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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0

     《白衣女王》拍攝期間會有一定的時日對外公開,記者可以趁這個機會探班。就在沈磬磬在圍脖上發佈了一條引人無限遐想的消息之後,恰好是探班日,又恰好是拍外景,這日的記者比過去任何一次都兇猛,早早地就守候在場外,一看到沈磬磬就架起陣勢第一句話就是:「請問昨天的圍脖是不是打算公開和寧先生的戀情?」

    沈磬磬剛下車,戴著大墨鏡,還沒站穩就被記者這麼有想像力和衝擊力的問題搞得一愣。

    她迅速換上無懈可擊的微笑,對那個記者輕飄飄回了一句:「你的想像力很豐富。」

    沈磬磬隨即一言不發,在Ted的護送下,低頭衝出包圍圈。後面的記者還在追問冷颼颼大王是誰,沈磬磬充耳不聞,快速躲進化妝間。

    關上門,耳根總算清淨了。

    「冷大王真的是末離?」Ted無比好奇地湊上來,那八卦的臉堪比門外的記者。

    「想知道?」沈磬磬賣了個關子,甩給他一個白眼,「自己去問寧末離。」

    然後,她迅速用手機登陸圍脖,再然後,她吃驚地發現那條消息下的評論數打破了她此前的最高紀錄。大家都很瘋狂,大家都很好奇,大家都在猜大王是誰。

    這年頭,圍脖的力量太強大。

    筠筠的短信也來湊熱鬧,光是字裡行間就能嗅出她邪惡的小心思。

    「晚上一起吃夜宵?可以的話,叫上大王,哈哈哈哈。」

    「大王太冷,我怕把夜宵凍著,就我和你吧。」

    「真無趣,我要見大王。」

    沈磬磬淡定地回她:「大王何許人也,豈是你等小民輕易見到的?」

    縱使煩人的事很多,感冒也沒好透,沈磬磬站在鏡頭前就是白衣女王,不會給人挑刺的機會。

    李導對演員的保護以及對劇組的嚴格要求讓那些記者只能拍照,無法逾越那條戒備線。一早上,沈磬磬的戲份順利通過,午休的時候她一邊吃飯,一邊和方舜討論後幾場戲。期間,冷颼颼大王的冷颼颼笑話再一次把沈磬磬冷到頭腦結冰,方舜跟她說了幾遍,她的反應都慢一拍。

    方舜善解人意地說:「不如等你看完短信我們再說。」

    「不好意思,沒關係,不是什麼重要的短信,我們繼續。」

    「其實我很好奇,我始終想像不出寧總會說冷笑話。」

    這話說得很有水平,沈磬磬不管怎麼回答都會暴露真相。於是,沈磬磬含混地一笑而過:「哪天你聽到他講冷笑話一定記得錄下來,很多人都想知道。」

    你怎麼理解都行,她什麼都沒表示。

    手機又震動了,沈磬磬以為是寧末離的短信,但持續的震動讓她反應過來這是個電話。

    「我接個電話。」沈磬磬一看到屏幕上的名字,立即起身找了個隱蔽的地方。

    鄭氏的聲音聽上去很正常:「我以為你不會接我的電話。」

    「為什麼不。」

    「因為我肯定會找你談季涵,你未必想談。」

    沈磬磬站在樹叢後,伸手折了根枯樹枝:「我不是那麼小氣的人,你有什麼要說的,你儘管說,我怎麼回答也是我的權利。」

    「我從季涵那聽說了,肖安撞見你們在一起,然後,你們又談崩了。磬磬,有時候你可以稍微解釋一下,季涵會聽的。」

    沈磬磬又掐了一段樹枝:「我沒解釋過嗎,我不止一次說過我沒做過一件對不起他的事,這樣還不夠?他不是圈子裡的人,這裡面很複雜,有些事我能應付,就不想讓他擔心太多。」

    「……那你又跟他解釋寧末離嗎?為什麼你總是去他家,就算寧末離出手幫過季家,我也覺得這有點過頭。」

    沈磬磬對這些個問題都要麻木了,她說:「我也回答了很多遍了。等價交換,我讓寧末離幫忙,他一定是有條件的。但是,這涉及到我跟他之間的協議,我不能透露給任何人。至於去他家,我可以告訴你,那純粹是看他女兒,他女兒跟我關係不錯,協議裡他規定我定期去看他女兒。」

    「這些你不應該跟我說,應該直接跟他說。」

    沈磬磬歎了口氣:「很早的時候我說過,但他那時候根本聽不進去,後來,我也厭倦了,氏氏,你別再管我們的事了,總是跟Ted吵架不好。」

    鄭氏衝口道:「我急,我怎麼能看著你們散了呢。磬磬,給他一次機會。」

    沈磬磬正在思考,不遠處Ada找到她,喊她開拍。

    「先這樣,我要去拍戲了。」

    沈磬磬匆匆掛了電話,鄭氏的手機擴音器裡傳出長長的忙音。

    鄭氏側過頭,對一旁一直不說話,卻全程監聽的季涵說:「怎麼樣?」

    「我很想知道她和寧末離的協議是什麼,但她從不告訴我。」季涵面沉如水,很嚇人,「寧末離太不簡單,他一定有目的。」

    鄭氏也不住點頭:「寧末離這個人看著就心思很深,詭計多端的樣子,不知他打什麼主意。你說這個男人是不是很不要臉,都有孩子了,還跟人搶老婆,磬磬不要被他騙了……」

    季涵皺眉,頗為懊惱地說:「我一開始就不應該讓她進娛樂圈,更不應該讓她去求……」季涵突然噤聲,沖拐角處冷聲道,「誰在那?」

    過了一會,一個纖細的身影慢慢走出來。

    肖安侷促不安地朝季涵看去,又慌忙低下頭,尷尬地說:「我不是故意的,我恰好路過……」

    季涵不打算聽她刻意的解釋,他打斷她:「不管你聽到什麼,我希望你能保密。」

    季涵的神色前所未有的冷漠,他也不看肖安,大步繞過她,走路時帶過一陣風,讓她不由縮緊了身子。

    鄭氏看著小女生丟了魂的樣子,安慰道:「不要太在意,季醫生最近心情不太好,他對我也是這個態度。」

    「是真的嗎?」肖安抬起頭,內心備受煎熬導致小臉異常憔悴,「沈磬磬和季醫生,是夫妻?」

    「我能理解你的感受,這很不可思議,不過,千真萬確,他們結婚五年了。這可是一級機密,你不可以告訴任何人,不然,季涵會很麻煩。」鄭氏拍了怕肖安的肩膀,感覺那肩膀脆弱得下一秒就會垮掉,又訕訕收回手,「季醫生不是不知道你的心思,只不過他不方便明說。既然現在你知道了情況,就不要對他抱太多幻想了。」

    鄭氏很關照小女生的神傷,留她一個人冷靜一下,可是他剛走,肖安有些決絕地握拳,喃喃道:「他根本不快樂,那種婚姻……」

    沈磬磬這天收工很遲,架著墨鏡匆匆趕到火鍋城,筠筠早就在那等得不耐煩了。她穿著FATION的黑色皮衣短外套,拉開架勢,吃得不亦樂乎,見沈磬磬來了也不招呼,隨意指指邊上的位子,又跟羊肉奮鬥去了。

    沈磬磬嫌棄道:「你怎麼像是餓死鬼投胎。」

    筠筠忙點頭,一本正經地說:「你說對了。哇,吃得我好爽,這些天錄音,沒法吃辣的……憋死我了,快,你也吃。」

    沈磬磬歪著頭懨懨地說:「沒什麼胃口……」

    筠筠眼睛都不眨一下,立馬接道:「大王沒給你更新冷笑話,你茶飯不思?」

    「你這張賤嘴……」沈磬磬剛要撲上去掐她,手機響了。

    筠筠一等一的眼尖,下手更准快恨,一把搶過沈磬磬的手機,跳到一旁興奮地點開來,果然是BTDMW。

    沈磬磬一個箭步,衝上去槍:「還給我。」

    筠筠閃身,躲到桌子的另一頭,嬉笑道:「不給,哈哈,讓我看看是什麼卿卿我我的話。」

    「奕筠,馬上還給我,不開玩笑,1、2……」沈磬磬真急了,拍下桌子,板起臉喝道。

    「切,這麼緊張幹嘛。小磬磬,你真可愛。」

    筠筠把手機還給磬磬,沈磬磬回到位子上,避過筠筠回了短信。

    筠筠挑起個怪調調,逗她:「呦,還怕我偷看不成。磬磬啊,你什麼時候這麼護著皇帝了?」

    「沒那回事。」

    沈磬磬把手機放好,裝模作樣地吃起火鍋。

    筠筠挽住她的胳膊,撒嬌道:「說說。」

    「說什麼。」

    「說說嘛,跟我有什麼不好說的。」

    「你要我說什麼?大王是不是皇帝?」

    「這有什麼,明擺著大王就是皇帝。我要你說說,你跟他談得怎麼樣了?」

    沈磬磬一臉莫名其妙:「什麼談得怎麼樣了?」

    莫名其妙傳染給筠筠,她驚呼一聲:「你們不是在談戀愛嗎?」

    沈磬磬石化了三秒,爆發出一句:「你鬼扯什麼,我跟他哪有談戀愛!」

    「不是嗎?」筠筠更加震驚了,不相信幾個大字就貼在她額頭,「你現在的狀態完全就像戀愛中的女人。」

    沈磬磬眼前一黑,差點昏厥過去,她磨著牙說:「怎麼可能。」

    手機響了下,寧末離的短信過來了。沈磬磬拿起快速回了一句,筠筠當即逮住這個瞬間:「你真該照照鏡子,看看你回短信時的表情。」

    沈磬磬故作鎮定:「我表情怎麼了?」

    筠筠在她臉上抹了一把,壞笑:「嘖嘖,那叫一個甜蜜。」

    沈磬磬愣神,傻乎乎地盯著筠筠壞笑的臉,隨後猛地抓住她的手,哼哼:「你今天很想死嗎?」

    筠筠壓根不怕她,還語重心長地說:「磬磬,不要看不清現實,你喜歡上皇帝是很正常的。他跟那個季什麼什麼的,抱歉我忘記他叫啥了,總之他們就不是一個次元的。」

    沈磬磬的神經已經被筠筠攪得不能正常思考了:「你神經病,我怎麼可能喜歡上寧末離,不可能!」沈磬磬連說兩個不可能,又道,「我……我絕對不會做對不起季涵的事,我不會背叛我的婚姻,」沈磬磬又小聲跟了一句,「哪怕我們現在問題很大。」

    筠筠學她說話,無趣道:「我……我……別我了,你就是愛言不由衷。」隨即筠筠神色一正,「磬磬,幸福是一輩子的事,也許你以前喜歡季涵,可你你堅持了那麼久,得到的是什麼,你確定他是讓你幸福一輩子的人?這跟背叛、對不起沒關係,誰說你一定要吊在他那棵樹上,那就是個杯具!想想他那個極品老媽,還有這幾年來他一天到晚裝面癱,好像你上輩子欠他似的,要我說他腦子有病,他配不上你。難道你現在還喜歡他?」

    這個問題她迴避了很久,迴避了很多人,在筠筠面前,沈磬磬不想撒謊:「愛情這種東西早在我們結婚第二年就被消磨光了。可是,你知道的,我很沒安全感,自從我媽神志不清後,這個世上,我只有季涵可以依賴。」

    「誰說的,絕對會有一個人陪你走到老,會真心真意對你,永遠不會放棄你。你看我,以前我也以為這輩子就得一個人過了,可現在還不是找到喬寒深。你也會的,不要勉強自己,不愛就不愛了,放手就放手了,你是女王,想怎麼瀟灑就怎麼瀟灑,誰敢拿你怎麼樣。」

    筠筠說得很動情,她的感情像是一道開天闢地的光,撒滿沈磬磬心中每一個陰暗的角落。

    這一刻突然那麼靜,凝住了時間的河流。

    包廂裡,火鍋發出咕嚕嚕的清響,翻滾著鮮美的羊肉,飄香四溢,刺激著沈磬磬的味蕾,她突然來了胃口。

    「吃吧,說了那麼多,我也餓了。」

    「想清楚了?」

    沈磬磬挑眉:「你跟誰說話呢,我還用你教。」

    筠筠笑得沒了眼睛:「呵呵,親愛的,我就喜歡你這種輕蔑的表情。」

    兩個人吃得正歡,Ted打來了電話讓沈磬磬立即看圍脖。

    他的語氣很緊迫,沈磬磬習慣了他神神叨叨的樣子,慢悠悠地登上圍脖。

    然後,她傻眼了。

    「怎麼?」

    「我大概又要上頭條了。」

    她把手機亮給筠筠看,在那條有關大王的信息下,出現了一個亮眼的名字,回復內容更加亮眼:其實,我說冷笑話還是很有天賦的。

    曖昧不明的一句話再次引爆了沈磬磬的圍脖。

    筠筠目瞪口呆:「他瘋了?」

    那個署名是,方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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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1

     沈磬磬是對的,第二天一早,她榮幸地登上各大娛樂頭條,很快網友把這一事件取名為「沈磬磬圍脖門」。

    不斷有記者上門求證,沈磬磬方面未置一詞,一律不予答覆,和沈磬磬私人關係比較好的幾個媒體記者也被拒之門外。解決這個問題看似簡單,但沈磬磬知道深諳此道的媒體是不會允許緋聞輕易煙消雲散的。如果沈磬磬否認,那麼他們會認為這是煙霧彈,是欲擒故縱,是虛偽的掩飾,如果沈磬磬肯定,哼哼,她就別想有安靜的日子,可敬可怕的記者們一定會從她出道至今,挖盡她的「緋聞男友」,少不了把寧末離拉出來,將這位隱退的天王和現任的巨星做一番「深刻」比較,之前寧末離的「追求」宣言必定再火一把。

    左右不是的時候,沈磬磬保持沉默,她關了手機,照常拍攝。這天拍攝現場氣氛有些詭異,沈磬磬一如既往地準時到達,聽候導演的安排。方舜和她之間只隔了一個座位,這一帝一後都處於漩渦的中心,偏偏兩個人氣定神閒,互不搭理,好像今天的天空和昨天一樣藍,今天的新聞和昨天一樣無聊。

    李導喊開拍,兩個人迅速進入狀態,扮演起一對事業上爭鋒相對,卻不知不覺越走越近,曖昧滋生的醫生情侶。

    可是,要說圍脖門對這兩個人完全沒有影響,那是不可能的。

    「卡。」

    李導終於忍不住喊停,然後拍著劇本走到兩個人面前,嚴肅的目光來回掃射在二人的臉上:「我知道今天的一些新聞很煩人,但我不管你們私下的關係怎樣,我不希望你們把情緒帶到工作中。磬磬,劇本寫著是試探的表情,不是女特務偵查情報的表情,還有你,方舜,是故作鎮定,不是畏畏縮縮!如果你們的互動還這麼僵硬,那麼今天就別拍了,等你們什麼時候調整好了,什麼時候再開拍,所有人都停工等你們。」

    沈磬磬明白李導最討厭公私不分的演員,她立馬承諾:「李導,抱歉,請繼續,我保證沒有問題。」

    「我也是。」

    李導拉開嗓子喊道:「好,機位準備,再來一遍。」

    沈磬磬重新和方舜面對面站好,只聽方舜用歉意的口吻說:「抱歉,我好像給你造成困擾了。」

    她就猜到方舜會先來找她解釋,所以她一點都不急。野心家是不會做無聊的沒有目的的事的。如果好好研究一下,就會發現,在這個圈子裡混得最風生水起的人,往往最是八面玲瓏,方舜就是其一。

    即使沈磬磬此時此刻非常想用擴音器大罵一句:你不配當大王,滾。

    可她還是無限淡定地說:「沒什麼,記者都很無聊。」

    「你不會誤會我是炒作吧?」

    「怎麼會,你如日中天,沒必要拿我炒作。」

    「其實,」方舜似有猶疑,很小聲地說,「我是想幫你和寧總一把。」

    沈磬磬愣了下,腦子有點轉不過來,正當她要問為什麼,李導喊「Action」了,於是,這個問題被擱淺了下來,一擱就是一天。這天下午收工得特別早,一散場,沈磬磬立即去找方舜,沒去注意李導意味深長的目光。

    她在方舜上車前攔下他,直截了當地問:「你白天跟我說的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幫你和寧總一把?」

    方舜戴著墨鏡,只看到他牽起嘴角,笑道:「你不想看看寧總看到這條消息後會有什麼反應嗎?」

    沈磬磬抱著雙臂,裝出一副有興趣的樣子:「哦?為什麼他要有反應。」

    方舜朝四周看了看,突然摘了墨鏡,俯下身在沈磬磬耳邊說:「不想看看他吃醋的樣子嗎?」

    沈磬磬立即偏過頭,後退兩步,敏感地摸了摸耳垂,皺眉說:「你在做很無聊的事,寧末離不會吃醋的。」

    「那可說不定。」

    「但我知道有一個人會吃醋。」

    方舜好奇地看著沈磬磬,沈磬磬越過他的肩膀,看向後面的人:「她來了。」

    方舜順著沈磬磬的目光往後看去,一個女人全身包裹在精緻的黑色風衣下,戴著一副超大的墨鏡,疾步向他們走來。

    「我不是找你的。」安大美女在他們面前站定,看也不看方舜,直指沈磬磬,「我找她。」

    方舜笑得有點冷,紳士地擺手道:「請便。」然後逕自上車,走人。

    沈磬磬一點都不想招呼這個女人,可是她不會做這麼沒有風度的事。

    「讓我猜猜你第一句話會是什麼?」沈磬磬一根手指點著下巴,從容地模仿安倩的口吻,說:「沈磬磬,你越來越卑鄙了。沈磬磬,你真讓我噁心。沈磬磬,你得意不了多久的。哦,或者是,沈磬磬,你到底要搶走我多少東西?雖然我很想說,跟你作對讓我樂趣無窮,但是,我還是有必要澄清,這件事不關我的事,我總不能阻止他在我的圍脖留言吧。再說一次,我對他沒興趣。」

    然而,沈磬磬的話沒有讓安倩動一根眉毛,她沒有像上次見面時那般失態,精緻的妝容下流露出憐憫的神情。

    安倩最近正在拍一部江南水鄉的電影,說話的調調也帶著點吳儂軟語:「你都有本尊了,怎麼會對贗品有興趣呢,我十二萬分地相信你的話。」

    呵呵,真假,假得沈磬磬想吐。如果不是在意,誰會神經病發作連夜趕坐飛機回來,然後迫不及待地找到她說這麼番不著調的話。可她這次真的很無辜。

    沈磬磬對她的態度有點不爽,但她還是耐著性子跟她磨:「是啊,我不會跟你搶的。」

    「呵呵。」安倩低聲笑了笑,復又惋惜地搖搖頭,又是那種憐憫的神情。

    「大家都很忙,你如果沒話說了,我可要回家睡覺了。」

    安倩不緊不慢地叫住沈磬磬:「等等,我是看你一直蒙在鼓裡,實在太可憐了,決定還是告訴你真相。」

    沈磬磬心中一緊,可表面上仍舊一派我瞧不上你的樣子,她取笑說:「我從剛才就很好奇,你面部神經失調嗎?」

    安倩無動於衷,繼續說:「我以前一直很好奇,末離為什麼對你那麼特別,如果有人敢對他大聲,幾次三番駁他面子,恐怕早就被他封殺,永不見天日,可你卻活得好好的。」

    「羨慕嗎?你羨慕不來的。」

    安倩緩緩搖頭道:「無知的人總是最可悲的。記得我上次跟你說的嗎,末離心中有一個人,你我都無法超越。」

    沈磬磬望天,不屑道:「哼,誰要超越了。」

    安倩笑意加深,像是說故事一般,娓娓道來:「你以為你在娛樂圈風生水起這些年,都是靠你的聰明才智,或者說手段計謀,再加上點運氣得來的?」

    沈磬磬慢慢收起笑臉。

    「多少人嫉恨你,你知道嗎?我也是。你爬得太快,太高,外面的人說你潛規則,可我知道你我們這些人裡少有的乾淨。可問題就是,你為什麼能一帆風順,為什麼每次風波都有驚無險,為什麼總是那麼多機遇朝你蜂擁而來?」

    沈磬磬冷冷地回答:「那是我應得的。不要說得我像是撿現成的,我的麻煩還不夠多嗎,我就沒有不順?因為我克服了,我付出了,所以我得到了。」

    「我是聽說你很努力,可是這個圈子裡的規矩你也應該很清楚,不是努力就有收穫。你今時今日能夠乾乾淨淨地站在這裡大肆炫耀你的風光,不是因為你有多厲害,而是因為始終有人在後面捧著你,不讓你摔下來。你以為憑你出道時笨拙的演技會有大導演相中你,你以為張顯正不敢對你再出手是擔心被你這只初生牛犢反咬一口,你以為我對你的囂張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是因為我怕你?還有那些小打小鬧的緋聞,那根本不值一提,你有沒有發現,從來沒有富商、老闆開價強迫你陪飯局,就連我都遇到過好幾次,可你沒有。如果不是有人在你背後替你保駕護航,你能安然走到今天?」安倩墨鏡後的視線像一把鋸子正在緩慢而堅定地鋸開沈磬磬的防線,「是誰不遺餘力地為你付出,卻又不讓你知道,甚至還要讓你以為他壓根不管你死活。沒錯,你現在腦袋裡冒出來的第一個人,就是他。」

    沈磬磬第一次在安倩面前失了自在,內心的震驚已經無法用理智去掩蓋,安倩的話變成一根根小針扎入她的毛孔,不會流血,卻疼痛得讓人想尖叫。

    安倩把沈磬磬的表情盡收眼底,說不出的快感,她很想看看一會沈磬磬的表情會是如何精彩:「有多少男人可以做到他這個地步,是不是突然很感動,聯想到他之前公開說追求你,是不是很有感觸,別急,我的話還沒有說完。我說過,你和我本質上是一樣的,可現在我更同情你,因為你現在還不知道真相,沉浸在虛幻的美好中。」

    沈磬磬沉著臉,不耐煩地說:「你說清楚點。」

    安倩卻突然說:「你的髮型很不錯,剛剛有那麼一瞬間我以為我看到了她。」

    安倩的手指輕輕拂過沈磬磬的短髮,沈磬磬愣了會,隨即不客氣地打掉她的手。

    安倩不以為然地收回手:「看來你心裡已經有數了,我指的是什麼。」

    「無聊,我沒興趣聽了。」沈磬磬裝作嗤之以鼻,實際上她不想再聽下去了,她的內心發出層層的警報,讓她快走。

    安倩也不追上去,就在她的身後悠悠道:「末離對你那麼特別,我以前不知道原因,後來無意中知道了。我原本不打算告訴你,可現在我越來越覺得你可憐,所以我決定說出來。你能得到那麼多,無非是因為你幸運地長了一張他喜歡的臉,誰說這不是一種移情呢,末離在你身上找到了他最愛的人的影子,然後,你想要什麼,他就會想方設法給你什麼,沈磬磬,我真羨慕你,雖然被當做替代品,但是很值得,不是嗎?」最後一句的諷刺如鋒芒的利刃,幾乎刺穿沈磬磬鎮定的面具。

    「這就是你要告訴我的真相?」沈磬磬竭力讓自己看上去很無所謂,側過身高傲地笑道,「多謝你告訴我這麼好的消息,這下,寧末離就被我握在手心了。你,永遠不知道這種感覺有多美妙。」

    安倩回敬道:「我確實不會知道一輩子被當做替代品是什麼滋味,你要好好品味。」

    在敵人面前,有再多傷口也不能倒下。

    沈磬磬冰冷冷地說:「我會的,你還是多花點時間把你的贗品抓緊了,不然,連贗品都得不到。」

    沈磬磬快速閃進保姆車,船長從後視鏡看到她刷白的臉色不由嚇了一跳:「磬磬姐,你沒事吧?」

    沈磬磬裹緊了大衣,縮在後座:「開車。」

    她終於明白方舜為什麼要莫名其妙地留下那句曖昧的話,她沈磬磬就是個靶子,被人利用了一回。安倩被激怒了,終於爆發,她今日說的每一個字比她之前所有的咒罵更尖銳、更惡毒,她見不得她好,她就要拉她一起墮入黑暗的深淵。

    沈磬磬忽然想到在她剛剪完短髮的時候,寧末離的神態很不自然,好像撞鬼了一般,還有他的項鏈,沈磬磬望著車窗上自己的倒影,冷不丁哼笑了一聲,難怪他那時如此緊張,碰都不敢讓她碰,原來就是怕被她知道他的小秘密。

    她冷得全身發抖,不管把大衣裹得多緊,那種滲人的寒氣不斷在體內積聚。

    沈磬磬下了車,沒聽到船長在說什麼,腳下有些虛浮,根本沒注意身後站著兩個人。

    突然,有一隻手拉住她,她一回頭,眼神沒有焦距往後看。

    「你再走下去就要撞牆了。」

    寧末離俊美的臉近在咫尺,眉梢微挑,眼角含笑,說不出的好心情。

    這個剎那,沈磬磬胃裡翻江倒海,內臟糾結到一起,一直延伸到心臟。她看了看他拉住她的手,突然覺得很刺眼,內心湧起莫名的反感,反應在行動上,便是一把甩開他的手。

    寧末離神色變了變,不動聲色地收回手:「心情不好?」

    沈磬磬剛要開口,誰知一個稚嫩的聲音蹦了出來:「磬磬阿姨,你心情不好嗎?不要心情不好,我們馬上就要出發去玩啦~!!」

    沈磬磬怔了怔,低頭看到了了小妞抱著自己的腰,仰起的小臉笑得那叫個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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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2

     沈磬磬燒到喉嚨口的火氣剎那間又給嚥了回去,顧及到了了,她盡最大努力擠出笑臉,裝作不明所以:「出去玩?了了,今天我不能陪你玩哦,阿姨剛下班,需要休息。」

    「磬磬阿姨,你可不能耍賴,賴皮是小狗。」了了鼓起小臉蛋,「你答應了要跟我和爸爸去海邊玩的。」

    沈磬磬愣住:「什麼?」她立馬問寧末離,「今天出發?太荒謬了,我什麼都沒準備你讓我怎麼去?」

    寧末離笑而不語,朝她身後指了指。

    沈磬磬回頭,然後她看到Ada滿頭大汗地拖著兩大行李箱從她家出來,氣喘吁吁地對她說:「磬磬姐,東西我都幫你收拾好了,你放心,一應俱全。李導那邊Ted已經幫你請好假,一切妥當,你放心去度假吧。」

    沈磬磬頓了頓,隨即禁不住冷笑,難怪今天李導放她特別早,現在回想起來,她走的時候,李導的眼神似乎有點曖昧。

    她圍著那兩隻行李箱轉了圈,說:「也就是說我沒得選,是吧。」

    沈磬磬不爽時慣有的語音腔調,冷感中點點尖酸,寧末離沒有直接回答,他稍作思考,說:「你如果是因為方舜的事,要解決也很容易……」

    沈磬磬硬生生打斷寧末離的話,口氣相當不屑:「以前怎麼不見你這麼熱心。」

    寧末離也逐漸收起笑臉,擺起架勢,無視掉她的態度,背過身:「時間很趕,拿上東西,跟我走。或許我可以在飛機上聽聽又有什麼人得罪了你。」

    了了跟在寧末離後面,有些搞不清楚狀況,她又停下來轉過頭,小臉被揉成一團,怯生生地問:「磬磬阿姨不跟我去玩了嗎?不去了嗎,為什麼不去了?」

    「了了,上車。」寧末離平淡冷漠的聲音從車窗裡傳出。

    「不要,我要磬磬阿姨一起去,她不去,我也不去!」小妞第一次在爸爸面前耍起了脾氣,死活不上車。

    寧末離黑著臉從車裡下來,了了一看到他的臉色嚇得陡然沒聲了,縮了縮腦袋寧末離卻溫柔地把她攬到身後,然後對沈磬磬說:「別忘了,你答應過無條件服從,從現在起生效。」末了,冷笑著來了句,「我從來不喜歡威脅人。」

    沈磬磬忍耐再三,好幾次反駁的話就要燒到喉嚨口,終於還是在了了水汪汪小鹿般可憐的眼神注視下舉手投降。

    沈磬磬吸了口氣,吩咐Ada:「把行李拿上車。」

    隨即她快速坐進車裡,又換了個表情,微笑著對了了招招手:「過來呀,我們要出發了。」

    了了愣了小會,猛然歡快地爬進車,坐到沈磬磬旁邊:「哦耶,磬磬阿姨,我以為你跟爸爸又在吵架了呢。」

    在孩子面前,她總是沒法撒謊,正當她尷尬的時候,寧末離發動車子,然後溫聲跟女兒解釋說:「親愛的,我們沒有吵架,如果我們吵架,就不會是現在這個狀況。」

    了了歪著腦袋想了會,笑著點頭道:「嗯,如果你們吵架了,磬磬阿姨一定會罵你是變態,哈哈。」

    沈磬磬頓時囧了,寧末離的目光意味不明:「你教壞小孩子了。」

    沈磬磬嘴角抽了抽,告誡自己,要忍。

    這次寧末離的司機沒有跟來,他自己開車到機場,時間剛剛好,然後三個人低調打扮進入機場大廳,沈磬磬什麼都不管,有點幸災樂禍地看著寧末離處理那幾大件行李,丟他一個人去辦理登機手續,她則帶著了了躲在角落裡。等寧末離都弄好了,三人從VIP通道進入機艙。

    頭等艙人很少,他們的位置在左後方,加之沒人會想到寧末離和沈磬磬敢明目張膽地一起出行,還不帶任何隨行人員,所以直到他們坐下都沒被人發現。寧末離沒有特意包下整個頭等艙,按照機票座位號,沈磬磬和了了坐在他後面。

    寧末離叫來空姐,轉過頭問:「想喝什麼?」

    沈磬磬愛理不理地戴著眼罩,披上毯子,扭過頭睡覺。

    了了舉起小手:「果汁。」

    寧末離見狀,也不惱,直接跟空姐說:「兩杯紅酒,一杯果汁。」

    那位空姐的眼睛一直盯著寧末離打轉,半晌後反應過來,立馬點頭答應,可一雙眼珠像是黏在寧末離身上。

    紅酒很快就到,同時那空姐萬分緊張地把一杯酒杯小心翼翼地遞給寧末離,好像生怕自己呼吸重了不小心把酒灑翻在這位皇帝身上。然後她又把另一杯放在沈磬磬前面,趁機打量了下這個女人,可一時半會沒認出來。而當她看到了了時,寧末離淡淡地哼了一聲:「沒事了。」空姐如夢初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匆忙退場。

    寧末離起身走到女兒面前:「爸爸跟你換個位子,我有話跟阿姨談。」

    小妞老大不情願地撅起嘴,寧末離只好連忙許下承諾:「這段時間你想吃多少甜食就吃多少。」於是,小妞滿意地坐到前排。

    寧末離在沈磬磬旁邊坐下,拿酒杯碰了碰她的:「聊聊?」

    沈磬磬裝睡裝得很完美,但她的氣息還是出賣了她。

    寧末離往右靠了靠,輕聲說:「你打算這5天都這個樣子?我無所謂,但了了一定會問,磬磬阿姨為什麼又生爸爸氣了。然後,我會很無辜地說,爸爸也不知道,爸爸什麼都沒做。」

    「什麼都沒做?說的真好聽。」沈磬磬突然活過來,扯了眼罩憤憤地瞪他。

    寧末離正晃悠著酒杯,一副終於明瞭的神情,嘴角甚至牽起一個得逞的微笑:「看來是得罪你的人是我。」可他又作出不解狀,「我不記得我做了什麼,是我沒去你的圍脖表明身份?」

    沈磬磬給出個詭異的笑容:「你自己心裡清楚,還要我多說麼,偽善家。謝謝你今天把我綁上飛機,今後的5天我也不會讓你好過的。」她呲牙裂嘴,拔刀相向的狀態簡直就是挑戰決鬥的勇士。

    說罷,她繼續戴上眼罩,塞上耳機,睡覺!

    寧末離沉默,兀自想了會,昨天還跟他發短信,甚至很熟捻地嘲笑他笑話越來越冷的人,今天突然在他們之間豎起一堵高牆,還在牆上設置了各種要人命的機關。顯然,有大問題。

    6小時的行程中,兩個人再無交流,一個睡覺,一個陪女兒。

    抵達巴厘島的時候,已是凌晨。

    沈磬磬其實也沒怎麼睡好,她純粹是自己折磨自己,一旦心裡有事,她就使勁想,想到自己神經崩潰,所以下機的時候她的臉色又黑了幾分。

    就在他們要走的時候,那名空姐匆匆跑上前索要簽名,因為太緊張話都說不利索:「你是寧末離嗎,能給我簽個名嗎?」

    寧末離也沒有掩飾,說:「如果你的眼睛不一直盯著我旁邊這位小姐,我可以給你簽名。」

    空姐立馬窘迫地把放在沈磬磬身上的視線收回。

    誰知沈磬磬突然來了句:「哇,原來幫我點紅酒的是大名鼎鼎的寧末離?你也給我簽個名吧!我都沒認出你,幾年沒見,你老了好多。」

    沈磬磬也遞上一張紙,演技逼真,說得那般陳懇,尤其是最後幾個字,咬字用力清晰,最為認真。

    寧末離看了她一眼,陪著她演,紳士地笑道:「不客氣。」

    空姐混亂了,直到他們下了飛機還沒想明白那個女的到底是真粉絲還是寧末離的女朋友。

    巴厘島機場此時人滿為患,來自各國的遊客操著各國語言,幾名當地工作人員淹沒在人群裡做著沒什麼意義的管理工作。寧末離去辦落地簽,沈磬磬一刻不敢鬆開了了的手,生怕一個不小心小妞被人擠散了。可是了了在飛機上很精神,一下飛機就醃了,再加上這裡人多嘈雜,她很不喜歡,沒什麼精神地跟在沈磬磬身邊,困得擠出兩個淚包,眼皮直打架。

    「還要多久才好呀?」了了抬起小腦袋困頓地問沈磬磬。

    沈磬磬望了望出關口無數的人頭,還有那無比淡定地核對信息的工作人員,沈磬磬默默搖了搖頭,但她還是安慰起了了:「快了,困了就靠在我身上。」

    「爸爸呢?」

    「爸爸很快就回來。」

    了了安心地閉上眼晴,靠在沈磬磬肩頭,沈磬磬蹲在地上輕輕拍著她的背。

    沈磬磬試著抱起小妞,可是這孩子這兩年長了個,她還真沒力氣。就在這時,寧末離終於出現,立刻蹲下來把了了抱過去:「了了,到爸爸這來。」

    小妞睡得迷迷糊糊,半睜著眼睛撲到寧末離懷裡,寧末離順勢把她抱起來好讓她睡得舒服點。與此同時,他手裡還握著機票、護照、簽證,身上還挎著兩隻包,右手臂挽著脫下來的大衣。反觀沈磬磬,架著墨鏡,塞著耳機,一身輕鬆。

    對此沈磬磬只是掃了一眼,絲毫沒有幫手的意思,她漠然地拿過自己的護照和簽證,轉過身繼續排隊。

    等待的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好多孩子忍受不了這種氣氛,四處調皮,有一個美國小男生跑竄中撞到了寧末離。他左肩上的包猛地滑了下來,下墜的重量差點讓他抱不住了了,了了在他懷裡不安地扭動了一下,轉了個頭,又繼續睡。

    寧末離鬆了口氣,可他怎麼都沒法把包弄上去。沈磬磬抱臂看著他,笑得露出一口白牙,還是沒有搭手幫忙的意思。

    她的神情是這樣說的,快求我,我也許會考慮幫你一下。

    寧末離不以為然地笑了笑,隨即左臂一放,那只包「啪」的一聲,重重掉在地上。

    沈磬磬目瞪口呆,這可是她的包,那裡面有她的相機、攝像機、IPAD……

    寧末離笑得很溫柔,很無辜,很找打:「抱歉,我不想吵醒了了。」

    沈磬磬繃緊下巴,面無表情地把包撿起來。

    算你狠。

    入關的時候,沈磬磬走在前面,寧末離跟在後面。

    「你跟著我幹什麼。」

    「我們是一起的。」

    「誰跟你一起。」

    「你的機票是我付的錢。」

    「……」

    兩個人並排站著,女的頂著一張包公臉,男的倒是神色淡然。

    這好像是一家人,又好像是欠債的和追債到此的債主,更像是鬧情緒的媽媽和睡覺的寶貝,還有一個極為淡定的爸爸。

    邊檢員用蹩腳的英語對沈磬磬說了一句,沈磬磬愣了愣,沒聽懂。

    「他讓你把墨鏡摘下來。」寧末離好心提點道。

    沈磬磬暗暗咒罵了一句,立刻摘下墨鏡。又經過一番核對,三人順利通過。沈磬磬甩下寧末離,走得飛快,又經過幾道檢查,終於拿到自己的行李,走出機場的時候,已經凌晨一點半了。

    門外有各式各樣的人舉著牌子,其中寧末離先生幾個大字很顯眼。

    沈磬磬走過去,那人只是看了她一眼,朝旁邊挪了挪。

    沈磬磬拉著行李再次走過去,試圖用英語跟他打招呼,但她還沒把第一個字母說出來,對方先用英語說,不好意思,我在等人,如果你想找導遊,請去那邊。手指處是一些圍在一起抽煙,很不靠譜的野導。

    這時,寧末離抱著了了慢慢走來,用中文跟他說:「我就是寧末離。」

    那導遊立即眉開眼笑,熱情地迎上去幫他拎行李,用中文回道:「寧先生,你好,我姓陳,是當地華裔,叫我陳導就好。旅途辛苦了,這是冰毛巾,擦擦汗,還有冰飲料,中國已經挺涼了吧,我們這一年到頭這麼個溫度。」他又是獻水又是獻花,看到寧末離身上的寶貝,立即說,「車子就在前面,讓女兒到車裡躺著睡吧。」

    「好。」

    沈磬磬被徹底無視掉。

    「寧末離!」

    沈磬磬跺了跺腳,追上去。

    「你是跟我一起的?」寧末離回過頭,滿臉疑惑,在看到沈磬磬即將爆發的臉色後,又做出恍然大悟狀,「我想起來了,你是跟我要簽名的那位女乘客。」

    真能演,這男人的報復心太強!

    沈磬磬簡直咬牙切齒,假笑說:「是啊,就是我,您老還沒健忘。」

    隨後,寧末離終於跟陳導介紹說:「這位是我未婚妻,她脾氣不太好。」

    沈磬磬剛才還氣急敗壞的樣子,轉眼間像是被隕石擊中,僵硬地過了幾秒,猛地提起一口氣準備開罵,偏偏寧末離「噓」了一聲:「別吵到女兒。」

    他的話硬是讓沈磬磬把氣嚥了回去,結果是嚴重內傷。

    陳導一臉驚訝地看著沈磬磬:「不好意思,剛才我失禮了,太失禮了。」

    沈磬磬盯著寧末離,磨牙磨得嘴角抽筋,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算了。」

    陳導在二人間來回打量,又忍不住看了看了了,實在不知道該怎麼理解這個狀況。

    寧末離泰然自若地說:「未婚先孕這種事不是很稀奇吧。」

    「哈哈,不,不……」

    然而,讓人沒想到的是,沈磬磬冷臉插道:「女兒不是我的,是他前妻的。」

    已經夠詭異的氣氛陡然冷到冰點。

    要是以前沈磬磬絕不會當人面說這種過分的話,可今天受過刺激後,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兩人對峙了會,寧末離沉著臉緩緩開口:「陳導,先送我們去VILL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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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3

     其實話一出口,沈磬磬就後悔了。

    不管她心情再怎麼不好,都不應該說這樣傷人的話。但死要面子的她又不可能馬上道歉,於是一路上硬撐著。車上,顧及到孩子在睡覺,陳導只是簡單介紹了下這幾日的行程,然後,沉悶像是厚重的雲絮填滿了這小小的空間,讓呼吸都變得壓抑。沈磬磬悄悄偷看寧末離,他一直望著窗外,側臉俊美冷漠,眼睛一瞬不瞬地睜著,卻沒有什麼真正進到他的眼裡。

    導遊把他們帶到入住的豪華VILLA,將鑰匙交給寧末離,臨走前他試圖緩解尷尬的氣氛,指著大門,操著福建口音的普通話說:「這裡是很多情侶結婚蜜月的首選,寧先生真是挑對地方了。」說完又朝沈磬磬擠擠眼,「真的很浪漫。」

    寧末離和沈磬磬聽後都沒有任何反應,陳導自知沒趣地走了。

    沈磬磬推門而入,入眼的是精巧的庭院,綠樹分置兩邊,綠草在空氣中散發出特有的清新味,草地中間是一條鵝卵石鋪成的小道,兩旁點著幾盞小燈,照亮了四週一片蔥翠。小道連接著一處石板橋,下面是循環水池,緩緩的水流聲在寂寞的夜空下格外清晰。跨過橋,便是開放式客廳。

    沈磬磬突然停住腳步愣在原地。

    客廳裡鋪滿了紅色的玫瑰,就連高聳的房頂下垂掛的吊燈也圍繞著朵朵玫瑰,夜裡,玫瑰或是怒放或是含苞,濃烈的風情讓人無法招架。

    沈磬磬拾起一朵玫瑰聞了聞,又看到客廳正中的大茶几上擺著一個冰桶,裡面放著她最愛的香檳。

    她忽然有些晃神,理智跟不上情感的節奏,她已經握著香檳走進房間。寧末離正細心地把了了放在床上,替她蓋好被子,又親了親她的額頭。慈愛寫在他的臉上,單純不含任何雜質。過了會,他起身走到沈磬磬面前,看到她手裡的香檳,沒等她開口問,先低低調侃道:「服務做得不錯。」

    沈磬磬突然清醒了,然後深深地為自己片刻間萌生的想法感到羞恥。

    「你先洗,浴室在後面。」寧末離做到沙發上開始整理行李,「哦,等一下。」

    寧末離進到浴室,過了會出來,說:「可以了。」

    沈磬磬警覺地朝裡頭張望:「你做了什麼?」

    「沒什麼。」

    浴室是露天的,四周點著玫瑰香薰的精油,浴缸裡也鋪撒著玫瑰花瓣。

    沈磬磬轉了一圈,確實沒什麼異常,這才放心泡澡。她躺在浴缸裡,仰望星空,巴厘島的天空如此澄淨,雲浮在天上透著絲狀的質感,和她內心沉重的思緒形成鮮明的對比。

    她如此生氣,如此衝動,如此刻薄……冷靜下來才發現自己幼稚得連孩子都不如。都快28歲的人了,平時碰到再難纏的媒體也能應對自如,圈子裡摸爬滾打那麼多年,什麼狀況沒見過,哪怕遇上季涵的誤解冷漠,她都能淡然處之,怎麼遇上寧末離的事就不淡定了呢?這種情況越來越嚴重,起初她還沒有在意,他們以前也會吵架、不和。可是,現在的狀態似乎有所不同,她的情緒開始受到這個人的左右,開心的不開心的,寧末離留下的痕跡愈見明顯,就像聽到安倩口中「替代品」三個字時,她的腦袋立刻炸開了。

    筠筠說她就像是個陷入戀愛的女人。

    沈磬磬不由自主地嘲諷一笑,她怎麼可能喜歡上寧末離……怎麼可能……且不說他父親玩弄了她母親,生下她又拋棄她,寧末離是個幸運兒,也是個陰謀家,頂著她的身份在寧家風生水起,還對她頤氣指使,偏偏她為了季涵被迫跟他簽下保密協議——絕對不得公開身份,絕對不得向任何人洩露他們的秘密,為了保全他的權勢、地位、財產,他什麼都做得出。再看看他這個人,美貌是毒的外表,挑剔、刻薄、尖銳、自負、狂妄、陰險……他對的是對的,錯的也是對的,心理變態,天理不容。現在再加一條,他還是單親老爸,這不可恥,可恥的是他對她一直別有用心,不論從哪個角度看都動機不良。

    她自己是個很複雜的人,所以她只想找個簡單的人過簡單的生活,寧末離顯然比她複雜一百倍。

    是的,哪怕她對季涵感覺不再,她也不會喜歡上寧末離。

    沈磬磬匆匆洗過後回到房裡,寧末離正坐在沙發上支著頭閉著眼,遠看是一幅很寧靜的畫面。

    他聽到動靜後立刻睜開眼:「好了?那你先睡。」

    沈磬磬愣了下,睡?這是個大問題。她朝房間裡唯一的大床看去,皺起眉頭:「一張床?」

    「你可以睡左邊,中間是了了,我睡右邊。」

    「做夢。」沈磬磬毫不猶豫地說,「我和了了睡床,你睡沙發。」

    寧末離勾起一抹笑:「我憑什麼讓你和我的女兒睡在一張床上。」

    沈磬磬怔住,胸口被狠狠一擊,她下意識捏緊了浴巾,整個人有點僵。

    床上了了的睡顏宛若天使。

    沈磬磬盯著她,很後悔說了那句話,又慶幸她是睡著的,如果被她聽見了,她該如何解釋其實在她心裡有多愛她。

    她終於開口:「我道歉,我不該說那句話。」

    「哪句?」

    沈磬磬壓低了嗓音怒道:「你非要我重複一遍嗎?」

    寧末離搖了搖頭:「你沒說錯,你確實不是了了的母親。」他停頓了下,「可是,你很愛她,我看得出。你可以跟我說氣話,但不能在她面前說。了了很敏感,很有可能因為這句話,這一輩子都不再跟你說話。」

    總是以為寧末離非常自我,個性陰暗,可他今天竟沒有趁機咄咄逼人,冷靜沉穩的話讓沈磬磬突然之間無言以對。

    「……我知道了。」沈磬磬忍不住嘴硬,「可是,是你先惹我生氣的。」

    「那好,你告訴我,我怎麼惹你生氣了?」

    沈磬磬別過頭,又不說話了。

    寧末離走近一步,低下頭,:「那我換個問法,今天安倩跟你說了什麼?」

    沈磬磬瞪大了眼睛:「你怎麼知道……」

    她猛地意識到這個問題有多愚蠢,只要找船長問一下立刻就能知道。

    「沒什麼。」沈磬磬厭煩地蹙起眉。

    「你不跟我說,我就無法解釋。」

    「不用解釋,我理解得很清楚。」

    「哦?我可不這麼認為。」寧末離鳳眼微瞇,「既然你不肯說,我只能告訴你,不管她說的是什麼,都是假的。」

    沈磬磬立即反駁:「你怎麼知道是假的。」

    寧末離反問:「那你又為何相信她說的是真的,而不願聽我說一句。磬磬,我認識她的時間很瞭解她,你最好不要相信她的話,以後也跟她少接觸,這是為你好。」

    「不必你教我怎麼做,她說的是真是假對我來說都不重要。」

    寧末離步步逼近:「是嗎,你的表情不像是無所謂。」

    與真心無關,沈磬磬幾乎是本能地回道:「你的事,我向來無所謂。」

    畫面靜止了三秒。

    寧末離突然轉過身收拾了些衣物,然後走向浴室,平靜地說:「鑒於你的道歉,我批准你睡床,但是,我也要睡。」沈磬磬剛提起一口氣,只聽他說,「不得反抗。」

    說完,他走進浴室,大門一關。

    沈磬磬順了順氣,走到床邊,輕輕地在了了身邊躺下,然後側過身注視著那張可愛的小臉。她湊近她,小心地將她摟到懷裡,沉靜了一會,默默地說,對不起。

    明明已經凌晨三點了,可她毫無睡意,甚至非常緊張,一直豎耳注意背後的動靜。過了會,她聽到寧末離出來的腳步聲,關燈聲。然後,床的另一側微微下陷,一股撲鼻的清香在帳子裡蔓延開。

    「蓋上被子。」

    他在另一邊輕聲說,隨後她感覺他俯身過來,她慌忙自己拉上被沿。然後,他也掀過被子,轉了個身,就此再無動靜。

    這注定是一個難熬的夜晚,時間似乎特別滿長,可距天亮分明只有兩個小時。沈磬磬從各種胡思亂想墜入各種亂七八糟的夢,在夢裡她還能聞到寧末離身上那股清香,像是在她心裡繞了個結,纏纏密密,一層又一層……

    早晨的到來悄無聲息,百葉窗密密地闔著,陽光俏皮地找到縫隙鑽空子。

    窗外正是一片明媚,隱約聽到孩童爽朗的大笑聲。

    沈磬磬醒來的時候,床邊空無一人。她下床打開門,眼前的景象讓她突然陷入一種莫名的情緒,心中最柔軟的地方被輕輕敲打。了了抱著救生圈在泳池裡歡快地撲騰,笑容燦爛過陽光,寧末離穿著晨袍在岸邊一刻不停地看著她,手裡還拿著各種充氣玩具,像每一個普通的父親。

    「磬磬阿姨,你怎麼才起來,你比爸爸還喜歡賴床!」

    了了的歡叫聲把她拉回到現實,沈磬磬走到岸邊蹲下:「你已經玩上了,精神這麼好。」

    了了扒著岸邊笑得眼睛都快沒了:「哈哈,爸爸說這幾天我想怎麼玩都可以。」

    沈磬磬抬起頭,恰好寧末離低下頭,陽光溫柔了他的臉,她有些不知所措地別過臉,以為那是光芒刺進眼裡的不適感。

    「早餐在餐廳的桌上。」寧末離漫不經心地說。

    沈磬磬默默地去吃早餐,發現這裡的服務真的很不錯,竟然都是她喜歡的餐點,咖啡也是不苦不甜的熱拿鐵。因此,當陳導問她:「睡得如何,吃得如何?裡面佈置得很用心吧。」

    沈磬磬戴上墨鏡,淡淡地回道:「嗯,這裡服務不錯。」

    陳導沒反應過來:「啊?這不是……」

    寧末離卻打斷他的話:「從這裡到鳥園要多久?」

    「大概需要半小時,我可以給你們大致介紹一下我們這裡的情況。」

    這位華裔導遊開始滔滔不絕,但說了會發現這三口之家太不給面子,不管他如何賣嘴皮子,沒有一個給出反應。當初接這個工作的時候衝著對方的高價以及自主安排,他基本上就是充當一個翻譯,原本以為再輕鬆不過,誰知道這般磨人。

    無奈之下,他講了個笑話試圖緩解氣氛。剛講完,女主人突然笑了,他眼前一亮,看到了點希望。

    「比你的有趣多了,學著點。」沈磬磬斜了眼寧末離。

    「你喜歡葷段子嗎,原來如此。」寧末離高深莫測地點點頭。

    「……葷段子也比你的冷笑話強。」

    小妞這是冷不防仰起頭,一派天真地問:「爸爸,什麼是葷段子?」

    「……」

    於是,陳導遊最後的殺手鑭被果斷地剝奪了。

    頭兩天,一直維持著這種僵持不下的狀況。沈磬磬雖然不給寧末離臉色看,但也不愛搭理他,偶爾說兩句也是話裡有話,綿裡藏針。稀奇的是,寧末離竟照單全收。三個人漫步在巴厘島充滿風情的街道上,本是多美好溫馨的一家三口親密圖景,可現在除了小妞的笑臉是真的,那兩個大人的表情實在太假了。假得連照相機都看不下去,拍出來的照片相當不協調。

    「我去買瓶飲料,你們先往前走。」拍完照,沈磬磬立刻彆扭地從寧末離身邊閃開。

    「我們等你。」

    「不用,我很快就會趕上你們,了了不是想去買裙子嗎,你陪她先過去。」

    寧末離想了會,點點頭。

    了了揮著小手:「磬磬阿姨要快哦。」

    沈磬磬在一家小超市買了瓶可樂,又隨意挑了點零食。然後,她沿著那條路往前走,走著走著忽然發覺有點不對勁。

    陳導說是第幾個路口轉彎來著?第三個還是第四個?

    沈磬磬在第三個路口拐入,走了一段路沒見到人影,於是又折回去。從第四個路口轉彎,還是不對。

    沈磬磬徹底把自己繞暈了,連個東南西北都認不出,她不得不承認,她迷路了。

    她淡定地安慰自己,沒關係,可以打電話。剛拍到口袋,她突然想起出門時把手機落在房間裡了。她只好嘗試著問路,卻發現完全是雞同鴨講,她的英語很爛,對方比他更爛。

    周圍陌生的面孔和語言終於喚起了沈磬磬的緊張感。

    太陽當頭,她忍不住擦去額頭的汗,循著記憶的路線往回走,一雙眼睛飛速地掃過過往每一個人的臉。

    當時間過得越長,緊張感以爆炸式的速度增加。

    她不喜歡迷失的感覺,源自小時候的陰影,當她和媽媽走散的時候,她媽媽沒有找到她,她在警局呆了兩天。然後,戀愛的日子,她和季涵在煙花大會上走失,手機被偷了,而她差點被人群擠到湖裡,季涵沒有找到她,她等了半天,最後一個人走回家。

    沈磬磬站在原地,渴望能夠看到寧末離那張討厭的臉,或是聽到他令人心煩的聲音,這種渴望演化成一種幻覺,彷彿真的有人用喊救命的方式在呼喚她的名字。

    異國的街頭,空氣中帶著熱帶海島獨有的鹹澀氣息,或是金髮碧眼或是黑髮黑膚的行人穿梭在眼前,此時他們大多看向一個人,街的對面,那個不斷呼喊的亞籍男子顯得那麼突出。

    她突然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面。

    他是一隻站在月光下俯視眾生的銀狼,孤高,冷酷,俊美,月色是他的戀人,寒風是他的密友,世界上只有一個寧末離,寧末離不可能失態。

    所以,他不會站在擠擠人群,摘掉墨鏡,他仍舊邊走邊呼喊一個人的名字,不顧形形色色的目光,不顧汗水印出了白色T恤。

    可是,如果她沒聽錯,他口中喊的,是沈磬磬,語調還很凶,但真實的焦慮無法掩藏。

    三個字,此時此刻此情此景,只有另一個人聽得懂。

    筠筠說,你現在的狀態完全就像戀愛中的女人。

    筠筠還說,不要看不清現實,你喜歡上皇帝是很正常的。

    喜歡上寧末離是一件再容易不過的事,比學會呼吸,更容易。

    安倩說,你是「替代品。

    安倩也說,是誰不遺餘力地為你付出,卻又不讓你知道,甚至還要讓你以為他壓根不管你死活。

    沒錯,你現在腦袋裡冒出來的第一個人,就是他。

    他的天使與邪惡,溫柔與冷漠,一直遊走在他們不穩定的關係裡。

    他們之間從天敵進化為對手,但本質不會變,這只是場遊戲,充斥著他的惡趣味。

    不能相信他,她總是這麼想的,也用各種理由催眠自己。也許他是幫她解決了張顯正,或是搞定了方舜,又假裝溫柔地追求她,一切都是他變幻莫測的個性作怪,可能是一時興起,也可能只是無聊。

    一切如同雙面鏡像,太過複雜。

    可是,若將這些全都排除在外,她只知道,他找到了她,她被震動的心前所未有地為這個叫寧末離的男人跳動。

    他終於發現了她,然後怒氣衝天地跑到她面前,他白皙的臉頰已經被曬得童紅光,還有額前覆著的汗滴,他最不喜歡流汗,健身只選擇游泳,可是現在卻像是從水裡撈出來一般。當他劈頭蓋臉地開始罵她時,她面無表情地盯著他陰沉沉的臉發呆,只看到他的嘴唇一張一合,只知道他很生氣,卻不知他在說什麼,在氣什麼。

    很早很早,早到追溯不到盡頭,她心裡最重要的位置就已經被埋下了一個名字,曾經她以為是季涵。

    當情感被道德、倫理、責任的枷鎖囚禁太久的時候,我們才發現,它爆發一刻的力量是如此驚人。

    她沒有哭,卻有種痛哭過後的酣暢感。

    寧末離終於發現沈磬磬狀態怪異,不由又加大了音量:「沈磬磬,你有沒有聽到我在說什麼!」

    「啊?」沈磬磬如夢初醒。

    寧末離一怔,臉色由紅轉黑,幾乎氣炸了,沈磬磬見過好多次他生氣的樣子,可沒有一次像現在這麼可怕,要吃掉她的感覺。

    沈磬磬舔了舔乾燥的嘴唇:「你說什麼?我剛才在想別的事。」

    寧末離閉上眼,強製冷靜了一會,一字一字咬著說:「你到底要跟我鬥到什麼時候?玩失蹤?我說我等你,非不要,你知不知道你不見了,了了被嚇哭了!你如果一個人出點事怎麼辦!」

    沈磬磬被寧末離的氣勢震得說不出半個字。

    「只有五天,至少這五天,不,你只要再忍耐三天,哪怕是演戲給了了看,假裝是我的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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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4

     「假裝……是嗎。」沈磬磬低下頭,輕聲呢喃,像是在咀嚼這四個子裡頭的深意,也不知是諷刺還是自嘲。

    寧末離斟酌著解釋:「我的意思是,給她一段快樂的旅程。」

    沈磬磬飛快地戴上墨鏡,讓寧末離看不清她的神色:「我知道了。」

    寧末離有點錯愕,被她過於平靜的態度弄得始料不及,本以為她又會尖刻反駁,板起臉跟他理論個半天,可沒想到她這麼聽話,也許他剛才先發制人的氣勢終於讓她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哦,」沈磬磬走了幾步,回過頭,淡淡地說,「我沒有玩失蹤,我沒那麼無聊。」

    不等寧末離是什麼反應,沈磬磬已回過頭,她咬緊了牙關放慢腳步不讓自己露出絲毫窘態。

    寧末離在前面帶路,沈磬磬跟在他身後,他一直沒有回頭,她望著地上他那被陽光拉長的身影,無法形容此刻自己的心情。平靜的表面下,她一直壓抑著一種衝動,把那影子收起來,放在胸口的衝動。

    或許面對了了的時候會讓她感到輕鬆點。

    了了一看到沈磬磬,淚包立馬擠出無數顆金豆子,哭得糊了臉,抱著沈磬磬不肯放。沈磬磬不管怎麼安慰、解釋,這孩子再也沒了玩耍的興致,最後有些睏倦地趴在寧末離身上睡著了,他們只好掉頭回VILLA。

    「明天我們去海邊玩,磬磬阿姨一定好好補償你,明天我們可以游泳啊,堆城堡啊,還能捉海星。」晚上,沈磬磬靠在床頭,抱著了了,握著她的小手信誓旦旦地說。

    可是,了了聽後沒露出興奮的神情,她揚起小臉,有點悶地說:「我以為磬磬阿姨不要我和爸爸了。」

    沈磬磬一愣,笑開:「怎麼會呢,我只是迷路了。」

    「明天會很好玩嗎?」

    沈磬磬親親她的小鼻子:「我保證哦。」

    她不自然地抬眼望向床的另一邊,寧末離正專心致志地看書,聽到這邊的對話,他連眉毛都沒動一下。

    沈磬磬覺得無趣,熄了她這邊的燈,摟著了了睡覺了。

    整間臥室只留一盞床頭燈幽幽地亮著,寧末離的視線終於從看了一晚上的那頁紙移開,慢慢轉向旁邊。女兒的小臉睡得很安詳,她身邊的沈磬磬並沒有睡得那麼踏實,或許只要他睡在這邊她就沒法睡好。

    寧末離輕手輕腳地起身,熄了燈,抹黑拿了被子走到外間。他剛起身,沈磬磬就發覺了,但她沒動,直到他離開。

    黑夜中,床的另一側空了,她一直揪著的心雖然放下了,又像是被什麼東西掏空了。

    又是明媚的一天,陳導說他們的運氣很好,11月份對於巴厘島來說是干雨交接的時期,難得他們都湊上了晴好的天氣,這樣去海邊就能玩得盡興了。

    夢幻海灘,傳說中最適合情侶浪漫的地方,最具衝擊力的畫面毫無保留地撲面而來,流金般燦爛的陽光,碧藍純淨的大海,冒著熱氣細白的沙灘,鋪成開一幅無與倫比的畫卷。

    沈磬磬怎麼都沒想到寧末離是這家俱樂部的高級會員,寧末離只是輕描淡寫地說:「原本打算在這裡度蜜月的。」

    他說完就自顧自去搭遮陽傘了,把沈磬磬甩在原地呆了半天。

    人生的愜意不過如此,腦袋放空,盡情享受陽光海風,什麼緋聞、糾紛,都見鬼去吧。在這裡沈磬磬不用擔心被人認出來,抹了防曬霜,陪著了了在海灘上撿貝殼。

    「這個這個,磬磬阿姨,這個好看不?」

    「好看。」

    「我們把他們都帶回去,可以編成手鏈。」

    了了興奮極了,玩個不停,一點都不嫌累,她到哪裡沈磬磬就到哪裡,一大一小的身影在海灘上撒丫子狂歡。

    了了仰起沾滿細沙的小臉蛋歡快地說:「我們叫爸爸過來一起玩吧。」

    沈磬磬第一反應是不樂意:「他在曬日光浴……」隨即想起寧末離的忠告,又看了看了了滿懷期待的小臉,改口道,「我們把他叫過來。」

    「哦~!~~~~」

    了了立刻放下小鏟子,拖著沈磬磬跑回去。寧末離正在曬日光浴,只著一條泳褲,草草一瞥,過目難忘,他的肌肉線條流暢優美,膚質均勻,縱使他現在只是閒散地躺著,但拍下來依舊可以直接當封面大片。沈磬磬掃了一眼,直覺臉熱,匆忙別過頭。了了小妞屁顛屁顛地撲向寧末離,也不顧自己滿手的沙子,全部蹭到她爸身上:「爸爸,你別一個人在這裡睡覺,快過來跟我們一起玩啦!」

    寧末離無所謂她那雙髒不拉幾的小爪子,嘴上一邊答應,一邊抬眼看沈磬磬。

    沈磬磬擠出個笑臉,有點諂媚:「一起吧。」

    得到她的回應,他才起身,然後一下子抱起了了,惹得小傢伙驚叫一聲又放聲大笑。

    「爸爸,你在堆什麼?」了了指著寧末離面前的沙雕問道。

    「你猜?」

    了了爬過去瞅了半天:「不知道。」

    寧末離在她的小鼻子上點了點:「小傻瓜,是你。」

    「爸爸對女兒就是好。」

    沈磬磬回過頭,陳導拿著幾瓶飲料過來跟她搭話,她應道:「他很疼女兒。」

    他繼續感慨:「這麼帥的爸爸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沈磬磬忍不住翻白眼,能不帥麼,全國有幾個人帥得過他。

    「他是你未婚夫吧,唉,既然出來玩,就高興點,別為了點小事鬧矛盾。既然決定跟他在一起了,還在乎是不是前妻的孩子嗎。」

    不得不說他很八婆,同時寧末離已經徹底誤導這位導遊。

    沈磬磬忍了忍,簡而言之:「我們的關係很複雜,而且也不是小矛盾。」

    「我觀察了你們幾天,寧先生真的是沒得挑的好丈夫。你們這次旅遊他非常重視,早在一個月之前就跟我們聯繫,包括住的、吃的、玩的,就連早餐的菜單都是他安排一手的,我還以為你們是來度蜜月的,還想這麼細心的新郎很難得。」他那腔福建口音顯得特別煽情,「昨天你不見的時候,他那個急哦,滿大街地找你。」

    沈磬磬小有吃驚:「你是說,這幾天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安排的?」

    「你的早餐可不是VILLA做的。」陳導意有所指地笑道。

    沈磬磬望著不遠處的那個身影,聲音有些艱澀:「他……沒告訴我。」

    「呵呵,他也不讓我跟你說,可我覺得應該讓你知道。」

    陳導走後,寧末離走過來,拿起一瓶飲料喝了起來,狀似不經意地問:「你們在聊什麼?」

    沈磬磬腦子裡還在想陳導說的話,有些不再狀態:「沒什麼。」

    寧末離也沒追問,又說:「玩不玩衝浪?」

    她回過神:「不會。」

    「我教你。」

    沈磬磬往後躲:「不要……」

    「了了在看。」

    果然,了了正瞅著他們。

    於是,沈磬磬和寧末離做出一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樣子,然後沈磬磬被寧末離拉走。

    海邊有不少衝浪的人,沈磬磬事不關己地站在一旁,與其說裝作淡漠,不如說她在膽怯。寧末離的架勢很專業,衝浪板都是他自帶的,他選了一塊給沈磬磬,沈磬磬慌忙往後躲。

    寧末離眼疾手快把她拉回來:「怕什麼,這個很有意思。」

    沈磬磬瞪他,她死撐的時候就是愛嘴硬:「我才不怕,我寧可去游泳,要玩你自己玩。」

    寧末離懶得揭穿她,乾脆繼續損她:「以你的程度要像我這樣乘風破浪是不可能了,看那邊,先將整個人趴在板上,等浪來的時候……」

    沈磬磬立馬皺起眉:「喂喂,有沒搞錯,姿勢這麼醜。」

    寧末離漂亮的鳳眼戲謔得很:「別管醜不醜,你做得到嗎?」

    雖然沈磬磬不是旱鴨子,但也只不過狗刨的程度,現在要她在海裡面衝浪,寧末離不知安的什麼心。

    寧末離悠哉地說:「不如這樣,如果你做得到,我可以答應你一件事。」

    沈磬磬心中一動:「你保證不管我要求什麼,你都答應?」

    寧末離高深莫測地笑了笑:「是。」

    沈磬磬腦中經過一番大戰,神色變了又變,終於抱著必死的決心,氣勢洶洶地拿過衝浪板:「如果我被浪沖走,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放心,你不會被浪沖走的。」

    沈磬磬依照寧末離的話走到海裡,在潮水沒來之前死死抱著板。海水翻湧的聲音聽來猶如猛獸的嚎叫,沈磬磬聽得毛骨悚然,慌裡慌張地抬頭,看到寧末離就站在前面後,心裡面踏實不少。

    好吧,她咬咬牙,閉著眼睛就過去了。

    真正被海浪沖刷的一刻,禁不住叫喚,也不知是懼是驚,但感覺非常奇妙,海浪蘊藏著無盡的力量,像是有一隻大手將身體推向前方,海水的冰涼和身體的溫熱形成的反差刺激著每一根神經。

    「感覺怎麼樣?」

    沈磬磬狼狽地從海裡爬上來,滿身滿腦的沙子,嘴巴裡全是鹹澀的滋味,她以為自己一定會很討厭這種感覺,可突然間發現這真是太爽了!

    她竟然說:「我還想玩一次。」

    寧末離早料到了,他拿起自己的衝浪板跟著她下海,在她邊上趴下。

    他突然興起,側過頭對她說:「這次看誰沖得遠。」

    「你很幼稚……」

    她話還沒說完,又是一輪海浪,她的話淹沒在海水的衝擊中。

    沈磬磬陷在沙灘裡,嗆得透不過氣,不停地抹去臉上的海水,寧末離反倒在一旁樂得嘲笑她:「浪來的時候不要說話。」他蹲下來比劃了下他們之間的距離,很是認真地說,「這次好像是我比較遠。」

    沈磬磬愣了半拍,手指著寧末離啞然:「你……咳咳咳……好,再來一次!」

    這簡直像是幼稚園的小朋友的比賽,兩個人跟海龜似的趴在海裡等待海浪襲來。寧末離朝沈磬磬挑釁地一笑,邪惡地露出小白牙。沈磬磬皺起鼻子朝他吐舌頭,嗤之以鼻。

    「這次是我贏了。」剛從海裡爬起來,沈磬磬迫不及待地測量兩個人的距離,然後眉飛色舞。

    寧末離眸光一轉,不以為然:「是嗎?可我的起點比你遠,所以,贏的還是我。」

    沈磬磬一愣,忙反應過來:「你作弊!」

    寧末離攤手,無賴狀:「那是戰術。」

    不信邪,沈磬磬怒道:「再來!」

    寧末離奉陪到底,沈磬磬一敗塗地。她拖著衝浪板走到寧末離跟前,打量了下他的板,堅定地認為他不是在她的板上做了手腳,就是他的板比她好,於是果斷要求交換。

    「我這塊太大,不適合你。」

    沈磬磬立馬捉住重點:「噢,我知道了,你的板比我大,所以我老輸。拿過來。」

    「你確定要試?」

    沈磬磬不跟他囉嗦,直接把兩人的板調換,哼道:「我已經找到竅門了。」

    寧末離也不攔她,只說:「後果自負。」

    自以為勝券在握的沈磬磬盤算著一會怎麼拷問寧末離,不料這次的浪特別大,一個浪頭打過來她幾乎抱不住衝浪板,她一瞬間慌了神,這才發現經過這麼多次衝浪,手上的氣力失了一半,海浪的回捲力加之板的重量,沈磬磬整個人被捲到海裡。

    海水無孔不入地鑽到她的口中、耳中,她用力撲騰,可腳下的流沙毫無立足之地,眼看著她就要被浪捲走,就在緊急時刻,一雙手用力抱住她的腰把她托了起來。

    衝破海面,沈磬磬得以吐出滿口的沙子,終於能夠呼吸上來。

    「說了不適合你,現在還把我的板沖走了。」寧末離又是調侃又是遺憾地說。

    沈磬磬死死地扒著他,生怕再掉下海去,頗有些驚魂未定,喘了一會,終於反應過來,頓時大怒:「你故意的是吧,還笑,笑什麼!不准笑!」

    她這麼說,寧末離偏偏莫名其妙地笑得停不下來,胸腔不間斷地傳來愉悅的聲音。

    沈磬磬氣得滿臉通紅,劉海濕嗒嗒地貼在臉上,細碎的小沙沾了滿臉,還有一顆小貝殼貼在眉角,要多狼狽有多狼狽。她的眼睛裡進了海水紅紅的,因為生氣瞪得滾圓,可配上那樣一張狼狽的臉壓根不嚇人,倒是很可愛。

    「不好笑嗎,你看看這是什麼。」

    寧末離抬手取下她眉角的小貝殼,沈磬磬自己也忍不住笑出聲,她復又收起臉,可又忍不住想笑,就算如此,她掐住他的胳膊勒令道:「我可以笑,你不准笑。」

    寧末離裝作吃痛,忽然放手,沈磬磬始料未及,揮舞著手臂,慌得大叫他的名字。他當然只是逗她玩的,迅速把她拉回來,她一下子撞到他懷裡。他低下頭,看到她嚇白了一張臉,可兩眼立即冒出火光,鼓著腮幫子,對著他磨牙:「你變態……」

    寧末離微微瞇起眼,黑色的瞳孔將陽光吸盡,把她的每一個神態裝進眼底,很深很深。

    她還沒罵完,突然沒了聲音。

    頭頂的太陽很熱,腳下的海水很涼,海風吹透了皮膚上晶瑩的水滴,周圍是人群的嬉鬧聲和海浪的拍打聲,但這些感覺正逐漸離她而去,她彷彿墮入一個虛幻的世界。

    他的吻就這樣突如其來地印在她的靈魂上,剝奪了她所有的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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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5

     沈磬磬徹底蒙了,不知所措地站在海中,努力辨認這是夢境還是現實,但她怎樣都無法集中思考。

    如果這是一部電視劇,劇本下一幕通常是女主角果斷堅決狠狠地推開男主角,然後甩他一巴掌,還要罵得他無地自容。

    可是,沈磬磬的身體像是被無數鐵鏈鎖住,瞪著眼睛無法動彈一下。

    寧末離的吻如同靜止的風,只是輕柔地停在她的嘴唇上。

    他稍稍退開一點,看到她發傻的表情,微微笑道:「這個時候應該閉上眼。」

    沈磬磬愣了愣,恍然把自己從深陷的泥沼澤中拉出來,可拉得不夠快不夠徹底,當寧末離再次吻下來的時候她又墮入無底的漩渦,有些情不自禁地沉淪。

    對情侶而言,接吻是一件甜蜜的事,對夫妻而言,接吻是一件親密的事,對情人而言,接吻是一件刺激的事。不同的關係,吻的意義大為不同。沈磬磬拍過吻戲,她能把吻戲的感情拿捏的很好,但說到頭那是演,入得了戲,入不了心。她應該把自己處於何種位置?情侶?夫妻?情人?……半是甜蜜半是痛,直觸人心。

    寧末離的吻如同他這個人,深沉得讓人害怕,難測得令人心慌,還有一點隱忍,收斂起過於濃烈的感情。

    一吻過後,沈磬磬在震驚中看到寧末離平靜如常,走回去拿來衝浪板,背對著她問道:「還玩嗎?」

    沈磬磬一愣,看到寧末離這副沒事發生的樣子,無名火一下子從心底竄起,她強壓下劇烈震動的胸腔,頗為誇張地擦了擦嘴唇,硬聲說:「如果你現在馬上跟我道歉,我可以原諒你剛才失控的行為。」

    她不知此時寧末離實則是不自在,通俗點可以理解為……不好意思。

    「我沒有失控。」寧末離背影一頓。

    沈磬磬繞到他面前:「你不要太過分。」

    寧末離神色已恢復如常:「我為什麼要說對不起,如果你不願意,剛才可以推開我,而不是配合我。」

    沈磬磬姑且忍下:「我不想傷你自尊。」

    陽光在寧末離的臉上被冷掉:「你不明白那個吻的意思?」

    「知道。」沈磬磬垂下頭,頓生出荒涼之感,「你在我身上看到了她的影子,就算是寧末離也情難自禁,沒什麼好丟臉的,大家都是成年人,一個吻對我來說……沒有什麼。但是,真正讓我無法忍受的,是你的態度。」

    寧末離輕輕抿緊唇角。

    見他不說話,沈磬磬浸在水裡的心一下子跌入冰谷,反正都撕破臉皮了,她也不再藏著掖著:「聽說你在我背後做了很多事幫我,做好事卻不留名,我能問一句為什麼嗎?」

    寧末離剛要開口,沈磬磬根本沒想過要他回答,自顧自說下去:「還有剛才的吻,你在我臉上看到了什麼,如果不是失控,還有什麼更好的解釋嗎?這次的旅行,你也早就安排好了,讓我假扮什麼未婚妻,也都是為了讓了了感受什麼叫三口之家,可是為什麼選我,安倩不是更好嗎,她會很樂意。所有問題的答案只有一個,我不想說出來,因為那是對我的侮辱。」

    寧末離不緊不慢地說:「一知半解,就來興師問罪。」

    沈磬磬臉色突變:「你說什麼。」

    寧末離漠然道「我以前不知道,原來你這麼笨。」

    「寧末離……」

    沈磬磬還未吼完,眼角瞥見了了小妞跑了過來,於是生生收了口,臉色不濟地別過頭去。

    了了不喜陌生人,陳導陪著她說了半天話,小姑娘愣是冷著小臉不說一句,跟在末離、沈磬磬面前判若兩人。半晌後,癟癟嘴,像是要哭。陳導慌忙帶著她找爸爸,然後她一看到寧末離啥都不說衝過去摟住寧末離的大腿,怯怯地躲在後面。

    寧末離也失了興致,淡淡道:「回去吧。」

    幾個人回去的氣氛比來時更加詭異。

    夜裡,沈磬磬陪著了了睡下,寧末離一直在游泳,她走到泳池,在岸邊看了許久,他仍是未停。他游泳的姿勢很漂亮,浪裡白條一般在水中激起一道銀線。

    沈磬磬忍不住抓起岸邊的拖鞋擲了下去,可惜沒砸中,寧末離游到岸邊終於停了下來。他摘下泳鏡,回頭,不說話,只看著沈磬磬。

    沈磬磬筆直地站著,腰背挺得直直的,卻已是憋了一肚子怨氣。

    「上來,有話說。」

    「水裡舒服,有話就說。」

    「你還沒給我交代,不能吃了就賴賬。」

    「什麼吃了就賴賬。」

    沈磬磬不甚厭煩地指了指嘴唇。

    寧末離會意:「你說這沒什麼,大家都是成年人。」

    「哼,別人玩一夜情也沒什麼,但好歹有個原因。」

    「原因嘛,」寧末離拿起岸邊的酒杯,喝了一口,鳳眼裡星芒微冷,「我現在不高興,不想說。」

    沈磬磬剛想撿起另一隻鞋子砸他,忽然看到他胸前掛著的項鏈,腦中一轉,隨即道,「你之前說過我衝浪若是贏了你,你就答應我任何一件事,我現在要看你的項鏈。」

    本以為寧末離會如那晚一樣神色慌亂,誰知他淡定自若地說:「可以。」

    說完,摘下項鏈遞給沈磬磬。

    沈磬磬將信將疑地接過,過了會,抬頭怒道:「這個怎麼打開。」

    寧末離趴在岸邊很是無辜:「不知道。我也是前兩天發現打不開。」

    沈磬磬捏著項鏈已是氣急敗壞,她不願落了下風,冷冷道:「好,那我回去把它碾碎了也要打開它。」

    「你敢。」寧末離突然從水中直起身子,面若冰霜。

    只他這一句話,她突然全身忽冷忽熱,她明白了,安倩是對的,項鏈裡的人不論生死,都是寧末離最重要的人。

    沈磬磬壓下心中不快,勾起唇角:「這麼緊張,開個玩笑罷了,記著,你欠我一件事。」說罷,隨手一丟,項鏈落入水中,寧末離當即反身鑽入水底,過了會從水中探出頭來,手裡已緊緊握著那根項鏈。

    不知為何,沈磬磬看到他面無表情的樣子有種不可言說的快意:「生氣了?」

    寧末離不言,默默地游到岸邊,沈磬磬敏銳地感覺到危險在靠近。她往後退了一步,可還沒來得及轉身,寧末離忽地撐岸而起,臉色陰沉可怕,沈磬磬心裡突突直跳,面上逞強不露懼色:「你想幹嘛……啊……」

    一陣天旋地轉,落水的一刻無數的水泡鑽入耳鼻口中,讓她差點嗆得背過氣去。沈磬磬手忙腳亂地掙扎,但她水性實在糟糕,撲騰了半天反而越來越往下沉。這時,寧末離終於大發慈悲將她拉出水面。

    沈磬磬狼狽地大口呼吸,邊嗆邊說:「咳咳……你想謀殺我嗎……」

    她還未換上一口氣,突然被人封口。寧末離抱起她將她按在池邊,這個吻不似白天海邊那般清風細雨,狂烈如龍捲風過境,熱辣得讓沈磬磬的嘴唇針針刺痛。

    在水裡她根本沒法使力,怨氣還未消散,唯有發狠猛地衝他嘴唇咬下去,血腥味迅速在口腔裡蔓延,鹹澀之感刺激著腦部神經。然而,寧末離壓根不管不顧,絲毫沒有鬆開她。

    沈磬磬一呆,立馬慌了,她那一下可不是鬧著玩的:「喂……等一下……你的嘴唇……先放開我。」

    寧末離鬆了力道,抵著她的額頭,嘴唇慢慢分開。

    沈磬磬連忙去看他的嘴唇,果然慘不忍睹,被她咬開的大口子血淋淋的,不斷有血珠往外冒,旁人看著都覺得生疼生疼。

    她不知道怎麼說他才好,又氣又惱,也顧不上這個男人剛才強吻了她,急忙說:「得快點止血。」

    寧末離卻抱著她不放,也不擦去血跡,只是凝視著她,專注又真切。那雙墨黑深瞳分明望不見底,卻偏偏給人一種明淨的感覺,不含絲毫雜質,純粹到底。

    寧末離雙手用力將沈磬磬托起,讓她坐於岸邊,又牽過她的手放在自己掌心,他在水中仰起頭,神色溫潤,仿若被水浸透了一般,取盡月光精華,俊美難言。

    他笑起來的樣子有點孩子氣:「我現在知道了,你一直在吃醋。」

    「什麼!我沒有!」沈磬磬反應很大,大大冷笑,無奈被他緊緊握著手無法反抗。

    「你為什麼在意這個?」寧末離的右手食指掛著那枚項鏈,銀色微光若隱若現。

    沈磬磬語塞,她確實憋屈,憋得她快要爆炸,她咬下嘴唇,冷色道:「我討厭你,你真的很討厭。我對你的陰晴不定厭煩了,以前不屑理我,卻又在我背後做了那麼多,現在突然對我好,讓人莫名其妙。可是,不管你為我做什麼,怎麼對我,並不是因為我……」

    沈磬磬有點說不下去,她討厭寧末離,但她更討厭這樣委屈的自己。

    「你是這麼認為的?」

    寧末離歎了口氣,出了水面在她身邊坐下,沉默了片刻,只聽他低低的聲音散開在這碧波之上:「安倩的話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因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在做什麼,也很明確在為誰做。你可以問我三個問題,關於她的,算是彌補我欠你的事。」

    他破天荒地主動提及那個人,沈磬磬蜷起身子側過頭,看到他認真的側臉,辨不出悲喜。

    當真要問,沈磬磬忽然又說不出口了,那就像是個潘多拉的盒子,她想打開,又不敢。

    「她……我和她很像嗎?」

    寧末離瞇起眼,思忖了下,回憶寫在臉上:「有些地方像,有些不像。」

    對這個答案,沈磬磬不是很滿意,她又問:「哪像,哪不像。」

    「樣貌神態語氣都像,不像的是,」寧末離笑了笑,「內心。」

    沈磬磬皺眉:「你能不能別說這麼玄乎的話,受不了,我聽不懂。」

    寧末離詭詐地說:「我只是答應回答,你聽不聽得懂跟我無關。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沈磬磬瞠目結舌,不料一下子被他繞掉兩個問題,她好好斟酌了一番,不能浪費掉最後的機會:「你們,離婚分開了?」

    她的心跳得很厲害,不禁抱緊了自己。

    寧末離吸了口氣,目光有些空,唇角的血不知不覺已凝固,透著艷麗的誘惑。

    「還記得你問過我有沒有被人拋棄過。答案是,當然。」

    沈磬磬呼吸一窒,不可置信。

    「我被留在原地,她孤身離開。」

    沈磬磬等了會,不見下文,忍不住問:「沒了?」

    寧末離起身,拿過浴巾裹在沈磬磬身上,漠然道:「你還想我說什麼,知道答案就夠了吧。」

    「那她現在在哪?」

    寧末離定住身,看了她一會,倏然挑眉:「你三個問題已經問完了。」

    沈磬磬期望的氣泡破滅,她不死心,追上去問:「她還在對吧,你為什麼不去找她,她是了了的媽媽,難道就因為她拋棄了你,你放不下自尊。」

    「我已經找到你了。」寧末離猛地轉身,語氣認真得不可思議。

    沈磬磬避無可避地撞上他的眼睛,卻是給不出一個反應:「什麼意思……」

    「你其實明白我什麼意思,這本就不是場遊戲,你懂的。」

    他第一次把話說得這麼明白,她不能再裝傻了,也不能再無視他所作的一切。

    「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因為我不想被你看穿。」忽又自嘲道,「那時的你也不需要我。」

    沈磬磬不免覺得好笑:「你會怕被我看穿嗎?難道我現在就需要你了?」

    寧末離回答得一絲不苟:「會。你需要什麼,是你該想明白的問題。」

    「……那現在不怕了嗎?」

    「我不是懦夫,如果得到想要的卻注定要受傷,我在所不惜。」

    沈磬磬怔住,她咀嚼著心裡猶豫再三的話,艱澀彌生,聲調也因此跟著發抖:「我們……有可能嗎?」

    她不敢想像,他們在一起,簡直是天方夜譚。光是想到輿論壓力,季涵,他們不可告人的身世秘密……她很崩潰。

    然而,寧末離只是清淺地哼了一聲,彷彿一切都不在他眼裡:「我隨時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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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6

     河蟹飄過,那晚過後,天下太平。

    但似乎太過太平了些,讓人有些彆扭。

    寧末離的態度是他已經把話說到頭,於是不再多言,好像海邊擁吻,星夜強吻都不復存在,只有沈磬磬還惦念著其中複雜的滋味。

    最後一天的行程很鬆散,因為沈磬磬迷路的緣故,了了沒有買到想要的小玩意,於是他們再次來到當地的集市。陳導說來巴厘島就應該買沙龍回去,沈磬磬沒多大興趣,不過就是塊漂亮點的布匹披在身上當裙子,可了了似乎很喜歡。寧末離是典型的女兒最大,她想要,自然就買。

    一家店的店員都圍著這個小公主轉,了了長得可愛,那些花花綠綠的沙龍繞在她身上每一件都好看。寧末離大手一揮,都買了。

    這時,一名店員對沈磬磬說了一句什麼,陳導翻譯說:「她說媽媽不如也買一件回去,你氣質那麼好,穿著一定很漂亮。」

    本來沒沈磬磬什麼事,突然被稱作「媽媽」,她愣了半刻,恍恍惚惚。

    「磬磬阿姨,你也選一件嘛。」了了拽著沈磬磬的手搖晃道。

    那店員又說了句,意思是媽媽和女兒可以選一樣的花色,母女裝,多漂亮啊。

    了了似乎很興奮,不停地說好。

    正在沈磬磬尷尬的時候,寧末離揀起一匹,走過來在沈磬磬身前比了比:「這個花色很襯你,試試看。」

    「哦。」

    店員幫沈磬磬綁了一個最簡單的樣式,然寧末離眼光確實好,燙金的底子加上深紫色繁複細密的花紋,把沈磬磬一身華麗的氣質都稱了出來。

    「好看!」了了看得小眼發直,不住地鼓掌。

    寧末離摘了墨鏡,上前幫她整了整袖邊,仔細地撫平每一寸褶皺,彎腰垂眼的時候,俊挺的鼻樑勾出一道美好的弧度,睫毛半遮住眼眸,像是畫裡的人物,眉眼濃得化不開。

    沈磬磬不太自在地別開眼。

    寧末離擺弄了會,終於點點頭:「很漂亮。」

    沈磬磬含糊地應道:「……那就這個吧。」

    「再試試那個,還有這個。」寧末離又挑出兩樣。

    沈磬磬擺擺手:「沒必要買那麼多。」

    他靜靜地說:「你穿著漂亮。」

    沈磬磬愣了會,之後莫名其妙地一一試過,最後她竟然買了五件回去,真是哭笑不得。

    三個人漫步在街頭,了了左手牽著寧末離,右手牽著沈磬磬,跳著小步子,一臉的幸福滿足。沈磬磬忽然有些傷感,一轉眼晚上就要回去了,前幾天她一門心思生悶氣,想著法子跟寧末離鬧彆扭,好好的悠閒度假被她整沒了。她又側過頭,看著那一大一小逗趣的樣子,不由冒出一個酸酸的念頭:若真是一家三口,該有多好。

    晚上,他們在一間酒店吃自助,寧末離先去選食物,沈磬磬陪著了了說話。

    沈磬磬摸摸了了的小腦袋:「累不累?」

    了了登時搖頭道:「不累,我還想玩。磬磬阿姨,我們以後再出來玩吧。」

    「好。」

    了了的大眼睛轉了轉,小腦袋裡在盤算著什麼。

    「想說什麼?」

    「呵呵……」了了有點小不好意思,湊到沈磬磬邊上紅著臉緊張地說,「磬磬阿姨要做我媽媽了嗎?」

    「……」

    寧末離又給她灌輸了什麼……沈磬磬呆了片刻,想了想,卻說:「你希望我做你媽媽嗎?」

    「當然!」了了激動地點頭。

    沈磬磬故意說:「可是你爸爸不願意怎麼辦?」

    了了眨了眨眼睛,很是迷茫的樣子:「不可能啊,爸爸這麼喜歡你,不會不願意的。」

    沈磬磬猛地血液逆流,一顆心被提到半空:「你說他喜歡我?」

    了了突然意識到說錯話,吧嗒一下摀住小嘴,使勁搖頭。

    「別怕,跟我說說,還是,你不想我做你媽媽?」沈磬磬嚇唬她。

    了了一張小臉滿是掙扎,畢竟年紀小,好唬騙,終於倒戈:「爸爸嘴上不說,但他肯定喜歡你。」

    沈磬磬很驚訝,小妞都知道的事,她怎麼一點沒知覺?

    「為什麼?我怎麼不知道?」

    「當然不能讓你知道,因為你會生氣的。」了了歪著頭,像個小大人,「爸爸說你不可能成為我們的家人,也不讓我跟你說想讓你做我媽媽,但是爸爸自己還不是會在夢裡說夢話叫你的名字。」

    沈磬磬一顆心差點跳出喉嚨:「你確定是我的名字,不是你媽媽的?」

    了了皺起小眉頭:「我不知道媽媽叫什麼,我聽得可清楚了,是你的名字。」

    沈磬磬不解狀:「不對吧,你爸爸對我可凶了。」

    了了小妞急了,拚命為她老爸辯護:「爸爸就是那麼奇怪,他對你凶,可是凶過後他會很難過。」

    沈磬磬捏起拳頭,佯裝鎮定,她抬頭望向不遠處,寧末離還在那裡挑選他的晚餐,沈磬磬立即低下頭,趕緊問:「還有呢,你還知道什麼?」

    了了想了想,突然想到什麼,眼睛一亮:「爸爸說……」

    「說什麼?」

    「他說……」了了很艱難地咬著字,「這次不成功……變成人?阿姨,你知道是什麼意思嗎?」

    這次?指的是這次旅行嗎,不成功便成仁,這男人腦子裡到底想的是什麼呀!

    沈磬磬抖了抖,恰好寧末離往這邊走來,她和了了使了個眼神,兩人的交談就此打住。沈磬磬伸出小指跟了了拉鉤鉤,悄聲說:「剛才我們說的話,不可以告訴你爸爸哦。」

    寧末離沒有發覺這兩人的蹊蹺,他將兩個盤子放在桌上,坐下來後,優雅地將餐巾鋪好,見沈磬磬一雙眼睛直盯著他,淡淡一笑調侃道:「這是我的晚餐,你想吃什麼自己去拿。」

    「誰要吃你的,我們走。」

    沈磬磬帶著了了拿了幾大盤食物,像是要大開殺戒,胃口極好,一掃前幾日每到飯桌前都一副吃毒藥的鬱悶樣。

    寧末離看著奇怪,似是好心地說:「暴飲暴食容易發胖,別忘了你回去還要拍戲。」

    沈磬磬切下一塊牛排,放入口中,心滿意足地瞇起眼:「老闆,你管得夠寬的,前幾日不吃,你說我自作孽,今天吃多點又不讓我吃。我這幾天沒玩痛快,最後一頓飯吃多點,怎麼了?」

    「沒玩痛快?」寧末離沉吟一會,有點玩笑意味地說,「那下次,去馬爾代夫?」

    沈磬磬逮住機會反調侃:「怎麼,又是度蜜月?」

    寧末離握酒杯的手緩緩轉了一圈,目光微沉,似是在認真思考她的話,後又認真地點點頭:「你想的話,倒是不錯的選擇。」

    他用無比真誠的神色說著無比真誠的話,絲毫不做作,確如深思熟慮過後的應答。

    「噗——」沈磬磬險些噴飯,還好她及時拿餐巾摀住嘴巴,只是咳了兩聲,滿臉通紅,喝下兩大杯水後才稍微喘過氣來。

    寧末離看著沈磬磬窘迫的樣子,眸光比巴厘島的天還輕柔,他含著笑教導女兒:「記住了,吃飯的時候不要多話,不然像你磬磬阿姨這樣嗆著就不好了。」

    在他悠然的目光下,沈磬磬憋紅了臉也想不出一句反駁的話。

    飛機是凌晨的班次,為掩人耳目,她先行回國,寧末離兩天後回。

    「你回去吧,太晚了,了了很累了。」

    沈磬磬心疼地看著小妞小腦袋一點一點,眼睛快閉上了,又強打精神睜開,她含混地趴在寧末離身上,明明困得不行,還是不肯走。

    沈磬磬哄道:「了了聽話,跟爸爸回去,過兩天我到家裡找你?」

    「為什麼我們不能跟阿姨一起回去?」了了拽著寧末離的衣領不解道。

    寧末離摸摸她的小腦袋,溫柔且淡然地說:「因為我和阿姨不能被別人看見在一起。」

    他這話不知是說給誰聽的,沈磬磬在一旁沉默下來。

    了了還是不明白的樣子,但她太睏了,沒過一會終於撐不住趴在寧末離身上睡著了。

    因為有不少國內遊客,他們怕被人認出,各自都戴著墨鏡,戴著帽子,選在隱蔽的角落坐著。

    沉默了有一會,寧末離還是沒有要走的意思,沈磬磬支著頭側過臉:「走吧,我一會就進去了。」

    「嗯。我一會就走。」他隨意應了聲,並無行動。

    和來時一樣,眼前是不同國度的遊客,耳邊是不同國度的語言,出國這麼多次,早習慣了這種感覺,可今天卻讓人不由思緒恍惚,靜不下心來。

    空氣有點潮悶,據說巴厘島雨季要來了,他們恰好趕在這之前回去。五天,真的是一眨眼的功夫,仿若昨天她才氣呼呼地被他拐到這邊來,今天她就要一個人先行啟程。不知怎的,落寞一點點爬上心頭。

    「下飛機前記得把大衣換上,國內已經很冷了。」

    身邊的人低低的聲音平穩地傳來,她輕輕應了聲。

    「Ted會在機場等你,也可能會有記者,不用多管,回家好好休息。」

    他看似什麼都不管,實則早為她安排好了一切,她還是輕輕應了。

    「兩天後就是你的生日,我可能趕不回,提前祝你生日快樂。」

    沈磬磬怔了怔,緊接著喉頭微微發癢,她狀似不在意地說:「沒關係,有禮物就行。」

    寧末離一點不含糊:「那你繼續回答我的問題,答對了才有。」

    墨鏡下沈磬磬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他怎麼還沒把那事忘了。

    時間差不多了,沈磬磬拎著行李跟著人潮走向關口。寧末離抱著了了還跟在她身後,她停下腳步,回頭催促道:「回去吧,這麼抱著不累嗎。」

    寧末離仍舊站在原地:「沒事,我看你進去。」

    沈磬磬無奈,可走了兩步忍不住回頭,他還站在那裡,見她回頭,給了她一個很輕的笑容。她忽然有種衝動翻滾在心間,就像前兩天在街上跟在他身後時那般,被無數海潮拍打激盪。

    她並不知道藏在這抹笑容後,他是怎樣的心情,一如她從來不知道他對她生氣,冷漠,嘲諷,亦或調侃時,究竟是真的生氣還是做戲,到底是真的冷漠或僅僅是不想被她看穿。

    他一直戴著一張半透明的面具,不讓她看清面具底下的神色,變幻莫測,亦真亦假,扮演著敵人的角色,時常令她憤恨交加。如果不是別人告訴她,她永遠不知道他為她做了什麼,哪怕被她知道了,他也只是雲淡風輕地笑笑,不邀功,不在意,讓她真的以為他只是一時高興,所以幫了她。

    她說她不吃這一套,那是假的,面對這些誰能不心動。但她想不通誰會無故費那麼多心思在一個人身上,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答案不多,她把安倩的話當真,但也可能是另外一個答案。

    她從不敢多想的答案。

    沈磬磬又看了眼寧末離,了了說他凶她後總是很難過,那他現在這樣的笑過,等她走後,會不會很寂寞。

    於是,她走回去,站定在他面前。

    「不捨得走?」寧末離有意逗她。

    她這回沒有因此生氣或是窘迫,低頭靜默了會,忽然抬起頭,清清楚楚地問他:「能告訴我,第一天晚上入住時,房間裡的擺設真的只是客房服務嗎?」

    寧末離神色未動,卻也不答。

    了了的話讓她有了些底氣,見他此時不語,心中逐漸有了清晰的紋路。

    她又問:「那麼,你到底在浴室的鏡子上寫了什麼?」

    那晚他先進浴室做了什麼,她檢查了半天沒發現問題,她那時還在生氣,沒有多留意,現在回想起來,好像鏡子上有擦過的痕跡。

    「你想知道?」他沒否認。

    沈磬磬點頭,為了防止他耍詐,她搶著說:「不准讓我猜,不准說不高興不想說,也不准說忘記了。」

    寧末離被她說笑了:「很好,變聰明了。」說完便陷入沉默。

    此時此刻,血液在沈磬磬的壁管內來回衝撞,緊張早已無法形容她的心境。

    他顯然思量了會,有點不願意的樣子,可終是緩緩開口:「我……」

    關鍵時刻,有人從後面衝撞了她一下,她不耐回頭,是名中國遊客,那人連忙跟她說SORRY,她淡淡地點了點頭。

    待她再回頭時,寧末離像是鬆了口氣,又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說:「你走吧。」

    沈磬磬眉頭皺成一個死結:「你現在不說,以後不要後悔。」

    他無慾再說的時候,任誰都撬不開他的嘴。

    沈磬磬頗有些氣惱地甩頭就走,走了幾步轉過頭:「真不說?」

    寧末離站著一動不動,固執得很。

    「好吧。」沈磬磬拖著行李頭也不回地走了。

    上了飛機上她還在那氣悶,靠著窗戶發呆。飛機起飛前,她拿出手機準備關機,突然收到一條短信,BTDMW。

    她用力戳著屏幕點開短信。

    「我把我的五天送給你,你呢。」

    沈磬磬愣了一秒,隨即猛然從位子上站起來:「我要下飛機。」

    空姐立馬上前為難地說:「不好意思,這位小姐,飛機馬上就要起飛了,請坐下,繫好安全帶。」

    沈磬磬焦躁地跌坐回去,看著飛機已進入滑行,一顆心皺成一團,她拿起手機回了五個字,然後狠狠關機。

    「你這個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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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7

     沈磬磬一出關口就看到Ted帥大叔的臉,他也立馬看到她,快速跑到她身邊。他還沒開口,就被沈磬磬制止。

    沈磬磬雷厲風行地把行李交給船長,自己坐上車後座,說:「我有很多事要做,你只管回答我的問題。」

    Ted被她的氣勢壓住,自覺地應道:「哦。」

    她一邊拿出國內用的SIM卡換上,一邊問:「跟我匯報一下最近的情況。」

    Ted立馬像開了閘的水龍頭,提起一口氣開始不間斷地說:「圍脖事件已經被壓下,方舜也表態他只是開個玩笑,外界已經把這個看做是電視劇的炒作;《白衣女王》拍攝一直在進行,你的進度落下不少,回去後得抓緊補拍,不過因為追加了投資,所以導演沒有多說什麼;有幾個洽談中的廣告我幫你先接下了,等你回去決定;安倩最後找了文俊做男主角,大概想趕在上明年開春的檔期;後天是你的生日,公司幫你安排了盛大PARTY,我手上有基本流程安排;還有最重要的,你被提名華唯獎最佳女主角,同時提名的還有安倩,已經有很多採訪邀請……」Ted大大吸了口氣,最後小心翼翼地來了句,「另外,季涵找過你很多次。你看,你先處理哪件事?」

    本以為她會問提名的事,或是季涵的事,可誰知沈磬磬聽後略蹙眉,問道:「方舜的事,是你壓下的還是寧末離授意的?」

    Ted不敢說謊:「末離讓我好好處理。」

    「追加投資,是寧末離出的錢?」

    「是。」

    沈磬磬聽後沉默了會,Ted觀察她的神色發現她竟笑了笑。隨後,她翻看了下手機裡爆滿的短信,又沒什麼興趣地放下手機,手指無意識地劃過屏幕,接著敲了兩下,在考慮折射什麼。Ted吃不準她的想法,也就按兵不動。

    「幫我聯繫邵律師。」

    沈磬磬不太主動要求聯繫律師,Ted不免吃驚:「你要告誰?絕對娛樂週刊,還是紅媒體?」

    「都不是。」她的下顎繃得很緊。

    Ted知她不想透露,便不再追問。

    沈磬磬回來了,她沒有休息一天,下了飛機直奔劇組。那些伺機而動的記者聞風趕來,話題女王終於在沉寂了五天後回歸,他們能不激動麼,他們有太多問題要問了,他們迫不及待想要見到沈女王,一日不佳如隔三秋,沒有她的頭條還是頭條嗎!

    沈磬磬對外宣稱是身體抱恙暫別劇組,但嗅覺靈敏的記者果斷認為這事沒那麼簡單,也對,娛樂圈裡真真假假的多了去了,何況事情發生在沈磬磬身上。這日拍攝地點在一處江景,幾公里之內都被劇組封鎖,記者在外圍蹲點,巴望著能採訪到人。

    沈磬磬對劇本早瞭然於胸,但隔了五日再度入戲不知怎麼有點困難,尤其是看到方舜。

    幾場戲下來皆為不順,李導以為她旅途勞累,倒也沒說什麼,吩咐休息半小時。沈磬磬坐到一旁,拿起劇本仔細研讀,頭頂忽地飄來一片陰影。她不看也知道是誰,懶懶地說:「有何指教?」

    方舜沒事人一樣,好像兩人毫無芥蒂:「病好了?」

    沈磬磬懶得搭理他,只隨意應了聲。

    方舜一臉真誠:「我代安倩跟你道歉,希望沒有破壞你跟寧先生的關係。」

    沈磬磬想起安倩的話就一肚子氣,這番話確實險些讓她跟寧末離撕破臉皮,形同陌路,不對,她確實跟寧末離翻臉了,只不過寧末離沒跟她鬧,現在再回想,她倒是對安倩的話沒那麼大反應了。

    話從她嘴裡說出來是這個樣,可誰知道事實會不會是另一個版本,也虧她當時怒極攻心,換做現在也不會失了冷靜。

    沈磬磬收了劇本,微側過臉,似笑非笑:「你把我利用完了,又把罪名推到安倩身上,我那麼好欺負?」

    方舜這些手法顯然是做給安倩看的,可這個風險擔得有點大,如果寧末離一不高興撤了資金,他到時候就真的人財兩空。

    「大家都是圈裡人,何必在意那麼多。現在不是挺好,也給劇組炒作了。」

    「我是不在意。」沈磬磬涼薄的視線在他那張與寧末離相似的臉上輕輕掃過,「我可不保證寧先生不在意。」

    方舜卻絲毫不慌張:「我只是個擋箭牌,不然真把你們爆料出去,那可就轟動了。你也不想吧?」

    要是換做前幾日,沈磬磬一定立馬撇清她和寧末離的關係,但今天她卻低頭不語,像是在思考什麼,方舜也不去打擾她,各自懷著心事深藏不露。

    沈磬磬後來的狀態有所回升,幾場戲入木三分,李導比較滿意,傍晚的時候讓她先收工回家休息,明早再來趕拍落下的部分。

    沈磬磬在人的掩護下從偏僻的角落走出,沒想到還是有記者堵在外面,見她出來,立即眼冒金光,架著相機、錄音筆衝了上來:「沈小姐,不知能否採訪幾句?」

    沈磬磬舟車勞頓,確實面露疲色,有點像生病的樣子,委婉地笑了笑,身旁Ada早已上前攔下這個人,客氣地說明沈磬磬身體不適,不接受採訪。

    「沈小姐,就一個問題,後天你的生日party會邀請寧先生嗎?」

    沈磬磬身形一頓,想了想,這個問題也沒有什麼不好回答,反正寧末離說過不會來參加,於是反過身說:「不會。」

    上車後,Ted急忙問她:「末離說不來給你慶生?」

    「嗯。有什麼奇怪的。」

    「不是……」Ted換了個話題,「我已經讓邵律師在你家等著,今晚就要見她,會不會太急了,你應該先休息兩日。」

    沈磬磬的臉沉在夜色中,模糊了神色,她的聲音很淡,卻透著一股巨大的意念,彷彿不抓住它,一不留神就會失了決心:「今晚就見,我怕過兩天,勇氣就沒了。」

    和律師的會面持續了一個小時,邵律師走後,沈磬磬這才發現這天連軸轉下來已是疲憊至極,沖了澡,回到房裡趴在床上就想睡。可突然看到床頭那只特別的手機,猶豫了一下,還是開了機,過了會,一條條短息冒了出來,發自同一個號碼。

    沈磬磬趴在床上,對著光屏幕看起來有點扭曲,她摩挲著鍵盤,慢慢打下幾個字發出去。隨後,關燈睡覺。

    第二天天未亮,沈磬磬就早早來到劇組,這天的拍攝工作很重,沈磬磬從早拍到晚,飯都是草草吃過,等收工的時候已近凌晨。深夜清寒,星輝凍人,沈磬磬突然在街頭站住不動像是在等待什麼。

    Ted起初不解,後聽她口中唸唸有詞,仔細辨認是在倒數:「五、四、三、二、一,唉,又老了一歲。」

    Ted連忙說道:「啊,已經十二點了,生日快樂。」

    第一條祝福短息及時傳到,打開一看,是筠筠的,還是閨蜜貼心,說是生日Party她不便出席,她會再為她開個小Party,讓她今晚大Party過後趕過去。

    其實,公司的大Party就是做場面的,累了自己給外人看。但不管怎樣,這個場面還是要做的,為了證明公司的力挺,人氣的鼎盛,自己的風光。

    沈磬磬這天一收工立刻趕到酒店,雖然往年公司也會為她慶生,但這次排場特別大,除了特地為她包場,公司高層幾乎傾巢出動,不少富商富豪、時尚界人士也紛紛受邀前來為沈磬磬慶生,給足了環藝當家一姐面子。沈磬磬是當晚的主角,身著公司為她精心打造的百萬行頭,一身雪白華服,宛若冰雪女王,閃亮得讓人睜不開眼。

    記者早就堵住了酒店大門,但大多數人只能圍觀,只有少部分拿到通行證的記者能入場參加這個難得一見的盛大Party。

    有頭有臉的人物該來的都來了,唯獨一人沒有現身。沈磬磬雖然早就知道,但在現場真的沒有看到那個人時,心中難免失落。但她很快打起精神,她可是今晚的主角,萬丈光芒下萬眾矚目,何況她現在又入圍華唯獎影后,實在是風光無限好。

    作為主角,自然是人氣滿棚,多少人提著酒杯排隊跟她道賀,女王姿態儼然氣勢十足。

    攀談間,突然環藝旗下某位藝人問了句:「今天怎麼沒看見寧總?」

    邊上的廖可兒打趣道:「沒看報道嗎,磬磬姐說沒邀請寧總。」

    「真的假的?」那人咋舌,忙看向沈磬磬。

    沈磬磬已微醺,面若桃花,眸中星光熠熠,少了點冷艷,多了些嬌俏,她笑道:「寧總有公事在身。」

    廖可兒嘻嘻笑道:「什麼公事比磬磬姐生日重要。」

    沈磬磬笑而不語。

    有記者也湊了過來:「寧總有送禮物嗎?」

    提起這個沈磬磬就牙癢癢,她到剛才來之前還沒答出他的問題,還提什麼禮物。

    沈磬磬答得很敷衍:「禮物太多了,我還沒清點。」

    廖可兒見沈磬磬不想回答,就岔開話題:「磬磬姐,公司這次這麼大張旗鼓地為你慶生,你也得有所表示呀。」

    沈磬磬「哦」了一聲,讓她說下去。

    「你的合約馬上就要到期了,是去是留,大家都很關心。」

    她這話一出,周圍的人似乎都很感興趣:「過兩周華唯獎就要頒獎了,如果到時候你再拿一個影后,那身價一定再翻一倍,那簽約金可就不是個小數目了。」

    沈磬磬仔細想了想,確實是這麼回事,她和環藝的合同在年底就要到期了,剛好六年,那張合約帶給她太多,說是改變了她的人生都不為過。續約的事寧末離沒跟她提起,但這麼一算時間緊迫,頒獎一過差不多就到頭了,不管她得不得獎,這一年,她都是圈裡上位最快的女星……

    此刻,沈磬磬看著眼前一束束艷羨的目光,腦中忽然冒出一個問題,她出名本是為了接近寧末離,可現在的情形卻是她找到了寧末離然後出了名。

    她踏入這個圈子的理由似乎亂了。

    「磬磬姐?」

    沈磬磬回過神,端起無懈可擊的笑臉,故作神秘道:「合約問題不急,我也還沒考慮好,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

    「呵呵,看來寧總這次要破費了。」

    沈磬磬含笑不做回應。

    Party直至深夜,沈磬磬有些不耐,她的心一直牽在另一頭,好不容易脫身,她禮服都沒換直接趕去約定的地點。

    果然,當她趕到的時候筠筠已經一臉便秘的表情,又不好發作的樣子,沈磬磬立即堆起笑臉上去賠不是,可還沒等她解釋完,筠筠就打斷了她:「我不是為這個生氣。」

    「那你怎麼了?」

    筠筠指指後面,厭煩地說:「他怎麼來了。」

    沈磬磬朝後看去,這家會所已被筠筠包下,此時裡面並無多少人,在神秘幽暗的燈光下,有一個人的身影顯得與周圍的氣氛格外不和,那人面前雖擺著酒,卻並沒有喝,一個人安安靜靜坐在那,就像是等待老師上課的學生。

    「是我請他來的。」沈磬磬望著季涵的側影,臉上的笑容淡了許多,「我要送他一份禮物。」

    「禮物?什麼禮物,壽星竟然要送人禮物,第一次聽說。」

    身後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含著些笑意,只是兩天沒有聽見,竟恍如隔世。

    沈磬磬渾身一震,腦中剎那空白,飛快地回過身去,看清那人的面貌時,張了張嘴發出了個單音節「啊……?」

    寧末離一襲白衣,像是踏著月光而來,彷彿有銀輝灑在肩頭,在他的半邊臉勾出溫柔的線條,俊美出塵。

    沈磬磬愣了半天,斷斷續續憋出一句:「你怎麼……會在這,你不是應該在飛機上嗎?!!」

    寧末離走到她面前,側著頭悠悠道:「既然你不邀請我參加慶生宴,我只好不請自來。」

    「……是你自己說趕不回來的。」沈磬磬頂回去。

    寧末離俯下身,看著她微紅的臉,唇邊綻開一抹淺笑:「如果我不那麼說,現在怎麼會有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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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8

     確實驚喜,但有點過頭,讓她這麼能演的人一時間竟露不出驚喜的表情。

    片刻後,她恍然大悟,回頭看向Ted和筠筠:「你們合夥的。」

    Ted尷尬地笑了笑,筠筠則翻了個白眼,湊到她耳邊低聲道:「裡面那個怎麼辦?你幹嘛不早點告訴我。」

    沈磬磬今晚原本就很緊張也很糾結,過來的一路上頭腦裡一直在模擬演練今晚要說的話,該有的表情,可這些都被寧末離的出現打亂了。

    沈磬磬下意識朝裡看去,恰好裡面的人正抬頭往這邊看看來,視線相遇的時候,雙方都愣了一下。

    沈磬磬還沒愣完,身後寧末離的聲音涼颼颼地沈磬磬的傳入耳朵,聽起來還有點譏誚:「看來是我會錯意了,你確實沒打算邀請我。」

    沈磬磬有些僵硬的肩膀更加僵硬,有種百口莫辯的感覺,但這個時候說了也是白說,她也不便在這麼多人面前解釋什麼,詭異的氣氛在那裡,既然她安排好的全局計劃泡沫了,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沈磬磬換上淡定的臉,回過頭面對這名她非常驚喜但確實是不速之客,現下臉色也從剛才的溫柔愉悅陡然變得似笑非笑的皇帝大人。

    「來者是客,我當然歡迎。」

    寧末離瞇起眼,笑起來還不如不笑,話也不說一句,沈磬磬以為他下一個動作就是傲慢地轉身就走,可沒想到這人果然難以捉摸,隨意聳了聳肩,越過她們,直接走了進去。

    他剛一進去,裡面的人幾乎同時站了起來。

    沈磬磬微醺的腦海猛地被震得無比清醒,然後快步跟了上去。

    寧末離總喜歡在氣勢上先壓到別人,而且是無時無刻不這麼做,所以大多數時候他的氣勢是渾然天成的,哪怕他的舉手投足都很有禮,但有時候只需一個眼神就能讓對方心生敬畏或者膽寒退卻。但他很少會刻意對一個人施加壓力,毫不掩飾地用傲慢的神色打量對方,然後露出「不過爾爾」的表情,再無視掉對方,然後大搖大擺地在主位上坐下,比如現在。

    不是第一次被他傲慢無視掉,季涵雖然臉色看上去不太好,但也沒多大反應。

    沈磬磬看到自己的位置被寧末離坐了,知道他現在心情欠佳,只能暗歎一聲,她走到季涵面前,視線從他襯衣的第二顆紐扣上移到他單薄的嘴唇,再上移到他的挺秀的鼻樑,然後,是那雙清冷的眼眸。

    心裡很平靜,如她想像的那般。

    「你什麼時候到的?」

    「半小時前。」

    她低頭看向那杯沒動過的酒,和神色一樣平靜的語調:「放鬆點,想喝什麼自己叫。」

    季涵打量了一下她白色的禮服,並沒有因為她的華美感到驚艷,反倒皺了皺眉,神情冷淡:「你不是說找我有事嗎?」

    「不急,讓我把生日過完,一會再說。」

    「站在這幹嘛,開始Happytime!~MUSIC~」筠筠跑上來,把沈磬磬拉到自己身邊,不太友好地瞄了眼季涵:「自便。」

    季涵向來不喜歡這種聚會,很勉強地重新坐下。

    能來這裡的人都是沈磬磬最要好的朋友,她的朋友很多,至交好友不多,但這種親密關係的人本來就只求質量。有幾個是她智囊團的同事,有幾個是她圈裡的好友,他們大多很瞭解沈磬磬的脾性,也知道她已婚的秘密,以及跟寧末離複雜的關係構成,同時,他們嘴巴都很嚴。

    面前是環形大沙發,沈磬磬看了看一臉冷漠的季涵,又看了看自顧自喝酒的寧末離,他們身邊都有空座,可是她徑直走到最角落,在Ada身邊坐下,打了個響指要了杯冰水。再之後,短暫的時間裡,沒人有新的動作。

    原本挺High的場面一下子給澆了層冰,冷場了。

    筠筠第一個人不下去,她大為不滿地拍拍桌子,指著寧末離的臉說:「既然來了,就把你那張降溫的臉收起來,」她又朝季涵的方向喊了句,「還有那邊那位,沒人欠你錢,這裡酒水不收費。」

    直率是這位天後的最大殺傷性武器。

    被她吼了兩句後,氣氛終於有所緩解。坐在寧末離旁邊受刑的幾個人表情一直很驚悚,誰都沒料到寧皇帝會屈尊降貴地來參加私人小型Party,聽說他連剛才的大型慶生宴都沒去。好半天,終於有人鼓起勇氣跟他們老闆打招呼敬酒,寧末離禮貌不失疏離地回應。這邊幾個跟沈磬磬好久不見的朋友也聊開了,終於有點聚會的樣子。但沈磬磬始終有點心不在焉的樣子,她在思考別的事。

    筠筠湊到沈磬磬邊上曖昧地咬耳朵:「喂,你今天跟皇帝搞情侶裝?」

    「??」

    沈磬磬低頭看看自己,猛然發現她今天一身白,寧末離也是一身白,於是,她意識到這件衣服是公司替她選的……公司……寧末離……這男人什麼都想好了。

    比起在剛才那個隆重的場合,呆在這裡沈磬磬就輕鬆多了,大家都很熟,沒必要爭著敬酒,意思意思就夠了,靠在沙發上劃划拳,講講笑話,說說八卦,輕鬆活潑。但季涵一直維持那個孤獨的姿勢,坐在一旁,轉著酒杯不喝,也不說話,身旁坐著大牌明星也不為所動,偶爾側過頭看看沈磬磬,忍耐這樣聒噪的場合,邊上的人想跟他搭話都被冷冷地擋回去了。寧末離一副我很特別,我與眾不同,我高高在上的表情,其實他本來不打算這麼做的,他今天是來做個親民的普通的聚會參與者,但在到達這裡之後,看到某個非常讓他討厭的人類之後,他骨子裡的驕傲發揮得很徹底,邊上的人怕得不敢搭話。

    於是,這兩個格格不入的人在場,總讓人覺得很彆扭,夾在中間的幾個人跑去唱歌了,於是背景音樂從古典鋼琴變成了搖滾,大家說話的聲音不由變大。

    現在只有Ted坐在寧末離身旁,也不知他到底是糊塗還是今晚被酒精洗腦過度,他端詳寧末離的半天,忍不住問:「末離,你嘴巴怎麼搞的?」

    寧末離偏過頭,眸光在燈光下有點曖昧,就連那結痂的傷口也變得妖冶起來:「被……咬的。」

    這時,搖滾歌聲恰好中場休息。

    場面安靜得詭異。

    Ted茫然的眼睛一點點清明,然後被瞪得像顆核桃那麼圓,被咬的,被什麼咬的,女兒?不是吧。女人?禁慾到變態的男人會去找女人,可哪個女人敢咬他呀……額,腦中閃過一道雷,他頓悟了。

    他頓悟過後,第二個頓悟的人是坐在最邊上的季涵,季大醫生的臉色由青變黑,眼神由冷漠轉為震驚,還有絲絲不敢相信的憤恨。他用極大的克制力保持自己現在僵硬的姿勢。

    眾人條件反射地扭過頭看沈磬磬,沈磬磬知道寧末離是故意的,絕對故意的,他從看到季涵那一刻起就變得非常危險。

    沈磬磬淡定地喝了口水,然後還是很淡定地張開嘴準備說話,所有人都盯著她的嘴等著她說出什麼驚天動地的答案。

    然而,她說的是:「你們還沒送我禮物。」

    「哦,是了是了,這是我的禮物。」筠筠雙手將禮物奉上。

    「謝謝。」

    「磬磬姐,這是我的禮物。」Ada害羞地遞過一隻精美的袋子。

    「謝謝。」

    收了一圈,只剩下最後兩個人沒行動。

    寧末離還是那句話:「答案?」

    「你煩不煩……不知道。」

    「那就沒有禮物。」

    沈磬磬還沒發表意見,筠筠先嚴正抗議:「這可不行,來了就得有表示。我說這樣,那邊有架鋼琴,我要聽那首曲子。」

    此話一出,眾人皆驚。

    寧末離在巔峰的時候涉足影視歌三棲,巨星光環無人能及,至今仍被無數人深切愛慕、追捧,他們愛他的完美容貌,愛他的驚世之才,愛他的神秘冷漠,以及他在那場被稱為世紀絕唱的演唱會上,最後時刻,深情演繹的鋼琴曲。

    沒有歌聲,只有鋼琴聲迴盪在座無虛席的萬人演唱會現場的上空,那是從未對外公開過的曲目,寧末離作曲,當時場內竟鴉雀無聲,像是被奪去了呼吸,屏息聆聽,任誰都忘不了那如夢似幻的鋼琴聲,還有台上坐在鋼琴前仿若天神下凡的寧末離。

    後來,這首曲子隨著寧末離毫無預兆的隱退消失,再沒人現場欣賞到這無與倫比的演奏,這首曲子成為一個傳說,傳說中它是寧末離作來送給一個人的,有人說那是他送給女兒的,也有人說是他送給安倩的,還有人說這可能是送給他女兒的母親的,眾說紛紜,卻從來沒有得到過當事人的回應。

    如果能在這聽到,那是何其有幸,興奮過後又馬上冷卻,以寧末離的個性他會輕易答應嗎?

    然而,出乎眾人意料,寧末離優雅地放下酒杯,簡單地說了一個字:「好。」

    可是,再次出乎眾人意料,這個好字剛落下,那邊沈磬磬卻說:「不用了,這麼大的牌,受之不起。」

    她是用開玩笑的口吻說的,可仍舊讓現場的氣氛重新降回冰點,寧末離的神情如同深夜上空虛飄的雲,高且莫測,好像沒多大反應,但坐在他身旁的Ted已是大氣不敢出。

    筠筠死掐沈磬磬,對她的反應恨極,沈磬磬閃躲到一邊,筠筠氣憤,把沈磬磬揪過來:「那好,既然這樣,今天你是主角,又收了我們這麼多禮物,你去給我們表演一個。」

    她絕對是故意的,沈磬磬想。沈女王唯一的弱點……就是唱歌!

    她的音色還是美的,就是美不到點子上。

    通俗來講,就是五音不全。

    但是,今天她是有備而來,於是沈磬磬沒有推脫,在筠筠吃驚的眼神下拿過話筒,清了清嗓子,示意調暗燈光,伴奏樂隊準備,然後調整了下呼吸,說:「在場的都是我親愛的,熱愛的,喜愛的朋友,我不太習慣講肉麻的話,除非那是台詞。但是,很高興你們今天都在這裡,過了今晚,如果有人問你們,沈磬磬在感情上是個怎樣的人,我希望你們回答,她不夠好,是個自私自利的女人。」

    底下的光線很暗,大家的表情沈磬磬看不清,但她猜想大多數人一定非常奇怪。

    「我不會唱歌,唱得不好,你們幾個天王天後不要見笑。這首歌,送給一個人……」沈磬磬突然有些語塞,喉頭有點哽,她迅速掩飾性地回過頭示意樂隊開始演奏。

    前奏一起,沈磬磬便閉上眼,她必須非常專注,在黑暗中,跟著旋律,不讓一個音符出軌。

    「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後,曾一起走卻走失那路口,感謝那是你,牽過我的手,還能感受那溫柔……」

    隱在黑暗裡的寧末離和季涵,不知誰的神色更可怕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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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9

     一家溫暖卻偏僻的街角小咖啡館,在打樣之前又迎來了兩位客人。走在前面的女人華麗得像是會發光,瞬間點亮了這間狹小的咖啡館,她大衣下美麗的裙擺將外面一小縷寒冷的空氣帶進溫暖的室內,讓櫃檯的中年老闆從昏昏欲睡中一個激靈清醒過來,而跟在她身後的男人,穿戴乾淨利落,面貌清秀如蓮,眼神卻是冰冷的很,兩個人在最角落的地方坐下。

    「不好意思,我們這馬上就關門了。」老闆有點為難地走上前招呼。

    「二十分鐘。給我們兩杯熱牛奶。」美麗的女人先開口。

    也罷,多做一筆生意也好,老闆點了點頭默默離開。

    狹小的空間裡唱片機裡吟唱著鄧麗君的老歌,不高不低,訴說著難以言喻的情懷。

    沈磬磬戴著雪狐絨帽,同樣質地的圍巾幾乎將她的臉圍得嚴實,只露一雙冷艷的眸子靜靜地看著對面的人。

    剛才她把歌唱完,燈還沒亮,寧末離冷不防起身離開,臉沉得跟一塊千年大冰塊似的,氣勢駭得嚇人。而季涵緊接著對她說,我們談談。

    是該談,本來她就是找他談的。

    「牛奶。」

    兩杯熱飲放在兩個人面前,呼呼冒著熱氣。但沒有人低頭去看,任由熱氣在自己的面前徘徊。

    沈磬磬說:「我想,我們之間沒必要客套了。」

    「是,生日快樂,禮物。」季涵把一隻包裝精美的禮盒推到沈磬磬面前,「短信裡說你有事找我,現在可以說了嗎?」

    沈磬磬沒有說話,而是直接把一個文件袋推向季涵。

    「這是什麼?」

    沈磬磬垂下眼,長長的睫毛落下一圈淡漠的陰影:「你一直想要的。」

    季涵摸上紙袋的手突然一頓:「你想離婚?」

    他絲毫不震驚地說出這問話倒是讓沈磬磬一驚。

    然而,他不是震驚,而是用最大的克制力維護了尊嚴,放在桌面下的手已經被捏得變形。誰說男人沒有第六感,今晚從看到她的那一刻起,他右眼皮直跳,隱有不好的預感。

    他說:「我不會簽的。」

    沈磬磬望著他發白的嘴唇,忽然感到很不可思議,前兩個月,說這句話的人是她,現在完全顛倒了。

    沈磬磬對他的話致若惘然:「條件很好,離婚後,我財產的一半歸你,房子、車子歸你。」

    季涵的目光猛地銳利:「你什麼意思?可憐我?」

    「我是按照法律規定做的。」

    「我不需要,你拿回去。」他把文件袋重新退回給沈磬磬。

    沈磬磬沒動,只說:「你明白我今天讓你參加Party的意思嗎?」

    季涵沉著臉看她。

    她的話平鋪直敘,沒有一點起伏:「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我的生活燈紅酒綠,你的生活清規戒律,是我錯了,我們不配,我不該逼你結婚,也不該把這段婚姻拖了5年,今天我放你自由。」

    季涵蒼白到透明的臉上,鎮定的神色出現裂痕:「沈磬磬,不要說的那麼好聽,你是放我自由,還是給自己後路?把我甩了,然後投向他的懷抱嗎?」

    鄧麗君的歌聲還在那輕柔述說綿綿情意,櫃檯後面的老闆靠在椅子上,抬眼看了看那桌客人,又事不關己地低下頭。

    半晌,沈磬磬還是用沒有起伏的聲音說:「是。」

    季涵的瞳孔驟然收縮,心臟像是被冰錐鑿中,痛得一時間呼吸不上來。他想到了她要離婚,想不到她承認得那麼乾脆。

    自欺欺人地又問了一遍:「你……說什麼?」

    「是,我是要投向他的懷抱。」她說得再清楚不過。

    「你!」

    椅子滑過地板的聲音在輕歌漫語中顯得格外突兀,季涵僵直了身體,雙臂撐在桌沿,一臉鐵青之色,對面沈磬磬自始至終眉毛都沒動一下。

    老闆疑惑地抬起頭,正想著要不要過去,那男子又重新坐下。

    「不要開玩笑了。」他壓低了聲音,喉嚨口像是有千把刀片在切割,「你這是承認,你喜歡寧末離?」

    沈磬磬面不改色:「是。我喜歡他,我想跟他在一起。」

    季涵徹徹底底地呆了,他下意識地搖了搖頭不相信。

    「呵……」沈磬磬輕笑道,「以前我不承認,你不相信,現在我承認了,你還是不相信。這就是問題,不論我說什麼,你本能的不相信。我厭倦了,所以,到此為止吧。」

    季涵先是語塞,復又急道:「你是氣話。寧末離雖然位高權重,身世不凡,但他有個女兒,還是娛樂圈的人,你說你和他還有什麼協議,他說追你,能有幾分真心,你不要傻了,那不現實。」

    「季涵,我們不可能了。」

    「不。」

    沈磬磬像是沒聽到一樣:「所有責任在我,你母親那你可以把錯都算在我身上,是我先移情別戀,也是我玩弄了你的感情,我捆綁你五年,自私又惡毒,是我配不上你。」

    她垂下眼,睫毛微微顫抖。

    沈磬磬字字如刀,刀刀刺心,季涵渾身發冷,忘記了自己置身溫暖的小咖啡館,恍然以為在滿天冰霜的大雪山。

    「你確實自私又惡毒……」季涵的呼吸有些接不上來,沈磬磬心裡一驚,怕他哮喘發作,可還好他深呼吸幾次,逐漸平復下來,閉上眼睛說,「我不會簽的。」

    「你總是讓我放過大家,為何現在是你在執著?」

    「寧末離不是你能看透的。」

    「我不需要看透他,只要他對我好,我喜歡就行。」

    「你就這麼自欺欺人?」

    沈磬磬不為所動:「你才知道嗎,我還很傻,就因為我自欺欺人了五年,才以為我能挽回我們的感情。」

    「現在還來得及,我從來沒說過我不喜歡你了,我們一起挽回。」

    「季涵,喜歡不是用嘴巴說的,哪怕你說一萬次也抵不過在我情緒低落時的一個擁抱,在我受到指責的時候說一句我相信你,你總是不明白。但是,」沈磬磬的眼裡忽然有點點光芒在閃動,像是深夜裡最孤單的星星,「我還是要感謝你,教會了我快樂、青春、成長、悲傷、痛苦以及……解脫。」

    眼淚最後還是被沈磬磬逼回去了,她實在不適合做出這種悲苦哀怨的樣子。不是沒想過很想瀟灑地把離婚協議書摔在他面前,然後用最高傲的語氣說離婚,這樣才符合沈磬磬的個性,在報復的時候絕對不留情面,這個假想在她腦中沒有逗留一分鐘就被排除了。

    季涵不是她的仇人,是她曾經牽過手的戀人,哪怕他們現在的關係已經面目全非,她知道很多事不是他的錯,誤會的產生,隔閡的出現,年輕氣盛的她在這場沒有硝煙的拉鋸戰中也要負很大一部分責任。

    所以,理智地、成熟地思考問題後,縱使吵了那麼多年,沈磬磬覺得與其大家最後撕破臉,不歡而散,不如和平分手……

    她一個人從小咖啡館出來,留季涵還坐在那和他面前兩杯漸涼的牛奶。外面突如其來的冷氣一下子席捲而來,不由讓人打了個冷顫,呼了口白氣,沈磬磬縮緊了脖子。她現在腦子裡一團亂,設計好的計劃雖然勉強完成,但過程和結局都不如她想像的完美。

    胸口除了解脫般的輕鬆,還有絲絲縷縷的悲憫。

    船長把車停在街口,沈磬磬加快了腳步,然而,就在這時,黑暗中,突然有人從不知哪個角落冒出來,抓住沈磬磬的胳膊將她用力拖到拐角的小巷子裡。

    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快到沈磬磬還沒看清對方的長相,但現在她的腦海裡驚恐地閃過一個念頭,她遭人襲擊了。

    船長就在前面,這個距離他應該聽得見,就在她想要呼喊的時候,那人猛地拉下她的圍巾,一個熱烈到沸騰的吻劈頭蓋臉地落了下來。

    沈磬磬條件反射地掙扎,卻被那人按住拉到懷裡,然後她聽到一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噓,別動。」

    沈磬磬心臟似乎停了跳一秒,隨即瘋狂地加速。

    月亮從朵朵雲層後爬出來,灑下淡淡的光輝落在寧末離長長的睫毛上,光輝又從睫毛的縫隙落下,揉進了漆黑的瞳孔中,映出一片溫柔的光芒,在那裡面,沈磬磬看到了自己。

    她僵著沒動,然後他更緊地抱住她,輕柔的吻一點點落下,溫柔得不可思議,細細碎碎,纏綿,持久,像是永遠不會有盡頭。

    沈磬磬頭昏昏沉沉的,身體逐漸放鬆下來,她的手還被他握在懷裡,貼在他胸前,感受到在這之下有力又快速的心跳。

    「等等……」

    親吻的間隙,她微微側過頭想要說話,卻被他重新吻住,他像是有極好的耐心,不知疲倦地把那份不再掩飾的感情一點點地傳遞給她。

    不知過了多久,當沈磬磬恍恍惚惚地清醒過來的時候,正好對上一雙漂亮的眼睛,那眼睛一直看著她,透著迷人的笑意,她愣了愣,反應過來後,一把推開他,側過身掩飾自己的大紅臉,沈磬磬尷尬地整理了下圍巾,身邊的人不出聲,她就更尷尬,只好硬著頭皮回過頭說:「你不是生氣地走了麼?」

    寧末離的臉在夜色包圍下白皙如玉,似會發光,他淡淡地笑了下:「嗯,不過我還是有點不甘心,所以就回來了。」

    沈磬磬狐疑道:「不甘心?」

    寧末離拿出手機:「什麼叫你這個笨蛋。」

    「咳咳……就是字面意思。」沈磬磬目光閃爍。

    「這個算是答案?」

    「不懂就算。」

    「我可不可以理解為,你接受了我的五天?」

    沈磬磬含糊地應了聲。

    「有拿有還,你的呢?」

    沈磬磬怔了下,皺眉:「你別過分,只不過是五天,就想誑我下半輩子嗎?」

    寧末離俊秀的眉高高挑起,很驚訝:「我沒說下半輩子,你這都想過了?」

    沈磬磬頓時無地自容,跟他過招,她果然還是棋差一招,有些賭氣地扭頭要走,卻被他從身後抱住,感覺到他的下巴輕輕擱在自己的肩膀上,他身上獨有的凜冽乾淨的氣息包裹住她,而那低低的聲音像是魔咒鑽入耳中,立刻讓整個人都軟了下來。

    「沒什麼要跟我說的嗎?」

    「……沒有。」

    「真沒有?」

    「……」

    「還是,在內疚?」

    「為什麼要內疚?」

    「季涵。」

    沈磬磬抿起唇,說不出話來。

    「不用內疚,如果覺得虧欠,就推在我身上。」

    雖然口氣不怎麼好,但是這話說得沈磬磬鼻頭有點酸。

    「還不想說?」

    「說什麼?」

    「磬磬,還要裝傻?」

    「……哪有這樣的,我不會說,這應該是紳士說的。」

    「我好像早就表示過了。」

    「切,難不成你在我夢裡表示的。」

    寧末離從沈磬磬的大衣口袋裡摸出手機,翻看了一下,找到那條冷笑話的短信:「讀一下,每段第一個字。」

    沈磬磬莫名其妙:「什麼東西……我……然後是,愛……嗯……你……!」

    我愛你。

    沈磬磬盯著屏幕,腦中一片空白,有點缺氧。

    這就是他一直讓她思考的答案。

    「謝謝。」

    「啥?」

    「你的表白。」

    「……」沈磬磬登時要轉過頭打他,如果言語上不行,只能採取暴力。

    可他低低的聲音再次揉著無窮的魔法傳來,讓她停下了動作:「我一直覺得,做比說重要,很多事我不會說,並不代表我不會做。」

    沈磬磬愣愣地由著他張開雙臂,把她裹進他的大衣裡,緊緊貼著他的胸口,像是要將兩人合二為一。

    他的聲音那麼沉,那麼醇,那麼不容置疑,不似那些青澀的男孩害羞純情的告白,也不似那些虛榮的愛慕者甜言蜜語的奉承,這個男人的話很簡單,甚至不加修飾,卻有著海一般的深度,天一樣的廣度。

    「但是,如果只是做,你還是會不相信,以為這是我的遊戲,那麼,我說一次。」

    世界突然靜了下來,她的世界只剩下他的聲音。

    寧末離的嘴唇貼著她的耳廓,用只有她能聽到的聲音,溫柔道:「喜歡這個詞太淺薄,我愛你,沈磬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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