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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0

     沈磬磬問寧末離是哪家醫院,寧末離還是那一臉捉摸不透的笑容,然後甩給她一句話:「自己去查。」

    寧末離做事就是這般隨心所欲,沈磬磬太瞭解他這種爛個性,於是她第二天直接找到李導,然後李導告訴她拍攝地點選在第一醫院新造的大樓。

    要在醫院拍攝電視劇本就不容易,因為那兒人多不方便拍攝,而且拍攝過程也很容易給院方造成麻煩,但這次的地點恰好是醫院新建的住院部,還未投入使用,攝制組當即把場地借用下來。

    其他都沒什麼,但是第一醫院四個字闖入大腦的時候立刻可以換算成季涵兩個字。

    「你能接拍這部劇我很高興,先前跟Ted聯繫的時候她說你沒有檔期,好像有好幾部電影追著你,寧總似乎也不太想讓你接。無論怎樣,我始終認為你是女主角的不二人選」

    電話裡李志雲說話的時候沈磬磬還在神遊,她回過神,笑道:「我已經說過他了,李導的面子怎麼能不給。」

    李志雲雖然算是很出眾的電視劇名導,但他為人很剛硬,拍戲力求完美,有時候在圈裡不太吃得開,近期發展不太順利,《白衣女王》算是他的翻身仗,他花了很多心血編寫劇本、籌集資金、尋找演員,劇本很好,資金到位,就差合適的演員。沈磬磬的應答無疑給了他一劑強心針。

    「劇本我已經看了,我想問您為什麼會選我做女主角,畢竟我都沒有試鏡。」

    李志雲低笑兩聲:「既然已經看了劇本,還不知道原因嗎?」

    沈磬磬試問:「因為像我?」

    「磬磬,我們認識很久了,不管外界怎麼說,你是什麼樣的人,我在五年前就很清楚。」

    沈磬磬立刻接道:「自私、虛偽、優雅、偏執、陰險、完美主義,還有什麼?」

    「呵呵,這些倒是都說准了」李志雲打趣道,「不過,你漏了善良。」

    沈磬磬驚訝道:「哦,我身上有這麼美好的東西,我怎麼不知道。」

    「如果你不善良怎麼會推了曾導的戲來接我的電視劇。這個角色很複雜,我看到這個角色第一眼就想到了你,也只有你能把握。」

    「不太善良的女主,嗯,挺出彩的,我很期待。」

    「你不會再改主意吧?」

    沈磬磬正拿著筆在紙上圍著兩個字畫圈圈,那兩個字是「醫院」,寧末離不想讓她接下這部劇是因為拍攝地點在季涵的醫院?沈磬磬是自戀的,但她還沒自戀到真認為寧末離是「吃醋」才下達的禁令。至於季涵……沈磬磬揉了揉眉頭,她總不至於為了避他失信於人吧。再者《絕代風塵》是她連續接的第四部戲,難免有些累,期間又經歷了那麼些新聞轟炸,暫時回到屏幕未必不是個正確的選擇。

    「您放心,一切包在我身上。」沈磬磬將那張紙揉成團。

    李志雲的聲音聽上去很高興:「那好,後天我們約見一下,你看看有沒適合的男主人選。」

    「男主角的話,我確實有個人選。」沈磬磬的眼睛瞟過前方雜誌,封面上是一個型男的黑白大片,氣勢逼人。

    「是嗎,誰?」

    沈磬磬不由笑起,柔聲道:「方舜。」

    李導以為沈磬磬要找方舜做男主角是在開玩笑,沈磬磬可不隨便開這種玩笑。她知道方舜是繼寧末離以來又一位三棲巨星,尤其是電影獎項無數,直逼寧末離當年的輝煌。只是他最初出名的契機是他那張臉,容貌五分像寧末離,行事七分模仿寧末離,一炮而紅似乎對他來說不是難事。他也是聰明人,成名後寧末離的影子在他身上逐漸減少,加入了自我風格,自成一派。

    沈磬磬更知道方舜早在兩年前就已經單飛,自己成立了公司,除了長得像,發展路徑似乎都是學著寧末離的步調。目前,方舜在投資不善休整半年後重新出發,他和安倩走得很近,初步計劃和安倩一起主演一部諜戰大片,不過還在洽談當中。一般人認為這應該是鐵板釘釘的事,連李志雲導演也是這麼想的。何況找一個影帝來拍電視劇?如果成真那這部電視劇只需擔心會創造多高的收視率,但這簡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沒提上日程就被否決。可沈磬磬不這麼認為,她都能出演,憑什麼方舜就無可能?

    謀事在人,有方舜加盟,她就如虎添翼。

    沈磬磬不打沒準備的仗,既然有想法,自然有對策。只不過,這件事需要找寧末離幫個小忙……問題是,這位寧皇帝跟她玩起了失蹤。

    從他知道沈磬磬確定接拍《白衣女王》之後,當場只是陰陽怪氣地笑了笑,隨後連續幾天了無音訊,搞得像人間蒸發一樣,以此告訴所有人,他不高興了。

    沈磬磬派Ted找人,Ted找得焦頭爛額,終於從西藏把寧末離給翻了出來,然後好求歹求,老臉一擱,以死相逼,皇帝終於不情不願地點點頭同意回去。

    「其實演演戲不必要這麼計較,達到效果就行了,你看季涵不是已經有回頭是岸的跡象了嗎?片子一開拍,他們一定有很多接觸,只要磬磬肯軟下來,復合只是時間問題,你也馬上可以功成身退了。」

    Ted在回程的飛機上努力勸導這位他伺候了半輩子的人物,臭脾氣還是那麼自我,真是受不了。

    寧末離扯下眼罩轉過頭,鳳眼眸光流轉,黑似深潭,冷淡地哼道:「誰說我在演戲。」

    一道雷劈過,Ted瞪圓了眼睛,嘴巴大得能塞進恐龍蛋,癡呆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當天晚上,沈磬磬就見到了寧末離,此人正享受著美酒佳餚,對於自己拋下公司一事絲毫沒有愧疚。

    沈磬磬在他對面坐下,直截了當地說:「幫忙。」

    寧末離頭也沒抬:「不幫。」

    「親愛的。」沈磬磬酥了口氣,像是情人軟語一般說:「我現在給你一個追求我的機會。」

    寧末離來了點興致:「哦?」

    「我要你搞定方舜。」

    寧末離立即皺眉,俊臉一拉:「我不喜歡他。」

    寧末離對於這個長得跟自己有幾分相似的山寨版相當看不順眼。

    沈磬磬想說你不喜歡的人太多,你倒說說你喜歡的有什麼人。

    她翻了個白眼,敲敲桌子,表示強硬:「我要他演《白衣女王》的男主角。」

    好一會,寧末離若有所思地放下叉子,輕笑:「你打算搶安倩的戲搭子?」

    「不捨得?也對,好歹是前女友……」沈磬磬故意取笑道。

    寧末離這回沒生氣,反倒笑得詭詐:「這是吃醋嗎?」

    沈磬磬一愣,她錯愕的表情很可愛,寧末離心情不由轉好:「你說的事,我考慮看看。」

    沈磬磬又是愣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她清了清嗓子,隱隱有些尷尬,卻又心生惱意,坐立不安了片刻,半是扭捏半是惱火地說:「考慮什麼,你幫還是不幫,一句話。你可別忘了,張顯正的事可是你欠我的。」

    「幾天不見,學會強詞奪理了。」寧末離大度地說,「好,我答應。不過,有個條件。」

    沈磬磬就知道他沒那麼爽快:「還有條件?」

    「了了考完試之後有個秋假,我想帶她去旅遊,不過她希望你也去。」

    「就我們三個?」怎麼覺得怪怪的,沈磬磬猶豫道,「……我盡量排出時間。」

    「去還是不去,一句話。」

    這就叫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沈磬磬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去。」

    寧末離滿意地瞇起眼。

    三天後,一則消息鋪天蓋地地出現在所有媒體的頭版頭條。

    影帝方舜確定加盟《白衣女王》,現已簽訂合同。前幾日還在說他將和安倩攜手打造夢幻組合,一轉眼雖然還是影帝和影后的組合,可女主角變成了新科影后沈磬磬,聰明人瞧出這裡面一定暗藏玄機。

    兩個大螢幕的佼佼者轉戰小屏幕,怎麼聽怎麼有意思,是什麼吸引了影帝影后雙雙拋去橄欖枝,圈裡圈外不禁加強了對《白衣女王》的關注,這部劇一下子從溫吞狀態中熱了起來。

    方舜的消息一出,李志雲導演的電話最先追到,他大喜過望,笑得合不攏嘴,他很想知道沈磬磬究竟用了什麼方法把方舜拐了過來,沈磬磬只是含含糊糊地讓李導不用多心,一切都很順利。

    寧末離那邊倒是很安靜,沈磬磬在外地參加一個時尚典禮,空閒時打電話去道謝,可那廝覺得她這根本是敷衍,不鹹不淡地掛了電話,擺明了要沈磬磬親自去到他面前鄭重道謝。沈磬磬忍啊忍,無可奈何地叫Ted準備了寧末離最喜歡的紅酒,等她這邊的工作一完,立即飛回去趕往寧末離家。

    不料,她剛下飛機就被人攔住。

    乖乖,看看這是誰。

    沈磬磬一臉無知的樣子:「稀客,找我有事?」

    「你說呢?」安大美女冷冷挑起下巴凝視著沈磬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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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1

     安倩是圈裡出名的大美女,曾是環藝旗下的金牌當家一姐,風光無人能及,據說她是被寧末離挖掘並一手提攜,兩個人的緋聞在那時傳得沸沸揚揚,被外界譽為最般配的金童玉女,可後來被寧末離壓下,他本人也從未承認過這段戀情。寧末離到底什麼態度無人知曉,但安倩確實異常迷戀寧末離,甚至公開暗示過不介意當別人當後媽。

    但是,情況在沈磬磬出現後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當年,沈磬磬以新人黑馬之姿迅速在圈內竄起,她並不如安倩那般美麗,演技也不如安倩富有靈性,卻不知怎麼星運亨通,玩轉娛樂圈,身價三級跳。安倩一姐的地位受到了嚴重挑戰,她和沈磬磬的衝突愈演愈烈,原本她以為寧末離會出面平衡局面,可誰知寧末離不聞不問,默認了現狀。

    安倩妒火中燒,衝動地去找寧末離理論,沒有人知道兩個人的那次談話說了什麼,只是一周後爆出安倩退出環藝娛樂,寧末離沒有挽留。緋聞男女關係破裂,之後安倩那段日子很消沉,似乎情傷太重,直到她這兩年她和翻版寧末離方舜傳出曖昧。

    所有人看來是沈磬磬逼走了安倩,她變成了寧末離的新寵,這圈子就是這般冷酷無情,只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這兩人結下的梁子就像是滾雪球,越變越大,明裡暗裡的較量從沒停止過。小到走紅毯誰更風光,大到獎項誰拿更多,你來我往,虛假和平下都是想要戳死對方的狠勁。雖然安倩現在還壓著沈磬磬一籌,但沈磬磬如今的氣勢盛過女王,超越安倩似乎只是時日問題。

    仇人見面自然分外眼紅,難得她們還得維護表面的平和。

    在一個隱蔽的角落,沈磬磬不太耐煩地說:「我趕路,有話快說。」

    「這麼急著去見末離?」安大美女說起話來很空靈,美得像銀鈴。

    「是。」沈磬磬笑得歡快,一副你拿我怎樣的表情。

    安倩掛著的笑容還沒保持多久就垮了下來:「末離對你好嗎?」

    沈磬磬故作嬌羞地笑道:「自然很好,他公開的表白讓我很感動。」

    沈磬磬就是喜歡氣死安倩。

    安倩用盡方法討寧末離歡心,換不來他一言半語,可他卻願意為沈磬磬說出「是我一直追求沈小姐」這樣的變相表白。這對安倩來說幾乎是致命的打擊,縱使過了那麼多年,可看看她現在選擇的男人方舜,安倩對寧末離餘情未了實在再明白不過。

    安倩不明白,為什麼是沈磬磬,她不如自己漂亮,也不如自己溫柔,甚至在事業上也不如自己出色,她也可以為了了付出母愛,把她視如己出。但是,沈磬磬就是特別的,早在當初她無意中撞見寧末離透過玻璃門出神地望著外面給人端茶倒水的新人沈磬磬時,女人的第六感告訴安倩,沈磬磬會是毀滅她夢想的女人。

    拋開回憶,安倩輕蔑地說:「既然你已經有了末離,為什麼還要招惹方舜?」她指的是《白衣女王》的事。

    沈磬磬立刻反擊:「既然你有了方舜,為什麼還要招惹寧末離?」她指的是美國的事。

    兩個女人都是被媒體譽為優雅迷人的化身,可鬥起架來一個賽過一個。

    安倩恨沈磬磬因為她搶走了她喜歡的人,奪去了她的風光,而沈磬磬討厭安倩只有一個理由。

    在她剛拿下最佳新人獎的時候,有一次被安排和安倩同上一個通告,沈磬磬那時還挺喜歡安倩,可誰知安倩看到她第一句話是「狐狸精」,第二句話是「和你那個神經病老媽一樣,有我在,你永遠別想出人頭地」。

    大概安倩那時候是氣昏了才會說出這麼喪失理智的話。但對沈磬磬來說,不管她是不是出於本意,這兩句話她記下了。然後,她總有一天會十倍地討要回去。不管怎樣,安倩先出手,沈磬磬認為自己只是正當防衛。

    只要是能讓安倩不高興的事,沈磬磬都很樂意去做,比如把方舜挖過來。

    安倩冷嗤道:「沈磬磬,不要太囂張。」

    沈磬磬不以為然地笑了笑。

    安倩細長的手指劃過美麗的臉頰,諷刺道:「你以為末離對你是認真的?你還不知道嗎,末離心裡有一個人,了了的母親,你我都超越不了。所以,你和我本質上是一樣的,他只不過是在跟你玩。」

    安倩很得意地在沈磬磬臉上看到了一絲不自在,胸中的悶氣得到了舒緩。

    然而,沈磬磬最大的本事就是嘴皮子上絕對不落下風,她壓下不快,反諷:「本質上還是有差別的,至少我得到的是本尊,你得到的只是贗品。」

    安倩美麗的臉蛋驀然失了光華,沈磬磬像是勝利的孔雀,離開前她還不忘加一句:「現在贗品也是我這邊的。」

    說完,瀟灑地拿起包,甩頭就走,懶得廢話。

    Ted在停車場等沈磬磬,差不多半個小時後,他從後視鏡裡看到沈磬磬一臉怒容風風火火地朝他走來,可憐他的小心肝又開始抖了。

    沈磬磬摔門摔得很用力,坐上車後冷著臉不知道在發什麼脾氣。

    安倩肯定是說了什麼不好聽的,Ted不敢在這時多問,只說:「去末離家?」

    「去去去,去你個頭,我幹嘛要去他家道謝,幹嘛要給他買紅酒!送我回家,本小姐要睡覺!」

    Ted張開O型嘴,姑奶奶吃炸藥了,他忙不迭地點頭,然後迅速給寧末離通風報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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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末離正在廚房精心烹飪他唯一的拿手好菜,女兒在他一旁歡快地打著下手。

    脆生生的童音響起:「爸爸,磬磬阿姨什麼時候到啊?」

    「快了,記住我剛才教給你的話嗎?」寧末離一邊細心地擺弄餐盤上的裝飾,一邊問。

    了了乖巧地點點頭:「記住了。『磬磬阿姨,我好想去海邊玩,你陪我去嘛,不可以反悔哦,反悔是小狗。』可是,爸爸,為什麼你不跟磬磬阿姨說,要我說呢,明明是你想去誒。」

    寧末離反身抱過女兒,高深地笑道:「兵不厭詐。」

    沈磬磬雖然已經答應他,可這女人詭計多的是,對他更是不留情面,說不定會過河拆橋。

    客廳裡傳來手機短信鈴聲,寧末離迅速脫了圍裙,再一次鄭重囑咐了了:「記得,要在她跟我道完謝後說。」

    「知道啦~」

    寧末離走到客廳拿起手機,不過他沒看到沈磬磬的短信,而是收到了Ted的短信。

    了了對著蛋炒飯流口水,不一會,寧末離回到廚房。

    「磬磬阿姨到了嗎……爸爸?」

    了了怯怯地發現寧末離的臉色突風雲突變,黑雲蓋頂,然後看到寧末離對著那媲美大廚之手的蛋炒飯看了會,然後,走到垃圾箱前,端起盤子就要倒,卻又忽然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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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磬磬回家關了手機,拔了電話線,蒙頭大睡。

    可是,輾轉反側了半個小時,洩了氣地爬起來,鬼知道她在煩躁個甚,但只要一想到安倩說話時的那張嘴臉她就不淡定了。

    沈磬磬爬到沙發上,撈過手機開機,等了會,沒新短信。

    哼哼哼,沈磬磬冷笑三聲,丟開手機。

    門鈴就在這時響起,沈磬磬一愣,大概是Ted又折回來找她。沈磬磬懶洋洋地走到玄關,打開視頻,剛要開口叫Ted,誰知屏幕上出現的臉大大震懾到她的神經。

    寧末離站在門口,手裡還牽著個小寶貝。

    「傻站著幹嘛,開門。」

    沈磬磬慌忙打開大門,小寶貝一個飛撲摟住她的腰,揚起小臉笑道:「磬磬阿姨,我來看你啦。」

    沈磬磬目瞪口呆,視線在這一大一小之間來回,最後停在寧末離淡漠的臉上:「你來幹嘛?」

    寧末離不答,像是到自己家一樣,換了鞋徑直走進客廳,沈磬磬急忙拉著了了跟上去:「你別亂來。」

    寧末離打量著客廳,悠悠道:「說起來這房子產權還是我的,現在只是借給你用,我到我自己家有什麼奇怪的?」

    沈磬磬又被震了一下,寧末離今天抽什麼瘋:「我剛下飛機,累得很……」

    「了了說很想你,你手機打不通,我只好直接過來。」寧末離果斷地插話。

    沈磬磬被自己的口水嚥著,低下頭剛好對上了了委屈又期待的目光,硬生生收回剛才的話。

    「還有,順便來收道謝禮物。」寧末離拿起倒在沙發上的紅酒,回頭對沈磬磬笑道,「這個年份產的,我不太喜歡。」

    沈磬磬冷著臉,上前就搶:「不喜歡就還給我。」

    寧末離快人一步,右手把酒瓶高高舉起:「我沒說不要。」

    沈磬磬收了手,站到一旁抱臂瞪著他:「拿好了?好了快走,了了可以留下來住我這,你明天過來接她。」

    對於沈磬磬無情的話,寧末離裝作沒聽到,他拎過一隻保溫瓶,沖了了招招手:「吃飯。」

    沈磬磬被父女倆晾到一旁,眼睜睜看著他們在自己家鋪桌子,拿碗筷,然後盛出兩碗蛋炒飯。

    了了沖沈磬磬招招手:「磬磬阿姨,一起吃啊!」

    寧末離有些挑釁地看著沈磬磬,沈磬磬想我怕你個甚。沈磬磬大搖大擺地坐下,了了很乖地給她也盛了一碗。

    寧末離在一旁指點說:「磬磬阿姨很累,吃不下那麼多,你少盛點。」

    了了乖巧地點點頭,然後從碗裡挖出一大半倒回去。

    沈磬磬差點一口氣上不來,他絕對是故意的,這個睚眥必報的男人。

    沈磬磬端起碗,看到裡面少得可憐,卻那麼誘人的蛋炒飯,肚子不爭氣地叫了起來。

    沈磬磬的臉刷一下紅了,了了疑惑地扭頭問道:「磬磬阿姨,你餓了嗎?」

    廢話,她從上飛機到現在就沒吃過東西。

    「了了,磬磬阿姨是肚子痛。」寧末離就是跟她槓上了,這種胡話都能扯。

    「哦。」了了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那磬磬阿姨,你要吃藥嗎?」

    沈磬磬死扣著碗,擠出笑臉對了了說:「沒事。吃吧。」

    寧末離燒的蛋炒飯簡直是人間極品,沈磬磬不一會就把碗裡的消滅光了,這一點點量都不夠她塞牙縫的。了了已經吃完了,寧末離允許她去客廳看電視。

    然後,餐廳裡只剩沈磬磬和寧末離。

    沈磬磬瞪著寧末離,只見他拿起勺子,還要往他那已經冒尖的碗裡添飯,真是恬不知恥,他一個人吃的下這麼多麼!

    飢餓和美味雙重夾擊下,沈磬磬一火,從寧末離手裡奪過飯勺把保溫瓶裡所有的蛋炒飯通通倒進自己碗裡,然後美美地吃了起來。

    沈磬磬不客氣地吃著,突然發現寧末離盯著自己看,她皺起眉:「幹嘛,吃你點不行?」

    寧末離雙手交叉,擱著下巴,問:「吃飽了?心情好點沒?」

    沈磬磬一愣,忘記了勺子裡的飯。

    「安倩跟你說了什麼讓你這麼生氣?」

    該死的,一定是Ted走漏的消息。

    沈磬磬低下頭,戳了戳飯,頓時失了興致,撇撇嘴:「沒什麼。」

    「關於方舜,還是關於我?」

    沈磬磬迅速抬頭:「關你什麼事!」

    寧末離了然:「哦,是關於我的。」

    「不是。」沈磬磬狠狠地挖了一口飯。

    寧末離起身給她倒了杯水:「她對我用情很深,什麼話都說得出來,你不會什麼都信吧?」

    沈磬磬拿過水杯喝了一口,接著冷哼一聲:「誰說我信了,我就是討厭她那種態度。」

    寧末離點點頭:「以前不見你這麼在意。」

    沈磬磬鼓起臉:「我現在也沒有在意,管你和她是什麼關係,不管她是不是你前女友,請你管好這個女人,別讓她到我面前撒潑。」

    「這次貌似是你招惹她的吧,誰叫你一定要方舜演男主角。」寧末離鳳眼裡綴滿了笑意,「我有必要再提醒你一句,她不是我前女友。」

    「真不是?」沈磬磬怪道,「不是你給了她什麼錯覺,她能對你這麼死心塌地?」

    寧末離反問:「喜歡我的人滿大街都是,難道我給每個人錯覺了?」

    「誰知道。」

    說是這麼說,但沈磬磬忽然感到食慾又大開,直到把一碗飯消滅光。

    沈磬磬把碗盤丟給寧末離洗,原本以為他會發飆,可寧末離只說,幫了了洗個澡,今晚我們住在這裡。

    沈磬磬沒反應過來:「你也住?」

    「我不放心她在陌生的地方睡覺。」寧末離洗碗的樣子也很帥,那盤子在他手裡像是精心呵護的藝術品。

    「哦,對了。」寧末離叫住沈磬磬,「我們的行李還放在我車上。」

    沈磬磬嘴角抽了抽,這男人,敢情是有備而來。

    沈磬磬幫了了洗澡的時候,了了突然想起爸爸的交代,於是可勁地抱著沈磬磬的胳膊:「磬磬阿姨,我好想去海邊玩,你陪我去嘛,爸爸說你已經答應了,不可以反悔哦,反悔是小狗。」

    沈磬磬吃飽喝足後,被安倩蹂躪的好心情又回來了,微笑道:「好,沒問題。」

    晚上,了了跑到寧末離房間匯報情況,寧末離獎勵她一顆巧克力,平時他是不允許了了晚上吃這種甜食的。

    了了開心地嚼著巧克力,摟著寧末離的脖子:「爸爸,你很高興嗎?」

    寧末離頂了頂她的小鼻子:「你怎麼知道?」

    「因為磬磬阿姨要跟我們去玩啦。」

    寧末離摟著她,舒展俊顏,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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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2

     《絕代風塵》正式上映。不管宣傳做得多好,新聞炒得多熱,緋聞造得多亂,票房才是硬槓槓,其他神馬的都是浮雲。

    沈磬磬前段時間馬不停蹄地各地宣傳《絕代風塵》,影片上映後,她總算有口氣可以喘,但同時又得關心起票房。本以為首映式那麼成功,首日票房也應當開門紅。可是第一天得到的消息卻不盡如人意,堪堪收到七百萬的票房,不算慘,但遠遠算不上好。

    可能是受到張顯正負面影響,觀眾對這部電影有些牴觸心理,雖然關注,但也只是關注些新聞,真正要走進影院卻也不是分外積極。

    沈磬磬收到寧末離短信的時候正在外地參加一個公益環保活動,看到那個數字後,心情不由跌落幾個台階。沈磬磬每部片子的票房都很出色,這次的失利讓她有些難以接受。她還沒回短息,寧末離的又一條短信傳來:不用在意。

    稀奇,大老闆反倒安慰起她來了。

    沈磬磬立馬回了一句:你不在意,大老闆,虧的可是你的錢。

    以為會等很久才會收到回復,因為寧末離並不喜歡拇指文化,可她還沒放下手機,屏幕就亮了亮,新信息:也是你的錢。

    沈磬磬愣了好半天,沒看懂這是什麼意思,她越來越發現要理解寧末離的意思真得殺死好多腦細胞。這時主辦方催她上場,她匆匆回了句現在忙,一會再說。

    等這一忙忙好就到了晚上,沈磬磬坐在保姆車裡,累得四肢發軟,眼皮都不想抬一下。剛才忙的時候顧不及想其他事,可一旦安靜下來,腦子裡又開始盤桓票房的事。誰能不在意票房,她可不想做有價無市的影后。手機響起,寧末離的號。

    沈磬磬有氣無力地接起來,發現是視頻通話。

    屏幕裡跳出來的是了了可愛的小臉。

    沈磬磬精神一振:「怎麼是你啊~」

    「磬磬阿姨,聽我給你彈琴!」

    說完,小人兒跑到琴凳上,沖鏡頭說:「拍得好一點。」

    這話是對寧末離說的,寧末離沒有出現在鏡頭裡,只聽他低沉悅耳的聲音含著笑意:「遵命。」

    第一個音響起,沈磬磬不由驚訝,這不是《絕代風塵》的主題曲嗎。這首歌曲風古典,悠揚婉轉,並不容易演繹,但了了彈得絲毫不差,她自父親那繼承的天賦再一次顯現出來。

    一曲終了,了了捧著臉湊到鏡頭前,有些緊張地問沈磬磬:「磬磬阿姨,你覺得怎麼樣啊?」

    沈磬磬大加讚道:「彈得太好了,你怎麼學會的?」

    「爸爸教的。」了了沖寧末離招手,「爸爸過來嘛,不要躲到後面。」

    寧末離從後面繞上來,他的臉終於亮相,父女倆擠在鏡頭前,相似的容貌賞心悅目。

    了了握起小拳頭揮了揮:「磬磬阿姨,加油!」

    沈磬磬噗嗤笑了出來:「了了,不如你讓你爸也做這麼個動作讓我看看。」

    讓寧末離做這樣的動作一定超級搞笑。

    了了眨了眨眼睛不疑有他,轉過頭對寧末離說:「爸爸,跟我一起做。」

    寧末離對著鏡頭挑起眉:「你確定?」

    沈磬磬立馬點頭:「當然。」

    「磬磬。」寧末離向鏡頭靠近了些,笑得有些不懷好意,「要我做可以,如果你能在12點之前趕到我面前,我就做給你看。」

    現在已經晚上8點多,還要坐飛機,只怕坐火箭也來不及。

    沈磬磬不計形象地翻了個白眼,不屑道:「切,沒誠意。」

    「那就算了。」寧末離一副很是遺憾的樣子,他轉了個口氣,「現在到哪了?」

    「去機場的路上。」

    「明天就是開機儀式。」

    他說話的時候神情很淡,眉目平靜得像是無風的湖面,沒有絲毫波瀾,。

    沈磬磬怔了怔,她不太想提這個問題,於是打著玩笑:「嗯,怎麼,你要去現場道賀?」

    寧末離從來不做無聊的事,沈磬磬很篤定。

    可是,這回寧末離沒有直接回答:「明天再說。就這樣,哦,《絕代風塵》的事不用太放在心上,它本來就是用來整垮張顯正的工具罷了。」

    寧末離說得很隨意,好像玩一樣,沈磬磬聽後不由一愣,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隱隱有些惱:「對我來說,每部戲都是心血。」

    寧末離神色凝滯了片刻,然後,火速地做了個握拳揮舞的動作,連帶著口號:「沈磬磬,加油!」

    在沈磬磬還處在茫然狀態的時候,那頭寧末離已經掛線了,她都還沒來得及跟了了說再見。

    寧末離剛才做了那個動作嗎?做了嗎?好像做了……確實做了!沈磬磬徹底震驚了,她不是做夢吧,Ted奇怪地回頭問她:「有什麼事?」

    沈磬磬先是緩慢地搖了搖頭,隨即又點了點頭,然後爆笑,搞得Ted一頭霧水。

    她回去一定要寧末離再做一遍!皇帝不正常的時候還真是超乎尋常的傻氣。

    明星的生活就是陀螺,連軸轉!

    沈磬磬只覺得自己剛沾上枕頭,就被Ada拉起來:「磬磬姐,快點準備,開機儀式不能遲到啊。」

    沈磬磬工作守則第一條,不遲到。

    轎車平穩地行駛在馬路上,在川流不息的車輛中,這輛轎車看似平常,裡面卻坐著當紅影星沈磬磬。她每一次出行都是最優雅得體的裝扮,這次也不意外,一身香奈兒經典黑色的小套裙,把她纖細的身形勾勒得完美無缺。小巧的臉龐上架著一副墨鏡,隔離了視線,唇角微微上揚,是沈磬磬特有的冷艷美感。

    Ted在她耳邊交代著一會的事項,她卻一點都聽不進去。馬上就要到目的地了,沈磬磬下意識握緊了手,頭腦裡旋轉的不是一會對戲時的台詞,而是一個人的名字,但當她嚼著這個名字輕輕發音時,卻發現自己很平靜。

    轎車繞到後面隱秘的小路停下,可是還是有機敏的記者早就蹲點在那,沈磬磬一下車就受到了相機的熱烈迎接。船長和Ted護著她匆匆走進新大樓的後門,一路過去,沈磬磬對記者們喋喋不休的提問充耳不聞,只是以溫和的微笑回應。

    突然,有個記者的聲音鑽進了沈磬磬的耳朵:「沈小姐,今天寧末離先生會到現場參加祝賀嗎?」

    沈磬磬腳下一頓,正欲繼續走,突然人群那邊開始騷動,然後騷動越來越大,出現了驚叫和抽氣聲,動靜實在太大,船長不由嘀咕了一聲:「難道是方舜?除了他,這兒沒有比磬磬姐更大牌的人吧。」

    沈磬磬心中一跳,不由自主地停下來朝騷動處看去。

    然後,映入眼簾的是再熟悉不過的身影。

    只是,今天的他好像特別英俊。

    從他下車露面的那一刻起,沈磬磬忽然覺得頭暈。

    「是寧末離!」

    呼啦啦,一堆記者不要命似的往寧末離衝去,寧末離身邊有好幾個保鏢護著,可是遙遙一眼他的光芒立即能把人的目光吸引住,再也移不開。

    寧末離緩緩走來,不愧是曾經在聚光燈下閃耀的巨星,面對鏡頭步調不緊不慢,儀態出眾不凡,若有若無的微笑,既不疏遠冷漠又不失神秘的距離感,他不用有過多的姿勢,本身就足夠讓人神魂顛倒。

    直到他走到沈磬磬面前,她還沒反應過來他來幹什麼的,她還處在頭暈的狀態,大概昨晚睡得實在太少了。

    「僵著臉幹什麼,大家都在拍照。」寧末離湊近到她身邊,低聲提醒。

    沈磬磬剎那間回魂,拉動嘴角,露出最完美的微笑,壓低嗓門說:「你來幹嘛?」

    「不是你邀請我的嗎?」

    沈磬磬詫異:「什麼時候?」

    寧末離淡定:「昨晚。」

    沈磬磬怎麼都想不起來她什麼時候邀請寧末離了,皇帝的思維跟普通人總是不太一樣的。

    寧末離的出現實在是意料之外,不一會,李導聞風而來,身後還率領著一批演員、工作人員和更多百米賽跑衝刺而來的記者。

    寧末離,縱使隱退江湖多年,只要他一露面仍舊殺傷力無限。

    「寧總,您怎麼來了。」李導又驚又喜。

    寧末離和他握了握手,溫文爾雅:「李導的新片要來恭賀的。」

    隨後送上一份禮物。

    《白衣女王》開拍確實引來八方道賀,但讓寧末離親自到場祝賀,還不見得有哪位導演有那麼大的面子。即便李志雲和寧末離私交還行,但遠不至於這般,李志雲心裡有數,立刻把視線調到沈磬磬臉上。

    眾人關注下,沈磬磬壓力很大,還好有墨鏡遮著,別人看不出她此時糾結的表情。

    「既然人到齊了,我們先剪綵吧。」李導提議道。

    沈磬磬和寧末離位於中心位置,被眾人擁護著,寧末離明明不是主演,偏偏受到最多關注,皇帝的稱號不是白來的。大家聚到一起時,沈磬磬才發現方舜已經到了,他雖然在笑,但這種職業的微笑躲不過沈磬磬的眼,好歹他是男主角,被人搶了風頭,輪到誰都不會高興。

    可是……當原版和山寨版比到一起的時候,不是沈磬磬偏心,怎麼看都是原版的更迷人。

    現場圍觀的群眾很多,雖然有一定封鎖,但還是有不少影迷竄了進來,其中不乏穿著白大褂的醫護工作人員。他們一個個早就聽聞消息,全都有備而來,人手相機一隻,拍得利索。

    按照李志雲導演實幹的性格,剪綵儀式簡單輕鬆,大家擺個姿勢,拍個照,致辭什麼的也很簡短。可是,記者是最會見縫插針的物種,趁著寧末離還沒走,立即發問:「請問寧末離先生有沒有什麼祝福的話想對劇組還有沈磬磬小姐說?」

    不管怎樣,都要把沈磬磬的名字給帶上。

    寧末離隱退那麼多年從來不接受任何媒體採訪,哪怕是前段時間的新聞發佈會。今天,雖算不上正式訪問,但是寧末離回答了這個問題,他說話的音調很好聽,一如大提琴的優雅:「《白衣女王》會是一部極具話題性的電視劇,我預祝該劇成功,也祝願每一位演員有出色的表現,把最好的自己奉獻給觀眾。」

    「今天您和沈磬磬小姐穿的是情侶裝嗎?」

    忽然有人眼尖,發現沈磬磬的黑色短裙和寧末離的黑色西裝堪稱絕配,沈磬磬也這才發現情況,低頭一看,果然很搭,她頓時感到很不自在,好像手腳突然之間不知道擺哪裡才合適。

    可是,對於這個問題,寧皇帝只是用一個微妙的淺笑帶過,惹人無限遐想。

    拍照時,寧末離在沈磬磬邊上輕聲說:「真巧,你也穿黑色。」

    沈磬磬哼哼道:「呵呵,是很巧,你不會是故意的吧?」

    寧末離微微側過頭,他剛想說什麼,可突然停住了,沈磬磬敏銳地察覺到他眼中的溫度降了幾分。

    沈磬磬正疑惑地要轉頭,突然她感到腰上一緊,寧末離的手搭在她背後制止了她的動作:「微笑。」

    他的手像是一隻帶電的大鉗子,沈磬磬一動不敢動:「你幹嘛,手拿開。」

    「給我點面子,我可是追求者。」寧末離從身後的人手裡拿過一隻袋子遞給沈磬磬,「禮物。」

    沈磬磬的驚訝難以掩飾,可轉念一想,這男人準是玩追人玩上癮了,她調侃道:「鑽戒我可不收,比起禮物,我比較喜歡你昨晚做的那套動作,我沒看清,什麼時候再來一遍?」

    寧末離面不改色,好像壓根沒那回事:「絕版了。」

    如果是私底下,她一定給他一個白眼。

    寧末離偏過頭,涼薄的視線落在不遠處那個人身上。

    季涵一身白袍,像是著熱鬧現場的背景,漠然地注視著眼前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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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3

     第一醫院內部沸騰了,午休的時候,幾個小護士嘰嘰喳喳聊個沒完,有幾個拿出偷偷拍到的照片興奮地樂開了花。早在一個月前就聽到風聲說有劇組來這裡借場地拍戲,可大家都以為是小道消息不以為然,沒想到這幾天陸陸續續有劇組工作人員帶著道具來佈置場地,然後今天演員導演都來了,一帝一後已經把人晃花了眼,沒想到還來了個大神。

    季涵吃完飯一言不發,盯著飯盒發呆,不知道在想什麼。

    「季醫生,你不舒服嗎?」

    肖安雖然在聊天,可她的視線一直沒有離開過季涵,從白天起她就覺察出季涵不對勁,他似乎比平時更加沉默。

    季涵抬起頭,找了會焦距,眼中的大霧慢慢散開:「沒什麼。」

    「小季,你是不是太累了?」護士長也走過來說。

    季醫生這段日子沒日沒夜地加班,有時候就睡在辦公室裡,肖主任都開玩笑說沒女朋友也不能這麼寄情於工作,然後美其名曰地讓自己的女兒多照顧下這個單身年輕醫生。

    鄭醫生飄了進來,然後架起季涵就往外走,嘴裡還涼薄地諷刺道:「他沒事,就是有點神經短路。」

    鄭氏一路架著季涵往外走,季涵木著臉掙開他,鄭氏又上來架住他。

    兩個男醫生在走廊上拉拉扯扯實在難看,季涵冷下臉:「你幹嘛。」

    鄭氏鼻腔裡出氣:「你說我幹嘛,季涵,要不是看在你跟我那麼多年的情分上,我早一拳揍上來了。」

    季涵把他當神經病,扭頭就走。

    「喂。」鄭氏硬是掰過他的肩膀,壓低了聲音說,「她現在就在那棟新樓,寧末離也在那,你甘心嗎,她可是你的老婆,證書配偶欄,她邊上的名字是你,不是寧末離!」

    鄭氏一語中的,季涵繃著臉,有些難以啟齒:「你忘了是她拒絕我。」

    鄭氏簡直咬牙切齒:「你就是活該,都怪磬磬以前對你太好,把你慣得毛病。男人追女人被拒絕一兩次是很正常的,我追我老婆時死皮賴臉得裡子面子都沒了,你的臉面就這麼重要嗎?」

    季涵想了許久,目光透過窗戶望向不遠處的大樓,深吸一口氣:「我知道了。」

    「這就對了嘛。」鄭氏拍了拍胸口,「一會我把她約出來,你把握機會。」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卡!」

    這是李導第8次喊停,隨著這聲卡,劇組內被更濃重的緊張感包圍。

    沈磬磬面色平靜地走下來,和她對戲的方舜暫時也還沉得住氣。李志雲導演又稱雙面魔鬼導演,不親眼見識絕想不到這個平時個性嚴謹平和的人,一旦坐到監視器後頭性格突變,吹毛求疵,嚴格刁鑽到人神共憤的地步。演員被他罵哭那是常有的事,怎樣難聽的話都能從他口中冒出來,沈磬磬第一次接拍他的戲時硬是忍著沒哭,可一回到家就控制不住了。所以,接拍李導的片子需要有超強的心理承受能力,沈磬磬已經習以為常。

    「方舜,大影帝,你到底有沒有把劇本吃透,這麼個鏡頭8遍還沒過,你那些獎盃是擺設嗎?」李導捲起劇本對著方舜就開炮,方舜努力維持的笑容已經僵了。

    李導說完後調轉炮口對沈磬磬說,「還有磬磬,你這個打扮怎麼看都不像個幹練的女醫生,造型師呢,混飯吃吶!」

    造型師慌慌張張地趕到,把沈磬磬領下去重新做造型。

    李導一個轉身衝著那幫探頭探腦想拍寧末離的記者吼道:「你們幹什麼,讓你們觀摩不是讓你們添亂,把腳給我縮回去。」

    整個場內最清閒的就屬寧末離了,這尊大神竟然沒急著走,一直坐在李導旁邊看戲。

    而那邊沈磬磬對著鏡子任由造型師在她頭上東弄西弄,造型師突然停下來,似乎有話要說又不知道怎麼開口。

    「有什麼問題?」

    造型師為難地說:「我剛才想如果把頭髮剪短,效果應該是最好的。可是……」

    他看著沈磬磬及腰的長卷髮沒再說下去,這麼美麗的長髮應該養了很久,一下子剪掉誰都捨不得。

    沈磬磬果然站在那裡失神良久,她捲起一束頭髮看了又看。

    8年前她還是短髮,認識季涵起,她開始養長髮。

    因為季涵說,他喜歡長髮。

    另一頭,李導已經等得不耐煩,Ada匆忙跑來在他耳邊說了幾句,他皺起眉催道:「那快點。」回頭對劇組人員說,「休息半小時。」

    眾人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不過導演下令說休息那就休息咯。寧末離把Ted叫來,說:「去看看。」

    不一會,Ted從化妝間回來,神色有些古怪,又有些雀躍,寧末離朝他勾了勾手:「怎麼了?」

    Ted搖搖頭,支吾道:「要不,你自己去看看?」

    寧末離起身直接走到化妝間門口,敲門道:「是我,能進來嗎?」

    裡面傳出沈磬磬的聲音:「進來吧。」

    「提醒一句,鎮定。」Ted突然按住寧末離推門的手笑道。

    寧末離頗感興趣地「哦」了一聲,可沒當回事。

    寧末離推門而入,剛一抬眼,猛然怔住。

    沈磬磬坐在鏡子前,閉著眼問身後的造型師:「好了嗎?」

    造型師滿意地收手,說:「完美。」

    沈磬磬吸了口氣,慢慢睜開眼,面對鏡子裡的自己一時間如墜夢中,她轉過頭,抬手摸了摸只到耳根的短髮,心裡有點空,可不知為什麼又有點懷念。

    「磬磬姐。」

    Ada把白袍拿給她,沈磬磬接過穿上,再次站在鏡子前時,整個人的氣勢變得清新凌厲,少了冷艷,多了英氣,眉眼間無不透露著女醫生的自信和幹練。

    這才是白衣女王。

    沈磬磬挑著碎發朝寧末離走去:「找我?」

    沒回答。

    沈磬磬抬起頭,發現寧末離怔怔地站在原地看著她,眼睛一眨不眨,可是眼神很虛,隔著一重重的紗。

    「喂。」沈磬磬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Ted從後推了他一把,寧末離回過神,立即掩飾性地輕咳了聲,不一會,又忍不住抬眼看她。

    「這麼看我幹什麼?很難看嗎?」

    沈磬磬下意識摸了摸頭髮,寧末離的眼神有點怪,看得她心跳有點急,不太舒服。

    「呵呵,末離大概是第一次看到你短髮的樣子,一下子沒習慣,對吧。」Ted朝寧末離使了個眼色,寧末離的反應有點出乎他意料。

    寧末離閉上眼,又睜開,裡面恢復平靜:「這個樣子比剛才適合角色。」

    「我也這麼認為。」沈磬磬感歎道,「可惜我養了那麼久。」說完回頭不忍心地看了眼地上的長髮。

    「剪了……未必是壞事。」

    「嗯?」

    沈磬磬突然愣住,寧末離的手不知何時撫上了她的短髮,沈磬磬還沒反應過來,寧末離猛然收手,似在逃避什麼一般,他突然轉過身走向門口:「我先走了。」

    沈磬磬莫名其妙,對著鏡子照了又照:「很奇怪嗎?」

    寧末離走得很快,Ted小跑著追上他,可追上了他又不知道說什麼才好,生怕說錯一句話觸傷寧末離。

    很難想像內心強大如寧末離也會有不敢回想的過去。

    「末離,你還好吧?」

    寧末離加快了腳步,匆匆從側門走出,過了半天,才回了一聲:「沒事。」

    他的臉色不像是沒事。

    「你不喜歡她這個樣子嗎……」

    「我說了沒事!」寧末離突然回轉身大聲說,Ted立馬閉嘴。

    寧末離撫額,搖了搖頭:「幫我取消下午的行程。」

    「好。」Ted還是忍不住說,「你如果有事一定打我電話。」

    寧末離坐上車,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然後吩咐司機開車。

    「Ted?」

    Ted從車窗前直起腰回頭:「鄭氏?」

    「你在這幹嘛?」鄭氏眼睛一亮,興沖沖地朝他走去,可當他看到車裡的人,立馬變了臉,「……寧末離。」

    寧末離掀起眼皮,在鄭氏臉上掃了一眼,好像在哪見過,然後結論,不記得這張臉。

    鄭氏擠到Ted身邊,對車裡的人說:「正好,我有話跟你說。」

    「你上班去,這兒都是記者,別鬧。」

    Ted想支開鄭氏,這傢伙能有什麼好事,寧末離現在情緒不佳,難保不會說兩句就發飆。

    寧末離不理他,吩咐司機:「開車。」

    鄭氏扒著窗口不放:「急什麼,我話還沒說完。」他嘲道,「我說,這世界最可惡的人就是小三,那些個女人死不要臉撿這個名號,沒聽說男人也喜歡挖牆腳,搶別人老婆,當小三的,還恬不知恥地公開說什麼追求,人家已經名花有主了,別敗壞別人名聲。」

    Ted刷地白了臉,嚇得直掐鄭氏胳膊:「你胡說什麼呢,再亂說我不讓你進家門!」

    鄭氏疼得直哼哼,可嘴上不饒人:「我說的是事實,你別愚忠。他算不上好男人,哪個好男人會搶人老婆!」

    「說完了?」寧末離冷冷地開口,「開車。」

    鄭氏情急之下伸手揪住寧末離的衣領:「喂。我的話你聽不懂是吧,好歹也是個人物,能不能不要再做這種無聊的事了,我是看著季涵和磬磬好的,他們倆的感情容不得你插腳,拆人姻緣,也太缺德了吧。」

    寧末離整張臉凍成冰一般,散發著寒氣,他輕輕瞥向鄭氏,鳳眼暗藏的陰戾看得人心發慌,可他突然勾起個詭異的微笑:「小三,拆人姻緣?這位先生,你是不是搞錯了?」

    寧末離按住鄭氏的手,修長的手指骨節泛青。鄭氏愣了下,他沒想到寧末離的力氣這麼大,幾乎能把他的手腕擰斷,寧末離慢慢把他的手從衣領上拿開。

    「究竟誰不要臉,還不知道呢。」

    寧末離突然鬆手,鄭氏不禁倒退兩步,震驚地看著寧末離。

    寧末離的車絕塵而去,鄭氏呆了好久才回過神,緊接著他意識到季涵要面對的不是個簡單的角色。

    寧末離靠在後座,解開領口,拿出項鏈死死握在手中。墜子外殼的花紋他在多少個日夜,已經摩挲了不知道多少遍,閉著眼都能想像出那上面繁複的紋路。

    還有這裡面的照片,照片中的人,那張燦爛的笑臉,和那乾淨的短髮。

    讓他印象最深的畫面是他們第一次見面時,陽光透過她毛茸茸的短髮,她微微側過頭看他,眼神有點凶,而那張小巧的臉龐似在發光。還有他們最後一次見面,她倒在血泊裡,短髮貼在她蒼白的臉上,一切都沒有了生氣。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當沈磬磬以一頭短髮再次出現在眾人面前時,所有人眼前一亮,有些人甚至差點認不出她來。然而,她的這個新形象得到了李導的大加讚賞,這種敬業精神確實值得稱道。一群記者愣了一會,然後開始瘋狂地對著沈磬磬拍,搶佔第一手新聞。

    這一天的拍攝在不停的重來中度過,收工的時候已經很晚,沈磬磬坐上車,她還不能回家,因為之前鄭氏發短信給她,讓她一定跟季涵見一面。

    Ted猶豫道:「你真要去見他?」

    「我知道你不想我去。你連鄭氏都攔著,不讓他見我,對不對?」

    「那你還要去?」

    沈磬磬揉著太陽穴,笑道:「為什麼不去,他還能怎麼傷我呢?」

    季涵約在他家見面,沈磬磬去了,吩咐Ted等她,然後獨自上樓。

    沈磬磬摸出鑰匙,遲疑了會,重新放回包裡,按下門鈴。

    季涵打開門,看到她第一眼就呆住:「你把頭髮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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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4

     沈磬磬走進門,家裡的擺設簡單得單調,灰色調的傢俱乍一看冷冷清清,倒不像是有人住的屋子。

    沈磬磬在沙發上坐下,這才回答季涵的問題:「就像你看到的,剪了。」

    季涵關上門,在玄關站了一會,似乎有些難以接受,半晌問道:「為什麼?」

    「換個髮型需要那麼多理由麼,新劇需要這樣的造型,我不喜歡戴假髮,就剪了。」

    季涵默然地走到廚房,過了會端著兩個杯子出來,一杯熱巧克力放在沈磬磬面前,沈磬磬略感驚訝,這般待遇她可是很久沒享受到了。

    「找我要談什麼?」沈磬磬捧起杯子聞了聞,是她喜歡的味道,「事先說一點,我今天不是吵架來的。」

    「嗯,我也是這麼想。」

    兩個人各自捧杯沉默,沈磬磬回想到的是現在還放在她床頭櫃裡離婚協議書的碎片,還有上次談話時季涵說的話,季涵腦中想到的則是沈磬磬那一巴掌,還有寧末離高傲的臉。

    然後,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把那一段激烈的對話蓋上一塊布,不再去回憶。

    季涵的手一直握著杯子,他的手很涼,需要有什麼熱的東西給他一種支撐:「這本電視劇要拍多久?」

    「幾個月吧。」

    「你演的是女醫生?」

    「是。」

    「如果,如果有疑問,可以問我,我是說一些比較專業的問題。」

    如果不是因為他緊張的時候愛舔嘴唇的小毛病,她真以為坐在對面的是別人裝扮的假人。

    「謝謝,目前一切都順利。」

    他努力回憶,卻不記得從何時起她在他面前時神情是這般自然平靜,還有一眼望不到底的眼眸深處的感情。她是小氣的,如果她連發兩條短信他沒回,她就會生氣,她是任性的,自己不喜歡T恤就不允許他穿,她是易怒的,只是圈裡的磨練和小聰明讓她懂得掩藏自己。

    鄭氏或許說對了,他被她慣養得太好了,所以從來覺得掌控她的情緒不是難事。

    沈磬磬感覺季涵是不是受了什麼刺激,他一直看著她不說話,幾日不見瘦削的肩膀似乎越發單薄,從他身上平緩的氣息裡彌生出淡淡的憂傷,然後浸透了這裡的空氣。

    直到杯子裡的熱巧克力冷透了,兩人還是這種狀態,沈磬磬忍不住說:「你找我來不會是這樣跟我面對面發呆吧?你明天要上班,我也要拍戲……」

    「我收回上次說的話,那時候,我太衝動了。當我知道寧末離說的話,我一下子,懵了。」他在努力組織措辭,看上去很艱難,他本來就不是個善於言辭的人,交往時對她說過最浪漫的話也只不過是——不要太辛苦,你又瘦了,我會心疼。

    大概太久沒有這般平靜認真的交談,當他說出這樣用心的話時,沈磬磬真的有點懵,不太明白他的意思,這是道歉嗎?

    季涵踟躕了會,終於把壓在心頭一天的話說出口:「然後……你的別墅離醫院太遠,這幾個月你可以住這裡,會方便很多。」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有李導壓陣,《白衣女王》所有環節正常運作,與醫院合作也很順利。然而,讓沈磬磬心情變好的除了拍攝順利之外,還有《絕代風塵》低開高走的喜訊。經過前兩天的低迷,到了第一個週末,票房突然井噴,許多年輕人在看了電影後都直呼出人意料。不論這部電影從拍攝初到完成經歷了多少曲折,多少是非,影片的高質量還是得到了保證,寧末離曾保證過作為製片人,他決不會允許有爛片出現,看來不假。演員方面沈磬磬極為驚艷,她柔軟細膩的演出撐起了電影的骨架,並且讓它生動多姿,尤其是她最後持扇等待的畫面更是讓人潸然淚下。許多人說在她身上看到了以前沒有發現的靈性,而那曾是安倩的專利。

    原本以為寧末離會發短信來祝賀一下,可沈磬磬等了三天,那人竟一點反應都沒有,手機裡他的上一條短信還是上個禮拜的。

    工作的時候沈磬磬非常專注,可一走下鏡頭,她就開始坐在位子上對著手機發呆,或者拿出寧末離開機儀式上送給她的禮物看看。其實準確的說這個禮物應該是了了送的,是三個小泥人,還有一張小卡片,孩子稚嫩的筆跡像是印到了她的心裡:磬磬阿姨,我,爸爸。

    想了又想,沈磬磬終於忍不住打電話問Ted:「寧末離最近在做什麼?」

    Ted有點驚訝沈磬磬打電話給他是問寧末離的事,不過還是如實回答:「好像有應酬,前兩天去了趟香港,你要找他?」

    「不是。他現在人在哪裡?」

    對於沈磬磬的前後矛盾,Ted選擇忽略:「如果我沒記錯,今天他應該沒事在家。」

    「他那天走後有跟你說什麼嗎?」

    「沒有說什麼……」Ted奇怪沈磬磬怎麼突然冒出這麼多關於寧末離的問題,不過他想到另一件事,就趁這個機會不死心地問,「季涵的提議你接受了沒?」

    沈磬磬淡淡地說:「還沒想好,再說。」過了會,她一邊翻著劇本,一邊像是隨意道,「今天晚上沒我的戲份,可以提前收工,我想去看了了。」

    晚上,Ted準時來接沈磬磬,路上沈磬磬特地買了個了了喜歡的蛋糕,然後滿意地繼續上路。

    Ted看看蛋糕,怎麼看怎麼覺得這像個道具,於是問:「你不是去找末離?」

    沈磬磬很快反駁道:「我找他幹嘛?」

    「我以為你去跟他炫耀《絕代風塵》票房創佳績。」

    沈磬磬秀氣的眉毛挑起,拖了個悠長的音:「嗯~~你提醒我了,他以前還說我會變成有價無市的影后,這回看他怎麼說。」

    Ted越來越搞不懂沈磬磬到底在想什麼。

    沈磬磬的突然到訪讓了了樂開了花,她直接從琴登上跳下來奔到沈磬磬懷裡,然後當沈磬磬把蛋糕給她的時候,小寶貝高興得臉都紅了,可是……爸爸不允許她晚上吃甜食,會蛀牙牙的。

    了了可憐巴巴地望著寧末離,寧末離被她瞪得沒辦法,只好說:「只能吃一塊,其餘的明天吃。」

    Ted領著屁顛屁顛的了了切蛋糕去了,客廳裡只剩下寧末離和沈磬磬,寧末離轉身走向書房,沈磬磬跟著他進去。

    寧末離在書桌前坐下,靠在椅子上轉了半圈,他看到沈磬磬進來後無所事事地在躺椅上坐下,又假裝打量他的書房擺設,不由地想笑。

    寧末離打趣道:「你不是來陪了了的?」

    沈磬磬立馬說:「當然是。」

    「那你跟我進來幹什麼?」

    沈磬磬理直氣壯道:「我不能進來嗎?」

    「可以。自便。」說完,寧末離低頭做自己的事去了。

    沈磬磬等了會,發現寧末離真的全神貫注地投入到文件中,把她晾在一邊,頗為光火:「喂。」

    寧末離抬起頭:「怎麼?」

    「票房知道嗎?」

    「拿到數據了,很不錯。」

    沈磬磬得意地笑起來,有點像討了大紅花的幼稚園小朋友。

    她這個樣子很好看,尤其是半側面的輪廓,寧末離不由放下筆,輕笑說:「是誰前兩天為了票房愁眉苦臉的。」

    沈磬磬無辜地搖了搖頭,攤手:「有嗎?反正虧的是你的錢,我愁什麼。」

    「這麼說,你今天是來跟我邀功?」

    「這就要看老闆自不自覺了。」

    她打著小算盤斤斤計較的神情瞬間點亮了這間書房。寧末離打開抽屜,從裡面拿出什麼,然後走到沈磬磬面前,故弄玄虛地說:「猜猜我手裡是什麼。」

    沈磬磬瞄了眼:「不會又是借花獻佛吧?」

    「這次不是。」

    沈磬磬站起來打量起寧末離的右手,能被一隻手握下的,會是什麼呢?

    「給點提示。」

    「價值不菲。」

    「我不喜歡鑽戒。」

    「你這麼希望我送你鑽戒嗎?很遺憾,不是。」

    沈磬磬皺起眉,思忖了半天,寧末離的手握得很緊,不露一條縫。

    「如果我猜錯了,是不是就不給我了?」

    「不是。」

    沈磬磬一愣:「那幹嘛要我猜。」

    寧末離鳳眼一瞇,反問:「不覺得這樣才有意思嗎?」

    「……老闆,這很無聊。快點給我。」沈磬磬把手一攤,氣勢十足,活像個討債的。

    寧末離緩緩鬆開手,手心裡安靜地躺著一枚銀質的鑰匙。

    不是車鑰匙,那是……

    寧末離把鑰匙拋給沈磬磬,很大方地說:「算是公司送你的,在醫院旁買了一套房,你住那拍戲能方便一些。」

    沈磬磬堪堪接住鑰匙,突然呆住:「你說什麼?」

    寧末離側過身,望著她驚訝的臉,慢慢又解釋了一遍:「這是房子的鑰匙,裡面基本設施都安裝好了,隨時可以搬進去。」

    沈磬磬舉起鑰匙,又看了看寧末離的臉不像是開玩笑,她終於相信這不是寧末離在耍她。可是,怎麼會這麼巧,季涵剛跟她提議,寧末離就突然說給她安排了房子。沈磬磬不笨,她收起笑臉,直截了當地問:「Ted跟你說了?」

    誰知寧末離愣了下,不明白她什麼意思:「說什麼?」

    沈磬磬大疑,仔細盯著他的臉,想要從上面找到些破綻,然而她沒發現絲毫。有兩種可能,一是他假裝得太完美,二是他真的不知道。她看不出是哪一種,可是,寧末離有必要假裝嗎?

    寧末離上前一步,疑惑道:「有什麼問題?」

    沈磬磬收起鑰匙,終是搖頭:「……沒什麼。我會考慮看看。」

    「隨你。」

    寧末離坐回位子,重新翻開文件,過了會見沈磬磬還站著,他不禁問:「還有事?」

    「啊?哦,沒有。」

    沈磬磬走到門口,她腦子裡還在圍著鑰匙轉,差點把她來這裡的目的給忘了。沈磬磬急忙轉身,走到寧末離面前敲敲桌子:「我這個樣子真的看不慣?」

    寧末離的視線在她的短髮滑過,他並不是看不慣,而是一下子太過強烈的視覺衝擊讓他一時間分不清虛實。

    實在太像了。

    而後,他做出很認真的表情說:「你這個樣子不錯,然後,其實我很早就想說,你的臉型真的不太適合長髮。」

    一句話讓沈磬磬天上地下輪迴了一圈,臉色一白一紅之間,沈磬磬毫不猶豫地奪門而去。

    沈磬磬走後,Ted火速鑽了進來:「她怎麼說?」

    「沒什麼,她懷疑我是故意的,不過不敢肯定。」寧末離的演技可謂登峰造極。

    「末離,我不得不說,你這招真絕。」Ted由衷感歎,「我現在有點相信你是真的在追磬磬。可是她似乎不認為你是認真的。」

    「沒關係,我不想把她逼得太緊。而且我說過,是否把這個當做遊戲,由她自己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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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5

     天氣漸涼,紅日昇起漸晚,天邊蒙亮的時候,第一醫院新造大樓裡已是一片忙碌。沈磬磬總是悄悄地,準時走進拍攝場地,然後化妝、做造型,和導演溝通,準備開始一天的拍攝。

    要把握好這個角色對沈磬磬來說並不難,因為她幾乎是本色出演,這讓沈磬磬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暢快感。李導選角很謹慎,調教演員有方,在劇組基本上看不到疏忽拍攝的演員,每個人都拿出最好的狀態,生怕當天的「NG帝」王冠落到自己頭上。

    和方舜接觸了幾天,沈磬磬對這個人有了初步的認識——野心家,非常有頭腦,他能成功不是偶然,只不過兩個人似乎都還處於試探對方的時期,並無過多交流,但這不影響他們的拍攝。

    這些天劇組裡的人公認最喜歡看沈磬磬和方舜演對手戲,那叫一個帶勁,劇中他們是演一對同一科室的死對頭,為了爭職位一直互掐對方軟肋。起初方舜還不能適應李導的執導方式,可過了適應期,就得心應手了,和沈磬磬飆起戲來讓人大呼過癮。一帝一後不論眼神、動作、語態,哪怕是細微的站位都考慮周密,兩人似乎在較勁,誰都不願意出錯,李導喊停的次數也在直線下降。

    「OK。這段可以了,磬磬去把頭髮衣服擦擦乾,我們先拍下一段。」

    沈磬磬剛才拍的那段戲是女主角高佩冒雨趕回醫院,可誰知手術還是被男主角羅遙取代,她等到手術完成後,忍不住當眾和男主角爭執起來,這段戲已經拍了一個早上了,沈磬磬被水澆了個透,早就冷得發抖,正想叫Ada,不料一隻手遞上了一塊毛巾。

    「謝謝。」

    對於他的主動沈磬磬小小驚訝,她從方舜手裡拿過毛巾擦起濕發,方舜自然地笑了笑:「天氣涼了,得趕快弄乾,不然容易感冒,雖然這裡是醫院,看病很方便。」

    這樣的開場白是套近乎的常用方式,沈磬磬應和道:「是啊,我冷得不行,還得換身衣服。」

    方舜很紳士地從Ada手裡接過衣服,轉手交給沈磬磬,從這麼近的角度看,他抬頭的瞬間,有那麼個角度很像寧末離。應該說,即使他力圖抹去寧末離在他身上的影子,可別人還是能找到那若有若無的感覺。沈磬磬和他拍戲的時候就感覺到,有時候她覺得自己似乎正在跟寧末離拍對手戲,興致一下子就會被提得很高,入戲也特別快。

    她和寧末離的爭吵還少嗎,簡直是家常便飯,只要拿出八分的功力,就能滿足拍攝要求。

    沈磬磬這時不由晃神,方舜倒也不介意:「是不是覺得我像寧末離?」

    這些年方影帝開始不太喜歡別人拿他跟寧末離做比較,畢竟到他這個地位的人總希望別人記住的只是自己,而不是另一個人的替代品。

    沈磬磬盯著他的面龐看了會,搖頭淡笑道:「不,你和他不像。」

    寧末離會比他做得更優雅,更自然,也更深沉,更難以捉摸,他在她心裡是神秘的銀色,有時候會變成純白,有時候又會變成純黑,至純至淨。方舜是像他,可是不知為何,沈磬磬能很快說出他們的區別,比如寧末離的眉毛輪廓更清晰,鳳眼眼尾微挑,生氣的時候格外陰柔冷酷,卻也藏了種無法複製的風情,還有方舜的鼻樑也不如寧末離挺……

    方舜忽然大笑道:「哈哈,我忘了,你應該算是跟他最熟的人,不會認錯。」

    沈磬磬愣了會,忽然發覺他這話沒錯,寧末離總是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他身邊經常出現的人好像確實是她,仔細想來這個現象不是應該很奇怪嗎?

    沈磬磬換好乾淨的衣服,頭髮也吹乾了,造型重新做好,然後在空椅子上坐下來,一旁是方舜,他正在看劇本。

    「說起來,我還沒跟你道謝。之前總是想找個機會,不過你看起來似乎對我有芥蒂。」

    「啊?」沈磬磬不明所以。

    方舜移開劇本,偏過頭:「安倩和你的關係不會影響我們的合作吧?」

    「你被我挖過來,她生氣是正常的,反倒是我沒有影響你們的關係吧?」

    「你幫了我,我是自願拍這部片子的。」方舜忽然很認真地說,「那天寧總主動找我,讓我吃驚不小,他還幫了我大忙。你知道,喬寒深對我的獨立很不滿意,一直想找機會讓我重新簽回他的公司,但我不肯,他就封鎖了我的資金鏈,我的公司陷入兩難。那天,寧總願意把一筆款子借給我,這不是小數目,他也沒要我分毫利息,唯一的要求是讓我出演這部電視劇,他說你很想跟我合作一次。你的面子真的很大。不管怎樣,我都要說聲謝謝。」

    沈磬磬不太確定地問:「你是因為這樣才接拍這部劇的?」

    「是,寧總沒跟你說嗎?」

    沈磬磬笑著掩飾:「哦,他很忙,有些事沒跟我仔細說。」

    她原本的意圖是讓寧末離給方舜施壓,沒想到寧末離卻採用了這樣一個婉轉的策略,連沈磬磬自己都不得不承認寧末離這次真的給了她很大很大的情面。

    「你看起來很驚訝,寧總不是在追你嗎?」

    「那個……」沈磬磬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答,她腦子裡有點亂,只好敷衍說,「他總是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我有時候也會被他搞糊塗。」

    方舜一臉不信,反問:「不會是你在裝糊塗吧?」

    沈磬磬呆了呆,尷尬地低下頭翻起劇本:「怎麼會。」

    「你臉紅了。」

    沈磬磬心突突地狂跳起來,手一抖,差點把那頁紙給撕下來:「什麼?沒有,說什麼呢。」

    方舜卻把頭湊了過來,看得越發仔細:「真的,耳朵都紅了。」

    「不是,剛才做造型時吹風機太熱了。」沈磬磬好不容易擺出點架勢,「我去李導那看看什麼時候輪到我。」

    接下來一天,沈磬磬都處在一種莫名的燥熱狀態,就連李導都很奇怪地問她是不是很熱,怎麼老是臉紅。

    沈磬磬確實很熱,到了下午這種感覺越加嚴重,開始頭昏腦脹,終於在收工的時候熬不住了。Ada上前攙住她,剛碰到她的手禁不住叫道:「好燙,磬磬姐,你是不是發燒了?」

    原來她老是臉紅,是因為發燒了……

    沈磬磬醒來的時候眼前一片漆黑,頭還是那麼疼,鼻子塞住了,嗓子幹得冒煙,抬手摸了摸臉,手很涼,臉很燙,像是冰塊觸到了熱鐵。

    沈磬磬去摸床頭燈,可摸了半天沒摸到熟悉的開關,她突然意識到什麼,人也登時清醒了,急急忙忙起身下床,摸索到門口,一拉開門就喊:「Ada,船長,這是什麼地方?」

    突如其來的光線讓沈磬磬下意識瞇起眼,然而僅一瞬間她已經看到客廳裡站著的六個人,一道雷光劈開她混沌的腦袋,生生把這極具衝擊力的畫面塞進來。

    有三張意料之內的面孔,Ada,船長,Ted,還有三張不在意料的面孔,鄭氏,季涵,還有寧末離,幾個人間劍拔弩張的緊張感立即從四面八方襲來,然後鑽入沈磬磬的皮膚,阻塞她的神經,令她的頭更疼了。

    她大概把腦子燒壞了,沈磬磬撫額,轉過身:「我再去睡會。」

    這一定是惡夢,大惡夢!

    「你醒了?」

    寧末離的聲音一起,沈磬磬立即睜開眼,然後無望地發現這是現實。

    沈磬磬咬牙掙扎了一小會,忍著頭疼認命地轉身面向六人:「好吧,誰能跟我說一下這是怎麼回事?」

    寧末離走到她身邊,手裡拿著一件大衣,輕輕披到她身上,然後說:「你著涼了。」

    她當然知道她著涼了,她問的是現在什麼情況,怎麼會出現這種見鬼的組合。

    Ada善解人意地解釋道:「磬磬姐,你發燒了,我們就先把你送到這裡休息,然後,寧總說他的家庭醫生馬上會過來給你看病。」

    沈磬磬皺起眉:「這裡是?」

    寧末離的食指穿起一枚鑰匙,晃了晃:「公司給你安排的房子。」

    鄭氏立馬跳出來冷哼道:「磬磬,你可以住自己家,幹嘛要住在這裡?」

    「磬磬的別墅離這裡很遠。」Ted階級立場鮮明。

    「我沒說別墅,」鄭氏拉過季涵,指著他說,「季涵的家不就是磬磬的家。搞出這麼個房子,也不知道打什麼主意。」

    寧末離抬起下巴,視線如冰制的羽毛,落在季涵身上。

    「還有,」鄭氏對Ada和船長嚴厲道,「你們都知道沈磬磬的丈夫是誰,她生病這麼大的事竟然先找老闆這個外人,要不是你們通知Ted時我就在他邊上,季涵豈不是永遠不會知道他老婆生病了!」

    鄭氏言辭鑿鑿,Ada不敢吱聲,船長耐不住脾氣嘀咕了句:「他們都分居了。」

    他剛說完,寧末離突然發出很輕的笑聲,這一聲淡薄得很快就消散在空氣裡,卻讓氣氛陡然之下。

    季涵走到寧末離面前,俊秀的臉上面無表情,唯有那雙眼睛裡散發的光芒涼到人心底。寧末離還是那副高高在上的神情,他們一般高,可他偏偏拿鳳眼斜睨季涵,嘴唇輕抿,說不出的倨傲。

    第一次正式見面如果只是暗藏洶湧的話,這次他們幾乎是把那層波濤掀到了水面上。

    季涵先開口:「我想沒有必要等寧先生的家庭醫生到,我就是醫生,這點小毛病我可以給磬磬看。而且,也不勞煩寧先生,寧先生這麼體恤下屬,我替磬磬表示感謝,不過,照顧磬磬是作為丈夫的事。」

    他若有若無地在「丈夫」二字上加重了語氣,聽在寧末離耳中簡直讓他耳膜陣痛。

    寧末離的右手撫摸著左手的鑽戒,他身邊的人都知道,這是他極度不爽的徵兆。然而,就在所有人以為寧末離會用最尖酸的寧氏毒舌刻薄掉季涵時,他忽而笑了笑,用溫柔到詭異的語氣說:「我覺得,我們應該尊重磬磬,不如問問她的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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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6

     如果沈磬磬現在沒有發燒,她一定甩臉走人,管你們在這裡鬧騰。可依她現在的狀況,想甩都沒法甩,加之那麼多雙眼睛灼灼地盯著她,實在令她煎熬。寧末離雖然在笑,若以為他這是大度,那就錯了,沒看到他正拿斜四十五度角的眼神瞅著她麼,還有季涵,一臉冰霜,實則緊張得不得了。

    短短幾秒之內,沈磬磬迅速做下決定。

    沈磬磬朝Ada招招手:「快過來扶我,頭痛死了,幫隨便收拾一下,這邊的床我睡不習慣,我還是回去睡。」然後她對季涵抬了抬下巴,示意道,「愣著做什麼,還不去發動車子。」

    在沈磬磬發話的這一刻,季涵似乎愣了下,隨即緊繃的神色迅速緩和,點頭說:「我馬上去。」

    鄭氏不陰不陽地哼了兩下,跟著季涵出去了。客廳裡,Ted膽戰心驚地看向寧末離,後者站著沒動,頎長的身形還是那般孤高驕傲,他的唇邊依舊掛著笑,眼眸深黑如墨,潑灑出來的是無盡的淡漠。他站了會,突然邁開步子,只對Ted說:「我們走。」

    寧末離一走,Ada先是大大舒了口氣,又立馬緊張地說:「寧總好像生氣了,怎麼辦?」

    沈磬磬望著寧末離離開的方向只是沉默,他轉身離開的那一刻,她的心上似乎突然之間冒出許多小疹子,不是很疼,卻麻得厲害,癢得難受,過敏了一般,用力深呼吸也不見好轉。

    Ada和船長幫沈磬磬收拾好東西,扶著她下樓,季涵已經在下面等著,見她出來上前從船長手裡接過沈磬磬的包,然後伸出手貼著她的額頭試了試溫度,俊眉不禁皺到一起:「溫度很高,趕快回去,我那有藥。」

    沈磬磬輕輕避開他的手,靠著Ada,視線垂在地上,低低應了聲。

    沈磬磬這回發燒來勢兇猛,積攢的疲勞加上受涼的刺激,病毒式地爆發了。沈磬磬坐在車後座,頭支不起來,只能靠著窗戶。她虛瞇著眼睛,夜色的濃郁和街燈的斑斕透過玻璃從她眼前一一晃過,晃得她心煩,偏偏過敏的感覺依舊,還越來越厲害,她全身都開始不舒服,腦袋也開始發麻,沈磬磬忍不住歎氣。

    季涵通過後視鏡看到沈磬磬雙頰緋紅,呼吸很重,不免急道:「很不舒服嗎?」

    「我這裡不舒服。」沈磬磬指指胸口,又指指頭,「這裡也不舒服。」

    「可別弄出其他毛病。」鄭氏從前座探過身子給沈磬磬搭了下脈搏,「心跳很快,小涵,我看還是得送醫院。」

    「我不去。」還沒等季涵回答,沈磬磬突然撐起身子說,「停車,我要下車。」

    鄭氏壓住她的手:「磬磬,別鬧。」

    沈磬磬掙開他,像是魔障了,執拗地說:「停車,我很不舒服,不要讓我說第三遍!」

    季涵知道沈磬磬脾氣一上來,那是根本拉不住的,他立即安慰道:「好好,我們不去醫院,我們回家……」

    沈磬磬大聲道:「沒聽見嗎,讓我下車!」

    季涵的手緊緊地扣著方向盤,片刻後,他把車停到路旁。車一停,他便從駕駛座下來,來開後車門,俯下身捧起沈磬磬的臉,他的手有點涼,覆在臉上剎那間給她降了溫,然後,他耐心地說:「我知道你很不舒服,但越不舒服越要忍耐,如果你不想去醫院,我們就回家,回去後先吃點藥,睡一覺,等人舒服點再去醫院,好不好?」

    沈磬磬不禁以為是她燒糊塗了,所以才會出現幻聽,還有幻覺,現在的季涵如何還會用哄人的口氣跟她說話,那樣輕聲軟語,生怕說重了她會不高興,這些只在他們戀愛的那些日子裡出現過,現在已經成為找不回的過去。

    沈磬磬思緒迷失了一會,又等了一會,隨後她發現這不是自己的幻覺,不論是他溫柔的聲音,還是自己平靜的心。

    是的,她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那顆投入心湖的石子只是在入水的瞬間帶起了些詫異,緊接著就悄無聲息地沉入湖底,那種糖果般心軟心跳的感覺,不知被她遺失在哪個角落。

    季涵看到沈磬磬一直在發愣,目光定在他的臉上,靜謐得不可思議,他忍不住喚她:「磬磬?」

    「我想下車。」她再次開口,平靜卻不容辯駁,「Ada,扶我。」

    季涵不知怎的神智迷濛了會,待回過神,沈磬磬已經下了車,鄭氏追上去想要攔住她,可不管他怎麼說,她都無動於衷。

    鄭氏急得直跺腳,沖季涵拚命招手:「你杵在那幹嘛,還不快過來。」

    季涵想動卻動不了,他看著她一步一停虛弱的背影,她每走一步,他的心跟著涼下去一度:「你去哪?」

    沈磬磬沒有停下,沒有回頭,她說了兩個字,然後那本就微弱的聲音很快被風帶過。

    她說,回家。

    船長一直開著沈磬磬的車跟在他們後面,見到沈磬磬和Ada坐上車來還頗為奇怪:「怎麼了?」

    「磬磬姐想回家。」

    「不,」沈磬磬閉上眼,揉著太陽穴,清楚地說,「去寧末離那。」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Ted跟著寧末離回到家,車是寧末離開的,與其說開,不如說飆,他早就把笑臉丟到西伯利亞去了,Ted感覺車子裡一直飄著雪花,偏偏他還緊張地出汗,一路上他都是抱著安全帶祈禱上帝過來的。寧末離把車開到地下車庫,也不管Ted,自己下了車。Ted急急忙忙從後面跟上,小心試問:「末離,沒事吧?」

    「嗯。」

    寧末離走得很快,Ted在後面沒聽清,追上去好心安慰:「你別怪磬磬,畢竟季涵現在還是她丈夫,人家有那一紙婚約,怎麼看你都是外人……」

    寧末離突然一個轉身,Ted差點撞上去,他險險停住,剛抬頭就對上寧末離寒沉的目光:「我是外人,他是合法的,就憑那張紙?」

    寧末離把音調陰測測地一揚,Ted立刻一哆嗦。

    「聽清楚了,從現在開始我和姓季的沒完,我給過他機會,他現在才知道著急,來不及了。還有,管好你那位,如果他再敢出現在我面前亂吠,你就可以滾蛋了。」

    Ted苦著臉跟他保證:「我知道了,你別生氣了,你這個樣子會嚇壞女兒的。」

    一提到了了,寧末離的面色果然緩和不少。

    到家後,即使心情不好,寧末離還是陪著女兒練琴,又陪著她入睡,然後才一個人回到客廳。寧末離只打開一盞落地燈,拿過一本填字遊戲,翻開後埋頭做了起來。筆劃過紙的聲音和時間濾過沙漏的聲音在耳側同步,越是安靜,這樣的聲音越是清晰,也越是浸透到人心磨出一份痛楚。

    多少年沒痛過了,自從她走以後。

    又或者,自從她走以後,他一直是痛著的,只是痛得太久,索性把這份痛收入身體,變成了一種常態。可今天,以為早就融入骨血的痛感突然被沈磬磬剝離出來,一下子鮮明的痛意差點讓他保不住高傲的顏面。

    筆尖劃過紙面,落下一道深痕,就如同沈磬磬今天當眾給他的那一下打擊。這並不能怪她,她只是把他們之間的關係看做一場遊戲,遊戲裡,誰認真,誰就輸了。

    突然,寧末離聽到門口傳來鑰匙開門的聲音,他立即起身,快速走到門口。

    他家的鑰匙包括自己和了了,只有沈磬磬有。

    還未及細想,門開了,然後先露臉的是船長,大男孩一見到寧末離,就如同小怪獸見到大Boss,戰戰兢兢地說:「寧總,我們把磬磬姐送來了。」

    寧末離抱臂挑眉,這話怎麼說得像是他是幕後黑手,讓人把沈磬磬強壓過來似的。

    寧皇帝神色莫測,金口未開,小怪獸不敢造次,慌忙退後,然後Ada扶著沈磬磬亮相。

    Ada欲哭無淚,皇帝現在看起來真的好可怕,她尷尬地擠出笑臉:「寧總……」

    「怕你不開門,所以就自己開了。」沈磬磬亮出鑰匙,雖然她很想讓口氣輕鬆點,但效果好像不怎麼樣。

    不是沒看到她慘白的面色,紅得不正常的嘴唇,還有強裝沒事的笑臉。

    可寧末離還是忍不住刁難她:「我為什麼不開門。」

    「因為你生氣了。」

    寧末離笑了,分明是假笑:「我為什麼要生氣。」

    「因為我駁了你的面子。」

    「很好,你還沒燒糊塗。那你現在到我這來幹什麼?」

    「……因為你說你有家庭醫生。」沈磬磬越說越無力,體內是一塊冰,偏偏身上燒得厲害,冰火兩重天,她快撐不住了。

    寧末離卻倚在門口,居高臨下,鳳眼似笑非笑地睨著她:「聽說你丈夫是醫生,怎麼不在他那看?」

    沈磬磬強撐出來的那點笑容終於被他的話折騰沒了,她僵著臉傻了一會,大團大團的烏雲堵在心口,她終於熬不過他,也沒力氣跟他爭,低聲跟Ada說:「走吧。」

    可她還沒轉身,身體忽然一輕,緊接著一陣天旋地轉,她被人攔腰抱起,許是這個過程太快,沈磬磬慌忙間伸手摟住寧末離的脖頸。然而,他的肌膚很涼,她滾燙的熱度剛碰到他,她反射性地縮手。

    「抱好。」

    「我很燙。」

    寧末離斜過眼,狠狠道:「已經很燙了,還敢囉嗦。」

    「凶什麼。」沈磬磬很想也瞪他一眼,可她在病中,實在威力不足,然後乾脆把手啊,頭啊,都往他身上靠,「燙死你。」

    「燙不死。」寧末離涼涼地回了句,復又對Ada和船長說,「你們可以回去了,有我照顧她。」

    那兩人雖然擔心沈磬磬,但迫於皇帝壓力太大,也不敢多留,立馬閃人。

    寧末離把沈磬磬抱到自己屋裡,沈磬磬還沒燒昏過去,她詫異道:「這是你的臥室,不是客房?」

    「嗯,客房的床單今天剛洗了,還沒換上,你今天先睡這。」

    「五間客房的床單都洗了?」沈磬磬還在掙扎。

    寧末離把她放到床上,拉過被子蓋上,不容置疑地說:「我說洗了就洗了。」

    沈磬磬又忙著拉開被子:「我還沒換乾淨衣服。」

    「你有兩個選擇,一閉嘴躺好,二我現在就把你扔出去。」

    「……」

    這變態,又不是她有潔癖,沈磬磬重新躺回床上,剛趕來這裡的時候,人的精神氣還是吊著的,這一靜下來全身就跟散了架一般,頭更是尖銳地疼起來。

    寧末離在床沿坐下,隔著這樣的距離都能感覺到她身上的熱氣,真不知道她怎麼在路上熬過來的。

    他俯下身,撥開她的劉海,低頭抵住她的額頭。

    這一動作太突然,沈磬磬頓時被點了穴,從髮梢僵到腳尖,忘記了掙扎。

    寧末離的額頭也很涼,貼著她的額頭,透心涼的感覺,她明明鼻塞,卻能聞到他身上沐浴過後舒爽的清香,還有他平緩的氣息,彷彿只要她一呼吸就能和他交換空氣。她不知道自己的臉是不是紅得很可怕,但她的心跳已經到失控的地步,她有點害怕自己並發出個心臟病。

    這一期間,她一直閉著眼睛,直到他抬起頭。

    然後,她聽到他說:「先量個體溫,我打個電話讓醫生過來。」

    沈磬磬還沒從剛才的震驚裡緩過勁:「啊?」

    寧末離拿出溫度計測了一下,立即蹙眉,沒有多說,他走到門外去打電話。

    沈磬磬縮在被子裡,抬起手摸了摸額頭,那上面似乎還有寧末離留下的涼意,與此同時,她突然發現一直折磨她的「小疹子」奇跡般地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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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7

     醫生來了,拿著聽診器給沈磬磬看了會,然後配了點藥,又給沈磬磬掛上瓶子,這才離開。藥效起得很快,沈磬磬迷糊中聽到醫生臨走前跟寧末離打趣什麼終於帶女人回家了云云……隨後她就睡著了。

    沈磬磬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次醒來的時候眼前一片漆黑。發了一身汗,身上輕鬆不少,頭也不那麼疼了,就是口很乾,很熱。

    沈磬磬翻了個身,伸手去摸檯燈,突然黑暗中想起一個低低的聲音:「醒了?」

    沈磬磬一個驚悚,朝聲音的方向看了看,躺椅那似乎有個人影。

    「……寧末離?」

    不一會,那個身影站了起來,走到床邊,打開了燈,寧末離穿著睡衣坐到床邊:「感覺怎麼樣?」

    說著,他探手試了試她額上的溫度,沈磬磬又是一僵,寧末離低下頭,黑瞳映著橘色淺光,化出夜空的美麗,他清淺地帶起一個笑容,似乎有些意味非常,然後那隻手停了很久才慢慢抬起。

    「燒退了。」

    「哦。」沈磬磬的腦袋很遲鈍,她覺得自己還是被燒壞了不少腦細胞。

    「磬磬。」

    「嗯?」

    寧末離突然一個俯身,俊美的臉瞬間在她眼前放大,連鼻翼細小的毛孔都能看見,還有那雙狹長的鳳眼,長長的睫毛幾乎都要扇到她臉上了,沈磬磬避無可避,屏住呼吸,瞪大了眼睛甚是驚恐地看著他:「你……你幹什麼!」

    「你很緊張?」寧末離壞笑道,「因為我?」

    沈磬磬怒,蒼白的臉突然血色上湧:「還真是不要臉……我這是熱的,屋裡怎麼這麼熱,我渴死了,快拿水來。」

    「我給你開了暖氣。」

    「你開了……暖氣?」

    沈磬磬愕然,立馬抬頭,果然,空調的風葉正一上一下地擺動。

    沈磬磬腦袋一陣暈眩,她好像記得寧末離不喜歡開暖氣,以前冬天每次到他辦公室或是家裡總是感覺進到冰窖,開會的時候,只要他在,會議室就絕對不會開空調,凍過兩次後,沈磬磬乾脆不去開會了,她可受不了這種罪。

    但是,他現在竟然為了她破例。

    寧末離端著水杯進來,沈磬磬接過一口氣喝完。

    他又給她倒了杯水,他調的水溫剛剛好,符合他完美主義的風格,水偏熱,喝下去不會很燙,卻很暖,潤了嗓子,暖了胃。沈磬磬看了看躺椅上的薄被,散在床頭櫃的藥盒,還有毛巾……

    沈磬磬捧著杯子低著頭,喝一口水,抬眼看寧末離,他手裡還握著保溫瓶,見她看他,驚奇地挑眉:「還要?你是有多渴。」

    「不是,夠了。」沈磬磬把被子還給他,重新窩進被子裡,想了想,又露出個腦袋,睜著眼睛悄悄打量寧末離。

    寧末離收拾了東西,一抬頭,正好撞上沈磬磬鬼鬼祟祟的眼神,從剛才起她就時不時拿那種謹慎加疑惑加試探的眼神瞄他,可她的演技在這時實在沒派上用場。

    寧末離一本正經,非常認真地說:「沈小姐,你如果有什麼想說可以用嘴巴說出來,請不要用眼神騷擾我。」

    「……」

    沈磬磬的一張臉,就差眼睛發紅了。

    半晌,她也不掩飾了,半坐起身子,寧末離適時地上前幫她在身後加了個靠墊。

    被這個近乎體貼的動作攪得又有點神志不清,沈磬磬自己腦內漿糊了會,有點神經質地說:「我覺得蹊蹺。」

    「哦?怎麼說。」寧末離好整以暇,等著她把話說完。

    「……」沈磬磬撇撇嘴,轉了轉眼珠,「你一直在屋裡照顧我?」

    寧末離隨意應了聲:「即使你給我難堪,我總不能不管你死活吧,」

    跟寧末離說話被他話裡的骨頭噎到,那是常有的事,沈磬磬很快把骨頭挑出來,扔到一邊,說:「……你不能跟病人計較那麼多。」

    寧末離不知為何沉默了會,說:「病人就不要說那麼多話,睡吧,這筆賬以後跟你算。」

    寧末離起身抽去沈磬磬的靠墊,沈磬磬躺下來,可她現在感覺舒服了點,突然來了精神頭,有些剎不住車,沈磬磬突然拉住寧末離的手:「那我躺著,說一會話。」

    她的手很熱,是病人體制,寧末離愣了愣,低頭看向她的手,思緒有點偏離這個世界,過了會,他重新坐下:「你想說什麼?」

    沈磬磬滿意地笑了笑:「我今天和方舜聊了會。他說你以我的名義借錢給他,是不是?」

    「是嗎,」寧末離沒什麼反應,淡然地回道,「好像有這麼回事,我記不清了。」

    真能裝。

    「你給了我這麼大一個面子,我理應跟你道謝。不過……」沈磬磬話鋒一轉,「你這樣讓我很緊張。有種……黃鼠狼給雞拜年的感覺。」

    寧末離神情變幻莫測,讓人摸不著調:「那你為什麼回黃鼠狼的窩?」

    沈磬磬一怔,抱著枕頭想了想,突然發現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那時就是特別不舒服,心裡堵得發慌,坐在那車上,想到目的地,然後莫名其妙的開始不樂意。沈磬磬屬於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的類型,事後想想,卻總是抓不住當時的心情。

    沈磬磬試圖解釋:「雖然我不怕你生氣,可是你生氣會很可怕,所以我回來了。」嘴上是這麼說,可心裡似乎不是這麼想,沈磬磬又說,「其實,當時我只是想著季涵屬於特別容易受傷的類型……」

    她話還沒說完,寧末離就冷哼道:「那你當我是什麼?」

    沈磬磬有那麼點心虛,少了平時理直氣壯的爭鋒相對:「你是皇帝嘛……內心強大……再說,我不是來負荊請罪了麼……」

    「哼。」寧末離不屑一顧,冷哼個沒完,「本來今天不想跟你計較,但你自己非要扯到這上面,那我就不得不跟你算算。我從來沒被人這麼下過面子,你說怎麼辦吧。」

    「……」沈磬磬表情糾結,第一次在寧末離面前沒什麼底氣地說,「對不起?」

    寧末離沉著臉靠近了點:「沈磬磬,我再給你一次機會。」

    「……那你要我怎麼樣?」被逼無奈,沈磬磬乾脆破罐子破摔。

    寧末離溫柔地替她按了按被角,笑得那叫一個陰險:「去巴厘島的票我已經定好了,這次旅遊你必須無條件服從我。」

    「無條件?」沈磬磬警惕道。

    「我不會讓你干殺人越貨,違法違紀,傷風敗俗的事。其實,你沒得選擇,今天我確實非常生氣,如果你今晚沒來……」

    「你會怎麼樣?」

    「發揮你的想像力。你不是很瞭解我嗎?」黑暗的表情過後,寧末離又換上那張淡然的臉,「差不多可以睡了。」

    寧末離幫沈磬磬把枕頭墊好,又俯身把被子替她拉上:「不要嫌熱,這樣才能退燒。」

    沈磬磬躺著不動,有點遲鈍地看著寧末離,他的動作很輕柔,一絲不苟的樣子像是對著一件藝術品,眼睛都不眨一下,很認真地把每個被角壓好,直到把沈磬磬裹成一個粽子他才罷休。隨後,他又拿過乾淨的毛巾,撥開她的劉海,替她擦去臉上的汗,他做這樣的事像是再自然不過,雖然臉上始終沒什麼表情,可不經意間透出來的親暱和溫柔潛入沈磬磬身體的每一個細胞。

    記憶中,似乎連季涵都沒有這般親力親為過。

    寧末離雖然喜歡夾雜著毒舌進行些人身攻擊,但他對她的照顧太無微不至,早就超過了朋友的界限,更別說他們只是上下級關係,在沈磬磬心裡,他們甚至連朋友都算不上。

    沈磬磬有些艱難地嚥了口口水,她實在想不出寧末離對她好的原因,她不敢多想,越想越不現實。可偏偏被他照顧是一種太過的奢侈享受,不真實得可怕,讓她的心跳慢不下來。

    寧末離願意對一個人好的時候,有一種奪人心魄的魅力。

    「聽見我說的嗎?」

    「啊?」

    寧末離抬起她的下巴,搖了搖頭:「沒有燒傻吧,我說晚上有事叫我。」

    「你才傻呢。」沈磬磬氣呼呼地打掉他的手,索性把剛才想到的問題開玩笑似的說出來,「我說你不會是……」

    喜歡二字還沒出口,寧末離胸口的項鏈突然掉了出來,兩人均是一愣。墜子就在沈磬磬眼前不到兩厘米的地方晃蕩,墜面繁複的紋路在多面切割的作用下尤為閃亮,渡著一層神秘的銀光。

    「這個……」沈磬磬不由向墜子伸出手,然而她的指尖還沒碰到,寧末離猛然抽身,一隻手緊緊地握住項鏈,全身架起了戒備,鳳眼裡閃過一絲慌亂,沈磬磬第一次看到寧末離這麼緊張的神色。

    露在外面的手突然感到很冷,沈磬磬木著臉把手縮回被子,轉了個身,閉上眼。

    寧末離在她身後站了會,意識到自己的反應有些過激,冷靜後說:「這個是比較私人的東西……」

    沈磬磬悶在被子裡,壓著嗓子說:「我要睡了。」

    「你剛才想說什麼?」

    「忘了。」

    沈磬磬感到寧末離對著她的背影看了好一會,然後輕輕關了燈。

    光亮消失的剎那,沈磬磬睜開眼,右手無意識地按住胸口。

    就在剛才,這裡刺痛了一下,當他搶過墜子的剎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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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8

     一夜亂夢,把腦袋塞得滿滿的,所以當醒來的時候,燒退了,可頭有點脹,除此之外只記得一片混亂,夢中的劇情忘得一乾二淨。

    沈磬磬站在鏡子前,看著自己一臉病容,大大的眼袋,暗沉的氣色,重重歎了口氣,洗了個澡,臉色稍微紅潤點。

    寧末離坐在躺椅上,一手翻著報紙,一手搭著咖啡杯,見沈磬磬從浴室出來,抬頭問:「你確定要去?」

    沈磬磬沒看她,隨口應了聲,坐到床上繼續悶頭拿毛巾擦濕發。

    氣氛不是一般的怪。沈磬磬早晨起床的時候,寧末離已經起了,一個人靠在窗邊眼神有點迷茫,不知道在想什麼,也不知是起床氣還是生病的人情緒都比較低,沈磬磬一句話都不想跟寧末離說,自顧自去洗澡。寧末離如果沒感覺到她的異常就不是寧末離了,但他並沒流露出什麼情緒。

    用餐的時候氣壓更低,兩個人面對面一句話不說,低頭解決食物。

    盤子裡的東西被沈磬磬剁得很碎,然後大口大口吃。寧末離坐在對面,細嚼慢咽,看到她這麼殘暴的用餐方式,終於忍不住要說什麼,然而他還沒來得及,一個小影子突然竄了出來,直接撲向沈磬磬。

    「磬磬阿姨!~你怎麼會在?」了了一起床就看到沈磬磬,朦朧的睡眼一瞬間亮了。

    沈磬磬笑瞇瞇地點了點她的小鼻子:「你猜。」

    「來看我的?」

    「真聰明。我昨晚就來了,可惜你已經睡了。」

    了了的小臉立即皺起來:「那你是不是馬上要走了?晚上還來嗎?」

    「了了。」

    寧末離朝女兒招招手,了了乖乖地走過去。

    寧末離替女兒捋了捋睡翹的頭髮:「磬磬阿姨生病了,你不要鬧她,快去洗漱,吃了飯,我送你上學。」

    了了立刻緊張地回頭:「磬磬阿姨,你怎麼了?」

    沈磬磬做出個很可憐的表情,委屈道:「唉,感冒了,所以不能陪你玩了,怕傳染給你。等我病好了,我們就可以一起去海邊咯。」

    「真的?!」了了一個激動,揪著寧末離的手不放,「爸爸,我們什麼時候去啊?」

    寧末離抬眼看沈磬磬,深不見底的眼眸慢慢起伏著不知名的情緒,沈磬磬淡淡地回視,隨即又低下頭戳那個已經被戳成漿糊的荷包蛋。

    寧末離回道:「很快,到時候你可以玩個痛快。」

    了了很高興,哼著小調跑去刷牙。餐廳裡又恢復他們二人對峙的狀態。

    沈磬磬對早餐失了興趣,恰好Ted短信趕到,他已經在樓下等她。

    沈磬磬如釋重負:「車來了,我走了。」

    「等一下。」寧末離拿過一個小袋子,「藥都在裡面,拍戲的時候別忘了吃。」

    沈磬磬愣了愣,遲緩了一秒:「哦。」

    寧末離把她送到門口,看著她穿好鞋,拎過包,走出兩步,突然停住,像是做了一番思想鬥爭,她又折了回來,提起袋子,也不看他,說:「謝謝。」

    「你不用在意我的項鏈。」在她欲再次轉身離開的時候,寧末離冷不防說,「就連了了也沒看過,每個人都有一些不想別人知道的秘密,我也是。」

    寧末離從來不屑跟人解釋他的任何行為,他沒有必要向任何人交代他的喜怒哀樂,能夠做出這番說明已經是破天荒。

    沈磬磬聽後卻有些懊惱,斜了他一眼,笑得有點冷:「管你有什麼秘密,我又沒興趣。」

    寧末離對此不置可否地笑了下。

    一直到片場,沈磬磬腦袋裡還裝著寧末離那句話「每個人都有一點不想別人知道的秘密,我也是」。然後,她立刻神經地補腦,這個秘密一定有關了了媽媽,寧末離老婆,哦,應該是前任……呸,想那麼多幹嘛,沈磬磬趁人不注意不住地捶腦袋。

    然後,在自我不能控制地胡思亂想和反覆的自我厭惡中,沈女王抱病拍完了上午的戲份。

    沈磬磬生病的事全劇組都知道了,不是她刻意宣揚,而是有耳朵的人都聽得出她那濃重的鼻音。即使這樣,鏡頭前的沈磬磬一如既往的無懈可擊,下了鏡頭,她立刻病懨懨地靠在椅子上擤鼻涕,然後被難以名狀的糾結情緒折騰掉腦細胞。

    「磬磬姐,該吃藥了。」Ada遞來水和藥片,「寧總囑咐我一定要讓你按時吃藥,你看,這張紙是他寫的,上面寫得很仔細,什麼時候吃什麼藥,用量都寫出了。」

    「什麼?」

    沈磬磬精神一振,立馬把紙拿過來。寧末離的字跡很好認,異常乾淨雋永,一筆一劃都帶著完美主義者的色彩。紙上詳細寫明了幾點該吃什麼藥,什麼藥該吃幾片,一天該吃幾次,沖劑的藥注意不能用熱水泡諸如此類。

    薄薄的一張紙散發出令人暈眩的熱度。

    Ada無不激動地感慨:「磬磬姐,寧總對你真細心。」

    沈磬磬盯著寧末離的字,有些反應不及:「嗯……啊?不要亂說,把藥給我。」

    沈磬磬悄悄把那張紙疊好,放進包裡的內層,隨即看到內層裡躺著的鉑金戒指,低調的光華和當初買來時一樣的美好。

    手機的震動讓沈磬磬從發呆狀態中醒過來,一條短信躍入視線。

    「吃藥沒?」

    沈磬磬忽然放下手機,起身原地踱了一圈,有點坐立不安的感覺,Ada奇怪地問:「磬磬姐,你怎麼了?」

    沈磬磬捧著臉搖搖頭,她重新坐下,想了半天,最後只回了兩個字:「吃了。」

    沈磬磬裝模作樣拿起劇本,一邊留心手機,很快,手機震動了一下,她拿起來一看,十秒過後,沈磬磬忍了忍,她一定要忍住,可還是沒忍住,噗嗤笑了出來。

    Ada疑惑地轉過頭,沈磬磬捂著嘴還在那笑。

    沈磬磬輕咳兩聲,稍稍恢復正常,一本正經地對Ada說:「沒事,沒什麼。」

    Ada剛轉過頭,她就拿出手機又看了一遍,如果不是BTDMW這幾個字千真萬確,她完全不敢相信這一堆冷笑話居然出自寧末離,那個除了毒舌就是挖苦,除了挖苦就是諷刺……總之從他嘴裡聽不見好話。

    手機閃了一下,又是一條:「笑了沒?」

    沈磬磬忍笑忍得很辛苦,偏偏還要回復:「不好笑,怎麼這麼冷。」

    五分鐘過後,某人又發來一堆冷笑話。

    「如果還沒笑,我建議你立刻出門左轉去神經科檢查笑神經。」

    「你不是號稱皇帝大神嘛,我看你就是冷笑話大神,-_-#哼哼。」

    沈磬磬一邊笑一邊怒,表情非常古怪,雖然她竭力想掩飾,但是還是有不少工作人員發現了沈影后的異狀。

    Ada湊過來問:「磬磬姐……你看什麼那麼好笑呢。」

    沈磬磬立刻把手機放下,調整了下表情,輕描淡寫地說:「笑話罷了。」

    「誰給你發的呀?」Ada跟沈磬磬混久了,摸清她現在的表情那叫一個心情好,不由大膽地發出個曖昧的笑聲,「不會是寧總吧?」

    沈磬磬眼神快速變了變,最終選擇了一個嚴肅的眼刀飛過去:「丫頭,別亂猜啊。」

    「哦~~」Ada仰著脖子怪道。

    沈磬磬無奈,小丫頭膽子越來越大了,正要敲她腦袋加以嚴懲,短信又來了。

    「你總是說言不由衷的話,算了,不跟你計較。」一看到這條短信,沈磬磬腦海裡立刻蹦出寧末離那張拽得讓人牙癢癢的臉。

    啊呀,誰跟誰計較!

    然後,沈女王跟寧皇帝槓上了。一個下午,只要沈磬磬坐下來一得空,就不停地發短信,連補妝的時間都不放過,神情專注得恐怖,完全忘了是誰一大早的還給人臉色看,愛理不理的。別人不明所以,只感歎影后就是影后,即使病中,狀態依舊神勇,角色演繹得絲毫不差。唯有Ada在一旁偷笑,女王啊女王,其實也就是個小女人嘛。

    收工的時候,沈磬磬還捧著手機在那發短信,寧末離這個BTDMW,竟然給她出了道題,說是如果猜對了,她生日的時候他就送她禮物,要是猜不出,他就不送。

    有這麼摳門的老闆麼,她這些年拍戲、廣告、演出等等,所有受益基本都上繳給他了,他連個生日禮物還跟她打算盤。哼哼,他不仁,她也無須有義。

    然後,沈磬磬的圍脖上出現了這麼一條內容:某人的笑話實在太冷,還沒有自知之明,我決定封他為冷颼颼大王!

    條信息下嘩啦啦不斷湧現評論。

    「那個他是誰?」

    「哇~冷大王,哈哈,女王,大王,感覺好配~」

    「什麼笑話?有那麼冷嗎?」

    「誰誰誰!」

    諸如此類,如雨後春筍,群情激動。

    沈磬磬的心情跟曬了陽光的小麥一樣,金光燦燦,很是得意,她給寧末離回的是:「冷颼颼大王,你還想戴上『巨摳門大王』的王冠嗎?」

    短信剛發出,就收到一條。

    這麼快?虧他還說自己不習慣發短信……沈磬磬點開一看,笑容突然減半。

    片刻後,她對船長說:「先不回家,送我去季涵那。」

    季涵家離醫院很近,不多時,沈磬磬便已經在他家樓下。她在車子裡靜坐了會,思忖過後,深吸一口氣,下車上樓。

    季涵已經在家等她,她還沒敲門,門就從裡面開了。

    季涵沒說什麼,側過身讓沈磬磬進門。

    沈磬磬站著沒動,低頭看著地上那道清瘦的影子說:「不了,有話就在這裡說吧。」

    季涵身形一頓,回過身,神情似是隱忍,只聽他低聲開口:「身體好點了?」

    「嗯,退燒了。」

    「磬磬……」

    喚了她一聲後,突然沒了下文,沈磬磬等了會,抬起頭說:「嗯?」

    「你昨天沒回家。」

    「……」

    「我後來去別墅了。」季涵靜靜看著她,目光很淡,淡得藏不下任何傷口,「你不用騙我。」

    沈磬磬舒了口氣,揉了揉眉心,:「好吧,我昨天之所以選你,是因為你終於沒有一見到我就說『你怎麼解釋』,『你真虛偽』,這麼大的進步,需要獎勵。」

    「你原本就沒打算跟我走?」

    「……差不多。」

    季涵冷然的神情有種就要支離破碎的感覺,他張了張嘴,幾次三番之後,說:「你和他在一起了?」

    沈磬磬一愣,否認道:「沒有。」

    季涵突然回到房裡,片刻後拿著一個袋子出來。

    「這是什麼?」

    沈磬磬疑惑地打開它,猛然怔住。

    季涵拿出其中一條圍巾,輕輕地給沈磬磬戴上:「一年一條,一共四條。今年的,還沒織好。」

    沈磬磬好半天才說出一句話:「你……每年都有給我織這些?」

    「是。」

    沈磬磬生硬地笑了笑,一臉不可置信:「呵,你跟我開玩笑嗎?」

    「磬磬。」季涵低下頭,露出一個極淺的微笑,摻著點苦意,「我說過我們不配,也說過你讓我很失望。可是,這不代表我不再愛你。我只是想留住我的沈磬磬,不是娛樂圈的沈女王。」

    沈磬磬徹底驚呆了,五年,整整五年,她的忍耐和堅持,眼淚委屈通通往肚子裡咽,只是為了他這一句。曾經她做夢都想著有一天季涵回對她說,其實,我還愛你。她想如果真有那麼一天,她一定會泣不成聲。

    因為背光,她不太看得清他此時的神情,只感覺到他低低的聲音縈繞在她耳邊,溫熱的呼吸拂過她臉龐。

    「和好吧。」

    季涵突然俯下身,吻住那片柔軟的紅唇,一如他們第一次接吻,小心地試探,溫柔地碰觸。

    沈磬磬愣了一秒,倏然間腦中的一根線「啪嗒」,斷裂。

    第一個反應竟是抗拒。

    然而,正當她想要推開季涵之時,這個吻被一聲驚呼搶先打斷。

    「季醫生……沈磬磬?」

    肖安無比震驚地看著眼前的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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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9

     沈磬磬幾乎是立刻推開季涵,有些尷尬地退後兩步。

    然而,現在最尷尬的不是她。肖安呆呆地站在離二人兩米遠的地方,可以預見到這個小女生此刻內心受到的衝擊猶如世界末日帶來的毀滅性災難。

    季涵最快恢復冷靜,他冷淡地問肖安:「你找我有什麼事?」

    「我……我來……你的錢包落在辦公室了……」

    恐是受了太大刺激,肖安愣是說不出完整的一句話,滿臉的慌張錯愕。她的視線不自主地一直紮在沈磬磬身上,像是要在她身上燒出一個洞,才能確認這到底是不是真人。可是,不論看得有多真切,她還是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如果這個女人真的是沈磬磬,她怎麼會和季涵在一起接吻!這簡直是天方夜譚,一個是娛樂圈裡風光無限的女明星,一個雖然是心外科最受關注的新秀醫生,可說到底是個普通人。這兩個人怎麼會走在一起,他們是什麼關係?

    肖安的目光讓沈磬磬很不自在,她冷冷地回視那束目光,肖安一驚,慌忙低下頭。

    沈磬磬這才回頭對季涵說:「你有客人,我先走了。」

    「等一下。」季涵卻根本不理會有沒有外人在場,他抓住她的手,「我很認真,你會考慮,對吧?」

    沈磬磬稍一用力,掙開他的手,有點不屑地說:「你說讓我放過你的時候,應該也是認真的。」

    「我……」季涵的餘光掃到肖安,她還呆呆地站在那,他強壓下急迫,對她說,「你把東西給我,可以走了。」

    肖安跟個木偶似的,茫然地把錢包交給季涵,身體僵硬地跟塊石頭一樣,她走進電梯的時候差點絆倒。

    肖安走後,季涵立刻說:「磬磬,我不是聖人,你不能要求我忍受……那麼多,我決定不計較那麼多,我想理解你,但我也希望你能夠理解我。」

    沈磬磬打從心底開始冷顫,她本來不想爭論,可一聽他這麼說,立刻被點燃:「呵呵,說得你很大度。我怎麼不理解你了,你父親是怎麼平安從警局出來的,我也沒有把我們的婚事對外公佈,我可以問心無愧地說,這些年來,我一次都沒有做錯過!」

    季涵迅速深吸一口氣,素淨的臉因為激動隱隱泛起紅暈,他壓低聲音道:「那你給我一句解釋嗎,能不讓我誤會嗎?就拿最近來說,你有跟我解釋寧末離跟你的關係嗎?」

    沈磬磬秀眉擰到一起:「那當初你要跟我分手的時候給過我解釋的機會嗎?你有沒有問過我,在圈子裡我是怎麼熬過來的,導演把我騙去酒店,我被逼潛規則,好不容易逃出來,又差點遭到封殺,這些你都知道嗎。可你只相信你的眼睛,但很多事不是表面那麼簡單。你不問,我不說,難道要我哭著乞求你,抱歉,我沈磬磬不是會做出那種事的人。」

    季涵怔住,嘴唇微微顫抖:「解釋一句對你來說就那麼難?」

    沈磬磬別過臉,冷傲地說:「到現在你還搞不明白我處的圈子什麼是真什麼是假?炒作,每天都有無數的人為了出名造假,為了獲得關注爆料,台上台下,沒有幾個人的臉是一致的。我沒那麼好的天賦,可以明哲保身,你也沒說錯,我很虛偽,愛用手段,威逼利誘,我都幹過的。我不是好人,但我始終記得我的包裡有一枚戒指。而且,如果我愛一個人,我會全心全意相信他。就好比剛才的女生,我從來沒有問你,她暗戀你,為什麼你對此聽之任之,即便如此,我也不會懷疑你什麼。」

    季涵像是被人潑了一臉的霜雪,又白又冷,他不知道為什麼,明明不想爭吵的,明明想著今天要好好哄她的,可不知不覺他們又重回老路。

    他突然意識到一個讓人哭笑不得的事實,他們爭吵、冷戰,把自己包裹成最尖銳的武器刺向對方,把對方的種種當做是自己痛苦掙扎的源泉,這似乎已經成為了習慣。然後他們拖沓掉各自心裡的溫度,讓最飽滿的熱情消失在無止盡的對峙中。

    沈磬磬此時心中彌生出一種難以言表的酸脹感,他們都是不太愛解釋的人,可偏偏又都是愛斤斤計較的人,一來二去,隔閡如同滾雪球,當想要剷除的時候才驚覺已經無從下手。

    「我要回去了。」

    沈磬磬不想多呆,跟季涵每說一句,她覺得更累一點,可她剛轉身就被季涵從身後牢牢抱住。

    他抱得那麼緊,像是要禁錮住她的靈魂,雙臂用力得開始顫抖。

    然後便是久久的沉默,直到季涵低啞著嗓音在她耳邊說:「我只是太愛當初的沈磬磬了,任性也好,心計也罷,卻是只會對我笑的沈磬磬。」

    沈磬磬望著地上兩個人交錯的倒影,艱澀地說:「你怎麼知道我不是當初的沈磬磬了。」

    她的心很涼,散發出來的寒氣凍結了她所有的經脈。

    他抱著她,嘴唇輕輕廝磨著她的臉頰:「我從來不想讓你難過,可是我控制不住……」

    沈磬磬卻搖頭:「那是因為在你心裡的某個角落,始終對我存有懷疑。」

    「那在你心裡的某個角落,只有我嗎?」

    沈磬磬空靈的聲音就像孤弦的吉他,清冽過頭,便是剛毅:「你看,你還是不信任我。

    她不瞭解他的不安源自何處,她還沒發覺她身上悄無聲息的變化。可是,他已經看到了,那無形的東西正逐漸侵蝕他們的感情,強勢霸道地佔據原本只屬於他們的世界。

    季涵心中一動,壓抑了太久太久的悲悶苦澀快要撐炸他的心臟,他轉過她的臉,想要再次親吻她。

    以往每一次,只要他吻住了她,她馬上就能溫順下來。

    沈磬磬這次立刻偏過頭,躲過他的吻:「不要這樣,放手,我要回去。」

    季涵怔了很久,遲遲不願鬆手,又過了好一會,才慢慢放開她。

    如果她回頭,她一定會看到他清俊的臉上痛苦深愛的表情,那麼刻骨銘心。

    可惜,她背對著他走進電梯,直到電梯門隔絕了他們之間的空氣。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沈磬磬回到家的時候,整個人都是虛浮的,疲憊得睜不開眼睛。

    月光在綿薄的雲被後面,若隱若現,清輝易冷,她裹緊了大衣,疾步走到自家門口,正準備掏鑰匙,前方突然亮起兩束車燈。

    沈磬磬轉過頭,抬手遮住眼睛,忍不住大聲道:「誰?」

    車燈很快熄滅,然後有人從駕駛座下來。

    那個人剛下車,沈磬磬立即從身形上辨認出,是寧末離。

    心似是被千斤鐵錘重重一擊,半是疼痛半是酥麻,這個時候見到寧末離,沈磬磬恍然覺得心潮如水,一下一下地拍打著心岸,心空迴旋著無盡的海浪聲,久久不能平息。

    剛才還堵得發慌的胸口,一下子開闊了。

    「怎麼回來得這麼晚,手機也打不通。」

    從遠到近,寧末離信步而來,難得笑容舒朗,沉醉了月色。

    沈磬磬回過神,摸出手機一看:「哦,沒電了。」

    寧末離拿著手機輕敲手心,音調涼薄,語氣柔軟:「聽說你封我做冷颼颼大王,還有巨摳門大王?你可知,我可以治你一個大不敬的罪名。」

    沈磬磬強顏笑了笑:「是嗎……」

    寧末離迅速掃到她不自然的表情,又瞥見她手裡提著的袋子,寧末離心明如鏡,當即什麼都猜到了。

    他收回視線,不動聲色地說:「臉色怎麼這樣,藥吃了嗎?」

    「吃了。」

    莫名其妙的,沈磬磬腦海裡閃過季涵吻她的畫面,一瞬間她不知道怎麼面對寧末離。

    這個感覺很奇怪,好像做很對不起他的事似的。

    寧末離半是開玩笑道:「你這個表情是心虛?」

    一語中的。

    沈磬磬捏緊了袋子,沉默下來,神色有點不尋常。

    寧末離又望了眼那只紙袋還有裡面的毛線圍巾,忍不住暗暗冷笑,然後,裝作什麼都沒看見的樣子,說:「那你早點休息。」

    「寧末離。」

    看到他轉身的背影,她驀然心慌,卻不知是因為他要離開,還是因為她接下來要說的話。

    寧末離折過身,一半的臉龐迎著月光,一半的臉龐隱在黑夜,辨不明他此時的神情。

    沈磬磬揪著紙袋,發現自己在寧末離的注視下竟緊張得不知如何開口。

    倒是寧末離徐徐說道:「我今天心情很好,如果你接下來要說的話會讓我不高興,我勸你不要說。」

    隨後,他又說:「我不管你今天跟他見面發生了什麼……巴厘島的計劃不會因任何原因更改。還有,」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佯裝皺眉不高興,「我不喜歡你現在的表情,你趕快進去把這樣的臉洗掉。然後,睡前再把我發給你的笑話看一遍,那樣的表情會好看些。」

    「……你怎麼知道我今天跟他見面了?」

    「你的臉上已經全寫著了。」

    沈磬磬抬手,下意識地摸摸臉,寧末離把她的手拉下,放在手裡輕輕按了按,她的手竟比他的還涼。

    「過段時間該戴手套了,你的手很容易長凍瘡。」寧末離很大度地說,「這樣吧,如果你猜出了我給你的問題,生日的時候我就送你一副手套。」

    沈磬磬鄙夷地哼了一聲,不屑地把手抽回來,露出小白牙森森道:「你簡直就是周扒皮轉世。」

    她的表情總算不那麼嚴峻了。

    寧末離一邊朝車走,一邊背對著沈磬磬瀟灑地揮了揮手:「考慮一下,不然什麼都沒有。」

    然後,沈磬磬回家後,趴在床上,真的聽寧末離的話,把手機裡的笑話翻出來,一條一條地看下去。

    「我宿舍一個同學的高中同學打電話來,他說找誰,我說不在,接著說了謝謝。」

    「愛情就像兩個拉著橡皮筋的人,受傷的總是不願意放手的那一個。」

    「你到雲南西雙版納旅遊,途中遇到一群野豬的圍攻,旅客均掏出食品,金錢,野豬不為所動,你掏出僅有的身份證。群豬跪而痛哭道:老大,我們可找到你了!」

    「……」

    不管看幾遍,還是夠冷,也根本看不出個所以然。他的問題是要她用最精闢的三個字總結他的冷笑話。她想了很多,超級冷,不好笑……都被不留情面地否決了。

    切,搞什麼,沒禮物就沒禮物。

    沈磬磬關了手機,決定什麼都不去想,好好睡一覺。

    地板上,包著圍巾手套的紙袋子靜靜地躺著,床頭櫃上,保存著冷笑話的手機也靜靜地躺著,陪著他們的主人進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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