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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一個失敗的男人,背後都有一個多事的女人。

  韓單硬是被那句看似溫柔體貼又無限YY的偽情話噎住了,憤懣的翻個白眼,斟酌片刻,回道。

  [密語]蓮姬:這兒正在被屠城,你是打算來陪葬?

  [密語]何處風流:我不幸身亡也該算殉情才對。

  她不由輕笑出聲。

  就在這時,一旁的神族軍團開始泛起一陣小躁動。

  “天上飛著的……我眼花?”

  “魔族不是在跟仙族打嗎?”

  “結束了?”

  “沒看到系統公告。”

  “只有這麼幾個,是路過的吧。不過那隻白色的難道是……”

  “大驚小怪,我們這麼多人,滅那幾個還不是像踩螞蟻一樣。”

  ……

  韓單轉換視角望向天空。

  四對翅膀在蒼茫的夜空中模糊了輪廓,飛快掠過的身影掩映星光俯沖向大地,輕巧的落在祭壇正中。

  這是韓單第一次同時看見四人的合體狀態。

  何處風流的那隻鳥名叫“冥火”。合體時翅膀虛化,猶如燃著的幽藍色鬼火,流光暗湧。

  七的翅膀主調是黑色,呈倒鉤狀的羽毛邊緣泛出暗紅,尾羽上垂落點點紅光,宛若滴血。

  月黑風高殺人夜的翅膀足有普通魔族的兩倍大,黑的徹底,彷彿將一切光線都吸了進去。

  四人中最顯眼的是雪牙。他合體後的模樣有一種詭異的華麗……銀光繚繞中,每片白羽上似乎都刻了銀紋,羽翼發出一種金屬質感。那種耀眼的銀色配合他白色的服裝,在魔族以暗色調為主的翅膀中顯得十分特別。

  在七那句“人挺多嘛”算是打了招呼後,幾重大規模的群攻同時在祭壇周圍爆裂。伴隨著“妖族主城失守,祭壇被毀,神族在種族戰中取得勝利”的系統消息,城市中心瞬間成了一片死亡廢墟。

  這條消息意味著神妖兩族大戰的結束。這之後,兩族之間的惡意PK將會受到紅名處罰。

  韓單望著橫屍一地的神族入侵者,頓覺心理平衡。

  “夫人如果是仰面躺著,或許會讓為夫更有興致一點。”

  銀髮紫瞳,玄黑披風,幽藍羽翼。

  那人就這麼招搖的出現在自己身旁,站在這片龐大廢墟的中央。

  一瞬間,韓單有些恍惚。

  自從打遊戲後,第一次有了一種被人重視的感覺。

  明知道是虛幻,卻還是會覺得溫暖。

  逃無可逃的時候,無能為力的時候,束手無策的時候,無枝可依的時候。

  有一個人,會為我而來。

  [世界]糖人街九號:號外號外,天香城內驚現魔族。

  [世界]愛捅婁子的小燕子:魔族和仙族的戰爭正打得熱火朝天,怎麼會跑那去?

  [世界]紙飛機:妖族叫了他們幫忙?這兩族要結盟嗎​​?

  [世界]媽,我冷:什麼亂七八糟的,魔族都在這打著呢,誰去天香城了?

  [世界]糖人街九號:何處風流、雪牙、七、月黑風高殺人夜。

  [世界]地上鞋兩雙:……就四個?

  [世界]我爸是變形金剛:汗。這算是個人行為吧。

  [世界]別打臉:種族戰都不參加了嗎?自從某人辭掉族長之後,魔族人心都散了。

  [世界]二是一種態度:對了,我一直都很好奇他為嘛辭職?

  [世界]懸壺公:據說是因為PK輸給夢魘了。

  [世界]姓蒼名井空:汗,打個架要不要弄得這麼嚴重啊?

  [世界]左邊的左:打架不重要,重要的是為什麼打。

  [世界]右邊的右:紅顏禍水,老婆你千萬不要出牆,你老公我手無縛雞之力,打不贏強悍的情敵。

  [世界]左邊的左:……欠打了你。

  [世界]哎呀:真懷念以前魔族統一的時候,無可匹敵吶。

  [世界]拿鐵好甜:奇怪的是暗閣和血色盛宴之間都不開戰呢,照理說不是應該情敵相見分外眼紅的嗎?

  [世界]叮噹貓的百寶袋:噓!你是想被那兩個殺手幫派追殺咩?

  ……

  神族的大部隊本來就圍在城中,幾秒的功夫便聚攏過來。大約是還未摸清對方的來意,加上對魔族有所忌憚,沒有人率先動手。

  [密語]何處風流:夫人不願起身,是想讓為夫陪你躺會兒?

  戲謔的​​口氣,完全無視了周圍殺氣騰騰聚攏來的人群。

  被月黑風高殺人夜復活的蓮姬哀嘆紅顏薄命。這種情況下被圍,連何處風流他們逃生的機會都很小,何況是自己。妖族復活點就在祭壇邊,強行下線的話人物也會被卡在遊戲中一段時間,這段時間足夠神族們把自己砍死N次,掉級是一定的了。

  “真讓人意外,那邊魔族打得費勁,這邊還有跑出來尋花問柳的。”神族中一個名叫“痴心菲兒”的女子語氣輕蔑地說,“曾經風光無限的族長大人,現在連種族戰都沒份參加,還真是……”話說半句,尾部那省略號分外激發人的想像力。

  族長大人?曾經的?

  剛才世界頻道上說的難道是他?

  韓單一怔。

  “聽說女人通常會對自己看不上的男人表示輕蔑,對看不上自己的男人表示憎惡,從你的口氣看來……”何處風流頓了頓,“是對我由愛生恨?”

  “你少往臉上貼金!”痴心菲兒罵道,“我老公比你厲害多了,我才不會喜歡一個花痴男。”

  雪牙:“咦,我依稀記得論壇裡有一個挺熱的帖子,題目叫做什麼來著……”

  七:“痴心姐表白什麼的,好像。”

  月黑風高殺人夜:“論壇交流區,第5頁第3行。”

  毒舌男迅速反擊,雪牙挑起話題,七立刻跟進,夜全力一擊,這幾人的密切配合讓韓單嘆為觀止。

  那個名為《痴心姐丹心一片,風流哥金石為開》的截圖帖子發在一個月前。

  畫面是在月老廟門外,痴心菲兒和何處風流兩個人。

  三張截圖上分別能看見三句話,其中兩句是出自痴心妞的口。

  一句是“我想和你在一起。”

  一句是“娶我好不好?”

  還有一句是何處風流說的。就一個字。

  “好。”

  回帖四十八頁,也算是大熱過。跟帖者失望有之,譏諷有之,還有一類祝福的間或夾雜在其中,也算是陣容強大。

  韓單暗笑。這帖子必然是這痴心姑娘發的,那時兩人大約親近過一段,她便想用輿論造勢好將這男人圈住,不料此刻搬石砸腳被雪牙拿出來當劍使。

  “老公……”痴心菲兒場內求助。

  “何處風流,你今天是到我的地盤來挑釁的?”她身旁騎著巨狼的金甲狂戰適時開口。面上覆著金色面具男子背著一桿金色長槍,頭上“殺戮天性”四個大字很是奪目。

  “有人還真不拿自己當外人。”突兀的一句。

  直到她說話,眾人的視線這才轉移到那個幾乎沒有存在感的妖族小妞身上。 80級的紅色修行衣普通得不像樣,連附加屬性都沒有,只是因為妖族的女性角色設定而顯出幾分嫵媚。

  那抹鮮紅在一群鎧甲華麗刀兵森然的高級玩家中間,顯得愈加渺小。

  蓮姬挺著那單薄的小身板,很是豪邁的丟下一句話。

  “天香城永遠都只能是妖族的地盤。​​”

  “妖族還有沒死乾淨的……”神族弓箭手的遠攻技能“流光”破空而來,激起一道金色的花火。

  剎那間,月黑風高殺人夜解除了合體狀態,那隻鳥化作一股黑色煙幕將蓮姬團團圍住。那隻金色羽箭沒入其中,不留一絲痕蹟的消散。

  幾乎是同時,雪牙的身形一閃,下一秒已經出現在神族人群中,那弓箭手一驚,第二個技能還沒來得及釋放便已倒地。

  “我的戒指!”倒地的弓箭手怒吼。

  “煉化只有+11而已嘛,看來你全身上下沒什麼好東西呢。”狐面人的沮喪看起來萬分欠扁。

  七出招的快韓單是見識過的,而雪牙的移動速度和路線精準更是猶如鬼魅。只不過讓她覺得更匪夷所思的,是平時一擊就倒得蓮姬仍□的站著……

  呃,那突然變長的血條是怎麼回事?

  [系統]您已經被“一隻胖到飛不起來的鳥”附體,“相濟”附體狀態持續30秒。

  韓單囧,這鳥名兒還真讓人哭笑不得。她看著煙幕中毫髮無損的蓮姬,不由對那隻貌不驚人卻屬性驚人的鳥兒充滿敬意,它的血量居然高達蓮姬自身的十倍。

  陰陽師到達一定級別可以將自己的靈獸當做媒介依附在玩家身上,根據目的的不同,分為兩種,一種是讓對方陷入各種不良狀態,根據靈獸的資質不同,會對被附體者產生吸血、下毒、盲刺等效果,稱為“樊籠”。

  另一種則是替對方抵擋傷害,將被附體角色所受到的一切傷害將首先轉移到靈獸身上,直至靈獸死亡。就是她正在被保護的“相濟”。

  如果說七的快是技能使用的高效,雪牙的快是跑位技巧的嫻熟,那麼月黑風高殺人夜的快則是預測動向後發動技能的反應速度。陰陽師算是個難操縱的職業,複雜的技能,長短不一的冷卻時間,只有精準的計算出時機,才能絕殺和自保。他們可以是攻擊上一無是處的雞肋,也可以是危急時執掌生死的神祗。

  高攻擊的狂暴武士,高效率的盜賊刺客,強控場的陰陽師,外加一個可以在任何位置上使用任何需要技能的移魂師,將這樣的組合做對手是令人生畏的。可是雙拳難敵四手,眼下敵人層層包圍,逃無可逃。韓單不由有些擔憂地看了眼自己身旁的銀髮男子。

  “在我沒同意之前,最好別碰她。”何處風流手中已然換上一根流光溢彩的法杖。

  寂夜將至。遠方天空掛上一輪新月,如鉤。

  火光搖曳,風聲獵獵。

  他站一眾神族面前,將身後的她與那些危險和殺意阻隔開來。

  那個銀髮藍翼的背影,風華卓然,高傲狷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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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你像柯南一樣,每一次出現都讓我的生活中充滿了不安。

  [世界]糖人街九號:開打了!風流四人組挑戰神族大軍!

  [世界]非煙:風流哥哥必勝!

  [世界]納蘭琳瑯:非煙你這個腦殘女又爬上來裝什麼嫩,我警告你最後一次,少跟在風流後面,見一次殺一次。

  [世界]情如流水夢相思:喲,納蘭,你還要不要你那張老臉?

  [世界]玉玲瓏:這是狗咬狗呢,真熱鬧。

  [世界]紫蘇:你怎麼不撲過去,是怕咬不過人家吧?

  [世界]玉玲瓏:手下敗將還敢露頭,不知道當時是誰說要輸了就刪號消失的。

  [世界]紫蘇:那次是我網卡饒你一命,我說過,我得不到的,你玉玲瓏也要不起!

  [世界]張三瘋:……一牽扯到風流,這群女人都瘋了。

  [世界]紙飛機:下注了下注了,4挑N的結果,大家去論壇踴躍投票!

  [世界]別打臉:如果我投輸,會被追殺嗎?

  ……

  紛擾嘈雜的世界頻道最終因為一句話而沉寂下來。

  [世界]殺戮天性:何處風流,今天是你挑起的爭端,要麼就把你身後的妖族女人交給我,要麼就別怪我不手下留情。

  所有人都靜觀其變。

  她皺了眉。殺戮天性是想把爭端轉變為一種對抗,一方面逼何處風流把今天的四對N應承下來,一方面又為這種毫無公平可言的戰鬥找好藉口。剛才何處風流已經擺出了回護的姿態,現在交出自己必然會被人恥笑。然而如果他不交,神族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動手,以四敵百,結果可想而知。

  韓單在鍵盤上劈裡啪啦的飛快打字。

  [密語]蓮姬:現在的情況,裝掉線什麼的最管用了,我先下了……

  [密語]何處風流:等等。

  她一愣,只見他說。

  [密語]何處風流:為夫好不容易有個衝冠一怒為紅顏的機會,怎麼能這麼輕易錯過?

  [密語]蓮姬:你居然還有心情開玩笑?這種情況根本沒有勝算,會被輪白的。

  [密語]何處風流:如果我贏了呢?

  [密語]蓮姬:贏個鬼啊……你要能贏我就去世界刷一百遍“我是豬”。

  [密語]何處風流:一言為定。按住Enter鍵別動。

  說罷,世界上刷過一句話。

  [世界]何處風流:恐怕不行,怎麼說她也是我沒過門的媳婦。

  宛如投向平靜湖面的一塊巨石,砸​​起軒然大波。世界頻道炸開了鍋,在眾多“那女人是誰?”的質問聲中,韓單臉上的表情僵硬無比。

  這傢伙就不知道什麼叫低調嗎?

  如果說上次他的反應是對八卦消息模棱兩可的回應,這一次則成了毫無避諱的宣告,影響範圍從蝴蝶蘭和黑玫瑰變成了全服那些明戀、暗戀、各種戀著他的女人們。

  以後的日子可怎麼過……

  [世界]殺戮天性:哈,今兒是你自己找死,兄弟們,動手!

  說罷一馬當先的衝上前來,身後是如潮水般撲來的神族軍團。

  韓單眼看痴心菲兒殺招將至,正在手足無措,一眨眼卻發現蓮姬懸浮在半空。那雙銀白翅膀下面,抱著她的正是雪牙。

  [隊伍]雪牙:有人委託我照顧你,乖,別亂動。

  他將她放在高處的房頂上,隨後收了翅膀站在她身邊。

  [隊伍]蓮姬:你不下去幫忙?

  他閒適的態度讓人很不淡定。

  [隊伍]雪牙:看清位置才好下手,值錢的獵物總是不太好捉。

  [隊伍]蓮姬:你是我見過最敬業的小偷。

  [隊伍]雪牙:謝謝誇獎。

  說罷,抖出翅膀一躍而下。

  戰鬥正酣。魔族的合體技決定了他們可以在無需發動時間的前提下完成飛翔和落地。處於飛翔狀態的時候不能攻擊和被攻擊,四人時而低飛躲開傷害,時而落入人群發動技能。即便如此,他們也會被神族的束縛和冰封等技能凍住,魔族體質偏弱防禦較低,一時間猛增猛減的血條讓人看得心驚肉跳。普通的回血藥都需要冷卻時間,燒RMB的高級丹藥光效環繞在他們周圍幾乎形成了一個繭。奢侈啊……

  此時的戰鬥與種族戰時不同,每一次死亡都將會受到經驗下降8%和金錢損失的懲罰。更讓人抓狂的是,還有一個專職小偷在屍體旁神出鬼沒的偷裝備。

  站得高自然縱覽全局。不一會兒韓單發現有些古怪。

  這四人的攻擊方式很不尋常。

  他們的目標似乎是有意集中限定在幾個人身上。包括被殺戮天性纏住的何處風流,他的群攻以大規模冰凍和麻痺為主,而致命攻擊點卻集中落在某幾個人身上。連本應作為後盾的陰陽師也頻頻使用負面技能。雪牙偷襲得手後冒著生命危險停留在死者身邊使用竊取技能,幾次差點因此而喪命。

  不僅他們的行為怪異,大部分神族的表現也很讓人費解。

  幾名醫者並不去管地上死亡的戰士,卻隨著魔族四人的攻擊,把復活的目標集中在固定的幾個人身上。而另一批有戰鬥力的神族幾乎沒有發動攻擊,哪怕是在沒有被技能定住的情況下,也只是跟隨著其他人的步子移動。如果不是從高處俯瞰,這樣的行為在混亂的戰鬥中不會被注意到。

  這是為什麼?

  轉眼四人的剩餘合體時間已經逼近末尾。幾個起落間,幾乎是同時的,四人突然向著殺戮天性攻去。

  巨大的爆裂在地面上盛開,掀起滔天巨浪。煙幕中,四道身影如飛鳥般掠起,落在屋頂上。

  光效漸散,神族族長橫躺在地。

  “媽的!何處風流,你有本事別逃!”殺戮天性氣紅了眼,“老子今天不輪白你就刪號走人!”

  “花了這麼多錢,刪了多可惜。”男人語氣慵懶。

  殺戮天性:“白鳶,還冷著幹嘛?趕快復活我。”

  一旁守候的神族醫者上前幾步,正要吟唱復活術卻被一道金色的雷擊打斷,她腳下生長出無數冰凌,晶瑩剔透的將她包裹其中。

  而動手的人卻是她身後的神族法師——一劍霜寒。

  這樣的變故讓關注事態發展的眾人陷入一片驚愕。

  場中的氣氛彷彿結了冰。

  “霜寒,你幹什麼?”白鳶質問。

  “殤影走的時候給我留下一句話。”一劍霜寒緩緩上前,“他說,'神族不戰不是因為不敢戰,而是因為不能戰'。”

  殤影?韓單眨眨眼。

  前不久那個一直平和的神族族長殤影忽然刪號離開,長老殺戮天性上位,外傳是內鬥分裂,內情誰都不知。今天看來,事情也蹊蹺的很。

  一劍霜寒頓了頓,繼續說道,“神族等級分佈不均是眾所周知的事情。已經成熟的高級玩家少,100到135級玩家又需要大把的練級時間。幾場仗打下來,倉庫裡原本就不多的儲備物資幾乎消耗殆盡,更是有人不斷掉級。殺戮天性,你一味好戰帶來的結果就是毀了殤影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龐大族群。”

  從上方看去,此時的神族已經站成涇渭分明的兩派,而以一劍霜寒為代表的主和派人數遠遠多於另一方。

  “你們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要不是有殺戮帶著你們,神族能有今天這麼強盛?”痴心菲兒罵道,“一群白眼狼!”

  “他讓神族和原本的同盟決裂,不斷挑起各種爭端,四處結仇,導致級低的神族玩家總被報復的人惡意濫殺。這就是強盛?”藍衣女子“旋木的眼淚”開口道,“就算我們可以容忍他的好戰,也絕不能容忍他設陷阱輪白殤影!”

  “他輪白了殤影?”質問排山倒海而來,原本站在殺戮一方的許多人倒戈相向。畢竟,前族長殤影人緣一向很好,而且殺戮天性還是他一手帶起來的徒弟。

  “這幫孫子!”名叫雷鬼的神族刀客罵道,“怪不得族群倉庫裡的還魂丹全沒了,每次復活我們的都是醫者,不是陰陽師,他們早就設計好讓我們幾個掉級。”

  “那四個魔族是他們找來的幫手。”他身邊的弓手說,“他們剛才有意的追著我殺。我降了三級,刀和項鍊都被那個小偷偷走了。”

  大勢已定,再戰,已經無望。

  “該算是生意才對。”七懶洋洋的坐在屋簷邊插話,“我們要價不低。”

  原來如此。

  一切從最初就已經計劃周詳。

  神族和妖族的戰爭,他算準了妖族會輸,所以出現在天香城裡,對殺紅眼的神族族長挑起爭鬥,引他入局。然後把攻擊集中在殺戮天性的幾個得力助手身上,讓他們掉級,並由雪牙竊取他們的高品階裝備。天香城的兩個錢莊倉庫離城中心都很遠,他們必然來不及提取庫存的裝備。

  神族的一些人早就知道了這個計策,這也就是為什麼神族的醫者在復活那幾人時動作普遍很慢。他們得到了一劍霜寒的授意,務必讓雪牙偷到裝備再使用複活術。單憑自己的力量,神族即便能將殺戮天性從王座上拉下來,但必然會造成兩派的兩敗俱傷,最終削弱全族實力,而僱傭的魔族殺手則很高效的完成了這一切。

  眾叛親離的領導者。

  無能為力的追隨者。

  聲勢浩大的反叛者。

  作壁上觀的暗殺者。

  原來,這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鬧劇,而她正好是計劃裡錦上添花的一部分。

  韓單看向身旁的男子,不覺心裡悶悶的,像是陰天裡久久不至的那場雨。

  怎麼會有一種若有似無的失落感呢?

  這不過是一個虛擬世界裡的遊戲。

  用民主決議撤免了殺戮天性族長職位​​,並把他和主戰派一起驅逐出了族群之後,一劍霜寒來到幾人面前說:“我該說聲謝謝,本來我以為你們不會來。”

  狐面人笑道:“你該謝謝小妖精,如果她不在天香城,風流也不會答應你的交易。”

  看見這句話韓單愣了愣。

  只見銀光一閃,神族男子已然倒地。動手的正是何處風流。

  不遠處的神族大驚,忙圍上前來。

  “沒事。”趴在地上的一劍霜寒開口,“剛才讓人向蓮姬動手是我不對,我當時怕你們會直接帶著她離開。我道歉。”

  “你該慶幸她沒死,不然我會讓你和殺戮天性一樣慘。”何處風流手中的劍寒氣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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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人生的無常在於那些不能被預見的相遇和別離。

  夜幕下的江深沉安靜。

  她抬眼,遠遠望見對岸閃爍的霓虹。

  “可惜了。”男子站在她身邊,微笑。

  “什麼?”紅酒微醺,她有些迷茫的眨眨眼。

  “沒讓我在大一就和你這麼親近。”男子作惋惜狀。

  “呵。”微涼的風從兩人中間穿過,吹散了她的發。 “大學時代我大約是女生里最沒魅力的一個,人家的戀愛次數都以十位計了,我除了一場無疾而終的鬧劇,卻連一束玫瑰都沒收到過。”

  “那時候的戀愛更像是幼稚的配對遊戲,修成正果的不多。”

  “多謝安慰。”她勾起嘴角。

  “事實如此。況且你並不缺乏魅力。據我所知,有不少男生對你有好感。”

  她彎起眼睛自嘲道:“那些'對我有好感'的男生們都忙著去上晚自修了麼?”

  “他們啊,還不是因為……”他的話斷在中途,看見她正用漆黑的眸子望著他,笑道,“起風了,我們回去吧。”

  “杜松。”她看著他的背影,輕喚一聲。

  男子轉身的側影在月光下有些朦朧。他站在她面前不遠的地方,清朗溫和。

  她捏緊了拳,似乎用盡全身的力氣。

  她聽見自己單薄的有些細微顫抖的聲音,猶如飄落在湖心的一片離枝花瓣。

  “我很喜歡你。”

  ……

  忽然刺耳的尖銳傾覆世界,天空碎成剔透的玻璃從高處下墜,在被刺穿之前,韓單猛地睜開眼。

  床頭的鬧鐘震耳欲聾。

  原來是夢。

  那時,那地,那人,那景。在她無數次的回想中用一種柔和卻深刻的方式植入記憶,再抹不去。

  那句在現實中始終不曾說出口的“我喜歡你”,終於在夢境裡成全。

  如果當時說了,結局會不會不同。

  她無數次的為此而遺憾,又無數次的勸自己釋然。

  正當韓單盯著天花板陷入低氣壓,忽的有人在她眼前揮揮手。

  “好好享受你自由的最後一日吧,我去上班了。”阿潔風乾了指甲油,對著鏡子整了整衣領,踏著小高跟風風火火的出門。

  睡意全無。韓單爬起來翻箱倒櫃的找牛奶,然後叼著麵包爬上網。

  《六界》裡的清晨顯得有些安靜。

  經過一晚上的修繕,天香城已經基本恢復了原貌。朝陽從城牆遮住的天空一點點緩慢升起,街市上掛機的攤販還未從睡夢中醒來。

  看見何處風流的頭像灰白地沉寂在好友列表裡,韓單不由笑了。不知不覺開始在上線之後找他,這習慣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點開任務列表,她的目光被釘在其中一個紫色挑戰任務上。金錢、大量經驗,還有在附加隨機屬性的高品質手鐲……獎勵惹得韓單咽了口唾沫。所謂利令智昏,迅速跳上小毛驢直奔任務怪而去的蓮姬童鞋完全沒有註意到任務難度後面的四顆星。

  碧水灣是一片淺灘,那裡生活著一**可愛的蝦兵蟹將和一隻風流倜儻的龍王太子……喂喂,那隻腦袋長的像馴鹿一樣的東西真的是龍王太子嗎?

  蓮姬正對著青面獠牙的任務怪大眼瞪小眼時,卻見對方冷哼一聲,丟出一句“大膽!竟敢覬覦本殿的美貌!”言畢廣袖一揮,招出兩條水龍朝蓮姬襲去。毫無準備的韓單被那句話鎮住,抵抗幾秒,倒地身亡。

  這自戀狂居然能自動切換成主動怪。果然,獎勵豐厚的任務不是那麼容易就成功的。某人吸取教訓,重生後先去買了一堆血藥,調整好狀態挺身上前。

  三十秒後,一個淒慘的女聲響徹碧水灣,太子殿下再度無限妖嬈地從她身上踩過。

  韓單對著幾分鐘內直降16%的經驗條怒火中燒,為了不重蹈前兩次的覆轍,她一狠心在集市上花重金買了幾張回魂符(注:消耗品,使用該符咒復活時不掉經驗)咬牙切齒的重回故地。

  這次她學乖了,打幾下跑兩步,把補血藥的冷卻時間熬過去再撲上去打。

  眼看著怪物血條在她的持久戰下見底,韓單喜上眉梢。不料太子殿下突然雙眼泛紅,淒厲喊了一句“本殿寧死不從!”一道青煙化身金龍,對著蓮姬就是一陣猛撓。此番變故大大出乎韓單意料,蓮姬那小身板勉強支撐了兩下,加血困難卻又被龍纏住動彈不得,終於屏幕一暗第三次掛了。

  用掉回魂符的韓單在腦袋裡飛快完成成本計算,陷入偷雞不成蝕把米的沮喪中,卻發現彈出一個對話框。

  [系統]怪物強大,勢單力薄,一個人很難搞定?尋找一群朋友吧。同心協力,相互守望,讓你的《六界》生涯更加精彩!您需要呼朋引伴嗎?

  朋友嗎……韓單猶豫了一下,點了“確定”。

  [系統]您的請求已經發出,180秒內,請等待響應。

  就在三分鐘即將過去的時候,忽然跳出一條黃色的提示。

  [系統]玩家“墨千隱”響應您的呼喚,請求加您為好友。

  [好友]墨千隱:打龍太子?

  [好友]蓮姬:嗯。

  [好友]墨千隱:掛了三次?

  [好友]蓮姬:……嗯。

  [好友]墨千隱:等我。

  不一會兒,便看見一綠衣男子策馬而來,在她面前站定。

  韓單隨手點開他的資料,墨千隱,人族醫者,88級。

  喂喂……來幫手的話至少也給我來個能打能抗的角色嘛,這多了一奶媽算是怎麼回事兒?一個是打怪基本靠磨的花妖,一個是攻擊基本無能的醫者,韓單一副苦瓜臉,暗道前途堪憂。

  組隊後男子利落的舉杖吟唱,給蓮姬加上五花八門的BUFF,隨即站到一旁再無動作。

  兩人靜默片刻。

  [隊伍]墨千隱:還不動手?

  [隊伍]蓮姬:我一個人打?

  [隊伍]墨千隱:當然。

  [隊伍]蓮姬:我是花妖,血少攻擊低,扛不住這怪……

  [隊伍]墨千隱:你見過打BOSS的時候奶媽往前衝的嗎?

  [隊伍]蓮姬:那倒是沒……

  [隊伍]墨千隱:所以,上吧。

  這廝真的是來幫忙的嗎?韓單嘔血。

  無論如何這人也是自己招來的,眼下甩手走人顯得太不禮貌。如果等下再度身亡,自己便有藉口逃之夭夭。韓單有些心疼的看了眼包裹裡的回魂符,硬著頭皮上前調戲龍太子。

  一邊緊盯血條生怕一不小心又掛掉那8%的經驗,一邊想著對方會不會覺得自己笨手笨腳,結果這次“圍剿”反而比上一次“獨鬥”還要緊張,憋出一腦袋汗。

  對於醫者而言,花草系妖族是最難伺候的。他們以血少而聞名,回血稍慢便有可能喪命,而過早吟唱回血技能卻又容易導致冷卻時間未到而錯過第二次加血,結局同樣是死。因為這些原因,蓮姬小盆友才會在組隊時慘遭拋棄。不過此刻他身後的綠衣男似乎比之前遇到的庸醫高明一些。加血的時間很是恰當,讓韓單伸出去按補血鍵的手指一直懸停在鍵盤上方。

  [隊伍]蓮姬:等會它會狂暴。

  她匆忙提醒隊友。好不容易打了那麼久,萬一等會又功虧一簣她也要狂暴了。

  [隊伍]墨千隱:沒事。

  片刻,他補充一句。

  [隊伍]墨千隱:有我。

  韓單冒煙了。

  老娘知道你能複活,但是醫者復活和陰陽師還魂是兩個概念啊!你復活是要扣經驗的啊!我死了那怪的血又恢復原狀了啊!到底還要重頭再來多少遍啊?

  以上怒吼以完全忽略標點符號的語速飛快在她腦海中閃現。她沒有時間把這些字打在聊天框裡,因為太子殿下已經狂暴了……

  韓單一邊放技能一邊手忙腳亂的吃丹藥,卻發現似乎多此一舉。那人總會在她血條將空的時候及時為她補血,雖比剛才多了幾分驚心動魄卻仍游刃有餘。

  當金龍化作一道青煙消失時,蓮姬的任務欄抖了幾抖,蓋上一個“成功”的印章。

  韓單心花怒放的跳上驢便要趕去領獎勵,才發現那人依舊站在原地。

  [隊伍]蓮姬:謝謝你,我先走了。

  [隊伍]墨千隱:你這是要始亂終棄?

  [隊伍]蓮姬:……

  您的成語能不能不要用的這麼鬼斧神工?

  [隊伍]墨千隱:天都的副本做了嗎?

  [隊伍]蓮姬:還沒。

  [隊伍]墨千隱:一起去。

  [隊伍]蓮姬:我們倆?

  通常的副本都會設定難度,即便是簡單層次的,單憑一己之力想要完成也很困難,何況是兩個攻守皆弱的角色。

  [隊伍]墨千隱:找人帶。

  [隊伍]蓮姬:人家要帶也帶60級以下的小徒弟,還能賺個師徒經驗,我們兩個80多了,誰吃飽了撐的……

  [隊伍]墨千隱:偶爾撐一撐總好過一直餓肚子。

  [隊伍]蓮姬:……

  領到獎勵的蓮姬跟著綠衣男來到副本入口處,見一人正站在傳送人身旁。

  白衣青劍,容貌清朗。

  韓單的目光定在那個名字上,一怔。

  那正是丟給她一百萬元寶做分手費後,又為此追殺了她許久的男子。

  她的前夫。

  楚雲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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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

  前夫是一種讓人哭笑不得的生物。

  韓單很是不解。

  那個昨天剛剛追著她砍N刀的男人,為毛會在今天會很友善地和她打招呼,並且兢兢業業地帶著他們刷副本?

  兩人從單純的“夫妻關係”一夕之間變成複雜的“追債關係”,本以為見面少不得一番唇槍舌戰不歡而散,急中生智連應對的詞兒都準備好了,卻見對方雲淡風輕的冒出一句“蓮姬,你也在”。

  這句對白著實出乎了她的意料,愣在當下不知怎麼接招。

  對於112級的楚雲飛而言,刷80級的天都副本無法獲得經驗。本以為這兩個男人交情不淺,但奇怪的是,除了墨千隱那句“刷三次”之外,兩人在隊伍頻道沒有任何交談。

  楚雲飛群怪的速度很快,蓮姬和墨千隱跟在他身後不遠處蹭經驗。對話框裡一片安靜。

  這場合讓韓單覺得很是彆扭。

  [隊伍]蓮姬:前夫大人今天不打算殺我了嗎?

  在山谷底部施放技能的楚雲飛動作一滯,在怪群中央停了下來,幸而對他來說這些小怪不構成危險。

  片刻,他問。

  [隊伍]楚雲飛:我殺過你?

  她氣結。

  [隊伍]蓮姬:看來前兩天我被人砍倒N次,被人帶隊在魔城門口蹲點,被人追討一百萬元寶都是幻覺。那麻煩你和GM說一聲,把我掉了的那些經驗補回來。

  沉默片刻。

  [隊伍]楚雲飛:這週我並沒上過線,今天是第一次。

  [隊伍]蓮姬:憑我的能力沒法尋仇,何必抵賴。

  [隊伍]楚雲飛:我想我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了。殺你的不是我,但這事畢竟是因我而起,很抱歉。

  她蹙眉。男子的回應著實很有風度,讓人無可指摘。此時,一直沉默的隊友二號忽然開口了。

  [隊伍]墨千隱:這樣就算了?

  韓單一愣。

  他是在幫自己,口氣甚至有些咄咄逼人的味道。不料楚雲飛並沒有生氣,迅速回應道:“這兩天我都在,我帶你們升級。”說罷立即投身到刷怪大業中去。

  對方君子謙謙,再得理不饒人就顯得失了氣度。韓單嘆口氣,她找不到他對自己撒謊的理​​由。從之前所了解的楚雲飛看來,這個男人品質並不壞。唯一的可能就是——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有人用他的號來做了這件事。自己平日與人交往本就不多,更談不上結仇。顯然楚雲飛對此事並不想多談,反而一口承擔下來主動道歉,那麼真正動手的人必然是他很親近的人。答案已經明了,拈酸吃醋找自己茬的就是他的新婚娘子。

  [隊伍]蓮姬:不用了,我只希望今後不要再發生這種事,畢竟被人追殺的滋味不好受。

  [隊伍]楚雲飛:不會。我保證。

  出了副本,韓單拒絕了楚雲飛“我帶你們升級比較快”的提議,堅持自己跑任務。墨千隱一副無所謂進度的樣子跟著蓮姬的小毛驢在地圖間穿梭。

  路上,忽見一條密語。

  [密語]楚雲飛:你和他在一起了?

  那是被迫的……想起何處風流她就頭大。然而解釋太麻煩,索性承認。

  [密語]蓮姬:嗯。

  [密語]楚雲飛:他沒說過他是……

  [密語]蓮姬:是什麼?

  [密語]楚雲飛:呵呵,沒什麼。之前發生的事,真的很抱歉。

  韓單被他的慾言又止弄得一片迷茫。

  [密語]蓮姬:沒關係了,都過去了。

  [密語]楚雲飛:墨的實力遠在我之上,和他在一起你會很安全。

  韓單黑線。

  搞了半天,原來是雞同鴨講。她正要解釋,卻發現隊伍頻道跳出一句“你想自殺?”抬眼看去,蓮姬正置身於三隻怪物中間,血條驟減,幸好有墨千隱這個奶媽在。她連忙操縱人物後退到角落,以石頭做屏障,間隔挨個將它們消滅。

  “我沒注意……”韓單發了個吐舌頭的表情。

  “怎麼,舊情人讓你心神不寧?”他口吻戲謔。

  “有人亂點鴛鴦,把你我錯看成了一對。”

  “呵。”男子淡笑,“那也不錯。”

  “……”避開危險之後的韓單再切入密語,楚雲飛卻再無回應。談到一半的話也就此作罷。

  “這個任務做完之後你要去哪兒?”墨千隱問。

  “不知道吶,沒任務可做了,副本又打不過。”她顯得很沮喪。

  “加入幫派會有幫派任務。”

  “我這級別、這職業能組到隊都像是鐵樹開花了,哪兒還有幫派肯收。”

  她所在的“鳳凰”區雖然還沒有150的滿級玩家,但級別大都過百。偶爾有幫派收散人都標明要120級以上,撇開花妖的職業弱勢不說,她這尷尬的級別也是不惹人愛的。

  “想加嗎?”

  “什麼?”

  “幫派。”

  “你自己不是也沒加嘛?”她查看了他的人物資料,幫派一欄空空如也。

  “等我一會兒。”說完這人就一道銀光從原地消失了。韓單正迷茫,卻見屏幕上跳出一個對話框。

  [系統]幫主墨千隱邀請您加入幫派“一步相思”。

  她脫力扶牆……這位還是貨真價實的行動派。

  建立幫派只需要滿足兩個條件,一是60級以上,二是繳納一筆費用。對於平時連買藥都恨不得打暈那隻黑心NPC的韓單而言,建幫費用後面一連串的零足以讓她直接從腦袋中過濾並且將此事蓋上“與己無關”字樣的戳。此刻這廝居然因為“兩人都沒幫派”而迅速地建了一個,讓人大跌眼鏡。

  “浪費錢啊,幫派技能什麼的都是根據幫派規模的大小來提升的,人數少的幫派投入成本和產出完全不成正比吶……”她心裡暗罵這人敗家子。

  “嘮叨多了會變老的。”某人不以為意的調侃。

  “……”

  點了“加入”之後的韓單望著空蕩蕩的成員列表,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雖然此人的行為顯得有些匪夷所思,但看著蓮姬頭頂上那句自從“楚雲飛的娘子”消失後便一直空寂的人物稱號被“一步相思副幫主”所填補,心裡忽然有了一種淡淡的歸屬感。

  幫主和副幫主。只有兩個人的幫派,也算是有家可歸吧。

  [幫派][副幫主]蓮姬:那麼,幫主大人需要我去世界上喊兩嗓子召點人來嗎?

  [幫派][幫主]墨千隱:你有號角?

  [幫派][副幫主]蓮姬:新手任務發了五個,一直沒捨得用。

  [幫派][幫主]墨千隱:好吧。

  好歹人家收留了自己,出點力也是應該。她在天香城倉庫旁站定,把那句“一級幫派[一步相思]收人,等級不限,男女皆宜,欲加從速”端端正正連刷了五遍。

  此時正是上午九點,大多數在線的玩家還在掛機。韓單看著發出的消息被交談和買賣吆喝聲壓下去,意料之中的石沉大海,便打起精神去做幫派任務,正當她為去哪收集八顆冥靈犯愁的時候,屏幕上跳出了對話框。

  [系統]玩家何處風流請求與您相擁。

  蓮姬:“你怎麼神出鬼沒的?”

  何處風流扑騰著翅膀攬著她往魔城方向飛去:“我一上線就跋山涉水而來,夫人卻如此冷淡,還真讓人傷心。”看見她頭上的稱號,頓了頓,“你的幫主是魔族?”

  蓮姬:“人族。怎麼了?”

  “呵。”男子發出一聲不明所以的輕笑,“只有兩個人的幫派太冷清,不如到我這兒來。”

  “免了,我可不想去你的幫裡遭白眼。”

  何處風流所在的“暗閣”實力很強,扎堆聚集著一批賞金獵人。她沒那金剛鑽,也不敢往瓷器活邊上站。

  “退了隊,我帶你升級去。”他亦不強求。

  韓單做了一上午任務,充分體會到自己刷怪的辛苦,此刻受到利誘很沒有氣節的應了聲好。忽然想起辛勞的幫主大人,於是問道。

  蓮姬:“可以多帶一個人嗎?”

  何處風流:“雄性免談。”

  蓮姬:“那算了,我還是自己打怪吧。”

  何處風流:“我記得有人似乎欠我一百句話。”

  蓮姬:“你不會真的要讓我在世界上喊一百遍'我是豬'吧?”

  何處風流:“願賭服輸。不過如果換一句,我可以考慮讓你只喊一遍。”

  蓮姬:“換成什麼?”

  何處風流:“你表白時說過的那句。”

  蓮姬:“麻煩你給個其他選擇吧。”

  何處風流:“陪我練​​級。”

  蓮姬:“我去根本就是蹭經驗,反而會拖你們的後腿。”

  對方頓了頓,回應。

  “那句話的重點不在後面兩個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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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

  風吹旗動,風未動,旗未動,動了的只是心。

  魔城外的北寒雪原千里冰封,連綿的冰山蒼茫起伏,一派銀裝素裹。

  風捲碎雪在空中飄灑,似乎可以感覺到迎面而來的寒意。從空中俯視,宛如一個銀白色的夢境。

  對於被某人“脅迫”而來的蓮姬來說,丟下隊友自己跑來蹭經驗心裡始終覺得有些內疚。墨千隱連一句話也沒有多問,應了聲“好”便解散了隊伍。

  唯美的場景設定讓韓單很是著迷,卻發現抱著自己揮舞翅膀的某隻停在半空,沒有下去的意思。

  [隊伍]蓮姬:這是在幹嘛?

  [隊伍]何處風流:培養親密度。

  [隊伍]蓮姬:請說人話。

  [隊伍]何處風流:等七他們。

  [隊伍]蓮姬:下去等不行嗎?

  [隊伍]何處風流:你看過鯊魚搶食嗎?

  [隊伍]蓮姬:你的思維真跳躍。

  幽藍色的翅膀滑行一段,男子便解除了相擁狀態。

  蓮姬從低空落下,腳剛一著地,只見周圍地表的冰面忽然迸裂,從地下鑽出數團風雪。每個纏繞的風團逐漸形成人狀,由透明變得具體,最終成為長髮飄逸透明眼瞳的女子,頭上鮮紅的“雪女”兩字清晰可見。

  若從上空俯視,便可以清楚地看見周邊成型的雪女們朝著蓮姬迅速圍攏,用它們尖而且長的利爪發起攻擊。

  這一切發生的很快,她的手指還停在鼠標上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屏幕上蓮姬已然倒地。倒下的一剎那,那群雪妖便紛紛華麗轉身,消失在蒼茫冰原上。

  除了地上多了一具鮮紅屍體外,美景一如剛才。

  ——看過鯊魚搶食嗎?

  這下不但看了,還自己做魚食體驗了一把。

  “有趣嗎?”某人撲扇翅膀停在空中,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你居然把我扔下來!”她恨的咬牙切齒。

  “我只是滿足一下夫人'想落地'的願望而已。”他狀似無辜。

  她打了一排噴火的表情:“我現在比較想實現'你去死'的願望。”

  “小妖精,地上涼。”率先趕到的雪牙完全沒有同情心的戲謔。

  “冰天雪地的,大俠還如此敬業的拿著扇子,讓我覺得地上其實還不算太涼。”她迅速還以顏色。

  “哈哈。”七很配合的笑場,“有意思的丫頭。”

  有意思個屁。韓單憤懣地翻個白眼。

  月黑風高殺人夜姍姍來遲,身後還跟著一隻翱翔的飛鷹。

  七冒出一句“啊哦,有熱鬧瞧了”便一馬當先的降落,幾個爆裂群攻技把紛紛鑽出來的雪女們掃倒。接著雪牙和何處風流也在附近落下,各人站定一處,掛機刷怪。月黑風高殺人夜復活了蓮姬守住一邊,用他那狀似鏟子的招魂杖敲打雪女。四人正好站成一個正方形,將蓮姬安放在中間這塊安全區域裡。

  從鷹背上一躍而下的白衣女子輕喚一聲“風流哥哥”,然後上前幾步,站到何處風流身旁,拉弓射箭助他殺怪。

  原來是蝴蝶蘭。

  [隊伍]月黑風高殺人夜:她是跟來的。是你說小妖精掛了讓我快點趕來的,不然我就引她到其它地方兜風去了,這不能怪我。

  [隊伍]雪牙:我猜……要不是需要四個人拉怪保證中間安全,你早被他弄死了。

  韓單調整視角看向蝴蝶蘭。或許網游之中的女子該當如是,造型清麗白衣若蘭,溫柔似水善解人意。兩人站在一處,宛若楊過和小龍女,一對賢伉儷。而屏幕上的蓮姬則完全沒有絲毫玉女氣質,鮮紅紋飾如硃砂印記點在額前,紅衣勝血,媚眼如絲,多了幾分風塵潑辣,倒更像是龍門客棧裡的金鑲玉。

  隊伍的上限是五人,通常如果隊伍已經組滿,多餘的人會知趣離開,蝴蝶蘭卻依然選擇在何處風流身邊落了下來。明顯是等那個男人的回應。

  在韓單看來,何處風流要麼是踹了自己加她入隊,要麼開口請她離開。然而等了片刻,他卻什麼都沒做。於是她不咸不淡的問一句。

  [隊伍]蓮姬:現在這種情況,我是不是多餘了?

  何處風流依舊沒有反應。

  她撇撇嘴,退隊後一道光回了城。

  [隊伍]雪牙:走了呢。

  [隊伍]七:歸根結底是夜的錯,他引來的那個妞。

  [隊伍]月黑風高殺人夜:我去把她追回來算了。

  說罷他便展開翅膀,卻被雪牙叫住。

  [隊伍]雪牙:得到滿意答案之後,當然還是自己收拾殘局的好。

  [隊伍]七:滿意答案?

  [隊伍]雪牙:比如說“啊,原來她真​​的會因為別的女人出現而生氣”之類的。

  “太聰明就不可愛了。”一直沒開口的何處風流撲搧著翅膀,一飛沖天。

  “謝謝誇獎。”白衣公子紙扇中銀芒閃現,將靠近的雪女擊倒。

  [隊伍]月黑風高殺人夜:我靠,這廝泡妞的水平居然比我好。

  [隊伍]七:所以你練了這麼久,還不如一個新手?

  [隊伍]月黑風高殺人夜:……

  好好一部窮搖大戲,男主角忽然消失無蹤,徒留女一號蝴蝶蘭在原地尷尬萬分。

  韓單正打算在天香城裡擺攤把多餘的任務材料賣掉,一換視角才發現男人站在她身邊。

  這算啥?剛才悶聲不響的默認我多餘,現在又像根電線桿似的杵在這兒。

  她把身後跟著的小毛驢的名字改成“讓讓,別妨礙主人做生意”,便繼續整理包裹。過會兒抬眼一看,男人肩上那隻鳥的名字從“冥火”變成了“吃醋了”,頓時黑線,於是繼續改驢名為“還好王子病不傳染”。

  鳥名——“為什麼跑”

  驢名——“不想做燈泡”

  鳥名——“誰說你是燈泡”

  驢名——“我有自知之明”

  鳥名——“我對她沒興趣”

  此時,繁榮的天香城市集里人頭攢動,何處風流那一身墨色戎裝在色彩斑斕的妖族角色中顯得格外惹眼,加上他那遠揚的“惡名”引來圍觀無數,將整個市集擠得水洩不通。敬業的“糖人街”記者團再度實況轉播掀起八卦的□,世界頻道熱鬧非凡。

  她嘆口氣。

  最初招惹他是為保命,他順水推舟借她擋了桃花,又幾次三番救她於困頓。短短幾日她的世界因他而顛覆,始作俑者卻是自己。誰又能理得清那些誰是誰非的頭緒。縱然她不願承認,但上線時總會下意識的去看他在不在,無望時也會不自覺想起他來。這大約該算是一種依賴。

  又是什麼時候開始,這種依賴被不知不覺地放大了呢?

  他說過要娶她,而她卻不願當真。一個身旁總不乏佳人相伴的大神,與一個一無所有毫無所長,只能蹭經驗的小花妖,實在不太相稱。所以,遇上這樣的場合,她寧願遠遠避開。

  韓單看著那隻叫做“你該試著信任我”的鳥,長嘆一口氣,將驢名改成“為什麼來”。

  大約過了半分鐘,原本喧鬧的世界頻道被不斷刷過的相同句子覆蓋。

  [世界]暗閣清屏001號:[暗閣]清屏三分鐘,世界頻道中的各路人馬請避讓,否則您的名字將成為我們追逐的目標。

  [世界]暗閣清屏002號:[暗閣]清屏三分鐘,世界頻道中的各路人馬請避讓,否則您的名字將成為我們追逐的目標。

  [世界]暗閣清屏003號:[暗閣]清屏三分鐘,世界頻道中的各路人馬請避讓,否則您的名字將成為我們追逐的目標。

  ……

  等刷到050號的時候,萬物安靜了。

  刷屏停止。空空如也的世界頻道激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眾人翹首以盼,不知道一向低調的暗閣如此聲勢浩大是要發生什麼大事。

  隊伍中靜觀事態發展的三人閒聊。

  “靠,讓我開了50個刷屏號上來,累死了。”月黑風高殺人夜抱怨。

  “他不會要用'我的鳥愛上你的驢'之類的段子吧?”七很鄙棄的說。

  雪牙笑道:“應該不會。畢竟'我的鳥'這種表達方式太直白了,不符合他悶騷的本質。”

  七:“……”

  韓單此時覺得有些後悔,對於這個完全不懂低調為何物的嚴重王子病人,她提出這個問題實在是不怎麼明智。這位發言人倘若向著群眾雲淡風輕的答一句“看在你花這麼大力氣勾引我的份上,我才來的”,那她可真的要兩眼一翻撒手人寰了。就在她和所有人一樣瞪大了眼盯著世界頻道的時候,屏幕上出現一行金色的字。

  [世界]何處風流:我來是為了創造機會,讓你把我留在身邊。為了增加互信和彼此約束,結婚吧。

  此雷劈下的速度遠快於眾人大腦的反應速度,當人們反應過來,這種類似外交和談的辭令是在求婚時,一片嘩然的冒著八卦熱情衝上世界頻道挖掘素材,大有將韓單從那隻名叫蓮姬的花妖身後挖出來人肉一番的架勢。

  這人的風格還真是一如既往的詭異吶。

  三個深呼吸之後,被雷焦的韓單恢復平靜,看著那句跟浪漫一點不沾邊的求婚宣言,翻翻包裹,笑了。

  眾人翹首企盼了許久不見女方回應,揣測紛紛。

  此時何處風流收到一條密語。

  [密語]蓮姬:雖然我很想答應,但是我買不起號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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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

  按照“三人行必有我師”的理論,小三的存在是為了促進教育事業的發展。

  一向萬花叢中過的大神何處風流求婚了。

  這條消息算得上給力嗎?

  不算。

  更給力的是,被求婚的那隻86級小花妖居然整整過了一分鐘才懶洋洋地答了聲“好吧”,著實讓眾人跌破眼鏡。

  答完之後,蓮姬的對話欄幾乎閃爍到爆。眾姑娘們精妙絕倫的“問候”加“祝福”讓韓單充分體會到了中華文化的博大精深,仇敵名單裡那些激增的名字讓她對今後的《六界》之路表示萬分憂心。

  大約從何處風流的思維考慮,號角這種道具從來都是必備品,不至於會稀缺成這樣。因此,求婚卡在一隻號角上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拿著何處風流給的號角,虎頭蛇尾的把“好吧”兩個字打進世界頻道,蓮姬便被他拉進了那座浮空島的副本。有了前車之鑑加上心存歉疚,見男人一直沒開口,她老實待在原地沒話找話。

  “那個……風景真不錯。”

  依舊沉默。只見那人身上光效不斷減弱,大約是在卸裝備。

  喂喂,沒有號角難道是我的錯嗎?我早晨給幫派做宣傳喊完了嘛。那玩意兒三塊RMB一隻呢,你以為誰都買得起啊?再說了,求婚連個號角都不給我,誰讓你那麼摳門來著?你現在這麼彆扭是什麼意思?這個小氣的王子病男……韓小妞叉著腰在電腦前做母老虎狀。

  “過來。”大神好容易冒出一句。

  看見召喚,某紙老虎立馬乖順的操縱蓮姬走近,卻見屏幕上方跳出紅色的系統警告。

  [系統]警告!您遭到其他玩家的攻擊!

  抬頭一看,蓮姬的血條已經空了大半。

  “你是要滅口?”她對用匕首刺自己的某人表示不滿。

  “我吃飽了撐的?”何處風流不屑道,“我只想看看你能挨鹿妖幾下。”

  “運氣好的話可能頂得住兩下。可是,你想讓我去引怪嗎……”

  “猜對了。”

  “你瘋了?”

  “如果不想下次被人追殺的走投無路,起碼要學會怎麼逃跑。”

  “明明就是你讓我更危險的。”想到那些風流男的狂熱女粉絲們,韓單忍不住翻個白眼,“而且,是誰答應過婚後有保護義務來著……”現在才來逼她練逃跑功簡直太不人道了。

  “所以現在你只需要學會自保,活著撐到我來就夠了。”說完他丟給她幾組丹藥和還魂符。 “鹿妖低攻高防,得意技是擊暈。它們和你可能遇到的敵人一樣,會用各種負面技能限制你的逃跑,所以,不管你用什麼方法,活著跑到我身邊來。我在副本右上角的大樹下等你。”

  “餵!你這個瘋子!我不可能活著過去的!”韓單一抬頭,發現何處風流已經撲閃著翅膀飛走了。

  “掉血就加血,死了就復活,那些東西夠你撐一陣子的。”他補充一句,“不過,還魂符的市價比丹藥高很多。”

  韓單無語凝噎。

  這一堆的RMB道具的確夠她死了又死死了再死。按照她節約為本的性格,那話就意味著省下來的就可以拿去賣不少錢。抓住軟肋,一擊即中,這廝還真是好手段。

  當韓單領悟到一門心思往前衝就等於死路一條的時候,她已經第六次匍匐在地了。附近站著至少三隻鹿妖,原地複活能逃開的機會不大。

  “我起不來了……”受虐的她很是沮喪,自己果然沒有所謂的技術天分。

  地圖上代表何處風流的標記點根本看不見,她不知道他在哪,也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從眼前的困境中脫身。

  “地陷術是瞬發的,起身之後對最靠近你的那隻用,然後儘最大的可能向遠離它的方向跑。另兩隻會追你,不要補血,死後馬上復活,對其中一只使用魅惑,然後拖著第三隻繼續朝右上角這兒跑。地陷術只有30秒,如果你沒有在第一隻掙脫之前搞定,你還會陷入這樣的困境。準備好再開始。”他做出指導。

  韓單皺眉。看來他是真的要袖手旁觀。

  兩次失敗之後,蓮姬悲慘兮兮的趴在草地上。她既沮喪又憋屈,忍不住問:“讓我做這些是因為需要我替你擺平那些女人,還是覺得我是個累贅?”

  沉默片刻。

  只見鹿妖忽然暴起,向著同一個方向撲過去。

  爆裂的光效鋪展開來,又逐漸隱沒,只留下一層淡淡的光暈。

  那人所立之處,怪物屍體橫陳。

  看不見他,因為他用了刺客的隱身術。

  他一直在她身後。

  韓單抿了抿唇,低頭打字:“怎麼又忽然冒出來……”

  “下一次,你還想用'我喜歡你很久了'這種爛藉口來自保?”他問。

  “……我那時不是故意的。”她沒指望那句瞎話能騙了他,讓他直白的點明卻也有些慚愧,於是急忙補充一句,“以後不會了。”將那排字打上去才發現,這話像是在表忠心,頓時懊悔。

  “避重就輕倒真是你的天賦。”何處風流居高臨下地望著倒地的蓮姬,“下定決心要讓你學會獨立,卻又不忍心看你這麼笨手笨腳的死。我該拿你怎麼辦好? ”

  拿你怎麼辦才好?

  這語意曖昧的句子落在她眼底,融成一抹淡金色的釉彩。

  風從遠處吹來細碎的花瓣,零落的從剛起身的蓮姬身旁飛過,那些旖旎的景緻柔和溫軟,而時間也逐漸緩慢了下來。

  韓單怔怔地看著屏幕,忘了作答。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嚇了她一跳。接起來便傳來阿潔淒慘的嚎叫:“小單,我有份文件丟在家裡了,嗷!”

  “所以呢?”

  “你最好了親愛的……”撒嬌戰術運用的爐火純青。

  “所以呢?”她面無表情。

  “晚上你買菜等我回來做飯!”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死機。”

  “別別別……我買菜我做飯我洗碗!”

  “等著,我來了。”她看了看屏幕,飛快打字。

  蓮姬:“呃,我要出門送份緊急文件。”

  何處風流:“多久?”

  蓮姬:“二十分鐘。”

  何處風流將蓮姬抱起,飛到大樹邊放下,說:“號掛在這,你去吧。”他並不多言。

  好在KL公司所在的森和大廈離此不遠,等韓單氣喘吁籲地趕回電腦前,打算為自己的守時邀功時,不由一怔。

  畫面上男子一襲銀紋黑袍立在溪邊,而他身側站著一位身著淺黃色短裙的女子。湛藍如天空的眸子,淡金色長發垂地。

  好眼熟。韓單瞅了眼右邊的隊伍成員列表。

  牡丹望月。女。 132級召喚師。仙族。就是那天在打boss途中碰見的那位。

  “我以為夜已經跟你說清楚了。”男子開口,“之前用這號的人是他。”

  大約是以為她不在,兩人的交談並沒有用密語的形式。

  “我知道,我是來找你的。”牡丹望月說,“希望你能幫我一個忙。”

  “如果是那件事,你就不必開口了,決定權不在我手上。”

  “我只是希望你能在這個遊戲裡勝過一個人。”

  “誰?”

  “夢魘。”

  韓單被湧來的許多信息塞住了腦袋,暈暈乎乎的旁觀,帶著一種偷窺真相的緊張感瞪大眼盯著屏幕。

  只見何處風流沉默片刻道:“理由?”

  “不管當時認輸的人是不是你,全服務器的人都知道何處風流把牡丹望月輸給了夢魘。”她做了一個依偎的動作,上前一步輕輕靠在男人懷裡。 “不管是幫戰也好PK也罷,現在我只想讓你把我贏回來。”

  男子沒有動,任由她倚在胸口。

  桃花落入溪流,隨水而下,柔光模糊了女子輕顫的長睫和男子低垂的眉目,纏綿如絲。

  不遠處,花開絢爛的桃樹下,一襲紅裝的花妖衣袂輕揚,腰間掛著的銀鈴發出一串空靈迴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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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

  搭錯了車,坐過了站,走錯了路,遇見了你,我該從哪裡開始後悔好呢?

  花瓣翻飛,碎落一地。

  何處風流安靜的站著,低垂的眼眸看不出任何喜怒哀樂。

  “贏你回來引他來搶?你的戲碼未免太幼稚了點。”他一語道破。

  牡丹望月沉默。

  佇立良久,男子再度開口:“不如我們來打個賭,假如她在一分鐘內準時回來,你就離開這兒。”

  “如果她沒回來呢?”

  他退開一步,擁抱的動作因為距離過長而失效,兩人對面而立。

  “我就遂了你的願,陪你演這齣戲。”他答。

  韓單怔住。他是發現了自己已經回來,還是僅僅要以此為賭?

  不管是哪一種,此刻他竟就這樣毫不猶豫地將決定權丟給她。

  靠近,亦或遠離。

  秒針一點一點的偏移過微小的角度,心彷彿也隨著那樣的節奏而搏動。停頓在鍵盤上的手指在秒針即將回到原點的時候飛快地打出幾個字。

  “我回來了。”

  “嗯。”他清清淡淡地回應。

  “咦,有美女,”她故作驚訝,“夫君你莫不是趁我不在紅杏出牆了吧。”

  “為夫向來很受歡迎,夫人這牆可得砌的高一些。”

  “俗話說'只要鋤頭揮得好,沒有牆角挖不倒',就算你樹高一尺我牆高一丈,也攔不住鋤頭嘛。”

  “所以勞煩夫人做個勤勞的園丁,免得讓為夫被牆外的野鋤頭摧殘了。”

  兩人你來我往的聊著,回神才發現溪流旁已然空無一人,系統提示上孤零零的顯示出一行“牡丹望月離開副本”的句子。

  “我是不是回來早了?”她問。

  “守時是美德。希望成婚時夫人也像今天一樣準時。”

  “今天不結?明明是幾分鐘的事兒,怎麼弄得跟馬拉松一樣……”她抱怨。

  “夫人等不及的話,我不介意先跳過儀式階段。”

  “誒?”她沒看明白。

  “比如——”話說到一半便斷了。

  忽的,韓單只覺眼前一晃,視角變幻,蓮姬已被那人拉入懷裡。因為身高差距,他俯身環著自己的腰,將腦袋擱在她肩上。

  她和楚雲飛之間從未有過的“擁抱”動作。

  電腦前,坐直了身子的韓單,怔怔的盯著屏幕。

  桃花爛漫,爍爍其華。

  黑衣如夜,紅衣似火。

  “如果投懷送抱還不滿意,為夫還能做點別的。”何處風流調侃。

  “算了。”她看著那張帥成妖孽的臉,一臉囧樣。

  牆上的鐘早已過了五點。韓單摸出手機,發現收到阿潔的短信。簡潔明了的五個字——“晚上有應酬”,那意思既是晚飯不回來吃了。果然,等著她回來做飯洗碗什麼的,比等灰太狼啃了喜羊羊都難。

  銷售部的應酬本就不少,自打阿潔當上小區經理之後愈演愈烈,為爭取客戶絞盡腦汁。有時回來鞋子也不脫,噔噔噔的踩著小高跟進門,把包往地上一丟,連洗臉卸妝一併省了,一身酒氣地栽倒在床上呼呼大睡。每當看見她這副模樣,韓單總是有些憐惜的。

  同為女子,她能體會她的謀生不易。

  韓單做不了這樣的女子,她低調慣了,顯得太不起眼。二十餘年的歲月裡,她學會瞭如何忍讓,學會了得過且過,學會了吃啞巴虧。進入公司這幾年始終平平淡淡,成了不求上進的典範。她猜在KL那一堆時時刻刻緊繃著神經削尖了腦袋想往上爬的職員裡,閒到每晚有空打網游的大約只有她一個人。

  與何處風流道別退出遊戲,韓單取了從超市裡買回來的蔬菜水果做沙拉,吃飽後便靠在沙發上看肥皂劇。不知什麼時候昏沉睡去,醒來竟然已經是晚上十點半。

  阿潔還沒回來,手機撥了三遍都是無人接聽,她不由得有些心焦。正想要撥其他同事電話詢問情況時,響起了門鈴聲。

  連拖鞋都顧不得穿便跑去開門,看見眼前的情景不由一愣。

  阿潔回來了。

  只不過,不是一個人。

  淡橙色的樓梯間燈光落柔化了輪廓。

  扶著她的男人身著一件淺咖色襯衫,領口的兩顆釦子開著,露出脖頸至鎖骨的蜜色肌膚。恰到好處的線條,帶著幾分冷峻的眉眼。他薄唇輕抿,沉如濃墨的眸子裡彷彿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

  韓單一怔。這是上次在咖啡廳見過的男人。

  初見他時忙著撒謊和撤退,印象裡只覺得十分俊朗,從某些角度看與杜鬆有些相似。而今天的相對卻讓她腦袋裡萌生出一個詞來。

  英俊逼人。

  她的視線落在男子為支撐重量而環在阿潔腰上的手,飛快地蹙了一下眉。

  作為閨蜜,阿潔和韓單的關係已經好到同穿一條褲子的地步,但她卻並未向自己提起過這個沈姓男子。她無從揣測兩人之間的關係,只不過在韓單看來,眼前這個男子顯然不是“可持續發展穩定男女關係並開花結果”的合適人選。

  阿潔已然深醉,費力的睜開眼,看見韓單晃了晃胳膊咧嘴笑:“小單,我喝了點酒……”

  韓單順勢一把將她從男人身側拉到自己懷裡,卻低估了這醉鬼的重量,踉蹌著倒退一步,反而被人扶住胳膊。她面上一紅,禮貌的朝男人笑笑:“謝謝你送她回來。”

  “不客氣。”

  “給你添麻煩了,接下來由我照顧吧,我們同住。”她逐客。

  男子的目光在她身上停了幾秒,唇邊浮現出一絲淡笑。這表情落在韓單眼底,臉上不由一紅,迅速移開視線,心裡暗想“這廝長成這樣,必定是個禍害……”

  “看來韓小姐很不願意看到我。”

  他一語道破,韓單沮喪萬分。這男人不僅記得那次的烏龍事件,而且還記得了自己的名字。現在這種情況否認只會讓人覺得更窘迫,於是她索性硬著頭皮承認:“上次的事是個意外,我看錯了包廂號,誤打誤撞的將沈先生當做相親的對象。”

  “我沒有舊事重提讓你道歉的意思,只不過……”他似乎是斟酌了一下詞句,說,“今後我們會頻繁相處,韓小姐還是盡快把尷尬的情緒丟掉為好。”說罷道了再見便瀟灑離去,只留勉強支撐著昏沉阿潔的韓單呆立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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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

  一個月總有那麼三十幾天不想上班。所以,二月是我最勤快的時候。

  韓單給阿潔蓋上一張薄毯,坐在床邊看著安心酣睡的她輕嘆口氣。

  心裡充滿著很多疑問。

  他是誰?為什麼會在這個時間送你回來?是要鄭重交往的對像還是逢場作戲?那個所謂的“頻繁相處”是要頻繁到什麼程度?你是真的要下決心忘了程淵嗎……

  阿潔的經歷並不復雜,大學時與藝術系學長戀愛,畢業後結婚,如今離異未滿一年。前夫程淵是個畫家,作品無人問津的日子裡感情美滿,一朝被冠上“新銳畫家”的名頭,畫價飆升,婚姻見底。阿潔恨他與旁人曖昧交際,一怒之下提出離婚,不料對方負氣一口答應,於是生生了斷一場姻緣。

  阿潔天性好強嘴硬心軟,時常以路過為名途經畫室,遠遠看見程淵卻又刻意避開。韓單心中明了她舊情仍在,好在男方緋聞雖多卻無一落實,想來也是並未全然忘情。本以為撮合兩人復婚有望,卻生生蹦出個沈某人來,這讓事情變得很是棘手。

  眼下她睡成一副死豬樣,韓單反倒思來想去輾轉難眠。恍惚睡去已是半夜,結果任憑第二天鬧鐘猛響,卻怎麼都爬不起來,迷迷糊糊的半夢半醒了好一陣才猛然想起假期已經過完。

  阿潔早已沒了影蹤,留了短信說是飛去X城出差兩日,囑咐她按時給那幾盆茁壯生長的綠植澆水。韓單那堆問題卡在嗓子眼兒,憋的難受。

  匆匆出門,被早高峰結結實實地堵在路上,最終只得從公交上跳下,一路小跑。

  遲到四分半。

  她盯著打卡器上的時間氣喘吁籲。

  “你來啦。”她剛在座位上坐定,姚琳便探頭小聲和她打招呼。另兩個助理一向喜歡勾心鬥角,被從西南區調來了母老虎周維安鎮住,面上相安無事,卻也不好相處。而這姑娘進KL的行政部做助理不久,性格陽光,平日兩人挺談得來。韓單咧嘴一笑,只聽姚琳壓低聲音說:“聽說了麼?陳航的事……”

  韓單聳肩,卻見單間辦公室的磨砂玻璃門被拉開,周維安面無表情的掃視了一圈,眾人皆做埋頭苦幹狀。

  “韓單,你來一下。”能掉下冰碴來的口氣,很有降溫的效果。

  叫人進去通常不都是用內線電話的嗎,怎麼還親自出動弄出這麼大動靜?被點名的韓某人不解。她頂著二月春風似剪刀的目光在母老虎對面坐下,心中忐忑。

  “身體好了。”

  這句話的語氣徘徊在肯定句和疑問句之間,讓韓單拿捏不准,只得硬著頭皮答一句:“好了”。

  沉默良久。

  她被這剪刀眼扎的渾身不自在,陪著笑問:“叫我來是有什麼事兒嗎?”

  “我倒真是小瞧了你。”周維安定定的看著她,似笑非笑,“那孩子是他的?”

  韓單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她說的“孩子”是假扮自己兒子的況衡,但那個“他”是誰?不管怎麼說,這未婚得子的名聲若是在公司里傳開了會很麻煩。

  “其實那是因為……”她正要開口解釋卻被母老虎打斷。

  “算了,你的私事我不想知道,但公司是工作的地方,你要有分寸。”周維安正色道,“李夢三天前辭職了。銷售部總監助理的位置空缺,高層決定從行政部調人過去先撐一陣。我推薦了你,你有什麼意見?”

  這話裡包含的信息太多,讓韓單有些應接不暇。在她的印象裡,銷售總監陳航是個氣場強大的強勢男子,而李夢則是個有條不紊的精明女人,搭配算得上天衣無縫。眼下,她被迫略過“李夢為什麼會忽然辭職”而直奔重點“去還是不去”。她不知道周維安為什麼會推薦自己,她在這些行政助理中並沒有任何出色的表現。而相對於瑣碎繁雜常被忽視的行政部,KL的銷售部算得上是最牛X的部門。他們的業績用各種數據最直觀地表現在公司的收益上,當那些努力付出被量化,成就也就油然而生。對韓單而言,這樣的改變意味著她將會投入一個新的環境,用一種新的方式來面對一份新的工作。

  她正在猶豫,卻聽周維安繼續說:“這個決定也包括了總監本人的意向,結合行政部的人員配置,我希望你慎重考慮。”

  總監本人?按照陳航的性格應該對自己這種不求上進的小助理沒有印象才對吧?人員配置問題……既是擺明了說我多餘麼?韓單暗自憋屈。 “不去”兩個字被“慎重考慮”一壓,縮回地下。

  換崗比失業好。本著這樣的思路,她一咬牙應了下來。

  “那麼,收拾好東西搬過去吧。最近銷售部那邊很忙,需要你盡快到位。”薇薇安主管冷冰冰吩咐。

  這算是被掃地出門了麼?韓單抱著裝滿雜物的紙盒站在七層銷售部總監辦公室門外,感慨萬千。

  誰能想到默默無聞的自己有朝一日能在KL銷售部的樓層有一席之地呢?只不過……自己要報告的上級居然不是陳航,因為他幾天之前毫無預警的跳槽了。這條剛從姚琳口中得知的消息太給力,以至於她現在敲門的手都微微有些汗。

  當韓單推開門,抬眼看見辦公桌後坐著的那個正在看報表的男人,頓時呆立在原地。

  “需要我泡茶招待你嗎,韓助理?”他抬頭,問。

  水晶桌籤上“沈律”兩個金色大字很是晃眼。

  韓單眨眨眼,再眨眨眼。

  “頻繁相處”原來是這個意思。那麼昨天她擔心了一晚上的難道是“新上司送酒醉女下屬回家”的溫情戲碼嗎?她不由在心里哀嘆一句“人生何處不相逢”……回想那天,阿潔提到過“KL變天了”的話題,但被她利落的斷了句,從而導致連銷售總監換人這麼勁爆的消息都錯過了。她繼續哀嘆“自作孽不可活”……

  大約是她的眼神太過哀怨,對方的唇角不可捉摸的動了一下,繼續低頭翻看文件:“你的位置在我辦公室外面,收拾好之後把這些報表裡的關鍵數據整理出來。”

  “好。”沮喪歸沮喪,接到換崗之後的第一份工作韓單還是打起精神來認真回應。抱著那疊報表艱難出門,聽見身後的聲音再度傳來。

  “四十分鐘後把新的數據表發給我。”

  她腿一軟,一個踉蹌。

  沒有任何指導和幫助的情況下,韓助理的工作開展的很困難,光是琢磨清楚那些眼花繚亂的數字就耗費了很長時間。

  然而這只是個開始。

  當一個多小時後韓單把好不容易趕完的“作業”交上去時,對方瞥了眼表格,言簡意賅的吐出四個字:“重做格式。”

  “為什麼?哪裡不對嗎?”辛苦半天的她忍不住脫口而出。

  沈律面無表情的抬頭看了她幾秒:“我要的是可以在最快時間內一目了然的東西,這種格式顯然不符合這個要求。”

  “可是,我看了之前的樣本,匯總表一直是按照這個標準格式提交的。”她據理力爭。

  “一直?”他勾唇一笑。 “在我的部門裡,我才是標準。”

  韓單被那笑容驚艷,抖了抖,腦袋裡跳出一個胖和尚手捧大碗(……)大喝一聲“呔,妖孽速速現形”的圖畫來,頓時靈臺清明。法西斯,自大狂……她在心裡默念。

  “還有疑問?”見她站在原地,他問。

  “沒有了。”渺小的韓某人識時務的低頭出門重做表格。

  作為一個助理,認清誰是老大很重要。讓老大心情不爽的話,她以後的日子會很難過。於是,磨砂玻璃門外的小辦公桌上,她撐著腦袋趴在電腦前繼續蹂躪那份表格,順便在心裡詛咒那自大狂一百遍。

  全力投入工作似乎特別容易感覺到餓。時間已經過了飯點,連早飯都沒顧得上吃的韓單第N遍抬頭去看那扇關著的總監辦公室門,一面懷念雖然被壓迫卻能按時吃飯的行政部生涯,一面在心裡表達著對門內那隻生物的不滿。

  餵,就算你是奧特曼也要補充能量的吧?就算你是太陽能型節能又環保,但你也不該斷了雜食類動物的生路吧?官僚主義害死人吶……

  此時,餓得前心貼後心的韓單做出一個艱難的決定。她三步並作兩步的一路小跑,打算趕在被自大狂發現之前迅速吃完然後返回辦公室。

  KL的員工餐廳很不錯。巨大的落地窗,明快的裝修色彩,精心點綴的綠植以及豐富多樣的餐點和水果總能讓人的心情輕鬆愉悅起來。正當她滿心歡喜的端著餐盤坐定,夾起那塊紅燒肉的時候,手機響了。

  來電人是沈律。

  內容簡短到六個字。

  ——“五分鐘內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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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章

  該出手時就出手,不然只能打醬油。

  韓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那塊肉塞進嘴裡,然後踩著小高跟踏踏踏的一路小跑回去,惡毒的幻想著此刻嘴裡的紅燒肉源自於那隻節能型總監,嚼得滿口肉香。

  敲門進去,只見沈律撐著腦袋,淡淡的朝自己瞥一眼,問:“去哪兒了?”

  “呃……洗手間。”她企圖亡羊補牢。

  在他沉默的每一秒裡,韓單的心都在保持高節奏跳動,就在她被這種沉悶壓迫到舉手投降招認跑去偷食的時候,他轉移了話題:“表格改好了?”

  “差不多了……”她答的心虛。

  “‘差不多’是差多少?”

  “沒多少……”她底氣越發不足。

  “那麼,五分鐘之內交給我。”

  韓單眉心一跳,“呃……如果不急的話,能不能給我十五分鐘?”

  “你討價還價的本事不錯。”男子墨色的眸子裡流淌著清冷的光。

  她沉默。一方面是因為在周維安那隻母老虎手下隱忍慣了,另一方面她自覺工作沒做好偷跑去吃飯確實有些說不過去。於是站在原地等那場將至的狂風暴雨。

  “你這算是沉默的非暴力不合作?”他問。

  “不是……”

  “那麼,轉身,出去,盡快讓我看到我想要的。”

  僵直坐到電腦前的韓單此刻才頓悟這廝和周老虎完全不是一個風格。比起滔滔不絕的批評教育,他指令清晰要求明確效率很高。十分鐘後,當她把“作業”交上去時,沈總監頭也不抬的丟出一句“下午兩點的談判提前到十二點了,去準備吧。”

  韓單幾欲嘔血。非但午餐泡湯,連跟姚琳約好去逛街的計劃也宣告破產。她悶悶的答了聲“好”之後,聽他隨口問道:“餐廳中午什麼菜?”

  “紅燒肉,獅子頭,糖醋排骨……”她答得順口,終於在報出第三個菜的時候剎住車,恨不得抽自己兩巴掌,哀嘆道:果然,人一餓就容易缺心眼。

  “今後沒有特別交代的情況下,你的用餐時間與我相同。”

  “哦。”她應的有氣無力。

  桌上的電話響起,沈律瞥一眼來電顯示,眉毛一擰:“接,說我不在。”

  韓單拿起話筒,只聽一個女聲喚道:“阿律。”

  稱呼的這樣親密……韓單眨眨眼,嗅到了JQ的味道。

  想起前任助理李夢的對話方式,她清清嗓子試圖發出盡量溫柔的聲音:“您好,我是沈總的助理,沈總正外出用餐,有事需要我轉告嗎?”

  對方顯得有些失望:“沒什麼要緊事,那個……他的手機開著嗎?”

  “對不起,我不是很清楚。”

  “那麼,他回來的時候讓他給我回個電話好嗎?我姓阮。”

  “好的。”掛上電話後,她朝一旁盯著電腦看的男子匯報:“阮小姐請你'回來'之後回電話。”

  “去問問外面的人吃什麼然後叫外賣。現在他們應該都沒吃飯。”他聽而不聞。

  脫離大部隊獨自跑去偷嘴的某人老臉一紅,忙轉身去辦。

  中午,當姚琳跑來看韓單的時候,發現她正捧著飯盒站在復印機旁。

  “韓單姐……”她從忙的焦頭爛額的某人手中接過紙頁,幫她整理裝訂。 “調過來之後,忙的連中飯都沒時間吃了啊?”

  “一言難盡。”韓單哭喪著臉,表情極其哀怨。

  “我看之前李夢姐好像沒有這麼忙啊!”小姑娘話一出口卻覺得有些不妥,帶著歉意的沖她伸伸舌頭,解釋,“我沒別的意思,你千萬別誤會……”

  “我沒那麼小心眼兒。”她短笑一聲,“李夢是出了名的女超人,就算陳航要月亮沒準她都能給摘下來放在他桌上,地球滅亡了我都練不成她那樣。”在內心深處,韓單很佩服李夢和阿潔這樣的女子。她們都是有追求的人,並且勇於去實現自己的目標。而她卻太隨意,猶如一片處女地,任憑生活的車輪碾過自己,留下那些斑駁的紋理。

  “前幾天你休病假的時候公司裡出大事了。”姚琳見四下無人,開了話匣子。

  “到底是怎麼了?”

  “公司發下來的公告說陳航辭職是因為工作出現重大疏忽,可是他們都說……”她壓低聲音,食指向上一點,“是因為高層勢力變動的關係。這個新總監履歷上除了一堆的高學歷文憑基本是一片空白,有人說他是太子黨……”

  有人從文印室經過,韓單輕咳一聲,姚琳便噤了聲。

  高管之間的權利爭鬥永遠存在著,太子黨也罷,皇叔黨也罷,誰因為什麼緣故成為犧牲品早已變得不再重要。陳航走了,李夢也走了,而她不過是這個巨大而渾濁漩渦裡的一滴水,無法主宰流動的方向,唯有隨波逐流。

  忙完已經將近十二點。韓單跟在沈律身後進了小會議室。

  談判原來是這樣的。忙完一通的端茶遞水後,她坐在角落觀摩。

  KL的銷售團隊猶如正在獵食的母獅,伏低注視,蓄勢待發。而對方公司則像是巨蟒,企圖把目標範圍越纏越緊。在各有所圖的動機表面,是維持著紳士風度的試探和迫近。雙方的強大氣場讓坐在角落的韓助理顯得愈加渺小,除了不時起身穿過看不見的硝煙幫眾人添茶遞水外,她基本毫無存在感。

  戰鬥正酣,她盯著投影屏幕上的某一點發呆,腦袋裡不時浮現出毫無邏輯的成本核算,糾纏在一起,像是一團亂麻。反應速度逐漸變慢,用來做記錄的筆在本子上緩慢游移成看不懂的花紋。困倦襲來,眼皮下沉視線模糊,腦袋裡一片空白,身體也逐漸軟下來。

  昨晚沒睡好,現在有後遺症了吶。她想。

  腦袋裡最後的清明負隅頑抗。

  這是你換崗位之後的第一天,第一場正式談判……

  在這種場合睡著會很丟臉,不光丟自己的臉,而且連帶還丟了公司的臉……

  韓單,你要睡了你就真的完了,沈律那個怪物絕對會讓你死的很慘……

  一遍又一遍的警告著自己“不能睡”,卻沒有半分將要清醒的趨勢,彷彿陷入一個柔軟而安靜的空間,就這樣不斷下沉,再下沉。

  “韓單。”

  聽清楚這兩個字的時候,她一個激靈醒過來,發現整個會議室的人都望向自己。對上沈律那雙看不出喜怒的漆黑眸子,只覺得像是被人用一盆冰水從頭頂澆下來,全身血液都凝固了。

  這下,徹底醒了。一瞬間的窘迫和慌亂湧上來,她漲紅了臉,不知所措的起身。氣氛很是尷尬,有人在竊竊私語。

  “還杵在這兒做什麼?下次發高燒就請病假回家休息,免得讓別人以為我這個上司不近人情。”沈律微微蹙眉,斥責的口氣十分自然。

  她一愣。這話轉眼之間把一個上班時間打瞌睡的懶鬼變成了帶病堅持工作的典範。

  對方公司的代表笑道:“沈總的團隊如此敬業,真叫人佩服。”

  沈律淡笑:“對於這次的合作,相信譚總也看到了我們的誠意。關於細節方面……”

  話題又被帶回到談判桌上,眾人的視線從她身上收回。龍套韓單起身出門,在走廊裡停了步子,沮喪的無以復加。

  發高燒麼,她嘆氣,要是真的就好了吶。現在雖說是被解了圍,但是卻在第一天因為這種事被自己的新上級抓了個正著,今後的日子可怎麼過……

  “你沒事吧?”南區銷售經理張寧出門回電話,關切的問。

  “沒,沒事……”她站直,擠出一個笑來。

  “身體不好就回家休息吧。”張寧友善的拍著她的肩說。

  “呃,嗯……”韓單尷尬點頭。此刻她倒是真想回家兩眼一閉,問題是……臨出門前她看見那人的眼神,冷的像結了冰,她絕對有理由相信自己要是真踏出公司的門下場會很慘烈。

  她鑽進辦公室,趴在桌上“嗷”的哀嚎一聲,捂著臉犯愁。

  過了十幾分鐘門被推開了,進來的是沈律,跟在他身後的是潘翔。

  潘翔是大客戶部經理,前任總監陳航的得力愛將和重點培養對象。陳的離職以及此番的新官上任都對他打擊不小。偏偏沈律年輕又沒什麼資歷,他不免把那些不服的情緒攤上了桌面。這個合約對KL的發展而言很是重要,之前一直是陳與他負責接洽,因而在剛才的談判裡,他幾次提出“之前我們認為……”的句式,從某種程度上打亂了談判步驟。對於剛上任的沈律而言,丟掉這份合同,以後的工作將會困難重重,但是這種時候潘翔是絕對不能炒的。一來他掌握著大客戶的資源,而且業績很不錯,短時間內很難找到合適的人來頂替他的位置。二來銷售部人員連番變動會引得人心散亂不安。

  看著兩人走進總監辦公室,韓單有些擔憂。

  厚重的磨砂玻璃門阻隔了視線,她不知道裡面發生了什麼。當幾分鐘後潘翔從裡面走出來的時候,韓單發現他的表情變的十分凝重,似乎心事重重。而接著出現的沈律則依舊是一副淡然的模樣。

  兩人沉默著路過韓單,往會議室走去。

  又過了半小時,總監大人拿著一疊資料走進來,隨手丟在她桌上。 “明天之前整理好給我。”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

  當務之急是要討好他,有了這個認知之後,韓單立馬調動全身的干勁迅速完成任務。當她捧著那份終極版合同和用來獻殷勤的一杯咖啡出現在總監辦公室的時候,男人一隻手撐著腦袋,正在閉目休息。

  “做完了?”他問。

  “嗯。”她輕手輕腳的把杯子放下。

  “看來剛才休息好了,現在效率變高了。”

  “剛才我是一不小心……對不起……”她解釋無能,只得低頭認錯。

  “晚上想吃什麼?”

  “誒?”她愣在當下。

  “這幾天大家都很辛苦,合同順利簽下來,我這個做上司的也該慰勞一下,今晚的部門聚餐也算是你的歡迎會。”男人抬眼看她,“所以,想吃什麼?”

  “我今天……”她臉色一僵。

  “為了培養更和諧默契的工作關係而進行的集體活動,韓助理不會不參加吧?”

  “怎麼會,當然要去,我隨便吃什麼都好。”她硬扯起嘴角笑成一朵狗尾巴花。

  何處風流,看來咱兩這婚今晚是結不成了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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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章

  一見鍾情什麼,都是騙人的。

  這合同簽下來實屬不易,沈律也很是大方,將慶功宴擺在傳說中消費水平高到驚人的富貴樓。奇怪的是眼看六點將至,總監大人卻還沒有動身。接到潘翔助理艾達兩通詢問是否出發的電話之後,她打算敲門進去一探究竟,門卻開了。

  沈律看見站在門口的她,挑眉問:“站在這兒乾什麼?”

  “除了在辦事處和出差的,都已經到齊了。我想問問是不是需要推遲……”

  “讓他們等。”他打斷她的話,“五分鐘後再出發。”

  與人相處,各人有各人的手段。韓單自認不懂其中的玄妙,便老老實實的跟著老大的步伐走。

  兩人到的時候菜都上齊了。沈律在上首坐下,韓單環視一圈,唯一的空位就在總監大人身邊,只得硬著頭皮上前坐了。

  “這幾天大家辛苦了。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拿下這單合同實屬不易,作為這個團隊信任的領導者,首先要感謝各位的支持和配合。”沈律舉杯。

  “如果沒有沈總的關鍵一擊,華盛也不會這麼輕易鬆口,我提議,大家一起敬沈總一杯。”讓韓單詫異的是,說這話的竟是潘翔。

  見他頭一個起身示好,原本與他過從甚密的幾人也很是驚訝。這幾人原本抱成團力挺潘翔上位,不料中途蹦出個沈律,於是也跟著他裝聾作啞不出力。此番情況突變,他們又都是聰明人,立即起身附和。

  沈律淡笑:“那麼,希望這次成功是一個良好的開端。”說罷輕抿一口。

  韓單眨眨眼。雖然不知道他是怎麼把難纏的潘翔搞定的,但顯然現在他連帶著收服了那些蠢蠢欲動的小團體。還真是善於抓重點吶,她感嘆。

  氣氛逐漸熱鬧起來。幾杯酒下肚,男人們轉入活躍頻道。

  杯觥交錯談笑風生。韓單也只得在一旁保持微笑並作仔細聆聽狀,偏偏還有人上前敬酒,她推辭不過,只得飲了一口。

  這一口下去猶如老和尚破了戒,便接二連三的冒出以“他敬酒你喝了,我敬你怎麼不喝,真不給面子”為理由的勸酒。她本不太適應這麼熱鬧的場合,又完全不是這些銷售精英們的對手,轉眼兩三杯紅酒下肚,抵擋不住只好藉口尿遁。忽而想起今晚的婚約,覺得心裡有些過意不去。思來想去,只得場外求助。

  於是她躲在樓梯間撥通電話。 “又又……”

  “姐。”電話那端傳來妹妹韓雙的聲音,生龍活虎的。

  年輕真好,某人不由羨慕。 “拜託你件事兒。”

  “聽你叫我'又又'就知道沒好事兒了,怎麼,又想讓我代你相親?”

  “你代我結個婚吧……”

  一陣猛咳,韓雙的聲音忽然放大了N倍。 “你要結婚了!和誰?那男的帥不?哦不對,你腦袋讓門夾了麼,結婚這事也能代?”

  “網婚來的,就是我之前玩的那個《六界》。”

  “切。”明顯興趣全失,“為毛是要我去結?”

  “今晚我們部門聚餐……”

  “我和人約了晚上去看電影。”

  “好又又——”韓單扯著嗓子深情呼喚,百轉千迴。

  “別嚎了,我去給你結。”她頓了頓,“不過你欠我一場電影啊,記得還,3D的喲。”

  “好好好。我把賬號密碼用短信發給你,八點前一定要上線啊。”某人抓到了壯丁,喜上眉梢。一抬頭,頓時全身一僵。

  沈律站在她面前,神色莫辨。

  “呃,裡面有點熱,我出來透透氣。”她掛著笑,略一低頭便想從他身側溜回去,卻聽見男人的聲音傳來。

  “看來韓助理覺得,在網絡遊戲裡的結婚比今天的應酬重要。”

  她抿了抿唇。

  “四年行政助理,沒有突出成績,沒有重大過失,沒有升職,沒有跳槽。主管評價簡單到只有四個字——'可有可無'。”他淡淡開口,“虛度了四年的光陰之後,仍然沒有學會在正確的時間做正確的事。在調任第一天的談判桌邊睡著,在部門聚會上惦記著網絡遊戲。”

  這段話說的很平淡,沒有任何語氣上的波動和起伏,韓單面對著他,有些不知所措,低頭道:“對不起……”

  “你不需要對我道歉。作為一個寬容的上司,我會充分給予下屬不同的發展空間。我可以允許你在上班時間休息或是網游。包括現在,如果你想提前離開的話,請隨意。”

  這番話將韓單背上的冷汗生生激了出來。雖然她不求上進,但還沒有到任由老大被歸類為廢柴的程度。 “我……”她想要解釋卻沒有了辯駁的言辭。

  要說昨天晚上想問題想到失眠才在談判時睡著的?要說自己跑出來只是打個私人電話其實她很喜歡這種聚會?要說自己很顧全大局本職工作一向很認真?

  她終是無言以對。

  男子的忽然靠近讓她不由後退一步,貼牆而立。他微俯下身,右手臂撐在牆上,兩人之間的距離近的讓她有一瞬間的慌亂。她避開他的視線,聽見他咫尺之內語氣清淡的聲音。 “不過,如果你想要這種特權的話,至少該打扮成能讓我賞心悅目的樣子。比方說短裙、深V領上衣、淡妝和香水。畢竟好看的花瓶才有擺放在辦公室裡的價值。”他頓了頓,繼續說道,“當然,如果你想要更多,那麼除了觀賞性,還要有能讓我流連的實用性,對於女人,我很容易厭倦。”

  她明白他的意思,在那些近乎羞辱的詞句裡。她捏緊了拳,卻在仰起臉直視他的一瞬間慢慢鬆開。

  兩人如此之近,近到能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酒精味道。而此刻,本該是譏諷調笑的表情全然不見。她的視線在迎上那片黑夜般深沉的瞳時失了方向,那個認真到讓人看不懂的表情,讓她迷茫。

  “沈總接納一無是處的我,是為什麼?”她輕聲問。

  周維安說過這次的人事調動徵詢過他的意見,而他指明要自己。只是因為那場烏龍的相遇?

  他直起身,微瞇著眼,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你不需要知道。選好你要走的路,因為我是決定你下個月還有沒有機會從KL財務部領工資的人。”

  直到他離開,韓單緊繃的神經才慢慢放鬆下來,手心裡滿是冷汗。

  這個男人的心思和喜怒她一點都猜不透。她感覺到他在生氣。可是他為了什麼生氣?既然他早就知道自己是個廢柴,又何必要調她來做助理然後自己給自己找氣生?

  回到包廂卻發現沈律不在,艾達說他被大老闆叫走了。他這一走幾位女士顯然情緒低落不少。韓單怕喝酒,忙找個藉口溜之大吉,一摸口袋才發現把小公寓的鑰匙忘在公司,只得回去拿。

  據偽新娘韓雙來電反映,在她和何處風流解釋清楚自己不是原先的“蓮姬”本人之後,那男人指導她做完了姻緣任務,入了洞房便一句話都沒說過,任憑屏幕上兩個打扮的喜氣洋洋的人兒大眼瞪小眼。

  “這婚結的還順利麼?”取到鑰匙的韓單邊走邊問。

  “還行吧,沒什麼人搗亂。咦……”

  “怎麼了?”

  “老姐,你男人真不可靠。”

  “呃?”

  “內叫什麼牡丹的是個女的吧?她被人追殺了。你剛結婚的老公退出洞房花燭去救她了。”韓雙現場直播。

  “……你下線吧,這婚算結完了。”

  “我還想去看熱鬧呢。”

  “看你個頭!”自己想方設法踐諾來結婚,新婚之夜男人卻趕去救其他的美了,這臉算是丟到家了。

  入夜,有習習微風,韓單掛了電話站在森和大廈門口,想到今天的倒霉事件,一副包子臉碎碎念:“人要是倒霉起來,喝涼水都塞牙……”

  “小韓。”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來。

  她右眼一跳,僵硬轉身。心道,果然,塞牙的來了。臉上笑的很是敷衍:“梁總這麼晚才回去。”

  被稱作梁總的是個四十掛零的中年男人,個子不高,長的珠圓玉潤,眼睛極為細小,笑起來時彎成兩道細線,像極了年畫上的阿福。此人是一家上市公司的人事經理,一年前與前妻離異,帶有一女。他的公司在森和隔壁,一回他的車差點撞到韓單,兩人相識。聽聞她尚未成家隔天便送來玫瑰一捧,接著便要約她一道吃飯。韓單對著花叢中的卡片迷惘許久,終於在旁人指點下得知“梁雄偉”便是此人的大號,頓時大驚,婉轉拒絕,連電話都躲了,日後遠遠望見此人避之唯恐不及。不料對方猶如一塊牛皮糖,黏的要命,讓韓單很是傷腦筋。阿潔常拿此事作笑話來講,說他“有房有車有事業,不但有結婚的經驗,還有養孩子的經驗,嫁他絕對的一步到位”,被韓單按在沙發上撓癢。

  “你也加班到這麼晚,餓不餓?不如我請你宵夜?浮玉路上的一家餐廳粵菜做的不錯,尤其是湯。”

  “不用了不用了。”韓單急忙搖手,“今天有點累,我想早點回去休息。”

  “這樣啊……”梁雄偉有些失望,隨即便瞇著眼笑,“那我送你回去吧,我的車就停在地下車庫。”

  “我家離這兒很近,幾步路就到了,不用麻煩了。”韓單把話說得飛快。

  “幾步路也是要走的嘛,你剛都說你累了,正好我送你回去。”對方眨著小眼睛窮追不捨。

  韓單勾了唇角,深棕色的眸子裡泛出些笑意。夜色模糊了輪廓,那一笑很是溫柔,竟生出幾分女人的嫵媚味道來。

  “梁總的好意我不該拒絕,今晚月色正好坐車實在浪費,不如梁總陪我走回去?”

  這提議顯然在梁雄偉的意料之外,他咧嘴點頭:“好,好。美女相邀是我的榮幸……”於是腆著肚子跟上來,兩人並排而行。男人的目光停在她微笑的表情上,完全沒有註意到她的手從提包裡游移到衣袋裡。那隻揣在袋裡的右手此刻攥著的是一罐防狼噴霧。這產品質量有保證,有一次她自己不小心按到,辣的流了半天眼淚。

  總是這麼躲著也不是辦法,不如索性看看他要做什麼。倘若只是提出交往請求,她便明確拒絕之,倘若這廝心中存了什麼雜念,她就讓他知道知道HELLO KITTY發威的厲害……打定了這個主意,她的步子便輕快起來。

  “小韓啊,我已經很久沒有在這樣的晚上散步了,今天跟你一起走,我覺得好像年輕了十歲似的。”雄偉哥感嘆。

  “梁總您看起來挺年輕的。”她一面虛與委蛇一面自我唾棄。

  “以後別'梁總梁總'的叫了,怪生疏的,叫我雄偉好了。”白胖子眉眼彎彎的提議。

  韓單看著他那與“雄偉”兩個字無論如何不沾一點邊的圓臉,忍笑忍的差點憋出內傷。她平整語氣道:“尊老愛幼是傳統美德,梁總和我三叔年紀相近,直呼其名顯得太沒禮貌了。”

  好不容易拉近的距離被韓單一語劈出條天塹來,雄偉哥覺得有些懊惱,只得訕笑:“我覺得兩人相處其餘都不重要,唯一重要的便是投緣。我第一眼看見小單你的時候,就覺得特別面善。”

  稱呼從“小韓”變成“小單”,韓單只覺虎軀一震:“我這相貌再平凡不過,丟進人海就找不到的,梁總太抬舉我了。”

  “你性格好人品也好。”他只一個勁的誇,“我就最欣賞你這種平淡是真的生活態度。我奮鬥了這麼些年,該有的都有了,就差一個賢妻。小單,你明不明白我的心?”

  她步履一滯,繼而抿唇笑道:“梁總真愛開玩笑。”

  “我沒有開玩笑。”雄偉哥上前一步,蹭到她身邊,輕輕抓住她的手。

  韓單頓覺左手上一片毛骨悚然,她站定,問:“梁總真要娶我?”

  “當然。”他急切表白,點頭中雙下巴抖了一抖。

  “那我們什麼時候去領結婚證?”

  白胖子聞言一怔,隨即臉上漾開一圈笑,慢慢靠近,鬆了她的手攬過腰,極其親暱地低聲說:“今天這麼晚肯定是不行了,單單,咱們挑個好日子再去。”

  “那現在?”

  “我在東湖有一棟臨湖小別墅,要不,我們去那兒?”放緩了的語氣,含著曖昧不清的味道。

  “去做什麼呢?”她假做不知。

  “感情都是需要慢慢培養的嘛。”碩大的臉湊上前來,能聞到他嘴巴里食用過海鮮的腥氣。

  韓單泛起一陣噁心。

  投緣。面善。結婚。不過一句笑話。

  這男人始終沒有提過要為自己的孩子尋一個母親。他所需要的,不過是一個用來排解寂寞的情人。距離不要太近也不要太遠,性格溫順容易把握,身價清白價格適中,不會在將來咄咄逼人興風作浪。

  而她,正是被他盯上的“合格”人選。

  此刻的韓單笑靨燦然,猶如一株盛放的妖花,在那芳香馥郁的背後伸出小而尖利的毒牙。噴他的臉,踹他的腿,問候他祖宗十八代。她要讓這死胖子對她望而生畏。

  正當她捏緊了噴霧劑正要動手的一刻,忽然有車燈大亮,照得兩人睜不開眼。而那鋒芒璨璨的光正對著兩人,沒有絲毫要移開的意思。

  雄偉哥瞇著小眼轉過身,恨恨地斥道:“誰這麼沒道德!”

  韓單有些費力地朝光源的方向看去,模糊中只分辨出白色的車身輪廓。

  “這麼久沒見,你選男人還是這麼沒品。”

  當這個有些慵懶的男聲響起來的時候,她的心狠狠的抖了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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