  大多數的玩家對他是心有憎恨的,因為他追求戰鬥力和對幫眾絲毫不加管束的領導態度讓幫派走上了一條嗜殺的道路。時常突如其來的掃蕩讓許多玩家的級別停滯甚至倒退,使一些實力不強的幫派毀於一旦。但從另一個方面來說,他促成了第一個各種族混雜的幫派,瓦解了各種族之間相對封閉的和平相處模式,也成功打破了幫戰和城戰參與度極低的狀態。挑戰與復仇,廝殺與暗襲,讓更多人從單調的打怪升級投身到PK技巧的操練中去。在這個虛擬的世界裡,他成就了新世界規則的建立,並且影響了所有的人。這一點讓許多人心甘情願的追隨在他的身邊。血色盛宴的強大以及他的絕對權威,讓人心生敬畏。

      此時他的出現讓身在副本中的逍遙世家有些意外。

  [幫派]周小陌:哇!盛宴的頭兒出現了呢。

  [幫派]不動明王:他們這回大張旗鼓的把人都擋在副本外面,目的是想壟斷獎勵,結果根本攔不住我們,丟人丟到家了。要我是夢魘,才不會在這種時候上線。

  [幫派]琳瑯妃:他大約是上來發動幫戰的吧?

  [幫派][長老]逍遙散人:切,誰怕他們。盛宴今天鬧騰了半天,結果還不是束手無策的看著我們進副本?

  [幫派]無以復加的憂傷:這幫垃圾每次都是偷襲,打完了就跑。咱們索性趁這次機會把盛宴連根拔起算了。咱們老大就是這區的老大了!

  [幫派][副幫主]逍遙不敗:在副本外面的幫眾全部回幫派領域集合,做好戰鬥準備。萬一他們發起幫戰,我們能來個甕中捉鱉。

  [幫派][幫主]逍遙一生:嗯。幫戰的事宜由不敗負責調派人手。副本里的人領了獎勵之後也馬上回去。

  副本里的任務其實不難,只不過最後出現的狐帝紫宸血多防厚,耗費了不少時間。

  [幫派][長老]人生若只如初見:呀。這獎勵的小狐狸好可愛。

  [幫派]周小陌:好可惜,居然只有前三組才有……

  [幫派]就差一劍:六隻小狐狸全是咱們幫裡的,哈哈,帶出去夠拉風,估計盛宴的口水要流一地了。

  [幫派][長老]愛你久久:該打架咯,他們要沒膽子發幫戰,我們先發,打他們個落花流水!

  拿到豐厚獎勵的逍遙幫眾正出傳送口,只見屏幕上一片華麗光效。

  接著便是幫派裡不斷新增的一排排紅色死亡提示。

  [幫派]您幫派的成員[無以復加的憂傷]在金沙灘被[魍思]殺死。

  [幫派]您幫派的長老[愛你久久]在金沙灘被[魑語]殺死。

  [幫派]您幫派的成員[周小陌]在金沙灘被[魅舞]殺死。

  [幫派]您幫派的成員[就差一劍]在金沙灘被[魈念]殺死。

  [幫派]您幫派的幫主[逍遙一生]在金沙灘被[魎情]殺死。

  ……

  轉眼二十餘人橫屍遍在地,卻都無法飛回復活點重生。

  看著屏幕上“對不起,在[死之契約]技能影響下,您暫時無法復活”的系統提示,逍遙一生心下一沉,轉換視角看向天空,撲閃著黑色翅膀的魔族傀儡師們掠過天空。他們身旁是透明卻又有些渾濁的游動魂靈。

  與召喚師不同的是,傀儡師的召喚是建立在周圍具備屍體的基礎上。召喚出的魂魄具有原先屍體所有的基本能力。如有特殊需要,傀儡師將與魂魄建立某種契約,以付出自己的某項能力為代價,讓魂魄獲得新的技能。

  比方說,以自己血量的80%為代價,與智慧系魂魄建立死之契約,封住一具屍體的靈魂,阻止它們復活重生。

  [幫派][副幫主]逍遙不敗:老大,你們怎麼了?怎麼回事?

  [幫派][長老]愛你久久:我們被殺了。盛宴全在門口守著。

  [幫派][長老]天青色等煙雨:靠!我們馬上趕過來!

  [幫派][長老]逍遙散人:全體都來,速度!他們人數不少,九鬼好像都在,還帶著傀儡師。

  [幫派]周小陌:他們是要輪白我們!快來增援! ! !

  異獸吼聲震天,技能爆裂炸響,硝煙彌散,大地顫抖。

  陰霾的天幕下,圍在傳送點邊上的,是密密麻麻的盛宴殺手們。那片紅的泛紫的名字下面刀兵林立,宛若一隻由無數利刃形成的牢籠,堅不可摧。

  殺意蒸騰的場中,九個形態各異的身影站成一排。他們的名字裡都有一個鬼字偏旁。這個明顯的記號標誌著他們在血色盛宴中的高層地位。

  盛宴九鬼。宛如地獄的使者,每一次出現,都讓人望而生畏。

  而他們中間,副幫主魍思身旁那個一襲青衫的男子在金戈鐵甲中顯得異常突兀。

  墨色的髮用青色的絲帶隨意束在腦後,風拂衣袂,長袍輕揚,衣擺上繡著的暗色竹影恍如搖曳,背上的古琴泛出陣陣冷光。

  夢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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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九章

  關於那個男人,有許多的傳言。

  據說他曾瓦解了盛極一時的魔族帝國,將部分魔族精英收入自己羽下。

  據說他曾三勝了當時的魔族族長何處風流,俘獲了《六界》第一美人的芳心。

  據說他曾連挑綜合實力最強的四幫聯盟,用極小的代價換取對手的全滅。

  據說他的名字曾同時登上論壇主題為“你最想幹掉的人”和“你最崇拜的人”投票榜首。

  然而那些不過是曾經。

  近一個月的時間裡,他的身影越來越少的出現在遊戲裡,他的名字也似乎逐漸被人們忘記。

  只有在鏡湖傳送口不自覺的折返,或被盛宴的殺手砍倒在那片如畫美景裡時,才會驚覺時至今日,這片風景依舊只屬於那個叫做夢魘的男人和他的血色盛宴。

  而此刻,他卻以這種突然的方式回歸,延續著一如既往的神秘莫測。

  [世界]逍遙一生:我一直以為所謂盛宴幫主不過是個虛位,今天見著活的了,真榮幸。

  這句話大喇喇的發上了世界,既是一種諷刺,暗諷盛宴不復當初的強盛壯大;也是一種炫耀,強者只會挑選強者作為自己的對手,而此刻,傳說中的夢魘是為他逍遙一生而來。

  語帶挑釁。所有人的眼睛幾乎都聚焦在了世界頻道上,連賣遊戲幣和裝備的刷屏號都停了下來。

  在這一片寂靜中,主角開口了。

  [世界]夢魘:狐狸是綁定的?

  眾人絕倒。頓覺頭頂上有一排烏鴉帶著省略號飛過,十分無語。

  韓單不禁抽了抽嘴角。莫非這位大名鼎鼎的殺手幫幫主上線是來買小狐狸的?

  大約對方也被這突兀一問哽住,半天才開口道。

  [世界]逍遙一生:非綁定,不過你打算花什麼價錢買?

  [世界]夢魘:在這樣的前提下你似乎不具備和我討價還價的資格。

  強勢到近乎囂張的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霸道。

  [世界]逍遙一生:呵,你是想讓我乖乖把獎勵雙手奉上?只可惜逍遙世家不是會輕易丟盔棄甲的烏合之眾。到了該洗牌的時候了,接幫戰,然後痛快的打一場,輸的人滾蛋,怎麼樣?

  宣戰的同時,大批逍遙世家的幫眾從地圖另一端的傳送口湧進來。

  以魍思為首的九鬼中有四人迅速向外圍跑去。處於包圍圈外側的盛宴幫眾立即調轉身體,迎向身後的敵人。

  這就形成了兩個同心圓狀的包圍圈。

  內圈裡是倒地的逍遙一生和十餘名從副本里出來的玩家,而環著他們的是以夢魘為首的盛宴幫眾,最外面一層是將盛宴眾人包圍起來的逍遙世家增援部隊。

  傀儡師的技能即將失效,一旦逍遙一生等人有機會從包圍中逃脫或複活,這個包圍圈就會失去意義,盛宴在人數上完全不佔優勢,甚至極有可能陷入腹背受敵的困境。

  [世界]魑語:噗,幫戰。

  [世界]魎情:那不是躲天譴時的娛樂麼?

  《六界》對殺戮值超過一定數值的玩家角色有不同的懲罰。一般情況下,紅名被殺時會掉隨身攜帶的元寶和裝備;深紅色名字則會受到“神拘”,被關起來一段時間;而平均每日的殺戮值累計至一定程度會遭到“天譴”——被天雷劈中,直接死亡,這就讓通過購買商城道具洗去殺戮值的殺手們逃無可逃,而幫戰或者副本里沒有天雷,十分安全,所以經常能看見很多紫紅色名字的殺手一遍又一遍的進副本消磨時間,使日平均殺戮值降低。

  [世界]魆顏:吶,和談失敗了,真讓人沮喪啊。

  [世界]魎情:麻煩你不要用這麼興奮的口氣說“沮喪”兩個字,謝謝。

  [世界]魆顏:討厭。人家哪有興奮。

  [世界]魈念:你在五秒裡換了三種武器。

  九鬼的交談完全在輕鬆愉悅的氛圍中進行,這種毫不把對方放在眼裡的態度激起逍遙世家的極度不滿。

  [世界]逍遙不敗:號稱橫掃本區的血色盛宴連幫戰都不敢接麼?

  [世界]人生若只如初見:垃圾就是垃圾。再給面子也活不出人樣。

  [世界]逍遙散人:夢魘,你還是想清楚的好。這裡所有的傀儡師加起來拘魂也超不過三分鐘。打幫戰至少還能讓你留個全屍,免得在這被輪白。

  片刻,得到回應。

  [世界]夢魘:最後一次機會,狐狸,或者命。

  韓單看著世界頻道上那句擲地有聲的話,輕嘆一口氣。從記者的現場轉播可以看出,情況對血色盛宴比較不利,因而此刻爭勇鬥狠的強硬派作風顯得十分不合時宜。

  從剛才逍遙世家炫耀般發上世界的狐狸屬性看來,與其他靈獸相比,這狐狸的各項指標雖然突出,但也不至於到強大無比的地步。難道讓這位殺手幫主如此執著的原因,就在於狐狸的外表比較萌麼?她理解不能。

  與此同時,盛宴的高層們也在私下交流。

  [密語]魁元:真有趣,咱們的土匪頭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有耐心了?

  [密語]魍思:你是第三個對我表達同樣意思的人。

  [密語]魁元:那狐狸到底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密語]魍思:好奇心什麼的,一旦被滿足會覺得特別空虛,所以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密語]魁元:被你這麼一說,越來越想知道了。兩百萬元寶,快說。

  [密語]魍思:今天天氣真好呢。

  [密語]魁元:……靠,最多二百五,你丫繼續坐地起價爺就不買了。

  [密語]魍思:你才二百五。據說前幾天,一直閒置的某個小號忽然上線,並且新建了一個只有兩人的幫派。

  [密語]魁元:講重點。

  [密語]魍思:重點在,二人幫,一男一女。

  [密語]魁元:我懂了。

  正在此時,兩人的談話被打斷。

  [世界]逍遙一生:想要狐狸,拿出點本事來。

  硝煙乍起。這句話出現在所有人的屏幕上,拉開了一場戰爭的序幕。作為局外人的韓單與大多數充滿好奇心的人一樣,一邊練級一邊通過記者們的實況轉播關注戰況。

  [世界]糖人街三號:開打了!逍遙世家全麵包圍盛宴!

  [世界]糖人街六號:包圍圈縮小了。里圈被圍的逍遙幫眾已經跑了一大半了,看來傀儡師的技能時間到底了。

  [世界]紙飛機:誒,盛宴再牛B,要想頂住這麼多人的圍攻也是難上加難。

  [世界]暮光之城:怎麼回事?傀儡師都走了逍遙一生他們還趴在地上。

  [世界]糖人街十二號:是移魂師!盛宴的移魂師用了傀儡技能,場內的六個人沒來得及掙脫。

  [世界]左邊的左:咦,“沒來得及掙脫的”剛好六個人呢,和拿獎勵狐狸的人數相等喲。

  [世界]右邊的右:噓,那絕對純屬巧合。

  [世界]糖人街六號:現在的狀況是,逍遙炮火猛烈,盛宴嚴防死守,雙方陷入僵持戰。

  [世界]媽,我冷:僵持個鬼啊,里圈的那幾個就要被輪白了,明明是逍遙幫束手無策吧。

  [世界]紙飛機:汗,逍遙這麼多人居然沖不進去?盛宴都是怪物來的……

  ……

  技能絢爛的光效如黑夜裡綻放的煙火,明亮的刺眼。

  [幫派][副幫主]逍遙不敗:全體攻擊右側魎情所在的位置!

  [幫派][長老]逍遙散人:衝進去!幹掉移魂師!救幫主!

  [幫派][長老]天青色等煙雨:誰先沖進去,獎勵五百萬元寶!

  逍遙世家一次又一次的組織著大規模的攻擊。而盛宴卻將他們一次又一次擋在弧形的戰線之外。

  縮地法,隱身術,追蹤符。

  無論是怎樣的接近,都會被守在圈內的盛宴幫眾們用大規模的群攻秒倒,偶有血多防厚的,也會被反隱能力極強的獸族風行者魅舞迅速擊殺。

  如果仔細觀察,看似雜亂的盛宴戰線有著嚴格的站位規則,游離在外的是高敏捷的刺客、盜賊和各類召喚獸,外圈是武士和刀客等近攻職業,他們身後是醫者、召喚師等各類輔助職業,而里圈則是弓手、法師遠攻職業。幾人之間相互協調配合,卻又始終堅守在自己的位置。當一側遭遇猛攻時,除了游離者們之外的所有人並不移動位置,這就使逍遙世家無法尋找破綻從而分組偷襲。醫者不斷釋放群體回血和各種祝福類技能,他們的複活術也會優先使用在死亡的醫者和陰陽師身上,猶如一種鏈接效應。只要有一個醫者活著,整條戰線就不會斷裂。甲士等人一旦倒地便自己使用丹藥復活,狂燒RMB的一次性補滿血藥光效縈繞在盛宴的每個人身上,宛若銀色的繭。

  這樣的佈局猶如一個堅不可摧的監牢,將包圍圈的半徑控制在一個刁鑽到死的距離,讓逍遙世家的幫眾可以看得見圈裡被一次又一次強制復活而後迅速砍倒的六個人,卻始終無法更近一步。

  [世界]逍遙一生:行了,別打了。逍遙世家的,都停手。

  五分鐘裡,級別掉到了102級,而在他身旁不斷行竊的盜賊幾乎將他的裝備偷盜一空。幫派成員同樣犧牲慘烈。這樣的代價,比起一場幫戰來,要大得多。

  實力差距,已然明了。若只是一個人的戰鬥,他就算是被輪白也可以銷毀了狐狸不交出去,但是他畢竟是一幫之主,繼續這樣打下去不但毫無勝算,還會元氣大傷。是時候該做一個決定了。

  [世界]逍遙一生:給你狐狸,放我們走。

  場上沉默片刻。

  當眾人的視線落在一旁的青衫男子身上,不由瞪圓了眼。

  只見風雪繚繞,夢魘身邊的雪妖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隻搖著尾巴的白色小狐狸。

  [附近]無以復加的憂傷:狐狸是100級的,我掉到99,被偷了。

  《六界》設定中,角色所攜帶的靈獸不能超過其人物級別。因而此時狐狸恢復為元神狀態,從靈獸欄被彈出,出現在玩家的包裹裡,才會被盜。

  原來盛宴用全部的戰力將他們六人困在圓心裡,目的就是讓他們不斷的掉級,然後竊取狐狸元神。

  夢魘。和那兩個字本身所具有的含義一樣,這個男人的存在猶如一場醒後仍讓人心有餘悸的噩夢。在副本之外設伏,用傀儡師轉移視線,給所有人一種“一旦封魂技能到達時限就可以逃脫”的錯覺,用人數差異引誘自己主動提出幫戰,直到最後失去下線逃跑的退路。從一開始,他就已然計劃好一切。

  此時,追悔莫及。除了求和,再無別路。

  [世界]夢魘:我只需要一隻。

  冷冷的丟下一句話,那個青衫男子便從原地消失。

  這既是讓我們看著辦的意思麼?副幫主魍思嘆口氣對停手的盛宴眾人道:“愣著幹嘛,繼續唄。”

  當盛宴將所有狐狸全部收入囊中後,在線玩家的屏幕上片刻間閃過五句話。

  [系統]系統獎勵限量版靈獸——媚狐已被放生,現世上僅存五隻。

  [系統]系統獎勵限量版靈獸——媚狐已被放生,現世上僅存四隻。

  [系統]系統獎勵限量版靈獸——媚狐已被放生,現世上僅存三隻。

  [系統]系統獎勵限量版靈獸——媚狐已被放生,現世上僅存二隻。

  [系統]系統獎勵限量版靈獸——媚狐已被放生,現世上僅存一隻。

  韓單一邊砍著小怪獸一邊唾棄萬分的碎碎念道:“有病麼,花這麼大力氣搶來又丟掉,都是錢啊錢……

  一抬頭,卻望見不遠處一個身影向這邊走來。青衫漸近,那紫紅色的名字妖冶灼眼,令人生畏的壓迫感排山倒海而來。

  韓單不由挺直了脊背,按著鼠標的手指一寸寸僵硬起來。

  黑眸,黑髮,帶著彷如夜色的靜謐略微瘦削的身形籠罩在寬大的袍裡,讓人移不開視線,挪不開腳步。

  他腳旁,一隻通體純白的小狐狸搖著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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