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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白心璃與寂影借著昏幽的篝火,左右相顧地看著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鳳棲梧,兩個人的心中,各藏著不同的復雜情緒。

  白心璃看著這好不容易才在吞凰谷間找到一處能暫時蔽身的石洞,只見石洞外持刀把守的數十名蒙面男子,分列兩排,安靜而沉默的佇立在那兒,白心璃的心頭,湧起陣陣的酸。

  他們身上或多或少都有帶傷,卻像是渾然不覺疼痛與疲累似的,在石洞外的月華之下,各個皆化為不動的石像,忠心的守護他們的主人一一鳳棲梧。

  這批死士,全是寂影一手培養起來保護鳳棲梧的。

  寂影給他們的教條,唯有誓死保護鳳棲梧,其他的一切,在他們的眼中,都不重要,包括他們的生命。

  白心璃不知道那些人究竟是抱持著何種必死的決心,也不想知道這一路上以來,為了鳳棲梧還有她,已經犧牲掉多少無辜的性命,她只知道此刻她的心情非常沉重,帶著一種肅然的悲壯。

  好像被此刻圍繞在鳳棲梧身邊的這些人一樣,可以挺身為鳳棲梧而死,只要她能保護他到最後一刻,她不會在乎還能再活多久。

  不重要了,不是嗎?

  「既然你有勇氣背叛十三爺,就更要有擔當,平安的將你肚子裡的孩子生下來。」

  從頭到尾,打從將鳳棲梧安頓好,白心璃半強迫地替他包扎好手傷,寂影便不曾開口說過一句話,在一段不知時間過了多久的沉默後,驀地這麼說。

  乍聞寂影的話,白心璃感覺一股情緒無聲揪住心房,她將目光放在寂影的側臉上,那雙緊盯著鳳棲梧熟睡的黝黑深眸,蘊藏著熾熱情狂。

  白心璃知道,這雙眼睛的主人對鳳棲梧一定有著連她都想像不到的情感滲在其中,當她正陷入沉思時,昏迷的鳳棲梧,陷入劇痛的折磨中,正痛苦的掙扎著。

  「啊一一」鳳棲梧雙眼緊閉,以雙手緊緊的箍著心髒的位置,看來疼痛已經到了連特效藥也難以壓制的程度。

  很明顯地,鳳棲梧心絞的症狀,隨著時間越拖越久,疼痛也愈發難以壓制,可怕的疼痛像是有把火在鳳棲梧的體內燒灼,痛得鳳棲梧就算咬緊牙根,也無法阻止喉間那類似野獸的咆哮。

  看到鳳棲梧痛苦的模樣,白心璃清楚明白的知道,就算鳳棲梧不死在刀劍之下,遲早也會被體內的血咒折磨至死。

  不同於白心璃的心思,即便知道藥效不大,寂影仍是將僅剩的特效藥,強塞入鳳棲梧的嘴裡,才剛穩住鳳棲梧的病情,抬眼就瞥見白心璃欲往石洞外跑的身影,他皺緊眉的揚聲,喊住她。

  「你想做什麼?」這個女人,是來添亂的嗎?

  「我要去找妙手醫仙。」

  「什麼?」寂影愣住。

  「就是棲梧身上所中的血咒,我之前就已經問到解法了。」她不希望他身上的詛咒,成為他擺脫不了的夢魘。

  「你說什麼?」寂影心跳有些不穩。十三爺的血咒有解了?

  「那種名為血咒的蠱降,據妙手醫仙說,按照當初詛咒之人留下的那句「一輩子傷心無愛」解釋,換個方向想,就是只要能得到真心愛他之人的血,他身上的詛咒便能解除。」

  「什麼血?」寂影濃眉微挑。

  「心竅血。」

  「心竅血?」

  「對!就是心竅血,妙手醫仙說,只要能找到真心愛他,又願意獻出心竅血,為他那顆受詛咒的心髒換血,他便能得到重生。」她確信自己愛他,所以她的血,一定能解咒。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取心竅血,亦即你會因此而亡,你想殺死十三爺的骨血?」

  寂影的口氣很是冷冽。

  看著寂影嚴肅的臉,白心璃頓覺喉頭發苦,沉默了一會兒,她帶著無能為力的腳步慢慢地踱步回到鳳棲梧身邊,嗓音裡透著無比的頹喪:「你很恨我吧?」

  跳躍的火光在寂影面容上留下不規則的陰影,白心璃怯怯地蠕了蠕唇,見他不反駁,又慢慢地說了下去:「我知道你恨我,恨我從你身邊搶走了他,恨我背叛了他的信任,更恨我傷害了他。」

  眯起的冷眸,寫著危險,寂影毫不掩飾自己的憤怒,他看著白心璃的臉,眼中流過狂怒的神色,但轉眼間卻又壓抑下去,他垂眸再將目光落回鳳棲梧的臉上,口氣透著遏制的平淡:「是的,我恨你,甚至如果可以,我希望能現在就親手扭斷你的脖子。」

  「……」輕微的抽氣聲,說明白心璃心頭因他而起的悸顫,但恐懼的心情,隨即在接下來的一段話,被立即平復。

  「但是因為我知道十三爺愛你,所以我可以壓制對你的恨意。」寂影唯有將目光放在鳳棲梧的臉上時,才會流露出平和的眼神。

  「我十歲那年就一直跟著十三爺到現在,我很清楚十三爺的喜惡,他很難對陌生人交心,但是一旦他認定了你,就算你再如何的傷害他,他也很難像對待其他人那般的無情,這點你應該看的比我更清楚。」寂影難得的主動與白心璃攀談,這個舉動,著實讓白心璃有些訝異。「我曾經發過誓,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十三爺。因為你,讓我這個誓言被打破了。」

  寂影說這話的時候,連正眼也不瞧白心璃一眼,口吻輕淡的像是在與一名不相干的人談論此事,「所以,現在換你欠我一個誓言,我要你發誓,無論如何,你都要堅守與十三爺生死相契的誓言,若你違反此諾,就算我變成厲鬼,也不會放過向你索命。」

  「你想做什麼?我們已經逃不掉了。」寂影的話,像是無形的鎖鏈,緊緊的纏繞在她的心房,形成無形的制約,雖說白心璃早做了與鳳棲梧同進退的打算,但是寂影這番話,仍是讓白心璃不由得緊 窒了呼吸。

  「十三爺不會死的,皇上……不會殺他的。」寂影忽地這麼說。

  「咦?」白心璃面色驚訝。

  「當年荊妃亡歿,現今的皂太後,也就是當年的蓉妃,曾暗夜在荊妃靈前悼唁,她對正替荊妃守靈的我,還有荊妃的亡靈承諾,說她無論如何今生都會替荊妃護住鳳棲梧這點骨血,做為她背棄她們姐妹之誼的補償。」

  「這事棲梧知曉嗎?」白心璃好詫異從寂影口中聽到這些事。

  「十三爺不知,我從未將此事告知他。」寂影太明白鳳棲梧的性子,他恨死了蓉妃用狐媚之術騙走了先帝的寵愛,又背棄了與荊妃情同姐妹般的友誼,更甚者是鳳鳴春後來還奪走了本該屬於他的江山,一切的一切,讓鳳棲梧對整個鳳朝,有著異於常人的憎恨。

  「既然如此,那我們為什麼要逃?」白心璃問出了內心的疑問。

  寂影抬眼看她,以意喻不明的口吻答:「因為現今皇上要的,不是十三爺肉體上的毀滅,而是更可怕的徹底抹除。」

  「……?」白心璃完全聽不明白這句話代表的意思,而寂影則抿上嘴,不再答話。

  這個夜……很沉重。

  鳳棲梧做了一場夢。

  夢中他偎在荊妃的懷裡,開心的享受父皇與母妃的疼愛,後來畫面一轉,荊妃日夜啜泣,不再將關愛的眼神放在年紀幼小的鳳棲梧身上,於是稚齡的他,便放聲大哭,企圖奪回母妃的注意力,但直到荊妃亡歿,他都從未再得到任何一個充滿關心的擁抱。

  荊妃死了,父皇不再來探望曾經最疼愛的十三皇子,直到父皇殯天,鳳棲梧連記關愛的眼神,也沒有盼求到。

  之後,鳳棲梧轉而用各種任性無理的姿態,出現在鳳嗚春面前,他對他出言不遜,他挑釁似地做出各種令人反感的舉止,鳳鳴春對他仍是表現的無動於衷。

  沒有任何人在意鳳棲梧,就在這時,他開始將注意力放在緊跟他身後的寂影,知道寂影的眼裡有他,鳳棲梧覺得安心了。

  時光悠悠過,那位沐浴在月華之下的女子,嘴裡哼唱著動人心懷的越人歌,撩撥著他寂寞缺乏安全感的心。

  他一一愛上了那名女子。

  那名背叛他的女人,名叫一一白心璃。

  雪白的桐花,在微風逗弄下,由鮮綠的枝椏上回旋飄零而下。

  這就是鳳棲梧在醒來後,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卻聽到身處的石洞外,傳來聲聲凄厲的哀嚎與慘痛聲後,被聲音吸引而沿著石洞,以手撐著石壁走出洞外所看到的第一個畫面。

  白色的桐花,在被風吹離花梗的一瞬間,以花朵開的正艷的美姿,在風中漫舞,鳳棲梧甚至能看見桐花在用最後的生命,點綴這片殘酷的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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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石洞外處處皆可見全身插滿箭簇,或倒地而亡,或以手中的大刀,硬是穿過自己的腳板,而挺身立在石洞之外不倒的屍身處處。

  眼前的一切,像是以死亡的紅色,鋪成的饗宴,色調哀艷,動人心魄。

  微勾的丹鳳眼,在死滅之間尋找關切的身影,終於他看見全身是血的寂影,雙腳像是被折斷,被迫跪於地,向某個此生他痛恨的金袍身影屈服,鳳棲梧看見了他的斷臂,看見他斷臂處殷紅淌下的鮮血,看見那令他心疼欲死的顏色,落在地上的桐花瓣上。

  鳳棲梧不忍目睹的閉了閉眼,顫顫地挪動虛軟的腳步,小心地踩過一片又一片的潔白桐花,家是不忍蹂躪與踐踏花瓣的美麗,即便地面早已狼藉不堪,即便他的心早已碎成比花瓣還要多瓣的片片,鳳棲梧仍不忍再傷害更多。

  「為什麼要這樣殺人?他們明明就已經沒有抵抗能力了,為什麼還要這樣殺人?皇上,求求您放過他們……不要再殺人了……」白心璃毫發無傷的跪在鳳鳴春足下,她哭著哀求眼前掌生死的皇帝,她對他叩著一個又一個響亮的頭,她對他流著一串又一串令人心傷的眼淚,卻挽回不了眼前的悲劇。

  白心璃真的不曉得為什麼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本來晨曦初露時,意外接到錢愛晶希望能單獨見她,本意是希望她能代為說服鳳棲梧,希望他能伏首認罪,好減輕罪責,白心璃信以為真,懇求寂影放她離開去見錢愛晶,而寂影那時的表情不似相信事情會像白心璃想的那般簡單,卻也意外地沒有過於刁難,派了死士一名,陪她一塊走山石洞去見錢愛晶。

  怎知,一切竟是謊言的開始。

  白心璃走出石洞後,的確是見著了堅持隨鳳鳴春而來的錢愛晶,就在白心璃參拜過鳳鳴春後,白心璃回眸看向石洞的方向,瞥見寂影正佇立在石洞外,那雙深深望著自己的眼神裡,似乎透著一抹了然與放心的顏色,正自疑不解時,不知從何而來的第一支箭「咻」的一聲,准確無誤的射進了隨她而來的死士胸口。

  如同定格的畫面一般,數百名著便衣的持弓兵卒,自四面八方湧上,對准石洞方向,齊揚手中的弓箭,頓時哀嚎聲、箭簇刺入人體的聲響,宛如人間煉獄。

  身為鳳棲梧影子的寂影,見狀也義無反顧的掄刀擋在眾兄弟之前,但更可敬的畫面是寂影身後的死士們,一個又一個拿他們的身體,擋在石洞門口與寂影之前,企圖阻擋這場屠殺般的箭雨。

  白心璃慌了,她想阻止眼前的悲劇,卻被原以為是好不容易將白心璃給脫出人質威脅的錢愛晶給拉住,等到白心璃哭著告訴她,是她自願要留在鳳棲梧的身邊不走時,卻換同樣心軟的錢愛晶,幫著替白心璃向宇文仲求情了。

  可惜,不管是誰求情,也不管眼前屠殺的畫畫有多慘烈,雙手背負身後的鳳鳴春,薄唇硬是抿得像是結了層寒霜,不言不動不作聲的沉默著。

  白心璃哭著匍匐至他的腳邊,哀求著他不要殺人,可是宛如雕像般不動的鳳鳴春,僅以垂憫的眼神覷了她一眼,淡淡地說:「叛臣,終究是要伏誅的,朕這麼做,也是讓他們圖個盡忠護主的名聲,看在你有功的份上,朕就不追究你坦護之過,你……退下吧!」

  「不要啊!不要……」白心璃哭啊!求啊!跪啊!卻完全無法打動表情冷漠如神只般的鳳鳴春,在他的眼中,甚至完全看不到一絲一毫的情緒。

  白心璃叩頭叩到額都裂了,額心滲著淌滿面頰的鮮血,她哭著趴在地上,完全不敢抬頭看向在她眼前發生的一切,就連寂影因為不屈服行跪拜禮,而被人打斷膝蓋的畫面,她也不敢看。

  同時間,雖然早在事情發生之前,已經受過宇文仲的口頭告誡,並且對她言明利害的錢愛晶,看到白心璃悲傷流淚求情的模樣很可憐,正想幫腔說話,嬌唇才開,就被眼尖的宇文仲,冷眼瞪得噤了聲。

  即便早做足了心理准備,即便錢愛晶行醫數年,什麼可怕的傷口她也見多了,更清楚明白知道人心之可怕,可是當眼前的畫面殘酷的上演時,她竟然完全無法分辨,此刻湧現在心底的迷惘何來。

  到底是什麼樣的愛情,能夠讓臥底的白心璃,反過來愛上那名大家口中的叛臣?

  到底是什麼樣的主子,能夠讓底下的奴才,那麼心甘情願的為其獻身賣命?

  到底是什麼樣的正義,能夠毫無猶豫的瞬間奪走這麼多的性命?

  到底什麼是對的?又什麼才是錯的,誰能給出個答案?

  到底……?

  「不要看了……」早叫錢愛晶不要淌渾水的宇文仲,見到愛妻眼底滾著的淚,心疼又不舍的將錢愛晶的臉攬入自己的懷中,不要她再看,以自己的心跳聲,企圖掩去殘酷的肅殺聲,希望她不要再聽見。

  「嗚嗚嗚……」畢竟還是名情感脆弱的女子,錢愛晶順從的撲在宇文仲的懷裡,很後悔走這一遭。

  「夠了!我就在這裡,要殺就殺我一人吧!」驀地,有一人的聲響,自石洞內響了出來,終止這場箭雨。

  「十三爺!」寂影霍地回頭,那眼神似在乞求鳳棲梧不要走出那石洞。

  他早知道事情會這樣發展了,因為現今的蓉太後,雖有承諾過不殺鳳棲梧,可是並不表示不會殺盡十三爺手底下的人,要想確保縱虎不能為患,斷其後路是必要的手段,他早有覺悟了。

  而乍聞鳳棲梧嗓音的白心璃,則顫顫的抬臉,一臉傷心含恨的表情瞅著迎面走來的鳳棲梧,她是很開心看見他,可是卻禁不起他看到眼前這一切,悲痛的眼神,她顫抖著唇,想開口喚他的名,卻發現喉嚨緊縮,讓她連半點聲音也發不出。

  「心璃,不要求他,世人皆會被鳳鳴春那懦弱無能的假像所蒙騙,我鳳棲梧不會,我可是最了解六皇兄心腸有多黑的十三皇弟,六皇兄,你說十三皇弟所言有差嗎?」意外地,鳳棲梧的表情很鎮定,他步履微浮卻堅定的步步行來,無懼那數百枝瞄准他心口的箭簇威脅,無懼眼前那握有生殺大權的鳳鳴春,他無懼一切的眼神,就像是個坐擁一方的王者,睨視天下。

  立於親率眾兵卒之後的鳳鳴春,揚手比了個手勢,所有的兵卒退下,著金色華服的鳳鳴春,微眯的黑眸緊盯著眼前的鳳棲梧,對於他一貫的挑釁,鳳鳴春也維持以往的作風沒有理會。

  鳳棲梧披散著發,微敞著胸前的衣襟,任迎面的風將他的長發吹出撩人的弧度,就像傳聞中所言,鳳棲梧擁有令女人嫉妒,令男人著迷的俊美臉孔,當鳳棲梧伸手撩撥拂上面頰的桐花花瓣時,那畫畫竟美得讓人窒息。

  鳳棲梧往前走了數十余步,在寂影的身旁、鳳鳴春約五步前的距離停下,他直視著素來有著溫文形像的鳳鳴春,對照此刻眼神冰冷,面色嬉笑的自己,鳳棲梧突然覺得自己的心機,在眼前的男人面前,根本還略遜一籌,若先帝地下有知,他誇口稱贊擁有治世之材的六皇子,居然是個用盡心機,為達目的,而不惜屠殺成河的皇帝,不知心中會做何感想?

  即便這個事實,只存在他鳳棲梧的心中,並不被世上任何人所接受,畢竟那個叛朝之逆臣,可是他鳳棲梧啊!

  「六皇兄,像這樣權掌生死的感覺,有沒有讓你心裡的卓越感倍升啊?我相信一定有的,為了要拔除我這根眼中釘、肉中刺,六皇兄你是有多煞費苦心,十三皇弟可是點滴看在心頭的。」不理會凌常風眼中朝他射出的鄙夷之色,也不管宇文仲那莫測高深的表情下,究竟是在揣想些什麼,反正他鳳棲梧,天生就是個眼裡只有自己的狂妄之人,從不在意旁人的憎恨怨怒,這點,從未改變。

  「六皇兄,你別否認,當年你下令清查鎮國將軍的謀反之罪,不惜以國法誅連九族之罪,意欲逼我而出,借此將那數百條亡魂的罪過,全數算在我頭上,然後還以虛假的悲慟形像,假意不對我趕盡殺絕,其實你的心底,一定是在氣惱為何就是抓不到皇弟我的犯罪實證吧?」殺人見血便罷了,還能將所有過錯全推到他頭上,這世上也唯有鳳鳴春這等扮豬吃老虎的假像溫文皇帝,能做得出來的好事。

  「十三皇弟,你可承認當年主使鎮國將軍行刺於朕的事,是你在背後主謀的?」對於鳳棲梧前言的控訴,鳳鳴春充耳不聞,僅以條理包容的口吻,向鳳棲梧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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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對於眼前這張心口不一的正經嘴臉,鳳棲梧算是看得倒胃口了,他咬著牙,恨恨地說:「別在我面前惺惺作態了,你讓我被所愛的女人背叛,將所有你想要能定我罪名的東西部拿到手了,又何必再來多此一問?」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十三皇弟,你讓為兄失望了。」鳳鳴春長嘆一聲,真不願違背母後臨行的殷殷囑托。

  「放你的屁!」鳳棲梧根本不買帳,他狂放的擺手,瞪視鳳鳴春的眼神更加狠戾,「是誰使計奪去我母妃的愛?又是誰逼我母妃走上絕路?還有是誰奪走本該屬於我的江山?」

  「我為鳳,你是凰,身處在這吞凰谷裡,你覺得天命何歸?」這些冥冥之中注定的事,沒有誰是誰非,勝者為王,敗者為寇,自古以來就是如此,他鳳鳴春仰不愧天,俯不愧人,內不愧心,他已自認很忍讓眼前任性又驕縱無理的十三皇弟了。

  如果不是母後所托,他鳳鳴春根本不會放任他鳳棲梧胡來這麼多年,只是終究還是到了要肅正朝綱典刑的時候,他堂堂一國之尊,也不得不顧大全,而舍小義了。

  「省下你的佛口蛇心之論,我不想聽,反正要殺要剮,悉聽尊意,只是我要你放過寂影,他已經斷臂、傷膝,對你們也毫無威脅,至於其他還留有口氣的人,也希望你能放他們一條活路。」鳳棲梧貶折自己的尊嚴,向鳳鳴春做破天荒的第一回請求。

  未等鳳鳴春有反應,胸口尖銳的刺痛,已逼得鳳棲梧又用手緊抓著自己的心口,殷紅的血絲,逸出唇角,白心璃見狀,連忙從地上掙扎著爬起來,奔至他的身邊,扶他一把,並將臉偎近他的胸口,嗓音顫抖地道:「棲梧,我不會放你孤單的,不管你想走哪條陰間道,我都要陪著你一塊兒,我要跟你在一起。」這是她欠的,也是她當初說過要愛他的承諾,她不會背棄這個誓言。

  「我要你好好的活下去,為了我們的孩子……」鳳棲梧伸手愛憐的撫揉她額心裂開的傷口,確定自己還是無法怨恨背叛的她。

  她是背叛了他的信任沒錯,可是卻將最寶貴的愛情給了他,如果他鳳棲梧,此生注定在受到詛咒後,需要靠背叛才能得到愛情的話,他自認這樣的結果也不算太壞。

  至少那什麼狗屁的今生注定傷心無愛的詛咒,已經化成雲煙消散了。

  「嗚嗚嗚……」白心璃傷悲到不能自己,她抱著鳳棲梧,都搞不清楚是她扶著他,還是靠著鳳棲梧才讓她有力氣站著的了。

  「十三爺,記得寂影說過的話嗎?寂影曾說這一生都將會是十三爺的影子,沒了主子的影子,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十三爺,你才是該活下去的人。」寂影忍著滿身痛,字字真情流露的坦訴。

  鳳棲梧心顫欲裂,虛軟的身體站不住腳的拖著白心璃,一塊跌倒在地,他微勾著鳳眼,輪流看著他放進心裡的兩個人,蒼白如雪的薄唇漾著滿足的微笑。

  「呵呵,看來我果真是個禍害,連要死也不用等待刀斧加身,這心痛的感覺是絕佳的催命曲,這滿林的桐花盛放,是為我送葬的純白絲絨,人生如此,夫復何求……」鳳棲梧在耗盡體力說完這些話後,就帶著滿足的笑容倒在白心璃的懷裡。

  看著鳳棲梧恬睡似的合眼,白心璃想起為他哼唱小曲的幕幕,她輕摟著鳳棲梧的臉,腦海一片空白輕哼著:「涼夜沉沉花漏凍,欹枕無眠,漸覺荒雞動。此際閑愁郎不共,月移窗罅春寒重。憶共錦衾無半縫,郎似桐花,妾似桐花鳳,生死兩不棄……棲梧,你不要走太遠,要等我……」

  鳳鳴春見此,低嘆一口氣,命人將白心璃拖開,不給她有機會尋短,畢竟她在此事算是有功之人,若是讓她隨鳳棲梧殉死,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

  不理會白心璃的掙扎抗議,錢愛晶上前安慰她,在搭到她腕脈時,才驚訝原來白心璃已懷有身孕,愛憐之意,更是油然而生,她抱著顫抖著哭泣的白心璃,不知該如何安慰。

  鳳鳴春從旁拿了一把出鞘的長劍,在眾人的訝異之中,他略彎腰,單手以大掌圈握鳳棲梧披散的長發,圈纏在腕上數圈,然後就在白心璃與寂影的尖叫聲中,揮劍往昏死的鳳棲梧砍去。

  「不要一一」

  銀光閃過,一縷青絲散了開來,寂影既驚又險的接過遭鳳鳴春斷發的鳳棲梧身體,一臉的驚駭莫名。

  沒想到鳳鳴春會以斷鳳棲梧之發,代表斷其首之意,進而放鳳棲梧一條生路!

  將手中的劍拋擲,鳳鳴春以沉痛復雜的眼神,瞥了緊閉著雙眼,生死不知的鳳棲梧一眼,然後朗聲對在場的所有人宣告:「奉我口諭,此後世上再無鳳棲梧,若有人膽敢冒名,一律殺無赦。」

  語畢,鳳鳴春便隨即甩袖轉身邁大步離開,在經過錢愛晶身邊時,還以意味深長的眼,看了她一會兒,又抬眼丟給宇文仲一記眼神,便開口讓凌常風護駕先行離開了。

  被人用奇怪的眼神看著的錢愛晶,才想開口問宇文仲時,心有所悟的寂影已先一步地說:「妙手醫仙,聽說血咒的蠱降,可以用心竅血換血的方式破除,這是真的嗎?」

  寂影以僅剩的右手,溫柔地撫觸鳳棲梧的臉頰,深邃的黑眸裡,帶著無比的眷戀。

  「據先師醫書上記載,是這樣沒錯。」錢愛晶愣愣地道,她看著寂影,又看著迫不及待回到鳳棲梧身邊的白心璃,她仿佛意會到什麼,「原來皇上不拒絕我的跟隨,是因為要我出手救人嗎?」

  「愛晶,有些話放在心裡就好,說出口反而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奉命收拾殘局的宇文仲,輕摟了下愛妻的肩,以眼神詢問她是否願意醫人?

  「帝王心思真是難懂。」錢愛晶直接以行動表示她的回答,她趨前走近鳳棲梧身邊,開始探查他的脈相。

  「錢醫仙,你覺得以我現在的傷勢,身上的心竅血夠替十三爺換血嗎?」寂影不得不擔憂斷臂又傷膝的自己,是否會血量不足?

  「寂影,你為棲梧做的已經夠多了,換血之事讓我來吧!」白心璃搶著說。

  「你身上懷有十三爺的骨血,換血之事,還輪不到你出面。」身已殘,腿已廢,他若非獻血換十三爺生機,像自己這副殘破身軀,寂影已了無生趣。

  「你是棲梧最信任的人,如果你死了,棲梧醒來之後,會很傷心的。」白心璃難過地說。

  「十三爺此生從未愛過任何一名女子,失去你,十三爺此生將會真的一生無愛,你要害他從此過著行屍走肉般的日子嗎?」寂影最了解十三爺了,因為了解,所以他要盡量減少十三爺留下遺憾。

  「寂影……」白心璃還想說什麼,可是下腹一陣疼痛,卻讓她所有的話都卡在喉嚨裡。

  「喔!天啊!我是妙手醫仙沒錯,可是並不表示我就有三頭六臂啊!」錢愛晶哀嚎的瞥見白心璃腿間滲出的血絲,知道那是小產的征兆。

  「呃……好痛。」白心璃抱著肚子忍痛低語。一路從首城風塵僕僕的來到吞凰谷,又經歷種種變故,饒是鐵打的身子,也禁不起她這般折騰,更何況她如今還有孕在身。

  「相公,快幫白姑娘一下啊!」錢愛晶轉頭高聲揚喚宇文仲,緊接著頎長的身影靠近,僅瞥了眼現場的狀況一眼,便揚指聽從錢愛晶的指示,在白心璃的各處穴道點了下,然後又將白心璃穩穩的抱離現場,准備讓她好好的休息安胎,順便讓錢愛晶能專心的完成取血救人的工作。

  手裡拿著取血的工具,錢愛晶面色不安的看著被安置躺在鳳棲梧身邊,一臉從容的寂影問:「你准備好了嗎?還有沒有其他話要交待?」錢愛晶知道時間寶貴,如果寂影的失血情況持續,恐怕就真的會血量不足,無法換血救人了,為了不讓寂影的心意落空,也為了不要讓兩條性命同時在她手中泯滅,她下手必需果決明快。

  「我准備好了,該說的話,十三爺都知道了。」寂影相信,十三爺的心裡早留了他寂影的佇留之地,此生跟到這位主子,他死而無憾。

  「好吧!我不會讓你感覺痛苦的。」錢愛晶起手揚刀,下針取血,一氣呵成,看著他那雙至死猶痴纏著鳳棲梧不放的雙眼,不知怎地,從未在替病人看診時落淚的錢愛晶,竟覺得眼前一片模糊。

  唉,她要更正之前後悔上吞凰谷的想法了。

  至少她成全了寂影的心願,讓他走得安詳無悔。

  如果她的換血,真的有成功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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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山隙澗間刮來了一陣風,將長在山間,開滿純白花朵的桐花樹吹得沙沙響,只見簇擁枝頭的桐花,禁不住風的催,三三兩兩的相約飄然順風滑落,白色的花瓣掉在樹下婉蜒的小河中,飄飄蕩蕩的隨波逐流,一只男性纖白的大掌,在小河的下游,恰好拾起了它。

  「又到了桐花盛開的季節了啊?」男人倒映在水中的五官,異常俊美。

  他有著一雙弧型完美的丹鳳眼,微揚的薄唇,透著邪魅的弧度,半垂的烏黑發絲披肩而落,微敞的胸膛,心口的位置有著淡淡的粉紅疤痕,看起來像是經歷過一場生死交關的過去。

  「爹……」一名不足二歲的稚兒,掙扎著搖擺不穩的腳步,堅持要離開娘親的懷抱,投入那名長相俊美的男子懷中。

  「我的好湛兒,怎麼這麼聰明,知道要出來找爹啊?」男子親昵將孩子擁摟在懷,並貼上自個兒的臉,往稚嫩的臉頰蹭了蹭。

  「咯咯咯。」孩子開心的手舞足蹈,很享受被爹的寵溺。

  「真是偏心,為什麼湛兒就只會口叫爹,卻不會叫娘?」更令她這個做娘心酸的是,這個孩子打從生下來,好像眼裡只看得見他的爹,不管是吃飯、睡覺還是逗玩,只要有爹在,他就會乖乖的不吵不鬧,反之,只要爹不在,不管她這個做娘的,拿糖哄、拿玩具拐,通通都不管用,而且還會聲嘶力竭的哭給她看,非把她這個做娘的,弄到灰頭土臉不可。

  「呵呵,哪有當娘跟孩子說這種氣話的?」男子不覺得他的湛兒有哪裡偏心了,明明就是自己的妻子故意跟孩子賭氣,不然怎麼只要有他在,就不曾見孩子哭過,反之,總聽妻子抱怨孩子難帶。

  湛兒會難帶嗎?

  湛兒可是他見過最聰明伶俐的孩子了!

  「哎!不跟你說了,反正湛兒眼裡、心裡,滿滿的都只有你這個當爹的,壓根兒不把我這個生他的娘當回事。」嬌美的妻子,很是委屈的癟嘴。

  「笨心璃,孩子黏我是好事啊!你還要操勞家務,讓我替你分擔辛勞,不好嗎?」

  男子見妻子略有不快,他笑著將愛子抱在手上,走近嬌妻身邊,當著孩子的面,俯身在嬌妻的面頰也印上一吻。

  「湛兒也要……」小家伙揮舞著胖胖小手,表示親完娘之後,後面還有一個他。

  「好好好,都有份。」男子轉頭,又在小臉蛋上,啄了一下。

  「咯……」孩子笑了,望著爹爹的眼神,閃閃亮亮。

  看著眼前的天倫美景,白心璃咽下無聲嘆息,真搞不懂她生的孩子,究竟是跟自己哪裡不對盤?

  為何他總是很懂得如何跟她搶相公的愛呢?

  水眸無意間瞥見相公手心裡的桐花花瓣,她的心頭驀地抽動了下,她輕聲問:「棲梧,你還會恨嗎?」雖然他們現已隱居避世,並且為了避免無謂的麻煩,經過協調後,鳳棲梧也舍棄原本之名,對外皆稱名為吳桐。

  「恨什麼?恨你的背叛嗎?」他的口氣漫不經心,卻仍是刺得白心璃心頭一顫。

  「我……」想起當年寂影獻出自己的心竅血,為鳳棲梧換血,事後當鳳棲梧醒後,得知寂影已死的消息時,的確也消沉了好長一段時間,直到湛兒的出世,才漸漸的讓鳳棲梧轉移傷痛的情緒,並且在白心璃的開導下,慢慢地接受為了孩子的平安成長,而避居隱世的提議。

  見愛妻蹙眉不快,他並沒有因此掩飾自己的悲傷與藏在心頭的芥蒂,他輕輕地說:「一直以來,我鳳棲梧就是個玩得起的人,我從不後悔做過的事,唯一的遺憾是寂影因我而死。」舍棄名姓又如何?改名為吳桐避世又如何?骨子裡的他,依舊還是那個睥睨一切的鳳棲梧。

  「對不起……」白心璃真誠的致歉。

  「你不用跟我道歉,那是寂影自己的選擇,我從不怪你。」寂影了解他,他也深知寂影的個性,既然事實已然如此,唯有坦然面對與接受,才是真正對得起亡者心意的態度,不是嗎?

  「我真的不想傷害任何人的。」

  掌心溫柔的娑撫她的嫩頰,眸心漾著溫暖,但口吐之言,卻又讓白心璃心頭悸顫狂跳。「我知道,不過我不會就此放棄野心的。」

  「你還想做什麼?」白心璃的目光緊鎖著他。

  「我要用心培養我們的孩子,我要讓湛兒成為出類拔萃的菁英,我要他長大後,再進入瑞鳳殿裡當官,相信在我的調教下,湛兒一定可以再將整個南鳳皇朝,鬧得雞飛狗跳。」光是想到那個畫面,鳳棲梧就打從心底發出會心微笑。

  「總之你就是不甘寂寞。」白心璃被他徹底打敗了。

  一位曾經在南鳳皇朝掀起過驚濤駭浪的男人,他的野心怎麼可能會隨著短短的數年而消滅?看來她得花費更多的心思,慢慢消磨他那可怕的念頭才行。

  「我不是那種會安分守己過一輩子的人。」他說的是實話。

  「湛兒是我們的心頭肉,你可別教壞他。」她打親情牌。

  「我教壞他?你沒看到他聽我剛才說的話之後,表情顯得很開心嗎?我相信他會喜歡的。」湛兒跟他是同一陣線的,想拿湛兒阻止他的野心,未免小覷了他的本事。

  「算了,隨便你,反正這輩子,我是注定要為你擔心受怕。」罷了,要等湛兒長大,尚有好長一段時間,她相信她會有足夠的時間,想辦法從中作梗的。

  「呵呵,這就我對你糾纏一生一世的懲罰。」他說過,得罪他的人,他都會從對方身上,索取相應的代價。

  忍耐到了極限,水眸迸出冷光,白心璃睨了身旁的男人一記,「鳳棲梧,給你三分顏色,你倒給我開起染坊了?還不快去後院劈柴,等一下就要燒火煮飯了。」氣死她了,反正他橫堅就是要折騰她,時時刻刻替他擔心就對了,既然如此,她也不用跟他假客氣了啦!

  「是,我的老婆大人。」很乖的,也很溫柔的又獻上一記吮吻,鳳棲梧用感性而略啞的嗓音,俯在白心璃的耳廓邊低語:「不過我做完事之後,等一下是不是能讓我做愛做的事?」

  極盡暖昧與挑逗的言詞,引來愛子的側耳傾聽,接著嚎啕大哭的稚子哭音,響遍了開滿桐花的深山裡。

  看來他們的小家伙,跟娘親爭寵爭的很厲害呢!

  鳳棲梧是不是能順利擺平小的,再如願的跟親愛的嬌妻「辦事」,似乎還有得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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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記 媄小娮】

  當當當,鳳棲梧終於出來啰!灑小花!

  關於鳳棲梧這個角色,可說是小姑創作史上(其實也沒寫幾本,呵呵……)第一本將壞蛋扶正當男主角的故事,以往在小娮的作品中,所有的壞蛋要不給他賜死謝罪,要不就是給他丟到鳥不生蛋、雞不拉屎的角落去反省,從來就沒有動過想將壞蛋寫成主角的念頭,而鳳棲梧是小娮目前筆下的第一個異類。

  另外,這本書是以油桐花為主要的描寫場景,也是因為鳳棲梧這個名字,至於棲梧二字的解釋,書裡就有了,這裡就不贅述。

  還有還有,這本書小娮也做了某個大膽的嘗試,為了不破梗,請大家用力在書裡找答案,如果肯掏腰包買下來,小姑會更感動,呵呵。

  至於答對的獎品嘛!就是小姑的飛吻一枚,來!接住……

  最後要說的是,這本書的字數絕對比之前還多的多,絕對是物超所值(無恥作者說的),若有讀者人人看中意的話,不妨考慮掏腰包帶回家(一直拐人買書,果然無恥),以上就是小娮在匆忙之中寫的後記。

  我們下回再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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