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言情] [安祖緹]寵娘(沖喜小媳婦之三)[全文完]

瑋儀

寵娘(沖喜小媳婦3)作者：安祖緹

「以後妳就當我的寵物！」
自從那年在路邊被他「撿」回來之後
她天天吃的是珍饈佳餚，穿的是綾羅綢緞
府中一堆丫鬟十分欣羨她這麼得寵
其實只有她自己才能明瞭
她每日是多麼戰戰兢兢的在伺候著她的「主人」！
她必須時時刻刻提醒自己，她只是個寵物
所以不可以對主人有任何奢求
更得照著主人想要的性格與模樣陪在他身邊
如此一來，才能永遠得到他的寵愛與憐惜
他不只一次告訴過她，他不想成親，也不想娶她
所以當她得知自己懷了身孕
唯一能做的，就是想辦法暗中「處理」……

瑋儀

第一章

　　樂喜城的義民街，是此城最為繁榮熱鬧之處，商店林立，攤販聚集，就算是夜晚也燦亮如白日。

　　其中，最有名的就是製作甜圈兒的點心店家了。

　　這甜圈兒做法其實簡單，不過就是麵團做成長條，兩邊相接，成了一個圈，炸熟後再撒上糖粉，是再簡單不過的點心了。

　　可那甜圈兒的口感鬆軟，一口咬下滿嘴甜，就是符合樂喜城居民的嗜甜喜好，後來雖有模仿之作爭相出現，就是沒第一家創始者來得受歡迎，是故，一直到賣完為止，門口總是大排長龍。

　　「我就是要吃甜圈兒，去給我買！」清脆的男童聲，聽得出來是十歲左右的可愛年紀，可語氣跋扈、蠻橫，毫無任何妥協餘地。

　　「可是少爺，這排隊的人很多哪……」男童身前，一名男子語氣雖唯唯諾諾，卻聽得出來他一點也不想去排這個隊。

　　吃個點心還要排那麼久的隊伍，這些排隊的人是腦袋有問題嗎？他完全不予苟同。

　　「多又怎樣？不然你想辦法叫他們給你插隊呀！反正你今天沒給我買到甜圈兒，我就不回去！」男童很乾脆的直接往旁邊的大石頭坐下，「快去！」

　　身為護主武師的男子看看長長的人龍，摸摸鼻子，正想到前頭找人說個情，腳才靠近呢！就被後頭數十雙眼睛給瞪縮回去，只好揩著一頭汗，走到隊伍的最後方。

　　人這麼多，就怕還沒排到他，東西就賣完了！

　　上回不就是如此？小少爺氣得躺在地上耍賴，他花了整整半個時辰，哄他求他，四處張羅了一堆東西，才終於換得小少爺肯回家。

　　嗚嗚……這差事真難，無怪乎他的薪餉比其他武師還要高，就是因為當家主子也知道小主子難纏啊！

　　佟家木材行，擁有上百座山林，是國內數一數二的木材供給大戶，可一脈單傳，唯一的獨生子佟笑遇自是被寵得無法無天，根本是小霸王一枚。

　　他被派來照顧小主子，表面上「坐擁高薪」，其實辛苦無人知啊！

　　佟笑遇見那煩人的武師小周高壯的身軀被長長的人龍掩埋，幾乎見不到人了，他的嘴角奸詐的偷笑，然後一溜煙的不見蹤影。

　　每次出門，小周都因職責需跟在身邊守護，這人煩得很，不懂得說好話討他歡心也就算了，連吃個東西也要管東管西，像他想吃個糖葫蘆，他就在旁邊囉唆什麼夫人規定不可以吃糖葫蘆，說那東西紅艷艷的，一看就不是什麼好物，還說那是賤民在吃的，煩都煩死了！

　　不過是吃個東西，難不成會吃死人嗎？那那麼多人吃過糖葫蘆，豈不是統統隔天都下不了床？

　　囉哩巴唆，趕快找個工作給他忙，他才能隨心所欲想幹啥就幹啥。

　　暗暗將路記熟的佟笑遇，溜回去賣糖葫蘆的小販旁，豪氣的道：「我要糖葫蘆！」

　　「好的，小哥。」小販拔下兩根糖葫蘆給他，「一共六文錢。」

　　「我只要一根就好。」

　　「你妹妹不要嗎？我看她也饞得很。」

　　「我妹妹？」他哪來的妹妹？他家裡只有一名一樣又吵又煩，都已嫁了人還老是動不動就回娘家的姊姊啊！

　　「那不是你妹妹？」小販指向他的左手邊。

　　佟笑遇低頭一瞧，赫然發現還真有個個子僅到他胸口，食指含在嘴巴裡，口水滴答滴答直落，一臉饞涎盯著糖葫蘆的小女孩。

　　拜託！這小販是瞎了眼嗎？小女孩身上穿的衣服那麼破舊，看起來髒兮兮的，分明就是窮人家的孩子，豈能跟他這種豪門富賈之後相提並論！

　　「那不是我妹妹。」他冷聲道。「我只要一根就好。」

　　「不是你妹妹喔？」小販將一根糖葫蘆交給他，同時收下三文錢，「但我看她好像很想吃，看你的穿著打扮應該也挺有錢的，乾脆買一根送她唄！」

　　「你當我做慈善的嗎？」佟笑遇瞪他一眼，「她想吃，你不會送給她？」

　　幹嘛要花他的錢？神經病！當他凱子嗎？

　　他家是有錢，但老子就是不爽花這莫名的銀兩，怎樣！

　　啃著糖葫蘆，佟笑遇心情愉悅的邊走邊逛，走了好一會，他突然覺得不對勁，好像在他身後，有什麼以跟他同樣的頻率前行。

　　難不成有人想綁架他？

　　附近不知道哪座城的大富人家的兒子曾經被綁架，付了贖款，人還是被殺了，所以佟家只要有人出門，身邊必定有身懷武功、身強體壯的家丁隨行，像那個小周，雖然個性跟娘兒們一樣囉唆，卻有徒手拔起一顆大樹的恐怖力量！

　　這下小周不在身邊，萬一真有人要跟蹤綁架他，才十歲的他，根本沒有什麼還擊能力啊！

　　他不能坐以待斃！

　　佟笑遇猛地停步，身後詭異的腳步聲果然也停住了，他迅速回過頭去，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東瞧西望，好像沒什麼可疑的人。

　　該不會是躲起來了吧？

　　他再前行。

　　腳步聲又出現。

　　他迅速回頭──

　　還是沒看到可疑之人。

　　這賊子速度可真快，才一個轉頭時間，就找得到地方躲，他可得小心提防。

　　這一次，他走了數步之後，腳步未停即回頭，啥賊人沒看到，人卻被狠狠撞了一下，胸口直髮疼。

　　「哎喲！」他捂著胸，退後數步，而跟蹤他的賊人廬山真面目也終於被他瞧見了，「你……」

　　頭頂兩邊紮著亂七八糟的辮子，食指含在嘴中，口水順著食指直落，一臉饞色的，不就是剛被忘了帶眼睛出來的小販誤以為是他妹妹的那個小女孩嗎？

　　她想幹啥？

　　小女孩站在原處，直勾勾的盯著他手上的糖葫蘆瞧。

　　正眼看她，才發現她又瘦又髒，也因此顯得小小臉蛋上的眼睛又圓又大，好像兩顆神秘的黑寶石，會將人的靈魂吸進去似的。

　　他將糖葫蘆移往右邊，黑寶石也轉向右邊；他再移往左邊，黑寶石也移往左邊。

　　他移向前，小女孩就往前走了一步。

　　他收回去，小女孩就止步。

　　「你想吃？」

　　小女孩毫不遲疑的點頭。

　　「哼！」佟笑遇冷哼，「我憑什麼要給你吃？」

　　說完，他大嘴一張，大口大口的咬，很快就將糖葫蘆整串吃光。

　　小女孩傻愣愣的看著他，難掩失望之色。

　　「怎樣？」佟笑遇隨手將竹籤丟到地上，「就是不給你吃！」

　　忽地，小女孩兇猛的衝上前，始料未及的他嚇了一跳，人尚未撞著他，就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你想幹嘛？」

　　只見小女孩在離他兩步遠處緊急煞車，撿起他丟在地上的竹籤，也不管上頭沾了泥沙塵土，就往嘴裡送。

　　「喂！你……那東西很髒，不要吃！」

　　見她不畏髒，將竹籤上殘餘的冰糖跟果肉全都舔得一乾二淨，他看得眼都直了。

　　家裡的東西只要掉下地去，娘親就不准他碰，更別說是送入嘴裡，這小女孩不怕吃壞肚子嗎？

　　舔乾淨竹籤上頭的東西，小女孩有些意猶未盡的咂咂唇，放下竹籤，往另一頭行去。

　　她要去哪？佟笑遇的好奇心被她激起了。

　　只見她在街上四處遊走，只要看人手上拿著食物邊走邊吃，她就一路跟在人家身後，垃圾才落地，她就衝過去撿起，送進自己的口中。

　　她就是名小乞丐嘛！佟笑遇雖然明白，但仍是跟著她走。

　　直到有次，她又想撿被扔在地上的雞骨頭，一隻狗忽然衝過來與她搶食時，他連忙上前，想將她拉走，但她竟甩開他的手，兩手似爪般抬於頭側，面色猙獰，咬著牙，與狗互狺。

　　她該不會想跟狗鬥上一場吧？就為了一根被啃得都沒肉的雞骨頭？

　　「吼……」小女孩發出威脅的低狺。

　　「吼……」狗才不把一個瘦弱的小女孩放在眼裡。

　　「喂！別跟一隻狗搶，你要吃，我請你便是！」好啦好啦！他今兒個善心大發，當個大善人總行了吧！

　　可小女孩好像根本沒聽見他的話，竟然發狂般朝狗衝過去了。

　　「喂！」他未假思索，衝過去抱住小女孩。

　　「吼……吼吼……」小女孩掙扎，五爪往他臉上抓下。

　　「噢！好痛！」該死的！他一定流血了，「我請你吃東西！我請你吃東西！你別跟一隻狗搶！」

　　他嚷了無數聲，小女孩終於將他的話聽進去，她轉過頭來，猙獰的恐怖面色不見，只有滿眼困惑。

　　他避開圍觀的眾人視線，瞪向麵攤的老闆，「老闆，來碗大滷麵，最大碗的！」

　　「好的，好的，馬上來。」看完戲的老闆笑著回去下面。

　　「去坐著。」佟笑遇將她抱上椅子，見她那雙大眼還是直勾勾盯著咬食雞骨頭的狗，他將那張垂涎的小臉扳回來，「不准看！再看就不給你面吃！」

　　一聽到「麵」字，小女孩眸兒大亮，充滿欣喜的盯著他。

　　嗯……這小女孩雖然瘦巴巴、髒兮兮，但其實長得挺好看的嘛！眼珠兒黑白分明，靈活有神，肌膚白嫩似豆腐，小嘴兒圓圓又紅艷艷的，是一見就難忘的秀麗長相。

　　「面來了。」熱騰騰的湯麵送上桌。

　　湯麵香氣襲人，小女孩眸中光彩更湛，抓起調羹撈面，可麵條滑溜溜，怎麼撈就是撈不起來。

　　「笨蛋！你不會用筷子啊？」佟笑遇將筷子塞到她手中。

　　她困惑的看著筷子，明明手指有五根，卻怎麼也擺不平兩根筷。

　　「你娘沒教你怎麼用筷子嗎？」他沒好氣問。

　　小女孩搖搖頭。

　　「怎麼這麼笨！」他雙手環胸，很不耐煩。

　　小女孩也不管他莫名其妙不知在不爽啥，她丟下難用的筷子，用調羹小心翼翼的撈起大把麵條，嘴就著碗沿，將麵條推入口中。

　　「這樣很燙。」

　　她不管，猛吃。

　　「你這樣會燙到。」

　　就算燙得眼眶都紅了，眼淚都掉了，她還是繼續推。

　　「笨蛋！笨死了！」他看不下去了，搶過調羹，拿起筷子，夾了幾根麵條放入調羹內，還不忘吹兩口再遞給她，「吃。」

　　她張嘴含入，吃得津津有味，嚥下喉口，充滿期待的看著他。

　　如果她屁股上裝了尾巴，一定會朝他諂媚的猛搖。

　　佟笑遇撇了撇嘴，繼續夾麵條，放入調羹，吹涼，送進她口中。

　　如此持續了數次，他才恍然想起自己現在的舉止是啥──他在餵人吃麵！

　　他堂堂一個佟家大少爺，茶來伸手，飯來張口，餵人吃飯是奴才在做的事，而他不只在做奴才做的事，喂的還是名小乞丐！

　　他在喂一個乞丐吃飯！

　　這若傳出去，他還能做人嗎？

　　見他發著愣，一臉震驚卻又看不出來為何震驚的傻樣，小女孩納悶的推了推他。

　　他回過神來，氣呼呼的將調羹筷子全塞入小女孩的手中。

　　「自己吃。」他摸了摸碗，「已經不燙了。」

　　小女孩開心的點頭，又是用調羹大把推麵的粗魯吃法。

　　反正不燙了，這樣吃也沒啥關係了。佟笑遇將胸前的手環得更緊，預防又有衝動搶下她手上的餐具，當街做出不合身份的行為來。

　　「少爺，少爺啊……」好不容易找著小主子的小週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跑過來，「你跑到哪去了？奴才找你找好久啊！」

　　還以為人失蹤或被綁架了，嚇得他心跳差點停了。

　　「誰教你買個甜圈兒要買那麼久。」佟笑遇瞪他一眼，「買到了沒？」

　　「買到了買到了！」小周連忙獻寶，「排了好久才買到……」

　　佟笑遇一把搶過。

　　「剛好剩下最後一個，再晚一點就買不到了。」

　　佟笑遇拿出甜圈兒咬了一口。

　　「也沒多好吃嘛！」然後他將甜圈兒塞到小女孩手中，「給你。」

　　小女孩的眸兒整個發亮。

　　「少爺，這是奴才辛苦排隊買來的……」

　　「那又怎樣？」佟笑遇瞪他一眼，「好啦！天色晚了，我要回家了。」

　　佟笑遇跨過板凳，故意不再看小女孩一眼。

　　「好好好，少爺，我們快回去，不然晚了，夫人可要擔心了。」

　　「小周，你真的很囉唆耶！可不可以別像個娘兒們一樣啊？」

　　「少爺，小的不是囉唆，小的是關心……」

　　主僕一前一後走遠，小女孩不管他們的爭執，拿起甜圈兒咬了一口。

　　好甜、好好吃喔……

　　夜深人靜，萬籟俱寂。

　　佟家東南邊的院落，是佟笑遇居住的清心居。

　　原本在屋內睡得沉的他忽地睜眼，倏地坐起。

　　他是不是忘了一件事？他是不是忘了付錢給麵攤老闆了？

　　那小乞丐不可能有錢付，被視為吃霸王餐的她，不曉得會受到什麼樣的對待？

　　麵攤老闆會不會把她賣了？還是痛毆她一頓？

　　她會不會躺在街頭，氣若游絲，只剩一息尚存？

　　擔憂的心懸在空中，他完全沒法入睡。

　　其實他幹嘛管那個小乞丐呢？那小乞丐命賤，連飯都沒得吃，只能跟野狗一樣撿地上的垃圾吃，若是不管，恐怕也撐不了幾天，死前還能吃一碗熱騰騰的面，還有人氣最旺的甜圈兒，他這可是善行一件呢！

　　別管她！

　　像那樣橫死街頭的臭乞丐，她不會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睡吧！別管她。

　　佟笑遇躺回床，拉好被褥，用力閉上眼。

　　她該不會已經被打死了吧？

　　她的眼睛很大，若是死不瞑目，一定充滿怨懟的瞪得老大吧！

　　這樣好像是他害死她的！

　　佟笑遇又心神不寧的坐起，他拉開床帳，仰看外頭天色。

　　怎麼這麼黑、這麼暗、這麼沉啊？

　　他索性下床穿鞋，推門而出，坐在階梯上，兩手撐著腮，仰望天上的繁星點點，雙眉煩躁的打了一個又一個結。

　　天怎麼還不快亮啊！

　　快點亮啊！

　　混蛋！

　　「少爺，等等我……別跑那麼快……呼呼……少爺……」小周跑得氣喘吁吁，幾乎快斷氣。

　　一大清早，天才濛濛亮，小周的房間就有人闖入，直接抓住他的頭髮大喊，「快起床，我要去義民街。」

　　「少爺，這麼早去義民街，店都還沒開啦！」小周翻身繼續睡。

　　「那又如何？」佟笑遇將他的頭髮拉得更緊，緊得他的頭皮都快被扯下了，「我不管！跟我去！」

　　他是找人又不是要買東西，管他店開了沒。

　　「好啦！少爺。」小周苦著臉下了床，「那等我用過早膳……」

　　「我要出門。」

　　「那我先去稟告老爺夫人一聲……」

　　「我現在就要出門！」

　　「哇！」狠心的少爺竟然狠踹了他一腳，還好他皮粗肉厚，而少爺才十歲，踹起來不是很有感覺。

　　萬般無奈的他只好跟著無理取鬧的佟笑遇出門，只見佟笑遇一到義民街，就像無頭蒼蠅一樣四處亂跑，他不知道佟笑遇要去哪，他追得氣喘吁吁，腿都快斷了。

　　她人在哪？

　　還活著嗎？

　　還活著嗎？

　　佟笑遇著急的四處尋找，可整條義民街都找遍了，連巷子都未放過的他，就是未看到她的蹤影。

　　她會不會回家了？

　　佟笑遇恍然大悟。

　　誰說乞丐沒有家？

　　她說不定還在家裡睡大覺，就他神經病，一大早起來狂找人！

　　「回家了。」面無表情的佟笑遇對一頭汗的小周道。

　　「太好了！」小周鬆了口大氣。

　　「你那如釋重負的表情是怎樣？陪我出來很辛苦嗎？」

　　「少爺，我沒這個意思，只是你還沒吃早膳，也未先通報老爺夫人一聲就跑出來，我怕老爺夫人現在很著急啊！」

　　「所以我現在要回去了……」突然，佟笑遇的視線被暗巷中的陰影給吸引住。

　　「這地方我剛沒找過嗎？」佟笑遇快步走過去。

　　「少爺？」一頭霧水的小周只好又追上去。

　　佟笑遇走入暗巷，果然看到一個小小的軀體蜷縮成一團。

　　「喂！」佟笑遇連忙將那身體的臉擺正。

　　真的是她！

　　指尖探往她的鼻尖觀察鼻息，熱熱的呼息讓佟笑遇鬆了口氣，然而再仔細觀察，她的雙頰明顯紅腫一片，讓人見了膽戰心驚。

　　都一夜了還未消，可見這巴掌打得多重……不！這應該不只是一巴掌造成的傷，必是被連甩數巴掌，小小的臉兒才會被打成豬頭。

　　不過是一碗麵，有必要這樣打人嗎？

　　佟笑遇氣得全身顫抖。

　　「喂！你醒醒，在這睡會著涼的！」佟笑遇用力搖了搖小女孩。

　　小女孩張開睡得迷糊的眼，瞧見是他，毫無城府的咧開嘴。

　　他忘了付錢，就丟下她走了，害她被打，她幹嘛還這樣對他笑？

　　小女孩自懷中拿出一個油紙包來，打開，赫然是他給的甜圈兒，只剩下一小塊，她卻彷彿把那甜圈兒當成是價值連城的寶貝似的，緊緊拽在懷中。

　　她把甜圈兒朝他移近。

　　「幹嘛？」

　　「給你吃。」

　　她會說話？佟笑遇訝異。

　　昨日都未見她開口，除了跟狗對峙時，跟著吼了幾聲外，她都很安靜，他還以為她是個啞巴呢！

　　「我不吃。」

　　她直接將甜圈兒貼上他的嘴。

　　這東西都放了一夜了，怎麼可能會好吃！

　　他咬了一小口，果然硬掉了，炸物一冷掉就顯得油膩，讓他食不下嚥，憋著，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見他咬了，小女孩才開心的拿回來，很珍惜的咬了一口。

　　「好吃。」她滿足的咧嘴。

　　「你想吃這東西，隨時都有！」佟笑遇將硬掉的甜圈兒打掉。

　　一看食物落地，小女孩立刻變臉，把甜圈兒撿起來，生氣的瞪他。

　　「這東西是我給你的，難不成它還比我重要？」

　　小女孩咬著牙，隱隱約約，他好像又聽到那類似狗怒的狺狺。

　　「好啦！你要吃就吃。」隨便，反正她地上的垃圾都吃了，不過是硬掉的甜圈兒，至少還是乾淨的。

　　小女孩這才斂起怒容，開心的又咬了一口，然後再遞向他。

　　這麼難吃的東西，打死他都不要再吃第二口。

　　「我吃飽了，你自己吃就好。」

　　她甜甜一笑，欣悅的將最後一口甜圈兒吃掉。

　　「喂！你叫什麼名字？」

　　她困惑的看著他，思考了會，才說了聲單字，「花……」

　　「花？」

　　她遲疑了一會，點點頭。

　　「只有一個花字？那姓呢？」

　　她癟著嘴，搖頭。

　　「你爹娘呢？」

　　「沒有。」

　　「沒有爹娘？」人怎麼可能沒有雙親？又不是從石頭蹦出來的。

　　「不見了。」

　　「少爺，我看她應該是被丟棄的小孩吧！」一旁的小周說。

　　「你幾歲了？」

　　小巧的五指扳了扳，搖頭，「不知道。」

　　「她看起來大概有三、四歲吧！」小周以她的身高外型猜測，「但她是個吃不飽的小乞丐，說不定其實已經五、六歲了。」

　　不管她幾歲，都太瘦弱了，放著不管，不是會餓死路邊就是會凍死。

　　「好，那這樣吧！我給你一個名字，以後你就當我的寵物。」

　　反正家裡只有他一個孩子，年紀最接近他的姊姊也十六歲，嫁人了，他又不可能跟奴才玩在一起，那有失他的身份，不過若是寵物就無妨了吧！

　　「少爺？」小周大驚，「人怎麼可以當寵物？」

　　「我給她東西吃，她就會跟我搖尾巴，不是寵物是啥？」佟笑遇理直氣壯道。

　　「她沒有尾巴啊！」小周還特地瞄了她屁股一眼。

　　「看什麼？當心我把你眼睛挖下。」佟笑遇直接捶了他右眼一拳，「我說她有尾巴就是有尾巴！」

　　「好痛！」小周捂著右眼痛喊，「好啦！有尾巴就有尾巴。」

　　就算少爺說她有三顆頭，也都對，行了吧！

　　「以後呢！你就叫小花。」佟笑遇攤開右掌，「小花，手。」

　　她有些困惑的將小手放上佟笑遇的掌心。

　　「很好，很乖。」佟笑遇拉著她站起來，「我們回家吧！小花。」

瑋儀

第二章

　　「小花姑娘？小花姑娘？」一名丫鬟打扮的女孩，手執著小布包，在佟家秀麗的樓台水榭、花團錦簇的花園四處尋找少女的蹤影。

　　她找呀找，終於在人工池中央的涼亭找著身著白衣，躺在長板石椅上，髮絲隨風飄揚，睡得美夢甜甜的小花。

　　身為小花貼身丫鬟的月兒笑歎了口氣，她蹲在那張睡顏前，兩手托腮，凝望著就連睡著時，小臉都一樣好看的芙蓉面。

　　小花姑娘被少爺「撿」回來當「寵物」的那年，她剛巧也在那時簽了賣身契，進了佟府當丫鬟，還記得那都是十年前的事了。

　　撿了一個人回來，自然不是小事，而且還是撿回來當寵物，任誰都覺得少爺的任性已經到了無法無天的地步了。

　　可他是佟家唯一繼承人，是佟老夫人的心口肉，是夫人的掌中寶，是老爺的心肝寶貝，他說要一個沒爹沒娘的小乞丐當寵物，主子們只在嘴上叨念幾句，還是都依了他。

　　她還記得她第一眼看到小花姑娘，只覺得小花姑娘渾身上下髒兮兮，瘦巴巴的沒幾兩肉，就只有那雙眼睛特別大，她完全不明白少爺到底是看上小花姑娘哪裡？

　　不過主子們雖然依了少爺，可又怕小花姑娘身上有傳染病、跳蚤什麼的，堅持請了大夫替小花姑娘看診。

　　大夫說小花姑娘嚴重營養不良，手臂疑似有骨折過的痕跡，心肺功能有些受損，腸胃吸收能力不好，就算用心調養，也不可能健壯。

　　也就是說，這「寵物」可能花了主子一大筆錢，還不見得能活蹦亂跳！

　　可少爺那性子，誰都曉得，凡事他說了算，於是讓人見了就眼紅的珍貴補品全都往小花姑娘房裡送，吃的是跟主子們一樣的珍饈佳餚，穿的是跟主子們一樣的綾羅綢緞，誰也沒見過這麼「好命」的「寵物」。

　　不過少爺的用心，倒不是沒成果，小花姑娘逐漸長肉了，雖然與其他人比較起來仍是太瘦，但驚人的美貌已教人不能忽視。她的氣質純真清靈，當她穿上白色衣物時，就像從畫中走出來的仙子一樣，也因為她，嚴格不准在府中穿白衣，怕穢氣的佟家也因此改了規矩。

　　說到小花姑娘的名字，這又是另一樁讓人哭笑不得的趣事了。

　　小花姑娘說她名「花」，可音同「花」的有不少字，問她是哪個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她沒爹娘，生辰更是不知，大夫觀察過她的骨骼，推斷她那年大概六歲。

　　夫人本來想為她取個較文雅的名字，可少爺卻執著的說，寵物就是寵物，寵物的名字就該像寵物，所以她就叫小花。

　　當時，府中有只專門看管糧倉的狗也叫小花，還記得有次少爺喊著小花姑娘的名時，那隻狗聞聲跑來，諂媚的朝著少爺搖尾巴，讓少爺十分光火，勒令改了那隻狗的名字。

　　「以後它就叫阿柴！」

　　可憐的阿柴，明明它比小花姑娘先入府，就因為「不受寵」，硬生生就被改了跟隨三年的名字。

　　不過呀！這睡著時美得像水中仙的小花姑娘，清醒時可就不是那回事了！

　　意識到懷中的包子快冷了，月兒連忙停止回想，推推睡得好熟的小花，「小花姑娘，你的包子買回來了。」

　　一聽到「包子」兩字，原本沉睡的小花那雙靈活大眼倏地大睜，好像她剛剛僅是在假寐而已。

　　「是六巷包子店的肉包嗎？」小花倏地坐正，充滿期待的望著她，大大的眼兒黑溜溜的，閃著耀人的燦爛光輝。

　　如此燦亮的眼神，誰能抗拒得了？

　　月兒猜測十年前，少爺八成也是被這樣晶亮的靈眸所蠱惑了。

　　「正是六巷包子店的肉包！」月兒笑著打開布包。

　　「快給我！」小花直接搶過，也不管肉餡燙，直接大口咬下，肉汁立刻在嘴中爆開，「好好吃！好好吃喔！」

　　一塊肉末掉下裙，小花直接撿起來吃掉，吮嘗過拇指，再舔過食指，嘴兒再大張狠咬了一大口，小小的臉兒、柔嫩的雙頰因為嘴裡塞滿了肉包而可笑的鼓脹。

　　這樣毫不斯文，粗魯野蠻的吃法，十足十破壞了先天的美貌啊……月兒別過頭去，不忍再看。

　　小花愛吃，非常非常愛吃，興許是小時候差點餓死，故進了佟家後，她的胃可比無底洞，大概一個時辰就得餵食一次，而她的嘴又被少爺給養刁，不好吃的食物還不肯入口，於是她這個可憐的貼身丫鬟就得常去外頭為她張羅好吃的食物。

　　「月兒，我聽說，西街新開了一家點心鋪，那兒的紅豆茶餅非常好吃，明兒個幫我買回來好不好？」小花空著的一隻手拉著月兒，所有的油膩盡往她臂上抹。

　　「呃……好。」月兒心想，她這些消息到底打哪來的？怎麼哪有好吃的店、好吃的攤販，她統統一清二楚？

　　「謝謝月兒。」小花開心的將油膩膩的小嘴直接往她的面頰上親下去。

　　都這麼多年了，月兒每次被親，都還是覺得有些不知所措。

　　以前那隻小花……不，它早被改名叫阿柴了，只要給它點好吃的，就會撲上來狂舔她的臉，小花姑娘是「寵物」，跟阿柴開心時的行徑一樣，也沒什麼好驚訝的……

　　才怪！

　　她明明就是個人呀！

　　少爺到底是怎麼「教育」她的？

　　「小花姑娘，身為一個未出嫁的閨女，是不可以這樣隨意有親密動作的！」月兒正色道，心想，她大了小花八歲，應該適當的教導她才對。

　　「可是月兒是女孩呀！」

　　「就算是女孩也不行。」

　　「可是我開心呀！」

　　「就算是開心也不行。」

　　「月兒跟小周一樣囉唆。」小花癟嘴，「乾脆把你們湊一對算了。」

　　「把我跟小周……」被說中心事的月兒臉一紅，氣急敗壞的低嚷，「小花姑娘不要亂說話！」

　　「月兒臉紅了。」小花食指戳了戳月兒氣呼呼的臉頰，「月兒是不是也喜歡小周？」

　　「我才沒有！小花姑娘，請你注意言行……」

　　「笑遇回來了！」小花忽然跳起來，衝出涼亭前，還不忘先把手上的最後一塊包子皮塞進嘴裡。

　　「少爺回來了？在哪？」月兒左顧右盼，除了急衝而出，隱沒在繁花叢中的嬌小白色身影外，她啥也沒看到啊！

　　對了，差點忘了──

　　「寵物」的耳朵也是挺靈敏的！

　

　　佟笑遇才剛踏入房中，冷不防的，「寵物」就跳上他的背，兩手繞過頸，雙腳纏上腰，幸好他早有準備，否則攸關女人一生幸福的勁腰鐵定斷成兩節。

　　他眼色一使，身後的家丁與奴婢便悄聲退開，同時貼心的關上房門。

　　「我又沒喚你，你怎知我回來了？」佟笑遇將身後的女人抓到前面來，手托著她的臀，在椅凳上坐下。

　　「不用你喚我就知道了。」小花甜甜笑著。

　　「吃了什麼？一嘴油膩。」佟笑遇捲起袖子，擦掉她嘴上的油漬。

　　「六巷包子店的包子，好吃喔！要不要吃吃看？」她噘起嘴。

　　「我吃吃看。」

　　佟笑遇低首含住噘起的小嘴，火舌探入包子香四溢的檀口，勾轉丁香小舌，唾沫互濡，吻得低喘不休。

　　過了好一會，他才放開她。

　　「是挺好吃。」

　　小花眨掉眸中的迷濛，笑得更甜。

　　「那你猜猜，我替你帶了什麼東西回來？」

　　「你有帶東西給我？」小花水眸驚喜的瞪大。

　　「當然。」他捏了捏她細緻的鼻尖，「我哪次回來沒帶東西給你的？」

　　這丫頭……不，是他可愛的小寵物，明明他每次歸家都會記得帶美食回來給她，但她每次的表現都彷彿他是第一次，總是又驚又喜，讓他充滿成就感。

　　「是什麼？」

　　「西街最近開了家餅店，聽說紅豆茶餅挺不錯的，我就買回來給你了。」他拿起放餅的盒子置於她手中。

　　「我今天才跟月兒說，請她明天幫我買，沒想到你就買給我了！這是不是就叫做心有靈犀？」

　　「廢話！本大爺可是你的主子，你在想啥，我怎麼會不知道！」哪像月兒還得用「交代」的，「快拆開來吃看看。」

　　「好！」小花迅速拆掉綁盒的繩結，拔開蓋子，一塊一塊的紅豆茶餅排列整齊，儼然像朵朵春梅。

　　她拿起一塊餅，直接整塊塞入口中。

　　紅豆的香濃因為茶的清香而不顯得過於甜膩，入口即化。

　　「唔唔唔唔唔……」嘴巴塞得滿滿的她，意義不明的嚷著。

　　「真的很好吃？」

　　她猛點頭，「唔唔唔……」

　　「你也吃？」

　　她再點頭。

　　「寵物」的話，大概也只有他聽得懂了。

　　「好，我吃一塊。」他才剛拿起一塊紅豆茶餅，小手突然拍向他的手背，打他的小人兒癟著嘴，一臉怒。

　　「唔唔唔唔唔！」

　　「你要餵我吃！」

　　這頭點得可用力了，幾乎將纖頸點斷。

　　「好，來。」

　　他張了嘴，芳唇立刻送上，一塊共食芳香四溢的紅豆茶餅。軟嫩的餡、香濃的餅皮在相疊的雙唇間推送，差點就連彼此的舌尖都要一塊嚥入了。

　　濃沉的欲色逐漸在佟笑遇眸中形成。

　　他已經二十歲了，尚未娶妻，家人雖急，但他一點也不急，在他的身邊，只要有可愛的小花寵物即可。

　　有哪個女人會像他的寵物一樣，不用叫喚就知道他歸家。

　　有哪個女人會像他的寵物一樣，只會膩著他撒嬌，不管是怒是笑，都不會讓他有絲毫的不耐煩。

　　又有哪個女人會像他的寵物一樣，不用開口，無需言語，就明白對方心中所想的一切。

　　心有靈犀都還不足以形容兩人之間的緊密。

　　他只要他的小寵物就好……

　　吃掉了一塊餅，小花又是粗魯的拿了一塊塞了滿嘴。

　　她轉過頭去想跟佟笑遇共食，但佟笑遇已對紅豆茶餅沒了興致，他比較貪戀小寵物肌膚的柔嫩，芳軀的幽香。

　　撩起長髮，薄唇吻著後頸的一片白皙，這兒十分性感，只有他看得見。

　　小花知道佟笑遇又想「吃」她了。

　　他總是說，比起家裡的珍饈美食，比起外頭賣的美味小點，都沒有一樣比得上她「可口」。

　　她是個人呢！可以用「可口」這樣的形容詞嗎？

　　但他根本不理會她的疑慮，橫霸的說他說什麼都是對的，他既然說她「可口」，那她就是「可口」！

　　她其實也不是很在乎被他「吃掉」，只是剛開始被吃的時候，還真是疼呢！原來食物被嘴巴咬的時候，都是這麼疼的啊！害她有好幾天食不下嚥，也害怕被佟笑遇當成食物吃掉。

　　可神奇的是，「被吃」的感覺不只越來越不難受，甚至還有種很奇異的舒服感，就好像現在這樣……

　　佟笑遇的手伸入交領衣內，抓取一方柔軟，大力的搓揉，揉啊揉的，中央軟嫩的蕊瓣成熟結了果，在他的掌心轉啊轉。

　　他說她的胸部觸感就像六巷包子店剛出爐的包子，軟軟的、嫩嫩的，還充滿彈性，好幾次她趁洗澡的時候偷摸了兩下，甚至還想咬一口看看是不是跟包子一樣好吃。

　　但是不管她頭怎麼低，就是咬不到。

　　佟笑遇曉得她的可笑行徑後，用十分驕傲的神態告訴她，因為這是專屬於他的包子，所以誰都咬不到，包括她。

　　好咩！專屬於他就專屬於他，她是他的寵物，當然不能跟主子搶東西。

　　卸去小花身上的衣物，白皙無瑕的胴體毫無遮掩的完整坦露在他眼前。

　　她的嬌軀玲瓏有致，胸雖不大，整隻手掌罩上還顯得有些空蕩，可它高挺圓滿，淡櫻色的乳蕊嬌嫩，他最愛看它在他的指間，在他的唇舌逗弄之下，轉為嬌艷的牡丹紅。

　　她的腰肢兒細，盈盈不及一握，而且還十分敏感怕癢，只要他的手滑過，她就會無法克制的「咯咯」直笑，笑聲嬌脆，似銀鈴。

　　而最得他喜愛的，就是細嫩大腿之間的丘壑。

　　稀疏的墨毛掩不住那兒的粉嫩，兩片豐軟的花瓣下是稍稍揉搓就會使她粉軀輕顫，春露氾濫的敏感花核。

　　在花瓣的下方，嫩肉輕掩的是可使他銷魂歡愉的緊窒水穴。

　　他最愛看自個兒的分身在小穴內律動的樣子，看著穴口花肉張張闔闔，光是回憶就讓他慾望高張。

　　「笑遇，你的那兒頂著人家了。」坐得不舒適的小花扭了扭臀。

　　圓臀一扭，間接摩擦了他的剛陽，讓他的慾望更盛，無形中又脹大了幾分。

　　「因為它想進你的小穴了呀！」他在她耳畔邊沉沉低喃。

　　「那就讓它進來呀！」

　　小花直接拉開他的褲頭，慾望根源一沒了束縛，便高高聳立，暗紅色的物體上青筋盤據，顫動著挺進的衝動。

　　「它看起來好像脹得很難受。」她將微涼的小手撫上，「好燙喔！」

　　「是呀！它很燙，你的手這樣摸正好。」涼涼的，真舒服。

　　「那好，我再多摸它幾下。」小手握著男根，上上下下來回，「這樣有沒有舒服點？」

　　「嗯……」他低喘，「很好。」

　　得到鼓勵的小花繼續撫摸。

　　那話兒真神奇，她越摸就越大，她一隻手還沒有辦法完全圈住呢！

　　「笑遇，這兒好像有東西流出來了。」她用指尖沾了沾透明的稠液，放上舌尖，小臉隨即皺起，「鹹鹹的，不好吃。」

　　「你放錯地方了。」

　　佟笑遇將她的雙腿拉開，原本側坐的她變成跨坐。

　　「這東西不是給這兒的嘴吃的。」他的指尖刮過她的小嘴，「是給這兒的嘴吃的。」再揉入下方花瓣的縫隙裡，擠入潮濕的甬道。

　　「那你快給我吃。」她愛吃，只要好吃的她都愛。

　　「偏不給你吃。」

　　「笑遇！」她不依的嬌嗔

　　佟笑遇將她抱上桌，腿兒彎弓兩側，掩覆的兩片貝肉同時被拉開，細緻的嫩蕊羞怯的偷瞧著他。

　　薄唇含入那份嫩弱，感受到它在他舌尖上微微的震顫哆嗦。

　　「討厭……不是說要讓我吃？怎麼變成你吃我了……唔啊……」

　　笑遇真討厭，明知每次他「吃」她時，她就會渾身虛軟無力，嘴巴還會莫名其妙發出奇怪的聲音，可是他就是樂此不疲。

　　「因為你這兒太好吃了！」他咂吮得嘖嘖有聲，「比紅豆茶餅還要好吃……」

　　「真的嗎？」她覺得全身上下好熱好熱喔！「那我也要吃。」

　　「你吃不到！」他專斷的說：「這是屬於我的，只有我能吃！」

　　「笑遇，你好壞，都不分給我……」嗚……小氣鬼！

　　「就是不分給你，任何人都不能跟我搶。」唇舌吸嘗，嫩核戰憟。

　　「你好壞……笑遇……」啊……那種好奇怪好奇怪的感覺又升起了，「好壞……唔……唔啊……」

　　高潮的火花在嬌小的身軀內爆發開來，她渾身一陣緊繃，抖顫不已，完全沉淪於狂潮之中。

　　春露潺潺，他伸舌舔去，卻還是不斷溢出。

　　他站起身來，手握住粗碩的頂端，在蠕動的穴口滑動幾下，很快的，春液就沾滿了他的粗碩。

　　「換你吃我了，小花……」他將昂揚一寸一寸推擠入她的緊窒裡，「唔……小花……你下面的小嘴好緊、好銷魂……」

　　「啊……笑遇……」

　　花穴因高潮而變得十分敏感，他這一推進，又帶來另一波強烈的歡愉。

　　花壁抽搐，緊縛著他的男根不放，帶給他狂烈的愉悅。

　　「啊……小花……太棒了……太棒了……」

　　他再也按捺不住熊熊的慾火，大手抓住粉臀，狂野的入侵幽弱的媚花，直到高潮的歡愉再次將兩人淹沒為止。
  

　　佟家飯廳內，桌上堆滿了山珍海味，佟老夫人與兒子媳婦端坐於桌前，而佟夫人身邊有兩把椅凳空置著。

　　「少爺呢？怎麼還沒來吃飯？」佟老夫人不悅的問。

　　「少爺……」一旁的奴婢不知該怎麼回答。

　　「該不會又跟他的小寵物關在房中，不曉得在幹啥了吧？」佟老夫人微挑單眉。

　　一旁的奴婢尷尬的不知該做何反應。

　　「這孩子，都是被你們慣壞了。」佟老夫人怒瞪兒子媳婦，「他撿個人回來當寵物，就真應了他，現在都二十歲了，親事都還未定，卻跟來歷不明的丫頭胡來！」

　　佟老爺與妻子面面相覷，心想，當初他們也是反對的，可是母親一句「不過是養個寵物嘛！有什麼好反對的」，他們只得依了，但只要一出了問題，卻又都怪罪到他們頭上來。

　　「娘，你別生氣，其實笑兒的婚事的確也該辦辦了，媳婦已差了媒婆尋了幾戶大家閨秀，這幾日就會有消息了。」佟夫人緩頰道。

　　「其實我也不在意笑兒跟那丫頭怎樣，寵物就是陪主人玩的，不過若耽誤到正經事，這就不對了！」

　　「娘說的是，我再差人去叫他們過來。」佟老爺揚首，「快去叫少爺過來吃飯。」

　　「是的，老爺。」小周領了命，飛快的跑開。

　　人才走近佟笑遇居住的清心居，就聽到裡頭傳來令人臉紅心跳的呻吟，而階梯上，立著不知該怎麼辦的月兒，她的小臉紅撲撲的，小手無助的在身前絞扭。「月兒！」

　　忽然有人喚她，她嚇了一跳，回首見是小周，不期然又想起小花下午說的話，說什麼要把她跟小周湊成一對，害得她的心跳更失去控制。

　　「什、什麼事？」她……她怎麼結巴了？

　　「少爺跟小花姑娘……還沒完啊？」他跟月兒孤男寡女的，又都男未婚女未嫁，一塊聽房，實在尷尬。

　　「是……是啊……」

　　「可老夫人等得生氣了。」

　　「老夫人生氣了？」老夫人可是家中最大主子，她若是生氣，他們這些奴才就完蛋了，「那怎麼辦才好？」

　　「我敲門看看。」

　　小周才走上前，月兒連忙將他拉住。

　　「打擾他們，少爺也會生氣的。」意識到自己竟然拉著人家，月兒連忙放開手，小臉更紅了。

　　「再怎麼樣，也不能耽誤用晚膳的時間啊！更何況還讓老夫人他們等，實在是太沒禮貌了！」小周不管月兒阻止，大喊，「少爺，小花姑娘，該用晚膳了，老夫人、老爺、夫人就等著你們倆，菜都快涼了，你們兩個快出來。」

　　「好啦！」屋裡頭傳來佟笑遇不耐煩的低吼，「我們等等就過去。」

　　「要快點，老夫人生氣啦！」小周再喊。

　　「好啦！小周，你真煩，快走啦！」

　　「這樣等等應該就會出來了，我先回前面去了。」小周執行完命令，便往來處走。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不想再在門口聽尷尬的男女交歡聲，月兒連忙跟上小周。

　　走了一段，月兒正想著是不是該說些話來化解彼此之間的沉默時，小周忽然開口了。

　　「其實這樣對小花姑娘不太好。」

　　「什麼不太好？」月兒好奇的問。

　　「小花姑娘今年十六歲，身子雖給了少爺，卻沒有任何名分，而少爺一直都說她只是個寵物，這對她來說真的不好。」

　　聞言，月兒附議，「我也這麼覺得，少爺應該給小花姑娘一個名分才是。」

　　女孩的名節重要，未出嫁就與男人交合，是會被傳得很難聽的！

　　「你覺得有可能嗎？」

　　「為什麼不行？」

　　「我剛聽夫人說，已經在為少爺挑選成親對象，這幾日就會有消息了。」

　　少爺要成親了？月兒訝異。

　　「但……但就算如此，還是可以將小花姑娘納為侍妾啊！」月兒天真的道：「少爺那麼喜愛小花姑娘，一定行的。」

　　「我可不這麼認為。」

　　「怎麼說？」

　　「少爺若真有意將小花姑娘納為侍妾，早在他要了小花姑娘時，就可以跟主子們提了，可是他卻一直不說，是為了什麼？」

　　「是為了什麼？」她不明白。

　　「因為他沒那個意思！」小周搖頭，「打一開始，少爺就說小花姑娘是寵物，寵物的地位就像那些小狗小貓，你再喜愛小狗小貓，也不可能跟小狗小貓成親！所以我說少爺壓根兒沒有娶小花姑娘的意思。」

　　「那小花姑娘不就很吃虧？」

　　「哪吃虧了？要不是少爺，小花姑娘早就餓死街頭，哪像現在，吃得飽、穿得暖。」

　　「你這樣說好像也對……」可又好像不太對……

　　「最好的結果就是少爺娶了正室後，也替小花姑娘尋門親事嫁出去，要不我怕少夫人見小花姑娘得寵，心中會吃味，對小花姑娘不利。若不是這樣的結果，也有可能少爺娶了親之後，就不再疼小花姑娘。要知道，小花姑娘在府中的地位是靠少爺撐腰，若少爺不喜愛她了，她沒名沒分，又沒有一技之長，日子恐怕難過。」

　　「可是小花姑娘都委身給少爺了，誰會娶她呢？」

　　小周沉默了會，低聲道：「一定會有人願意的。」

　　什麼？！月兒愕愣。

　　「若是真的喜愛一位姑娘，才不會管她的出身、地位、年紀，是否完璧。」小周定定的望著她，眸色堅定。

　　小周這樣說的意思是……

　　「哈哈！我說笑的啦！」像是倏地意識到自己說了啥，小周紅著臉，故意誇張的大笑，「你別想太多，別想太多啊！」

　　為掩飾尷尬，小周加快了腳步。

　　難不成……

　　小周對小花姑娘有意思？

　　月兒呆住了。

　　小周喜歡小花姑娘？

瑋儀

第三章

　　綠色蜜棗凌空丟出，一道白色的身影竄起，準確無誤咬住小巧的棗子，再利落落地。

　　「小花真棒！」佟笑遇讚賞的拍手。

　　領了稱讚的小花開心的跑上前，咬下一口蜜棗後，再湊到佟笑遇嘴邊，他就著她咬過的地方，跟著咬了一口。

　　「好不好吃？」小花問。

　　「好吃，你咬過的地方最好吃。」佟笑遇揉揉她的後腦勺，又揉揉她的後頸，眸光滿是溫柔。

　　「嘻！」小花嬉笑一聲，再咬一口，然後要佟笑遇跟著一起將蜜棗啃光。

　　一旁端著一盤蜜棗，才剛入府的丫鬟苗兒看得是目瞪口呆。

　　眼前明明是兩個人，還是正青春年華的年輕男女，她怎麼好像有種看到主子陪著狗兒玩的錯覺。

　　苗兒靠近月兒，輕聲問：「月兒姊姊，少爺跟小花姑娘常常這樣玩嗎？」

　　「是啊！」月兒點頭。

　　「可是這樣玩不是很怪嗎？」

　　人跟人之間，會玩這種你丟我撿的遊戲嗎？更何況不是聽說少爺最寵愛的就是小花姑娘，怎麼看起來跟寵愛一個寵物差不多呢？

　　「不會啊！因為小花姑娘是少爺的寵物。」

　　「啊？」還真的是寵物？「可是小花姑娘不是個姑娘家嗎？」

　　難不成她是狐狸精變幻成人？

　　「小花姑娘是少爺少時撿來的孤兒，他說她是寵物，誰也拿他沒辦法！你沒發現，小花姑娘雖然住在府中，擁有自己的院落，還可以跟主子們一塊上桌用餐，可就是沒人尊喊她『小姐』，而是喚她『姑娘』，就是因為她在府中的地位不同於一般人。」

　　「原來如此。」苗兒點頭表示瞭解。

　　原來小花姑娘真的是名「寵物」啊！

　　這佟少爺也真奇特，竟然養了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當寵物！有錢人家的想法還真是與眾不同。

　　「再拿顆棗子來。」佟笑遇轉頭吩咐。

　　苗兒自盤中拿了顆棗子，心想，既然小花姑娘是寵物，那直接丟給她不就得了。

　　「小花姑娘！」苗兒高聲喊著，同時將手上的棗子丟出去。

　　棗子成拋物線狀丟出，小花才剛有反應，冷不防的，一具高壯的身軀便擋在她前方，抬手怒將空中的棗子硬是攔劫下來。

　　五指一個用力，硬脆的棗子竟在他掌中碎裂。

　　「你是哪根蔥哪根蒜？誰允許你跟我的小花玩的？」佟笑遇怒火沖天上前，俊美的五官籠罩著一層黑霧，眸中殺氣驚人。

　　「少……少爺……」苗兒嚇傻了，呆愣當場。

　　「快跪下討饒啊！」深知大事不妙的月兒連忙提醒苗兒。

　　然而苗兒沒看過變臉這麼快的人，明明剛還是個跟小花姑娘有說有笑，神色佈滿柔情的男人，怎知一轉過臉來，臉色就像剛喝了一缸墨汁似的，她的後頸發著寒，全身僵直，不知所措。

　　「小花是什麼身份，你又是怎樣的卑賤身份？你若是想死，我馬上找人幫你人頭落地，或者來個五馬分屍，還是砍掉四肢當人彘？看你要哪一種，我統統如你所願！」手上的棗核準確無誤的丟上苗兒的額心，那兒很快紅腫一片，「說呀！你想怎麼死？」

　　「快跪下啊！」月兒看苗兒嚇得完全不知該如何反應，索性幫她一個忙，腳尖踢了她膝窩一腳，猝不及防的她便趴跌在地。

　　這一摔，終於將苗兒的神智給摔回來了。

　　「少爺……奴婢不是故意的！」苗兒驚恐得眼淚撲簌簌直落，不斷磕頭，「求少爺饒了奴婢！求少爺饒了奴婢！」

　　「饒你？我有這麼好說話嗎？」

　　「少爺，苗兒是新來的……」

　　「你敢替她說情，就與她同罪！」佟笑遇怒瞪月兒。

　　月兒連忙閉緊嘴巴，就只差沒縫上針線。

　　「說！想怎麼死？」佟笑遇抬起的腳正要踹上苗兒的背，這時，一名家丁氣喘吁吁的從花園的入口跑來，叫喚著他。

　　「少爺，夫人有事找你。」

　　「什麼事？」佟笑遇不悅的回首，收腳前還不忘先踹搞不清楚狀況的奴婢一腳。

　　「奴才不知。」家丁搖頭，「夫人在房內等你，說有要事，還請你馬上過去。」

　　「真是麻煩！」佟笑遇嘖了聲，對月兒道：「好好照顧小花姑娘。」

　　「是的，少爺。」

　　「這賤人交給你發落。」他再踹了地上的苗兒一腳。

　　吃痛的苗兒不敢有任何反抗，更不敢縮回被踢的手來。

　　「好的，少爺。」月兒垂首領命。

　　佟笑遇轉過身，捏捏小花粉嫩嫩的腮頰，「我去看看娘有啥事，待會再回來陪你。」

　　「好。」小花點頭，又說：「晚上你陪我出去逛逛好嗎？」

　　「好，你想怎樣都行。」

　　「那我等你。」小花踮起腳尖，在佟笑遇頰上親了一口。

　　「乖。」佟笑遇蜻蜓點水般淺嘗嫩唇，「馬上回來。」

　　兩人宛如要長久別離，十年不見般，依依不捨的親了又吻，廝磨了好一會才分開。

　　佟笑遇走了，似五體投地跪地的苗兒還是沒那個膽子起身，就連抬起頭都不敢。

　　她哭得用力，怕自己小命真的不保，全身顫抖。

　　小花走上前來，蹲在地上，撿起一顆棗子。

　　「小花姑娘……」月兒欲言又止。

　　小花將手上的棗子在衣服上擦了擦，咬了一口，「還好，沒有摔爛。」

　　「小花姑娘，苗兒……苗兒她要怎麼處置？」月兒問。

　　「少爺不是說交給你處置嗎？怎麼問我呢？」小花抬首，笑得天真無邪。

　　「奴婢不曉得該怎麼辦，所以想問小花姑娘。」

　　「小花姑娘，請饒了奴婢！」苗兒不住磕頭。

　　小花撿起散落的棗子，放回木製圓盤，「月兒想怎麼辦就怎麼辦吧！我只是寵物，沒有權利決定的。」

　　她始終面帶著微笑，教月兒弄不清楚她真正的心思。

　　說來，她在小花姑娘身邊服侍也將近十年的時間了，小花姑娘看起來單純天真，又好像有點傻傻的，可有些時候，她又覺得小花姑娘高深莫測，與人相處總是隔了層紗，看不真切真正的她。

　　仔細想想，有誰能一天到晚保持著微笑呢！可是小花姑娘就能，偶爾佟笑遇故意惹她生氣，她也只是嘟嘴大發嬌嗔，可是只要再哄哄她，她又是愛嬌的模樣了。

　　而她對待她們這些下人，也一樣的溫和有禮，可若像今天這樣出了事情，她就像個局外人般，立在一旁冷眼旁觀，就算問她意見，她也推得一乾二淨。

　　她對自己的地位十分有自覺，但並不是每個人都像少爺一樣將她當寵物，至少小周不是。

　　想到小周明明知道小花姑娘跟少爺有親密關係，卻還是願意接受她，月兒的胸口不由得一陣緊。

　　小花姑娘這麼美，就算不是完璧，也一樣讓人心動。

　　「月兒姊姊……」苗兒朝月兒猛掉淚。

　　月兒想了想，吩咐一旁的家丁，「把苗兒關入柴房，不給她飯吃，明兒個中午再放她出來。」

　　「謝謝月兒姊姊！」苗兒欣喜的猛點頭。

　　不用人頭落地，實在太好了！

　　「你這幾天先別讓少爺見著，去廚房或洗衣房忙吧！」為預防萬一，月兒不忘叮嚀。

　　「苗兒會記著的。」

　　「走吧！」家丁催促。

　　平坦的草皮上，就僅剩月兒跟小花兩個人了。

　　小花手端著放棗子的木盤，坐在草地上啃著棗子曬太陽，月兒見狀，跟著坐在她身旁。

　　「給你。」小花拿了顆棗子給月兒。

　　月兒搖頭，「小花姑娘吃就好。」

　　這是少爺的棗子，她可沒那個膽真的拿來吃。

　　「噢！」小花也不強迫，遙望天上白雲朵朵，一刻不停歇的啃食蜜棗。

　　「小花姑娘。」

　　「什麼事？」

　　「小花姑娘年紀也不小了，有想過未來的事嗎？」

　　「未來？」小花偏過頭看著身旁的月兒，好像這兩個字很深奧似的。

　　「就是你也到了可以成親的年紀了，想不想嫁給少爺？」

　　「我是寵物。」小花淡道。

　　「也許小花姑娘無法成為正室，但我想，少爺應該肯納你為妾的。」

　　從沒見過少爺如此疼寵一個人，她相信少爺將來一定會納小花姑娘為妾！

　　「我是寵物。」小花的音調裡多了幾分強調。

　　「難道小花姑娘都未想過成親的事嗎？找個男人托付一生？」

　　小花靜默了一會後忽道：「飯館的老闆。」

　　「什麼飯館的老闆？」月兒聽得一頭霧水。

　　這根本是答非所問吧！

　　「上次我們不是出門去買好吃的杏花糕嗎？」小花興奮道：「還記得義民街有家飯館的菜好好吃！」

　　「噢！」月兒記起來了，「你是說那家悅客飯館？」

　　「對！真要成親，就嫁給飯館的老闆，這樣一輩子都有飯吃。」小花露出好滿足的表情。

　　「但是嫁給少爺也一樣有飯吃啊！」

　　小花蹙眉，「我想嫁飯館的老闆！」

　　「你不想嫁少爺？」她萬萬沒想到小花姑娘竟然不想跟少爺成親！

　　既然如此，為何又要委身於少爺？月兒不懂。

　　「飯館老闆一輩子都得做飯，小花就一輩子有飯吃。」

　　月兒忍不住勸起她來了，「小花姑娘，少爺是佟家唯一繼承人，他的資產可是飯館老闆比不上的，嫁給少爺，不只一輩子有飯吃，而且還都是山珍海味，遠勝過飯館老闆太多太多了。」

　　只要小花姑娘嫁給少爺，某個暗戀她的人就會死心了！

　　「那不然嫁點心鋪老闆！」小花咬了一口甜甜的蜜棗，「每天都有好吃的點心，好棒！」

　　「小花姑娘，你怎麼腦子裡都是吃的？點心鋪老闆只能給你點心吃，但不能給你蜜棗，可是少爺可以啊！」

　　「那就嫁蜜棗老闆！」

　　月兒都快被小花給弄暈了。

　　小花姑娘該不會真的傻兮兮的吧？就算她只是個丫鬟，也曉得小花姑娘提的那些「老闆」，沒一個比得上少爺啊！

　　「算了，不同你說了，怎麼說都聽不懂。」月兒無力的歎了口氣。

　　「我想睡了。」放下手上的棗核，小花直接側躺在草地上睡覺，蜷縮得像一尾煮熟的蝦。

　　「我去房裡幫你拿毯子來。」月兒起身。

　　像小花姑娘這樣想吃就吃，想睡就睡的閒適與自由，說不定將來的少夫人都還沒她好命呢！

　　難怪她只想當寵物！月兒有些無奈的聳肩。

　　
　　佟夫人一見兒子入屋來，即興奮的迎上。

　　「兒子啊！我有好消息要告訴你。」

　　「什麼好消息？」

　　「把東西拿過來。」

　　一旁的丫鬟聽到吩咐，拿了幾份卷軸過來。

　　「娘請了媒婆去打聽，挑了這幾家姑娘。」佟夫人攤開卷軸，「這都是城內幾位年輕貌美又賢德的大家閨秀，夠資格當上佟家的當家主母。」

　　原來將他叫來，是為了親事！

　　「娘，我還不想成親。」佟笑遇撥開卷軸，連瞧都不想瞧。

　　「你也不想想你都幾歲了，還不成親！」佟夫人瞪視他，「咱佟家就你一個獨生子，讓你任性到二十歲，已是最大寬容，你不趕快娶親，替佟家開枝散葉，難不成要佟家斷在你這一脈？」

　　「娘，你這是在詛咒你兒子早死？」

　　「我怎麼可能是這意思！」不肖子，竟曲解她的話，「你一整天跟個寵物混在一起，是能混出什麼名堂來？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跟你寵物之間什麼該做不該做的全都做盡了，如果她真是個寶，也該有孕生個子了吧！可事實證明，她連個屁都沒有，為娘怎麼可能不操心？」

　　「也許是我生不出來。」佟笑遇涼涼道。

　　「胡扯！」佟夫人氣得眉毛打結，「我的兒子怎麼可能生不出來！算命的說，你命中有兩個兒子，誰說無子的！」

　　「那表示時間未到。」

　　「那表示你該娶你命中真正的妻子好為佟家開枝散葉。」

　　「不然你拿小花的八字去算啊！算她命中是否真注定無子。」

　　「小花連到底今年幾歲都不清不楚，又怎麼可能曉得她的八字。」

　　「反正我現在無心成親啦！過幾年再說。」他揮揮手，準備離開。

　　「你該不會真的只想娶小花吧？」佟夫人咬牙。

　　那女孩就一張皮相好看，身體還是靠佟家用了大量的補品才補好的，但她呆呆傻傻的，腦子這東西可不是喝補品就有用的，一個傻女人生的孩子會聰明到哪去？

　　這樣的女人哪有資格當佟家的當家主母！

　　「我並不想娶小花。」

　　「你不想娶小花？」佟夫人心中大喜。

　　她一直以為兒子是因為專情於那來歷不明的女孩，才不肯娶親，沒想到兒子壓根兒不想娶對方。

　　還好，兒子腦袋還是清楚的。

　　「是啊！我打一開始就沒娶小花的打算。」

　　太好了！佟夫人難掩欣喜，「那這些畫像……」

　　「但我也不想娶別的女人。」

　　「笑遇！」他是故意在跟她唱反調嗎？

　　「娘，既然算命的都說我命中會有兩子，那表示就算我五十歲再成親，也一樣生得出兒子，又有什麼好擔心的呢！」要耍嘴皮子，娘親哪耍得過他！

　　「你……」佟夫人氣得說不出話來。

　　「放心，娘，你身強體壯，估計活到七老八十沒問題，兒子一定會在你過去之前，生下孫子讓你沒有掛恨的。」

　　「混帳！不肖子！」佟夫人快氣壞了。

　　「沒事的話，兒子離開了，娘保重。」

　　不管身後的佟夫人再怎麼怒氣衝天，佟笑遇還是沒當一回事的走了。

　　成親？他才不想招惹這麻煩事！

　　父親以前常說，娘在嫁給他之前，個性多溫柔婉約，每次見到他都會害羞臉紅，就是那羞怯的模樣讓父親為她傾心。

　　可這些話聽在佟笑遇耳中，卻是不可思議的故事一個。

　　打他有記憶以來，娘除了在奶奶面前像個唯唯諾諾的小女人外，其它時候根本是隻母老虎，動不動就生氣，一不順心就生氣，而且個性還十分霸道，要不是他個性比娘還要強硬，早在他十六歲那年，就被安排娶了一個母老虎回家。

　　女人婚前婚後差那麼多，他才不想娶個母老虎讓自己不開心。

　　小花是只寵物，所以她從不曾不開心過，她總是笑著依偎在他懷中，甜甜蜜蜜的與他嬉笑打鬧，這樣多好！

　　可是誰也沒辦法保證小花會不會跟他成親之後，就從可愛的小花狗狗變成可怕的小花老虎！

　　想到小花的臉變成跟母親一樣，齜牙咧嘴，氣質盡失，他就忍不住打起顫來。

　　還是維持現況就好。

　　為了讓小花永遠可愛，他絕對絕對不會跟小花成親的！　

　　「少爺說他不想跟小花姑娘成親？」月兒傻眼。

　　在下人居住的房舍中，月兒與佟夫人的隨身丫鬟之一旻兒同房，今晚旻兒未輪到服侍佟夫人就寢，無須睡在後面的小屋，故兩個女孩一起窩在房間內，邊吃點心邊聊天。

　　「對啊！我親耳聽到少爺說的。」旻兒指著自己的耳朵，「我還以為少爺是因為獨鍾情小花姑娘才遲遲不肯成親，沒想到他根本無意娶小花姑娘！」

　　月兒低首靜默。

　　少爺不想娶小花姑娘，而小花姑娘也不想嫁少爺，那……那小周不就有希望了嗎？

　　那……那她該怎麼辦才好？

　　未察覺月兒心事的旻兒自顧自說下去，「我覺得小花姑娘很可憐，小花姑娘打小就跟少爺在一起，咱府中的人誰不知道他們之間早就有夫妻之實，可少爺又不想娶小花姑娘，不清白的小花姑娘還嫁得出去嗎？」

　　「小花姑娘也不見得想嫁少爺。」月兒低聲道。

　　「什麼？」旻兒訝然，「這怎麼可能！若我是小花姑娘，一定嫁定少爺的。」

　　「可小花姑娘不是你啊！」

　　「為什麼小花姑娘不想嫁少爺？」旻兒好奇的問。

　　「我也不知道。」月兒攤攤手，「她說她是寵物，也許她覺得寵物不應該嫁給人吧！」

　　「但她其實是個人啊！」

　　「所以我才說我不知道嘛！」

　　「小花姑娘真是個怪人，難道少爺一直說她是寵物，她就真的認定她是寵物了？」

　　「也許吧！」月兒根本搞不清楚小花是怎麼想的。

　　「嗯……」旻兒思索了好一會，「我好像曾聽說夫人在小花姑娘入府的時候，就曾經警告過她別想坐上少夫人的位置。」

　　「真的假的？」

　　「我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啦！那是好久以前聽說的，而且我也被警告過不准講出去，所以你也要守口如瓶喔！千萬不可以被任何人知道。」

　　她在夫人身邊也多年，自然知道很多外人不曉得的內幕，可要當好一個貼身丫鬟，嘴巴當然要緊，若一聽到小道消息就四處宣傳，她早就被踢出去了。

　　「嗯！」月兒用力點頭。

　　「而且小花姑娘並不是真沒有親人，聽說她是有弟弟的。」

　　「真的假的？」天！這可是天大的驚人消息啊！「那她弟弟在幹嘛？」

　　既然小花姑娘有弟弟，為何不將他也一起帶進府來？依少爺對小花姑娘的疼寵程度，應該會答應才是。月兒想不明白。

　　「我後來又聽說，她弟弟好像在城內開飯館。」

　　「飯館？」

　　我想嫁飯館的老闆。

　　小花下午時說的話，突然在月兒的腦海中響起。

　　「聽說的啦！」聽說就是不確定咩！

　　「該不會叫悅客飯館吧？」

　　「為什麼是悅客飯館？」連飯館名字都有，難不成月兒也有小道消息？

　　「因為……因為小花姑娘說那間飯館的飯很好吃。」

　　「這我就不清楚了。其實我也記不太清楚是開飯館還是開點心鋪的，反正跟吃的有關就是了。」

　　不對！如果悅客飯館是小花姑娘的弟弟開的，哪有姊姊會嫁給弟弟的！一定只是巧合而已。

　　可小花姑娘有弟弟……

　　這實在太讓她震驚了。

　　突然之間，那美歸美，卻讓人覺得飄渺抓不住的小花，在月兒心中，有了一個完整屬於人的輪廓。

瑋儀

第四章

　　紗帳內，兩具年輕的胴體交纏。

　　小花跪伏在佟笑遇的身上，圓臀對向他的臉，高高翹起，而他的手掰開艷美的私花，靈活的舌尖來回刷弄花瓣內側，品嚐花瓣的柔嫩。

　　小花也沒閒著，兩隻小手一起捧住高昂粗碩的陽物，小嘴竭盡所能的大張，含吐他的粗長，上頭沾滿了口中的香津，濕淋淋的，微光閃爍。

　　「小花……再用力一點……對……再用力……」

　　小花依著他的吩咐，拚命的吸吮，嫩頰都吸得凹陷了。

　　「好了，小花，轉回來。」佟笑遇放開手，小花立即轉身，正對著他，「坐下去。」

　　她握著粗長，引領向自個兒的小穴，先將頂端擠入緊窒的穴口，再慢慢的坐下。

　　窄小的甬道被填滿、撐大，激擦過花壁的快感讓她低喘，無須他吩咐，即自動起落。

　　「小花，很好，你越來越棒了……」佟笑遇抬手抓住上下晃蕩的乳波，大力揉搓。

　　他頭一次要了小花，是在一年前。那一次，小花正在沐浴，他偶然闖入。

　　平時兩人玩歸玩，親親抱抱常有，對於日漸成熟的胴體自然懷有無限遐想，但尚未引爆他衝動的點。就在他親眼見到那嬌美無瑕的白皙粉軀時，慾望的開關整個被打開了。

　　他盯著她，黑眸因濃沉的情慾而微紅。

　　她被他盯著，感到害羞的將半張臉沉入水中，卻未有任何遮掩的動作。

　　慾火在胯下處熊熊燃燒，熱得他當下脫掉身上所有的衣物，踏入浴盆中。

　　「我幫你洗。」他低聲在她耳畔道，唇順勢含上軟軟的耳垂，她怕癢的肩頭一縮，身子竟整個往他靠了過去。

　　隆起的雪胸在他胸口處磨蹭，大腿有意無意的擦過他的慾望，他再也無法忍耐，放肆的吻過嬌軀身上的每一處，水花因為激烈的動作而四濺，紅色的血花在浴桶內飄浮……

　　小花的性愛技巧，由一開始的懵懂無知、青澀，一直到現在已是純熟，她願意陪他玩任何遊戲、任何姿勢，她的緊窄總能帶給他每一次爆炸性的快感，就像現在……

　　「啊……小花……」她將他的分身攪扭得好舒服啊！

　　「啊……啊啊……」小花失神的拚命搖動臀部。

　　她搖得越是激烈，表示她的高潮亦即將來臨。

　　他繃起了大腿根部，逼迫快意聚集，與她一起共赴雲雨之巔。

　　爆發過後，小花的身子整個變軟，倒在他身上，花穴內壁仍猶自抽搐著，將他的分身緩緩擠了出來。

　　大手輕拍著她光潔的背脊，佟笑遇低聲說著今日一整天所發生讓他印象深刻的事，這是他睡前的習慣，而她總是安靜的聽著。

　　「我娘又來煩我成親的事了。」

　　聞言，小花那總是波瀾不驚的眸輕顫了下。

　　「告訴她好多次了，她還是不肯罷休，今天甚至還問我，是不是因為只想娶你，所以才不肯娶親，真是笑死我了。」

　　厚實的胸腔內滾著笑浪，她輕抿著嘴，曉得接下來他會說什麼。

　　「小花是寵物，哪有人會跟寵物成親的！我才不要我的可愛小花變成母老虎！」拉拉她的柔軟髮絲，他又續道：「我娘真正關心的，才不是成不成親的事，而是想抱孫子，想看到佟家的後代出生。我看我乾脆去找個女人生兩個孩子給她好了。」

　　他寧願找別的女人生孩子，就是不肯找她……她其實早就清楚，心口卻還是因此酸澀。

　　趴伏在胸口的小臉抬起，直勾勾盯著他的眸未完整掩飾心中的悲慼。

　　「怎麼，你不贊成？」

　　被他看出來了？小花連忙搖頭，「可你還是得娶幫你生孩子的女人啊！不然孩子就沒有娘了，很可憐的。」

　　想起小花就是打小沒有爹娘照顧，最是明白那種苦痛，佟笑遇眼神放低柔，「也是，孩子沒有娘很可憐。要不，小花生兩個孩子給我娘吧！」

　　「不要！」她用力搖頭，「這樣我就不能陪你玩了。」

　　她一向曉得他要的答案是什麼，她只能順著他要的答案去說，否則她就有可能再也不准陪在他身旁。

　　府中一堆丫鬟欣羨她得寵，其實只有她自己明瞭，她每日是多戰戰兢兢的在伺候著她的「主人」。

　　她是寵物！只是名寵物！

　　不可有任何奢求，更不能忘記自己的身份地位。

　　「也對，你若懷孕了，咱們就不能像這樣想玩啥就玩啥了。」他頓了頓，試探的問：「小花，你會想嫁給我嗎？」

　　小花反射性的搖頭。

　　「哈哈……小花若真嫁給了我，成了母老虎，我就再也不疼小花了。」

　　她就怕他再也不疼她、不愛她……

　　「小花不嫁笑遇！」小花斬釘截鐵道。

　　「我的好小花，就你最瞭解我！」他抱著她翻過身，睡在她的右側，「好了，小花，該睡了，我困了。」

　　小花調整姿勢，嬌小的身子整個窩進他的懷裡，貼近他的胸膛。

　　耳側的胸腔內，心臟平穩的跳動著，顯見抱著她的男人已經入睡。

　　她明白他，因為他所有的事都會同她說，不管喜怒哀樂，當然也曉得他不想成親，只想玩世不恭的遊戲人間是為了什麼。

　　我不會變。她在心中默默的說。

　　我永遠會照著你最想要的性格與模樣陪你在一起。

　　永遠都不會變……　



　　「月兒，我們去悅客飯館吃飯。」瞧見悅客飯館的招牌，小花回頭欣喜的喊。

　　「好好好，我的好姑娘，你別用跑的啊！」月兒在小花身後急急追趕。

　　大太陽掛在頭頂，仲夏的高溫曬得月兒渾身是汗，可小花卻是一身清爽，她真懷疑小花是不是根本不會流汗的。

　　走近悅客飯館，外頭趴著一隻躲在陰影中的狗兒，同樣熱得直伸舌喘氣，可前方的小花卻連以袖扇風的手勢都未曾出現。

　　小花姑娘果然是仙人等級！月兒抹掉額上的汗水，踏入飯館，而小花早就已就定位，手拿著筷子，小小的螓首昂得高高，專注的瞧著櫃檯上方的菜單。

　　白日，佟笑遇需去佟家木材行上班，而一整天不是吃就是睡的小花偶爾興起，會溜出大宅到城中閒逛，當然她逛的地方也都與食物有關。

　　平常總見她懶懶沒精神的樣子，其實體力比她這個奴婢還好，一路未見她停歇，反而是月兒追得快要累垮了。

　　一屁股坐上椅，月兒先喘了口氣，招呼小二，「先來壺茶。」

　　她快渴死了！

　　「月兒，你說，咱們點個鹹蛋苦瓜、香絲雪耳、糖醋甜椒排骨、椒麻雞片，再來個冬菜蝦仁羹，如何？」

　　如何？有必要問她如何嗎？這些菜夠餵飽一家子了！也只有小花姑娘有那個能耐一個人嗑掉四人份的菜！

　　「小花姑娘開心就好。」

　　「好。」

　　小二適巧送茶水上來，小花連忙點菜。

　　「給我們來鹹蛋苦瓜、香絲雪耳、糖醋甜椒排骨、椒麻雞片、冬菜蝦仁羹，還有兩碗大滷麵。」

　　「一碗大滷麵就好！」她哪吃得下那麼多！

　　「月兒不吃麵嗎？」

　　「我吃菜就好。」月兒乾笑。

　　「這裡的大滷麵很好吃！」小花水眸眨巴著希冀。

　　「我吃不下那麼多的。」不是每個人都像她一樣有個無底洞大胃。

　　「好吧！」小花有些失望的對小二說：「那大滷麵就改一碗吧！」

　　沒人陪著一起品嚐香氣四溢的大滷麵，還真有點寂寞呢！

　　喝了口茶，解了乾渴的喉嚨，月兒忽爾記起小花曾說過想嫁給悅客飯館的老闆，再想起旻兒提起過的八卦，她忍不住回首偷偷觀察在櫃檯忙著的老闆。

　　老闆長得高挑挺拔，體格不錯，可容貌看起來卻普通平凡，就是一般路人的樣子，怎麼看，都不像與擁有絕世美貌的小花姑娘是同一個爹娘出生。

　　也許不是悅客飯館，而是其它飯館的老闆？

　　可如果小花姑娘的弟弟真的在樂喜城經營生意，小花姑娘沒理由不去探望啊！還是說，她有原因得瞞著，而她老是往賣餐食的店跑，就是為了偷偷看弟弟一眼？

　　眾多的可能性在月兒腦中閃過一個又一個，不自覺的，竟然盯著櫃檯的老闆發愣。

　　櫃檯的老闆發現有個面貌圓潤，外型秀氣的姑娘家一直盯著他瞧，不自在的臉紅了。

　　坐在月兒對面的小花好奇的看著發呆出神的月兒，纖指輕敲她的手背，「月兒！月兒！」

　　月兒回過神來，「什麼事？小花姑娘。」

　　「你是不是喜歡悅客飯館的老闆？」

　　月兒愕愣瞪眼，「怎麼可能？」

　　「可是你剛剛一直盯著老闆瞧，瞧得老闆臉都紅了。」

　　不會吧？月兒窘得低下臉，不敢再往櫃檯那多瞧上一眼

　　「我……我是在想事情啦！不是在看老闆。」

　　「原來如此，我還以為月兒移情別戀了。」

　　「移情別戀？」為何突然有此一說？

　　「就是不喜歡小周，改喜歡……」

　　「小花姑娘！」月兒紅著臉，氣急敗壞的低嚷，「請不要胡說！」

　　「我把你跟小周湊成對如何？」

　　「請不要亂點鴛鴦譜！」

　　「笑遇應該可以幫你們這個忙。」

　　「小花姑娘，小周並不喜歡我，請你不要亂配對。」麻煩把她的話聽進去。

　　「小周不喜歡你？」小花偏著頭，一臉不解，「可是我看小周與你挺有話聊的。」

　　每次兩人湊在一起，小周就與月兒聊個沒完啊！

　　「這……」小周跟她聊的，十句有八句都與小花有關，這教她怎麼說出口！「反正小花姑娘別管那麼多，與其管奴婢的事，倒不如先擔心自己的。」

　　「我有什麼事要管？」小花不解的指著自個兒鼻尖。

　　「小花姑娘真的一點都不想嫁給少爺嗎？你不覺得你跟了少爺這麼久，少爺怎麼說都該給你一個名分吧？要不萬一以後少爺真成了親，你在佟家的地位將有所變化，說不定少爺再也不會寵你了，到時你該怎麼辦？」月兒壓低嗓音，「你已非完璧之身，無法再尋得好人家了！」

　　只有讓小花姑娘嫁給少爺，小周才會死心，這樣她才會有希望啊！

　　小二送上大滷麵，小花開心的拿起筷子，唏哩呼嚕吸了一大口面。

　　「大滷麵好好吃！我就愛悅客飯館的大滷麵！」

　　「小花姑娘！」月兒急道：「你有沒有聽到我剛才說的話？」

　　她已快二十四歲了，對自個兒的親事也很急，可無奈意中人心中有別人，若小周未對小花姑娘斷念，她的情意就沒法獲得回應了啊！

　　「月兒，你好煩，不要一直說這些無聊的話題。」最近，月兒不知怎麼搞的，很愛慫恿她去跟笑遇要一個名分，教她聽了就心煩，「菜上來了，你快吃菜吧！」

　　月兒熱得胃口盡失，眼前的菜餚即使散發著香氣，可那熱騰騰的蒸氣就讓她覺得又是一頭汗。

　　「小花姑娘，我是關心你，我怕你失寵之後下場淒涼啊！你不想再跟小時候一樣，流落街頭，連飯都沒得吃吧？」

　　小花撈面的手幾不可查的停頓了下。

　　「少爺連一個名分都不肯給你，可見你在少爺心中也並不是那麼重要，哪一天就有可能被取代了，你應該要未雨綢繆才是。」

　　「我知道了。」小花抬頭，帶笑的眸滿是訕笑意味。

　　「小花姑娘知道就好。」總算勸說成功了！

　　「月兒是怕我失寵後，你也沒工作對吧？好嘛！我今晚就跟笑遇說，叫他把你許配給小周，你有了依靠，就不會這麼愛囉唆了。」

　　「小花姑娘！」她到底有沒有聽懂啊？

　　「兩個愛囉唆的人湊在一塊，真是絕配呢！」

　　「小花姑娘……」見她忙著吃東西，嘴巴塞得鼓鼓，根本無心理解自己的好意，月兒無奈的閉嘴。

　　她費盡心思勸說，小花姑娘怎麼就聽不進去？

　　她人是真的傻吧！傻到不曉得該為自己算計，為未來打算，傻到安於現狀，以為自己能得寵一輩子！

　　若少爺改變心意決定成親，少夫人哪可能任憑少爺愛寵一個沒名沒分的女人！而且誰又能保證少爺會不會轉寵少夫人，將小花姑娘徹底冷落了。

　　她實在太沒有危機意識了。

　　「如果……」月兒有些扭捏道：「將來小花姑娘失寵了，而月兒也許了人家，到時會照顧小花姑娘的。」

　　小花姑娘平日待她極好，把她當成好姊妹看，有好吃的會分她共享，有好玩的會邀她玩樂，若小花姑娘真的落難，她絕對不會坐視不管的！

　　小花訝異的瞪大眼眸。

　　「但我先說在前！」月兒連忙加上但書，「到時小花姑娘可不能像現在這樣無止盡的一直吃吃吃，月兒養不起的。」

　　小花輕笑出聲。

　　「月兒放心，小花不會失寵的！」小花很有自信的說。

　　她相信只要她不變，她就不會失寵的。笑遇曾經如此信誓旦旦的保證過。

　　她相信他，相信他的一切。

　　月兒面露幽色，暗中低歎。

　　小花姑娘果然是傻的呀……

　　

　　「小花！」剛歸家的佟笑遇才揚聲高喚，就看到一個輕巧的身影奔進院落，帶著滿臉歡欣的笑意，朝他衝過來。

　　佟笑遇壓低身子，兩手大張，小花利落的跳上他的身，將他抱個滿懷。

　　「說，你是怎麼每次都知道我回來的？」

　　「笑遇回家的時間都差不多啊！」纖指指向天，「我只要看太陽就曉得了。」

　　「這麼聰明？」

　　「才不，小花傻傻的，只知道這事而已。」她撒嬌的偎進他的懷中。

　　「猜猜我今天為你帶什麼回來？」

　　「綠豆糕？」

　　「不是。」

　　「粉圓涼水？」

　　「這次不是吃的！」

　　「不是吃的？」小花面露失望，「那是什麼？」

　　「瞧你失望的，沒吃就不開心了？是不是豬啊！」

　　小花食指頂著鼻，「小花是豬啊！齁齁……」

　　「小花是只怎麼也吃不胖的豬。」他揉揉她的手臂，「每天吃這麼多，到底吃到哪去了？」

　　都不長肉。

　　「笑遇不喜歡小花瘦瘦的樣子嗎？」水眸充滿擔憂的望著他。

　　「小花怎樣我都愛。」

　　「那就好。」她開心的咧嘴笑，「那你到底帶了什麼給我？」

　　「這個！」佟笑遇拿出一個密封的瓷瓶。

　　雖然是密封的，但隱約還是有香氣透出。

　　小花湊近聞了聞，「好香喔！難怪我剛才一靠近你，就覺得有股奇特的香氣。這是什麼呀？」

　　「這是從西域過來的香油，聽說是從花中提煉出來的，需要很多的花才提煉得出這樣一瓶。」

　　佟笑遇將封口打開，濃郁的花香即溢滿整間屋子。

　　「天啊！怎麼這麼香！」不知是不是香氣太過濃郁，小花覺得有些不適，甚至想作嘔，她連忙快速吞嚥唾沫，將那種不舒服的感覺強壓下。

　　這是笑遇特地拿回來給她的香油，她不可以表現出任何可能讓他失望或不開心的態度來。

　　他以指尖沾了些許，點在她的胸口處，「這樣，你真變成了一朵花了。」

　　「我現在是香香的小花了。」小花強忍不適笑道。

　　花香味縈繞鼻尖不去，不舒服的感覺更是強烈了。

　　「少爺。」一名丫鬟進屋來，「晚膳時間到了，請少爺跟小花姑娘到飯廳用膳。」

　　「我知道了，馬上過去。」

　　丫鬟退下，他的貼身丫鬟上前來服侍他更衣，小花趁這個空檔趕忙走出屋外，呼吸新鮮空氣。

　　「小花姑娘。」每次佟笑遇一回家，就被拋下的月兒進了院落，「是什麼味道？好香啊！」

　　「是西域來的香油……」小花再也忍不住，扶著屋牆乾嘔。

　　「小花姑娘，你怎麼……」

　　小花顧不得作亂的胃，連忙食指就唇，搖頭，「少爺在屋內。」

　　「但你……」不舒服不是該讓少爺知道嗎？

　　小花難受得無法說話，只好以眼神強硬要月兒閉嘴。

　　月兒從不曾見過小花的眼神如此銳利，驚愕得怔了怔。

　　乾嘔了好一會，不適感略退，小花這才輕聲道：「可能是花香太濃郁，讓我有點不舒服。這是少爺特地送我的東西，當然不可以讓少爺曉得那香油讓我想吐，懂了嗎？」

　　「懂……」

　　原來小花姑娘都是這樣勉強自己的？月兒恍然大悟。

　　「小花。」屋內傳來佟笑遇的叫喚，「你在哪？」

　　「我在這。」小花回身上前，沒事般的勾住佟笑遇的手臂，一塊前往飯廳用膳。

瑋儀

第五章

　　小花與佟笑遇一落坐，豐盛的菜餚就一一送上桌。

　　佟笑遇親手剪了最嫩最好吃的魚胸肉放置小花面前的盤中。

　　「謝謝。」小花笑得好甜好甜。

　　「不客氣。」佟笑遇擰擰她嬌俏的鼻頭，一臉愛疼。

　　一旁的長輩們看著兩個年輕孩子毫不避諱的甜甜蜜蜜，表情均寫滿不認同，佟老夫人甚至當眾翻了白眼。

　　「笑兒。」佟老夫人發聲，「我聽你娘說，你娘替你找來的那些好家庭出身的大家閨秀畫像，你連看都未看一眼？」

　　佟老夫人話中帶有譏嘲小花來歷不明的意思，小花裝作沒聽到，低首夾起一塊魚肉。

　　魚肉才靠近嘴，那股不適的作嘔感又湧上，她連忙深呼吸，勉強吞下。

　　「奶奶，我跟娘說過了，我還不想成親！」都已經不曉得說過多少遍了，家中長輩還是拚命想要他成親，讓他煩不勝煩。

　　「你幾歲了？」佟老夫人沉聲問。

　　「笑兒今年二十。」

　　「你打算玩到幾歲？」

　　「等我有了成親的意思，一定第一個告訴奶奶！」佟笑遇吊兒郎當的回道。

　　「你……」

　　佟老夫人正要發作，一旁的兒子連忙安撫，「娘，你別氣，笑兒年紀還小，現又學學著管理家業，所以才無心成家。」

　　「成家立業！成家立業！當然是先成家才立業，咱佟家基礎穩固，閉著眼也可以打理得好，怕啥！趕快成親生子才最重要！」佟老夫人不悅道，將怒氣全都發洩在兒子身上，發癢的拳頭真想直接揍上拿孫子沒法的兒子臉上。

　　「好好好，我再勸勸笑兒，行了吧？」佟老爺好聲好氣的安撫。

　　想想他這個夾心肉餅還真可憐，上有母親罵，旁有妻子念，就連兒子都不甩他，他乾脆剁一剁切一切，拿去市場當刈包賣算了。

　　好歹他也是佟家木材行的當家主子，在外只要他眼一瞪，誰敢不買帳？可是在內……唉！不提也罷。

　　「都是你寵的！寵得這樣無法無天，教他娶門妻子也要三推四阻，正事兒不做，就只會玩。」佟老夫人氣呼呼的瞪著「始作俑者」——一臉無知的小花。

　　一定是這丫頭片子說了枕邊風，孫子才遲遲不肯娶親！

　　這女的生得狐媚，孫子的人整個都被勾走了，看樣子除了從小花身上下手，沒其它法兒。

　　佟笑遇才不管長輩們的爭執主因都在他身上，置若罔聞的忙著將每道菜中最為美味的部分送上小花的盤中，沒一會，小小的圓盤就堆得老高。

　　「看看他『孝順』的對象，不是咱們，而是那隻狐狸精！」佟老夫人聲線壓得極低，只敢讓身旁的兒子、媳婦聽見。

　　罵歸罵，長輩的派頭擺歸擺，可小祖宗是她的心頭肉，是她最為寵愛的孫子，自有一回她說了小花的壞話，佟笑遇氣得翻桌之後，她就再也不敢直接在他面前說上小花半點不是，都只敢偷偷講，不讓他聽見，免得他又再次發飆。

　　佟老爺跟佟夫人聞言，均只能尷尬的笑。

　　能說什麼呢？

　　他們寵兒子，兒子寵「寵物」，不想讓被寵的不開懷，不是因為怕，而是因為太疼愛！

　　小花吃得極少。

　　佟笑遇雖因小花隱藏得好，未發現她的不適，卻發現她今晚食量銳減，大伙都已經吃得差不多了，但她碗中卻還有半滿的飯。

　　「怎麼吃這麼少？」大手貼上她的額，「身體不舒服？」

　　「沒有。」她搖頭，接著一臉興奮道：「我下午跟月兒去悅客飯館吃了很多，我們吃了大滷麵，還點了好多菜，可是月兒都不吃，只有我吃。」

　　說到這，她有些委屈的嘟起嘴。

　　佇立在一旁的月兒聽見他們的對話，眉心微微蹙起。

　　去悅客飯館吃飯明明是前天的事，小花姑娘怎麼會記成今天下午呢？

　　身為丫鬟的她，雖滿心困惑，卻也聰明的不對主子說的話予以否定。

　　「誰比得上你的大食量！」兩指一擰鼻頭，「下次別吃那麼多，要不然晚膳都吃不下了。」

　　「好。」她把尚完整的雞腿放至佟笑遇碗中，「那你幫我把雞腿吃完。」

　　「好，雞腿交給我吃。」他咬了一口腿肉。

　　「好吃嗎？」大眼充滿希冀的望著他。

　　「好吃。」

　　「嘻！」小花開心的笑了下，端起自個兒還剩一半飯量的碗。

　　她的胃像是有顆石頭頂在那，頂得她難受，剩下的飯是怎麼也嚥不下去。

　　「我吃不下了。」她放下碗，「我想先回房淨身，好嗎？」

　　「好，你先回房。」佟笑遇愛憐的捏捏她的嫩頰，低聲在她耳畔道：「洗香香等我。」

　　小花雙頰微紅，嬌羞的點了點頭。

　　「老夫人、老爺、夫人，不好意思，小花先離席了。」再不走，剛吃的晚膳就要全吐出來了。

　　「搞什麼！」小花才離桌，佟老夫人就發難，「長輩尚未離席，她就先走了！」

　　「奶奶，小花只是寵物，你幹嘛跟寵物計較。」佟笑遇夾起雞腿，把小花的「愛心」吃個精光。

　　才剛踏出屋外的小花聞言，眸光微闇，加快了腳步。

　　「寵物寵物寵物！」佟老夫人砰的放下筷，「你每次都用『寵物』這個理由，允許她在這個家無法無天，誰都沒放在眼裡！」

　　「她哪兒無法無天了？她是頂撞了奶奶還是忤逆了奶奶？或是對奶奶有任何過分無禮的動作了？」

　　「她……她她她……」仔細一想，還真的沒有。

　　那女孩其實安分，遇到人總是面帶笑容，有禮的打招呼，不曾生過事端，十分乖巧，要說有任何讓人不悅的舉止行為，也都是孫子帶的頭。

　　可換個角度想，若是沒有小花，說不定孫子會更聽話，所以到頭來，那狐狸精仍是個禍水！

　　「瞧，你根本說不出來。」休想在他的小花身上安下欲加之罪！

　　佟老夫人憋著氣，抬手招來丫鬟，「不吃了，氣都氣飽了，扶我回房。」

　　「娘！」佟夫人與佟老爺見狀，連忙幫著將佟老夫人扶起，「別跟小輩計較，我回頭再訓訓他。」

　　有用嗎？佟老夫人瞪了兒子媳婦一眼，兩人有些心虛的低頭。

　　真要讓孫子聽話，恐怕得先剷除狐狸精才行！

　　可要怎麼做？

　　總不能找人殺了她吧！

　　這種傷天害理的事他們也做不來。

　　只不過要孫子娶親，怎麼就這麼麻煩啊！　



　　小花才走上人工池上的小橋，就再也無法忍耐，手抓著欄杆，朝著人工池大吐特吐，將晚膳全都吐進湖裡餵魚了。

　　「小花姑娘！」月兒連忙拍撫她的背，關心的問：「你還好吧？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小花搖搖頭，「沒有……只是反胃想吐而已，你可別告訴少爺。」

　　「嗯！」月兒點頭允諾。

　　月兒遲疑了一會，問：「小花姑娘，你上次的月信何時來？」

　　「月信？」

　　「若我沒記錯，小花姑娘這個月似乎尚未來葵水吧？」

　　月兒是專門服侍她的，對於她的身體狀況瞭如指掌。

　　「是啊！怎麼了？」

　　「我記得你上個月是月初，可現在都已經月底了……你……該不會是有孕了吧？」

　　聞言，小花臉色大變。

　　「如果真的有了，這可是件喜事。」月兒自顧自開心的道：「老爺夫人就盼著孫子，若你真的懷了佟家子嗣，少爺一定會給你個正式的名分，你就是佟家少夫人了！」

　　只要小花姑娘正式嫁給了少爺，小周必定也會死心，那麼她就會有機會了！實在太完美了！

　　「月兒！」小花忽地抓住月兒的上臂，用力得月兒的手臂都疼了，「這件事，你誰都不能說。」

　　「為什麼？」這是喜事呀！

　　「因為……因為事情還未證實，你如果隨便嚷嚷，後來發現只是烏龍一場，要怎麼交代？」小花說得合情合理。

　　「也對。」她竟然沒想那麼多，「那我明兒個叫大夫來幫你看診。」

　　「不用！這件事你不用忙，我自個兒會處理。」她以袖抹抹嘴後，對月兒交代，「去請廚房幫我燒桶熱水，我要沐浴。」

　　「好的。」

　　步下小橋，月兒回首望向就著欄杆發呆的小花。

　　奇怪了，就算尚未證實有孕，但女人一曉得極有可能的情況下，通常都該是歡欣的才對，怎麼小花姑娘卻是面色沉重，好像她不是可能有孕，而是生了重病？

　　難道小花姑娘一點都不想有孩子？

　　她不想藉由這點嫁給少爺？

　　難道……她悚然一驚。

　　小花姑娘根本就不愛少爺？！

　　隔日，小花趁月兒不注意，偷溜出府，到街上的醫館請大夫看診。

　　「恭喜夫人，你有孕了。」老大夫慈祥微笑。

　　小花聞言，只覺天崩地裂，連怎麼走回府的都不曉得。

　　若是她有孕一事被佟家長輩們曉得，就算他們再不喜歡她，為了讓子嗣有正式名分，極有可能替佟笑遇納了她為妾。

　　她心底很明白，佟笑遇根本就不想娶親，更不想娶她為妻，他曾不止一次告訴過她，若她成了他的妻，她將不再是他的寵物，自然也不會再寵她。

　　若失去了他的寵愛，她在這個家再也無所依恃。

　　若失去了他的寵愛，她再也不能黏膩在他身側，與他撒嬌，得他愛憐。

　　若有孕的事實被他知曉，她就不能再與他一塊玩耍，而他也將疏遠她。

　　一張幼童慘白的臉在她眼前浮動，她驚搖螓首，摀住雙眼。

　　她不要！

　　她不要！

　　她絕對不要失去現有的一切！

　　「小花姑娘！」尋人尋了老半天，幾乎快急出病來的月兒一看到佇立在湖心涼亭的小花，擔憂的心總算放下，嘴裡忍不住叨念，「你跑哪去了？奴婢怎麼找都找不到你。」

　　面色蒼白的小花回過頭來，看著一頭汗的月兒，芳唇無聲動了動。

　　救我。

　　「小花姑娘，你說什麼？月兒聽不見。還有，你離池太近了，萬一摔下去可不是好玩的。」

　　月兒才步上涼亭階梯，警告才剛出唇瓣，就見小花的身形晃了晃，一道不祥預感陡然乍現，白皙的身子就沒了蹤影。

　　「小花姑娘！」月兒驚恐大叫，急奔過去。

　　水花四濺，那摔下湖的身子不見任何掙扎，直往湖底下落。

　　月兒才看見一張憂戚的面容在幽綠色的池水晃蕩，轉眼就不見蹤影。

　　「來人啊！」月兒轉頭哭喊，「快來人啊！小花姑娘落水了！救人啊！」

　　渾身濕透的小花被適巧人在附近，將她救了上來的小周抱入房中。

　　她才剛摔入就被救起，僅喝了點水，無啥大礙，一放上床就清醒了。

　　「小花姑娘，你剛落水了，先躺著。」

　　月兒說完，小花即急急起身，兩手在雙腿之間壓了壓，濕透的裙子仍是潔白的顏色，只是沾了湖底的髒泥。

　　她的孩子……還在？

　　別人或許看不出來，但她自己很清楚，她是故意落水的。

　　若是上天成全她，就將孩子召回，若不成全她，怪她太狠心，連她的命一塊拿走，當時的她都無怨尤，可現在回想，當池水湧入口鼻，即將窒息的剎那，卻又恐怖得令她身軀發顫。

　　她想要這孩子，想要佟笑遇的分身，可是現實卻容不得她要這個孩子，她注定是個狠心的娘，為了自己的未來，不得不想盡辦法讓孩子流掉。

　　如此無情的她，恐怕上天也看不過去吧！所以非得將孩子留給她，讓她也嘗嘗被拋棄的痛苦嗎？

　　見小花動作詭異，月兒忽有所頓悟，連忙叫小周出去。

　　「我幫小花姑娘換衣服，你先出去。」

　　「噢！好，好。」小周連忙出房，還不忘將門關上。

　　「小花姑娘，我先幫你換下濕衣，雖然天氣燠熱，但穿著濕衣，也是有可能染上風寒的。」月兒拿著乾爽的衣裳與毛巾過來。

　　小花看似垂頭喪氣的彎腰駝背，毫無生氣的水眸盯著肚子。

　　月兒替她換了衣服，拆了髮辮，以毛巾幫她擦乾濕發。

　　「小花姑娘，你不用擔心，孩子應該沒事的。」

　　小花抬首瞪眼，「你說什麼……孩子？」

　　「我見你一清醒就擔憂的看著那兒，一定是怕孩子出意外吧！」

　　「沒有孩子！」小花狠狠抓住她的手臂，神色猙獰，「並沒有孩子！」

　　月兒被她的狠勁嚇到了。

　　「你怎麼能確定呢？你的月信已經快兩個月沒來了，我已經叫了大夫，就請大夫為你診斷一下吧！」

　　「不用！不需要！我自己的身體我很清楚。」小花甩開替她擦發的手，「不用請大夫！」

　　「小花姑娘……」

　　月兒實在不解，為何一提到孩子，平常總是笑容滿面的小花就會臉色大變，充滿怒氣。

　　這一點都不像她。

　　「月兒，大夫來了，可以讓他進去了嗎？」外頭的小周問。

　　「好，讓他進來。」

　　「我沒事，請大夫回去。」小花高喊。

　　「小花姑娘，你剛落水，一定要給大夫看看。」月兒好聲勸道。

　　「我說我沒事！」小花怒吼。

　　「小花姑娘，不是你說沒事就行的，萬一事後出狀況，你要我怎麼擔待？我雖然是你的貼身丫鬟，但我是賣身給佟家，若讓少爺曉得我沒讓大夫替你診斷身體狀況有無問題，到時吃不完兜著走的可是我！」

　　小花若出了問題，少爺一定會剝了她的皮，她可不想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小花臉色蒼白，白皙的十指緊絞扭著被褥，不知該如何是好。

　　月兒待她雖好，但很有原則底線，只要她的決定有可能違背到笑遇的告誡，或者可能讓自個兒挨罵，就絕不會妥協。

　　這也說明，她在佟家的養尊處優完全依賴笑遇的寵愛，沒了他，她就什麼都不是了！

　　見她不再爭辯，月兒起身開門，讓大夫進來。

　　大夫替小花診脈，小花緊張得渾身緊繃，甚至還隱隱顫著抖。

　　「姑娘，請你放輕鬆，這樣我無法診得正確的脈象。」大夫輕聲安撫。

　　「我沒事。」小花低聲道。

　　「似乎是沒事，不過……」大夫沉吟。

　　「既然沒事，大夫你可以走了。」

　　「姑娘，你的月信是否一直遲遲未來？」

　　小花原就白皙的膚色這會更是蒼白無血色。

　　「大夫，請問她是不是有孕了？」月兒在一旁充滿期待的問。

　　「應該是有孕了。」

　　「天哪！小花姑娘，恭喜你了，我一定要告訴少爺這個好消息……」

　　「不准說！」小花抬首惡狠狠的道：「誰都不准說！」

　　「為什麼？」月兒不解，「這是喜事呀！」

　　「我……」她若沒有個完整的好理由，月兒一定會洩漏出去的！「我……我想自己說，不管是少爺還是老夫人那裡，都請讓我自己說。」

　　「也對。」月兒恍然頓悟，「這種好事，的確該由小花姑娘親自說出口，是奴婢太多事了。」

　　「你送大夫出去吧！對了，請小周也要守口如瓶。」

　　「好。」不管是誰說，小花姑娘有孕，就代表她將成為佟家少夫人，這樣小周就得死心了。月兒心底實在開心。

　　雖然說，小花姑娘曾提過要湊成她與小周，可終日跟在小花姑娘身邊的她很明白，一個男人若對一個女人深情，就會如少爺對待小花姑娘一樣的疼寵，若是小周的心在小花姑娘身上，小周怎麼可能會愛她？又怎麼可能會寵她？

　　所以只有讓小周死心，轉而看見她的好，喜歡上她，她的婚後生活才會如小花姑娘一樣的幸福。

　　小花姑娘與少爺是她的憧憬，她與小周也要成為那樣的恩愛夫妻，否則，寧願換人愛！

　

　　「小花姑娘，你告訴少爺他們有喜的事了嗎？」月兒問正坐在柔軟草皮上玩沙包的小花。

　　扔擲到空中的沙包掉了下來，小花錯手未接著，沙包掉了地。

　　「還沒。」

　　「我就想，怎麼你有喜，主子們都沒有任何歡欣鼓舞的樣子，果然是因為你還沒說。」

　　歡欣鼓舞？

　　真的有人會歡欣鼓舞嗎？小花默然。

　　「這種好事你應該快說啊！讓主子們替你作主，給你名分。」

　　「月兒，換你了。」小花將沙包交到喋喋不休的月兒手中。

　　「小花姑娘，你該不會是不想說吧？」月兒握著沙包追問。

　　難不成小花姑娘真的不愛少爺，不想替少爺生孩子？

　　「沒啊！」小花迴避月兒咄咄逼人的視線，抬首望著空中飛掠而過的飛鳥，「我只是想再緩一緩。」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就只是這麼想。」

　　大夫說，剛懷孕的前三個月是最不穩定的時候，要她一切小心，以免流產，可她落過水，奔跑追過蝴蝶，還曾摔了跤，孩子卻還是牢牢的依附在她肚子裡，尤其在她摔跤之後，嚇得面容失色的月兒更是小心翼翼的看著她，她根本沒機會弄掉孩子。

　　他不會想要這個孩子，所以她也不想要！

　　只要是他不要的，她都不會要，所以她不要孩子、不要成親，她要保持現況，一直到永遠……永遠……

　　「可再緩下去，肚子都大了呀！」月兒望著她平坦的小腹。

　　「那時他們自然會發現。」她一定會在肚子明顯之前解決。

　　「你該不會是想等著主子們自己發現吧？」

　　遙望遠方的視線落回月兒的臉上。

　　「是啊！」小花忽地笑了，「讓他們自個兒發現，這才叫驚喜。」

　　「原來小花姑娘打著這樣的主意！」月兒也跟著微笑，「我還以為小花姑娘不想要孩子呢！」

　　小花胸口一凜，「你怎麼會這麼想？」

　　「呃！我……我沒其它的意思，我只是覺得你自從知道懷孕之後，不僅未曾有過欣喜的表情，反而好像……好像在害怕什麼，所以我才如此猜測。」

　　「我當然會怕。」小花低聲道：「肚子裡突然出現了一個小生命，你會不會怕？」

　　「這……我想我不會，我如果知道有孕，一定會很高興。」

　　「你剛停頓了一下，是不是在想將來孩子的父親？」小花故意轉移話題。

　　她清楚月兒的弱點在哪，只要一提到小周，害羞的月兒就會不知所措。

　　「小花姑娘，你很壞，每次都想取笑我跟小周。」

　　「我這次有提小周嗎？」小花噗哧一笑，「噢……此地無銀三百兩。」

　　「小花姑娘！」月兒羞得面紅耳赤，「不理你了。」

　　月兒背轉過身去扔沙包。

　　真羨慕月兒！因月兒轉過身去，而不用再強撐笑顏的小花淒苦的想著。

　　她也希望有孕是一件欣喜的事，可偏偏她不能。

　　「月兒。」

　　「別再笑我了！」討厭的小花姑娘，每次都愛取笑她。

　　「我是想跟你說，我渴了，幫我拿茶水過來好嗎？」

　　「好。」只要不是取笑她都好。

　　月兒一離開視線範圍，小花即起身撩起裙擺，飛快的離開佟府。

　　待月兒端著茶水回來，就只見草地上散落的沙包，哪還見得到小花的身影。

瑋儀

第六章

　　小花在前兩天，與月兒出來逛街時，就已經先鎖定了一家小小的藥鋪。

　　她左看右瞧，確定附近沒有熟面孔才敢進去。

　　「姑娘，請問要啥？」夥計問。

　　「請給我打胎藥。」她聲若蚊鳴。

　　「什麼？」

　　小花掌心撐著櫃面，傾身向前，低聲道：「請給我打胎藥。」

　　「姑娘，你確定？」夥計遲疑的打量小花全身上下。

　　作賊心虛的小花被盯著渾身不自在。

　　「我……我是幫我家小姐買的，我家小姐遇到不好的事，所以必須要這種藥才行。」她露出泫然欲泣的淒苦表情

　　不好的事？該不會是被強暴了吧？夥計面露同情。

　　「我懂了。」夥計蹲下身，在分門別類裝著藥材的格子裡，抓出打胎藥，包成一包，「回去三碗煎成一碗，服下即可。」

　　「好的，謝謝。」

　　「不過，這藥喝了對身子不好，打胎後，最好照著做月子的程序補身，要不然怕以後無法懷孕。」

　　無法懷孕？小花心中狂喜。

　　他是不是看到姑娘的眸兒綻亮？夥計因小花那太明顯的欣喜而納悶。

　　「我明白了，謝謝。」

　　「姑娘要不要乾脆也抓補身的藥呢？」

　　「呃……這……我回去問問我家小姐，問過再說。」放下銀兩，小花快步離開。

　　出了藥鋪，小花怕有萬一的將包著打胎藥的紙打開，確定裡頭真的裝有藥材，才安心的噓了口氣。

　　只要把這藥喝下，孩子就會不見了，她心中的恐慌就會消失。

　　而且，她有可能不會再懷孕，她再也不用擔心會有那麼一天，她會因有了孩子而被笑遇拋棄。

　　太好了……

　　「小花。」

　　背後突然響起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嗓音，小花嚇得十指一鬆，手上的藥包掉了下去，藥材四散。

　　「你怎麼會一個人在這？月兒呢？」佟笑遇走上前來，「你買了什麼？」

　　他低首細瞧，臉色生變，「藥？你為什麼買藥？你怎麼了？」

　　「我……」她慌亂得不知該如何應付。

　　「我早就覺得你最近不對勁。」佟笑遇抬起她的下巴，一雙俊眸如鷹般犀利的打量她。

　　小花吞嚥了口唾沬，胸腔發緊，心跳狂亂。

　　他發現了嗎？他發現她懷孕了嗎？

　　「你的氣色不佳，最近膳食也用得少，人也因此變瘦了。」他心疼的用雙指摩挲明顯變尖的下顎，「你並不是因為下午吃太多而導致晚膳用得少，是因為身體不舒服？」

　　他沒發現！

　　小花暗暗鬆了一口大氣，順著他的話說：「對啊！我後來發現其實是自己食慾不振，不是吃太多，所以才去抓了開胃的藥。」

　　「大夫有說是什麼原因嗎？」

　　「喔……是……是說天氣太熱了。」

　　「我就知道！回去我叫廚娘冰鎮一些酸梅湯給你，以後飯前喝一些，你的好食慾就會回來了。」

　　「嗯！我想喝點酸梅湯應該會比較好。」

　　佟笑遇彎腰撿起地上的藥材包，「都髒了，丟了吧！我去叫夥計重抓一份……」

　　「不用，沒關係！」小花連忙抓住正往藥鋪走的佟笑遇，「這些事我自個兒忙就行，你應該還有工作吧！你忙你的，不用擔心我。」

　　「不差這一點時間。」佟笑遇霍然記起他剛忽略了啥，故東張西望，「對了，月兒呢？我剛就奇怪怎麼沒看見她，她該不會放你一個人出府吧？」

　　「沒有沒有！」小花搖頭，「她去幫我買東西了，等等就回來。」

　　「那我陪你在這裡等她。」他拉起她的手，「先進藥鋪抓藥吧！」

　　糟了，他竟然這麼執著一定要陪她抓藥，那她抓的是打胎藥一定會被發現，若他質疑追問起來，她已有孕一事一定瞞不住的。

　　「呃……啊！月兒，月兒回來了。」小花對著人潮最為洶湧的方向揮手，「月兒，我在這。」

　　「月兒回來了？」佟笑遇轉身，視線落往小花揮手的方向，「在哪？」

　　他怎麼沒瞧見？

　　「就在那啊！」小花亂指，「啊！她被人擋到了，有個大漢一直擋她的路。」

　　「是嗎？」他微瞇著眼，想看得更仔細。

　　「月兒既然回來了，你就不用擔心我了，去忙你的事吧！」小花輕拍他胸口。

　　「沒關係，我等月兒，她竟然放你自己一個人在這，得訓訓她。」

　　「不要這樣嘛！」小花撒嬌道：「那是我的意思，你罵月兒的話，以後若月兒都不聽我的話了，該怎麼辦？」

　　「若你的話是錯的，自然不能聽。」他得教月兒什麼叫做奴僕的原則！

　　「如果奴婢都不聽人家的話，那要人服侍我幹嘛！」她嬌嬌跺腳，「不過是差她先幫我去買東西，我人在藥鋪，又不會丟掉。」

　　「那可不一定，年關將近，壞人很多。」

　　「距離過年還有半年時間。」他還真將她當作三歲小孩。

　　「壞人會有準備期的。」

　　「準備期？」

　　「你以為作案不用計劃嗎？」

　　「我沒當過壞人，我不知道。」嗚……他還真堅持不走。

　　「小花一輩子都當不了壞人。」他愛憐的擰擰她小巧的鼻頭。

　　他錯了！她很壞！因為她正打算殺掉一個人，一個擁有她的血緣，與她至親的人……

　　他再抬首，「月兒走得未免太慢了。」

　　啊咧！又繞回月兒身上了。

　　嗚……月兒在府中啊！搞不好現在也找她急得想殺人了！

　　「就說她被大漢擋到了，好像還稍微爭執了一下。」小花繼續若無其事狀的編故事。

　　「有人在爭執？」怎麼又沒瞧見？

　　「已經爭執過了。」小花將他的臉轉回來，以免讓他發現月兒其實根本不在，「你先回去吧！」

　　「晚一點沒關係。」

　　她已經黔驢技窮了，不曉得該怎麼辦，才能讓他心甘情願「放她一馬」。

　　這時，有個身穿長衫的男人靠近，小花一見到他，面露喜色。

　　太好了，救星來了！

　　佟家木材行的總掌櫃走過來，「少爺，有批木材剛運過來，可是有點問題。」

　　「什麼問題？」佟笑遇頭也不回的問。

　　「有白蟻。」

　　「白蟻？」佟笑遇怒而轉身，「負責這批木材的人是誰？」

　　「山西林場的嚴育。」

　　小花拉拉他的手，「笑遇，既然有急事，你就先走吧！我有月兒，不用擔心。」

　　「好吧！」佟笑遇勉為其難答應，「等我回去再找月兒算帳，叫她皮繃緊一點。」

　　「好。」

　　佟笑遇一走，小花強撐起的淡定微笑立刻垮下，她抱著頭，好想尖叫。

　　他回去要找月兒算帳，一頭霧水的月兒一定會把所有事情都抖出來，包括她有孕一事！

　　她得先跟月兒套好招才行，可若要套招，就得把她買打胎藥一事全盤托出，並動之以情，否則月兒一定不會理會她的阻止，會一五一十全數告知笑遇。

　　怎麼辦？她瞪著還散落在地上的藥材。

　　她身上帶的銀兩不足，不能再買第二副，這些藥材撿起來洗一洗再熬，不知道效力是否會減損。

　　她的思緒一片混亂，正拿不定主意時，一輛馬車忽然疾馳而來。

　　「閃開！」馬伕大吼。

　　嚇了一跳的她，慌慌往後退了數步，雖然順利避開了馬車，可是地上的藥材卻被輾碎了，疾馳輪子揚起的風將藥材碎屑一同卷揚。

　　她蹲下身，拾起殘餘的碎屑，欲哭無淚。

　   

　　「什麼？打胎藥？」月兒一時震驚過度，一屁股摔跌在地。

　　「月兒，你聽我說……」

　　「我怎麼聽你說！」月兒氣急敗壞的跳起，「這是一條生命，是少爺的孩子，你怎麼忍心將他打掉！」

　　要不是她只是個卑賤的奴婢，她真想甩小花姑娘兩巴掌，看她會不會清醒！

　　「我有我的苦衷……」

　　「有什麼苦衷會比一個孩子還要重要！」月兒完全不想聽理由，「小花姑娘，我實在不懂，你跟少爺這麼好，為什麼不肯生下他的孩子，甚至不想嫁給他？是不是你根本就不愛少爺，所以不想跟他結髮一輩子，連他的孩子都不肯為他生出？」

　　她不愛佟笑遇？小花萬萬沒想到她的作為會引起月兒如此的誤解。

　　「不是的，我……」她要怎麼說？她能怎麼說？

　　「你平常都裝出與少爺恩恩愛愛的模樣，那為何不乾脆裝到底，就把孩子生了？」

　　她說她與笑遇的恩愛都是裝出來的？她怎麼可以這樣誤會她！

　　她明明就是因為太愛他，才把自己陷入困境的呀！

　　「是他不要孩子的！」小花終於忍不住崩潰，握拳大吼。

　　月兒愕愣，「少爺不要孩子？怎麼可能？」

　　她不相信！

　　「他不要孩子，他也不要我！」小花掩面痛哭。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月兒扶住小花抖顫的雙肩，「少爺這麼疼小花姑娘，怎麼可能不要你，不要你生的孩子呢？」

　　「他打一開始就告訴我，他不會與我成親，我只是個寵物，不可能做他的妻，而且我不能懷孕，如果懷孕的話，我就不能像現在這樣跟他打打鬧鬧，到時他就不會再疼我了。所以你懂嗎？我不能懷孕的！」

　　「怎麼會……」月兒被真相震懾住了。

　　「我只是與他玩樂的寵物，你懂嗎？如果我不保持現況的話，他恐怕連多看我一眼都嫌惡。我知道我很壞、我很自私，為了自己的快樂，寧願犧牲掉孩子，可是月兒，我無法再回到從前，再回到小時候那樣，當個乞丐，與人甚至與狗爭食，我沒辦法。」

　　為了讓月兒肯幫她忙，她不得不說得嚴重，其實她真正在乎的是無法繼續陪在他身邊。

　　只要有他在身邊，就算是當乞丐她也願意，可若沒有他，在這世上，她再也沒有活下去的意義了。

　　記得有次，她與月兒在草地上席地而坐，仰望天際，一隻羽毛豐潤的鳥兒輕巧飛落，她的手才靠近，鳥兒就迅速飛走了，在天空自由的飛翔。

　　月兒說：「小花姑娘，我好羨慕小鳥的自由，想去哪就去哪，沒有任何束縛。」

　　她曉得月兒是因為賣身契而不得不被困在佟家，可她不同。

　　「是嗎？」小花垂睫，輕撫著手腕上，佟笑遇送給她的手環，笑得幸福，「我不羨慕，我情願被困在他的懷中一輩子，不要離開。」

　　這就是她最真實的心情。

　　「不可能吧？少爺很疼你的呀！說不定一切只是你的猜想……」

　　小花甩掉月兒握肩的手，「他常對我耳提面命，就是不要我有想成為他的妻的妄想。我一直很明白自己在佟府的身份地位，就好像你們都喚我『小花姑娘』，而不是喚我小姐，就是因為我連個『人』的身份都沒有，不是嗎？」

　　下人們的流言蜚語她怎會不知！

　　她只是假裝蒙住了眼，摀住了耳，假裝不放在心上，這樣日子才過得下去呀！

　　月兒這才恍然大悟。不是小花姑娘不愛少爺，而是因為愛慘了，所以將自己裝入少爺喜愛的輪廓，裝出無憂無慮的傻樣，以少爺為天，以他的喜好為喜好，完全沒了自己。

　　她覺得這樣的小花姑娘好可憐也好可悲，她一直以為的恩愛原來不過是假象，小花的地位如履薄冰，只要一個不慎，腳下的世界就會崩裂，死無葬身之地。

　　這樣的寵愛，根本不是寵愛！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月兒問。

　　「我現在只求你幫個忙，少爺回來時，可能會來質問你為何放我自己一個人在藥鋪買藥，他可能會罵你，還拜託你忍耐一下，別把事情真相說出來，更千萬別說我是去藥鋪買打胎藥，就說我買的是補身用的補品就好，好不好？」

　　「但是……」

　　「拜託你，月兒。」小花撲通一聲跪下，將月兒嚇傻了。

　　「小花姑娘，你別這樣，快起來。」

　　「我求你，月兒。」小花搖頭不肯起身，「請你為我忍耐一下，只要忍耐這一次就好，我以後一定不會再未通知你就私自出府，求求你。」

　　「好，我答應你，快起來。」

　　得到首肯的小花這才在月兒的扶持之下站起。

　　「那你肚裡的孩子……」

　　「我還是會想辦法將他拿掉。」

　　「小花姑娘，真的不可以，這是一條生命，我認為你該與少爺談談，說不定他會改變心意。」

　　「他不會的！」小花無奈搖頭，「若他只提了一次，我可以當他一時興起，若他只提了兩次，我可以當他在開玩笑，但若他提了三次以上，你說，我該做何想？」

　　月兒望著眼眶蓄滿了淚的小花，自個兒也忍不住掉淚了。

　　她無法苟同少爺的行為與想法，小花姑娘跟了他這麼久，將所有的一切都給了他，現在還為他懷了孩子，但他卻不要她也不要孩子，未免欺人太甚。

　　她一定要想個法子，讓少爺願意娶小花姑娘為妻，將孩子生下。

　　「小花姑娘，你別急，這件事交給奴婢來處理。」

　　「怎麼處理？」

　　「你放心，我會有辦法的，我一定會叫少爺心甘情願的娶你，以及要了孩子。」

　　「月兒，你可別亂來。」她怕弄巧成拙。

　　「你放心，我會處理好這一切的。」月兒拉著小花的手輕拍，「我絕不會讓少爺辜負你。」　

　　月兒說她會處理好一切，讓佟笑遇心甘情願娶她的同時也要了孩子，害得那天晚上，佟笑遇回來時，小花胸口忐忑得幾乎快將心嘔出來了，尤其當他將月兒叫來面前警告時，她真怕月兒將她有孕一事吐出，還好月兒遵守諾言，擺出認錯的低姿態，唯唯諾諾的除了「是」、「對不起」、「奴婢知道錯了」之類的認錯話語外，未說其它多餘的。

　　她鬆了一大口氣，但也未因此就對月兒的保證存任何希望。

　　要知道，連佟老夫人都無法左右他不成親的決定了，這世上，還有人制衡得了他嗎？

　　她真的無法放寬心啊……

　  

　　偏房那方傳來水聲，那是佟笑遇正在沐浴。

　　「小花！」渾然未覺小花心事重重的佟笑遇揚聲喊，「快過來陪我。」

　　「好。」她用力擦掉頰上的淚，堆出愉悅的笑容，脫了衣服，裸身走去。

　　靠在浴桶邊緣的佟笑遇，微笑的欣賞著玲瓏女體。不知是否燭光搖曳造成的錯覺，他總覺得小花看起來似乎豐腴了些許，一對高聳的乳房更為豐滿。

　　「進來。」

　　小花徐緩的抬起一腳跨入浴桶。

　　她故意動作緩慢，好讓佟笑遇能看見雙腿間嬌美的私花，引誘情慾，她曉得，他就愛她這樣！

　　果然，在長腿跨入時，佟笑遇眸光一閃，眸色變沉，未待她雙腳立穩，就一把將她拉入懷裡，背靠向他。

　　大手在嬌軀來回，臉埋入她頸側呢喃，「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你似乎變胖了。」

　　小花心一凜。

　　佟笑遇每日陪在她身側，年輕男女常是性致高昂，只要一點微小的變化，他就能察覺。

　　巨掌罩上雪胸，「而且還胖對地方，這兩顆球摸起來較有份量了。」

　　小花的身材一直過瘦，現在人變得豐腴些，雪肌更為細緻，更不會老是摸到凹凹凸凸的肋骨，觸感舒服極了。

　　這是懷孕的變化嗎？小花渾身發冷。

　　她若一直豐腴下去，他一定會發現問題，若他起了疑心，她要怎麼應對？

　　「怎麼了？」佟笑遇察覺她的僵硬，且久久不回話也有蹊蹺，「怎麼都不說話？」

　　小花回過神來，癟起嘴來嬌嗔，「你說人家胖，不高興。」

　　還好她背對著他，他瞧不見她面色的變化。

　　「傻瓜，你胖些才好，這樣才好看。」大手抓揉雪胸，「連胸部都有了。」

　　揉起來更有勁了。

　　「原來你一直嫌我沒胸部。」她轉過身去敲打他的胸口。

　　「不管你胖還是瘦，我都喜歡。」

　　捶打的手腕被扣，分制於浴桶上緣。

　　「當然，胖一點更好。」他俯首，薄唇吸含峰頂上的乳蕊，「像現在這樣，胖得剛剛好。」

　　「唔……」她不由自主的嚶嚀。

　　熾熱的唇舌挑纏悄然硬挺的蕊核，充滿熱度的大掌在細膚上四處遊走，浴水增添了愛撫時的方便，就連長指擠入花穴時的動作也毫無阻礙。

　　他的愛撫帶來了強烈的歡愉，她如貓兒般不住嬌吟，粉軀不由自主款擺，白皙的肌膚透著艷情的媚紅，那嬌媚的模樣使得他胯間的男性更為悸動，因而泛起了難忍的疼痛。

　　他最可愛、最甜美，也最放浪的小寵物啊！

　　無時無刻，他都想狠狠的佔有她的一切。

　　大掌將圓臀托高，讓她跪在他的大腿上方，高聳的粗昂就正對著春水潺潺的小穴。

　　「我要進去了，小花。」

　　「好。」她主動握住熱燙的男性，推送入內，「快點進來。」

　　粉臀坐下，讓他的分身直接挺入緊窒的嫩穴內。

　　她下意識慢條斯理的起落，渾然未覺她在無意識中保護著胎兒。

　　「小花，你動得太慢了，讓我來吧！」佟笑遇抬起大腿，改他跪坐在她身前，抓過纖腿繞過勁腰勾纏。

　　巨掌扣在纖腰之後，協助挺進。

　　每一下的進擊都確實頂上柔嫩嬌花，震動粉軀。

　　他這麼用力，胎兒會不會……

　　不！這不是正中她下懷嗎？

　　對於房事，佟笑遇一向激情，說不定可趁此機會毀掉不能擁有的一切……

　　嫩穴緊窒，束縛得男性歡快，渾然未覺小花心事的他，挺進得更為野蠻。

　　「不！」她不自覺的將小手擋在他胸口。

　　「怎了？」她反應有點奇怪，不太像是難以承受快感的求饒。

　　「呃……」她在幹啥？她為什麼要阻止他？

　　為了放棄胎兒，她不惜搏命落水，明知眼前有窟窿，還閉眼摔倒，甚至去藥鋪買了打胎藥……

　　她明明心意堅決，為何現在又忽然想阻止他有可能毀掉孩子的激烈舉動？

　　難道是因為月兒的一番話，讓她心生希望，故下意識保護起胎兒來了？

　　「沒事。」怕他起疑，她主動挺起圓臀，「我只是想要這次換我來。」

　　她憋著氣，死命上抬。

　　「小花，別動這麼快，你等等會沒力氣的。」

　　她的熱情奔放固然使他歡快無限，但他比誰都明白這小妮子力氣不足，體力也差，沒兩下就會累了。

　　「沒關係。」

　　她喘著氣，纖腰不住使力，「我累了……有你……」

　　「既然如此……」大掌壓上她前胸，不讓她再費勁，「這費體力的事，就讓我來吧！」

　　「好，你來。」她有些心不在焉的應著，水靈靈的眸望著水面下仍算平坦的小腹。

　　「浴桶太小不好使力，我們上床去吧！」他一把將她抱起，邁步走向床。

　　行進間，他的分身仍在她體內，每走一步就刺激嫩穴一次，她輕咬著唇，大半心思還是掛在胎兒身上。

　　雖然她竭盡全力配合，但佟笑遇還是發現她的魂不守舍。

　　在她體內爆發過後，他一把摟過小花，低聲問：「是不是有心事？」

　　左胸下的心猛地一跳，「什麼？」

　　「我看你都心不在焉，不知在想什麼。」他有些不滿的說：「難不成你跟我在一起，還有心思想別的？」

　　「才沒有！」她癟起嘴來，「是你把人家弄得太累，我跟不上。」

　　她嬌嬌捶打硬實的胸口一下，「瞧，一身汗，澡都白洗了。」

　　「好，明兒個一早醒來再洗。」

　　「誰知道你會不會明早沐浴時，又來一次。」

　　「我像是那麼需索無度的人嗎？」

　　「不是像，是明明就是。」她的食指頂頂他高挺的鼻。

　　「哈哈……」他大笑的摟緊她，「我看你精神似乎挺好，再來一次吧！」

　　「不！」她驚呼，連忙偎入他懷中，「我真的好累了，咱們睡覺，別說話了。」

　　「那就睡吧！」佟笑遇闔眼。

　　過了一會，他的呼息平穩，隱約可聞鼾聲，小花這才小心翼翼的伸手探入自個兒的雙腿間。

　　那兒一片濕濡，應該是歡愛的春液，她再摸摸肚子，有點酸疼，但沒有任何不適，更別說是落胎的痛苦了。

　　看樣子，她的孩子是很堅決的一定要賴著她了！

　　月兒，你一定要想出一個好方法，好保住我們母子，求你了……

瑋儀

第七章

　　「夫人，奴婢有事想與夫人商量。」月兒走進佟夫人的寢居。

　　「你不是小花身邊的丫鬟？她有啥事？」正在繡架前刺繡的佟夫人不悅的抬首。

　　她對小花這丫頭沒意見，但佟笑遇因為小花的關係不肯娶妻，那她就很有意見了。

　　以前以為這丫頭只是個傻子，沒想到還擅長枕邊風，她想找機會將她攆走，可偏偏她又不會出亂子，與世無爭的在她的小小天地過活，真要找出個足以構成驅逐的理由，還真找不出半個！

　　因為如此，她對小花更為憎惡，就連她身邊的丫鬟也一樣的不喜歡。

　　月兒看了看佟夫人身邊左右的丫鬟，「可否請夫人單獨與奴婢談談呢？」

　　是啥事這麼神秘，還不能讓其它人聽去的？該不會是小花那丫頭做了啥不可告人的事情來吧？

　　莫非，這是她將她攆出去的大好機會？

　　佟夫人暗壓住欣喜的心情，面無表情的屏退丫鬟。

　　「好，你可以說了。」

　　「夫人，奴婢是來賀喜夫人，恭賀佟家有後了！」月兒上前數步，壓低音量道。

　　「什麼？」佟夫人一時震驚過度，繡花針不慎扎入指腹，她疼得哀叫了一聲。

　　「小花姑娘有喜了！」

　　「真的假的？」小花有喜？

　　佟夫人此刻心情百味雜陳，不知該喜還是該悲？喜的是，佟家有後了，悲的是，這下她可就沒理由將小花給攆走。

　　可再想想，她千盼萬盼，不就盼佟家有後嗎？笑遇一直不肯娶親，婆婆每見她一次就叨念一次，說她養兒無方，孩子都是被她寵壞的，也不想想真的將笑遇寵上天的人是誰，卻只會狂數落她。

　　如今，小花有了身孕，至少可以讓她獲得耳根清靜，而且笑遇就只寵小花那丫頭，真要等他定心娶個大家閨秀回來，說不定還真要等到他五旬那年，那時她恐怕早就駕鶴歸西了。

　　這是喜事！是喜事呀！

　　「既然小花有喜，那就該辦喜事了，我得先找算命師替他們合八字……不對，小花沒有八字……無妨，這合八字選的是對兩人都有益的日子婚嫁，既然小花沒有八字，就選有益笑遇的就好……」

　　「夫人，你先別忙，少爺並不想成這門親事。」

　　「什麼？」笑遇還真的不想娶小花？「不肯娶就算了，反正有孩子……」

　　「他也不想要孩子。」

　　「怎麼可能！」佟夫人怒起，「那可是佟家的子嗣，他怎麼可能不要！」

　　「事實就是如此。」月兒露出哀戚的表情，「少爺一直對小花姑娘耳提面命，說他不會娶個寵物，也不要她的孩子，所以小花姑娘有孕之後，就十分苦惱，甚至萌生打掉孩子的念頭……」

　　「不可以！」佟夫人急急繞過繡架，走上前來，「小花若真敢打掉孩子，我就把她趕出去！」

　　「夫人，請你替小花姑娘作主。」月兒撲通一聲跪下，「小花姑娘也想承歡膝下，當個孝順的媳婦，更想為佟家開枝散葉，可惜少爺心性未定，不肯當名丈夫、當名父親，小花姑娘無奈，也只能求夫人幫忙了。」

　　「我現在就去叫他娶小花。」

　　「不行的，夫人。」月兒抓住佟夫人的腳，「你也明白少爺的性子，他吃軟不吃硬，強逼他沒用的。」

　　其實她兒子就連軟的也不吃，所以眾人才會束手無策啊！

　　佟夫人咬牙，「總不能叫我的孫子沒名沒分吧！就算要將他打暈，也要強迫他拜堂。」

　　「可這樣的話，生下來的孩子一定不得少爺寵愛，一個不得父親疼愛的孩子，恐怕人格會有所偏執，說不定會叛逆難以管教，夫人必定不樂見自個兒的孫子不成材才是。」

　　「難道真的沒有其它辦法了嗎？」

　　「如果夫人不怕犯忌諱的話，奴婢倒有個方法，讓少爺不得不心甘情願首肯。」

　　「什麼辦法？」

　　「沖喜！」月兒眸中綻出堅定的光芒。

　  

　　「哎呀……我不行了……我快死了呀……」躺在床上的佟老爺哼哼唧唧唉了幾聲，然後偏頭問正焦慮眺望門外的佟夫人，「娘子，我這樣像不像個病重之人？」

　　「哪個病重之人唉得這麼有力的！」佟夫人沒好氣的白他一眼，「你少自作主張，等兒子來時，你只要囈語沒抱孫子終身憾恨就好了。」

　　「好吧！」虧他心血來潮自個兒加詞，想不到還被嫌棄。

　　佟老爺閉上嘴，眉頭蹙成川字裝病容。

　　「我看這樣也不像。」

　　「又不像？」佟老爺不耐煩的睜開眼，「不然要怎樣？」

　　「你氣色太好，一點都看不出身患重病。」佟夫人思索了一會，叫旻兒拿來她平常鋪粉用的白粉，在佟老爺紅潤的臉上撲拍，還不忘在嘴上也抹上一些。

　　「這樣看來比較像回事了！」佟夫人滿意的點頭。

　　「夫人，少爺過來了。」一名在外頭「把風」的丫鬟急急忙忙跑進來道。

　　「快！」佟夫人連忙將白粉拿給旻兒放好，「大家就緒。」

　　說完，佟夫人就跪坐在床邊，在臉上抹了兩道水痕，哀哭了起來。

　　「老爺……老爺，你可要撐著點啊！你若去了，教妾身怎麼辦啊……老爺啊……」

　　佟笑遇一跨入房中，就看到母親哭得肝腸寸斷，身邊丫鬟一臉愁容，整個室內滿佈愁雲慘霧，證實來通報的家丁所言未假，父親的確病重，恐已回天乏術。

　　「娘！」佟笑遇扶起佟夫人，焦急的問：「大夫怎麼說？」

　　佟夫人擦掉頰上的淚痕，搖頭道：「大夫說……」

　　佟夫人先是啜泣兩聲，「大夫說……」再啜泣一聲，「你爹不行了！」

　　最後佟夫人嚎啕大哭。

　　「怎麼會？」震驚過度的佟笑遇腦中一片空白。

　　昨兒個爹明明人還好好的，笑聲爽朗，聲若洪鐘，怎麼才不過一個晚上的時間，就突然倒下，命在旦夕。

　　「爹！」佟笑遇抓起父親的手，明明那手還挺溫熱的，怎麼會是將死之人？他實在難以置信，「你醒醒，爹，笑兒來看你了。」

　　「笑兒啊……」佟老爺掙開一條眼縫，氣若游絲的低喃，「爹不行了……佟家木材行以後就得靠你了……」

　　「我不相信！爹，你平常身體這麼硬朗，怎麼可能突然說有事就有事？」

　　「誰曉得啊……唉……」佟老爺重歎，「我也只是早晨下床時，突然頭一陣暈，暈過去之後就再也起不來了……我的手腳……都無法施力了呀……」

　　「爹……」佟笑遇悲痛咬牙，紅紅的眼眶蓄滿淚水，「你會好的，我會去請最好的大夫來為你看病，你一定會好的！」

　　「沒用了啊……你娘已經找了好幾個大夫來，都說爹不行了……咳咳……咳咳咳……」佟老爺用力咳了幾聲後，續道：「爹其實也沒什麼憾恨了，佟家木材行在我手中業績蒸蒸日上，還有兒子繼承家業，也娶了最心愛的女人為妻，人生實在圓滿了，只是啊……」他欲言又止。

　　「只是什麼？」佟笑遇焦急的問。

　　「只是爹有一個願望未完成，卻已時日不多，恐怕就要帶著遺憾走了……」佟老爺閉上眼。

　　「老爺，不要啊！老爺……」一旁的佟夫人抱著他的腰有模有樣的哭號。

　　「什麼願望？爹，你告訴孩兒，只要孩兒辦得到，一定幫你完成。」佟笑遇見父親沒反應，著急的搖了搖，「爹，你醒醒啊！」

　　佟老爺忽然睜開眼，「你真的願意幫我完成？」

　　「是的，爹。」佟笑遇用力點頭。

　　「我唯一的心願，就是抱孫。」

　　佟笑遇面色微凝。

　　「不過我恐怕是等不到那時候了……」佟老爺歎了口氣，「就算抱不了孫，能看到你成親也行啊……」

　　「爹，你就不能換個願望嗎？」

　　「我就只有這麼一個願望啊……」佟老爺歎氣，閉上了沉重的眼皮。

　　佟夫人將佟老爺的手自佟笑遇手中抽開，緊握住兒子的手，「笑兒，你就完成你爹唯一的心願吧！」

　　「這……」

　　「而且這說不定還能救你爹一命！」

　　「怎麼說？」

　　「沖喜啊！」佟夫人激動的說：「大夫說，你爹的狀況已是藥石罔效，我左思右想，為今之計，除了沖喜，別無他法。」

　　「這……」佟笑遇猶豫。

　　此時，床上的佟老爺忽然激烈的咳嗽起來了。

　　「老爺！」佟夫人連忙使喚丫鬟，「快拿水來！」

　　旻兒連忙倒了杯清水過來，佟夫人試圖讓佟老爺喝下，可水竟然全都溢了出來，無法入喉。

　　「你爹連水都不能喝了，這下恐怕真的撐不了多久了。」佟夫人悲泣。

　　佟笑遇深吸了口氣，沉重的點頭，「好，我娶親，替父親沖喜！」

　　聞言，兩老心中大樂，佟老爺更是樂得笑歪嘴角，佟夫人怕被兒子看出端倪，連忙拉被蓋住佟老爺半張臉。

　　「可你爹病情危急，要在短時間之內馬上找到一個沖喜媳婦恐怕不容易，我看你這麼喜歡小花，不然就娶小花吧！」

　　「娶小花？」佟笑遇面色僵凝。

　　「娶小花不是挺好，她又得你喜愛，當你媳婦正好。」而且連孩子都懷了呢！

　　佟笑遇面露猶豫。

　　這個世界上，他最希望不變的女人就是小花，可偏偏母親要他娶小花……

　　霎時，小花那張可愛的嬌顏換上母親生氣的怒容，他用力閉上眼，兩指用力揉眼角。

　　他不願意！

　　非常不願意！

　　「我不想娶小花。」他沉痛的拒絕。

　　「為什麼？你不喜歡小花嗎？」怪了，為何兒子這麼疼小花，卻又不想娶小花，難道小花有什麼難言之隱或秘密？

　　「我喜歡她……」最喜歡！「但我不想娶她。」

　　「小花哪不好？還是她有病，不能娶？」

　　當年撿她回來時，她身子骨的確極差，可是經過這麼長時間的調養，除了怎麼吃都吃不胖以外，沒什麼其它問題了呀！

　　「她很好，她沒病，只是我不想娶她。」

　　「可你不娶她，現去哪找一個女人來當你的沖喜妻子？」

　　佟笑遇忽然抬頭，在屋內的丫鬟臉上巡視一輪。

　　意識到主子觀察她們的意圖，丫鬟們全都繃緊了神經。

　　如果讓主子挑上，就算只是個小妾，也可以像小花姑娘那樣過著備受疼寵、豐衣足食的好日子，而且還是有名有分的……

　　大伙心裡不停的喊著：選我！選我！

　　佟笑遇審視了一遍又一遍。他不想娶最愛的女人，可又不想娶一個不愛的女人。

　　混帳！他根本不想成親！

　　可是他又不能眼睜睜看著父親撒手西歸，而他這個做兒子的連唯一可替父親延命的可能都不願去賭。

　　「好，我娶！」他聲若壯士斷腕般的決絕，「我娶小花！」


　　在房內，等待消息的小花心情惴惴不安，她已經曉得了月兒的計劃，也知道佟老爺佟夫人都肯為了她演上一齣戲，但她實在好怕佟笑遇寧願娶別人，不肯娶她。

　　「月兒，你的計策真的會成功嗎？」小花忐忑不安的問。

　　「放心，有老爺夫人幫忙，一定會成功的！」月兒頗有自信的道。

　　類似的問題她已經回答小花好幾遍了，可小花不知是心中恐懼太深還是怎的，同樣的問題重複問了數次，而月兒都不厭其煩的一遍一遍加強她的信心。

　　畢竟這可是她想了好幾天才想出來的好主意，又有老爺夫人大力幫忙，少爺再任性，也是個孝順的兒子，不可能父親都危在旦夕了，還能坐視不管。

　　「可是我還是很擔心，我們用老爺生病得沖喜一事逼他娶我，那並不是他心甘情願娶我的，他會不會因此不再喜歡我呢？」

　　「小花姑娘，你真是擔心太多了，又不是你逼少爺娶你的，是為了要沖喜才娶的，是為了老爺娶的，少爺怎麼會不喜歡你呢！」

　　「但是我還是很怕，因為他一直說不要娶我的。」

　　「別擔心這麼多！」月兒溫柔的輕撫她的頭，「你就安心嫁給少爺吧！」

　　「如果……如果他娶別人為老爺沖喜呢？」這是她最擔憂的事。

　　「事態緊急，要上哪去找個沖喜媳婦？眼下的人選除了你還能有誰？你放心，夫人一定會大力推薦你，她拍胸脯保證過的，她一定會想辦法讓少爺只娶你，不娶別人，只有你能當沖喜媳婦！」

　　「我知道夫人會大力幫忙，我只是還是很不安，畢竟夫人其實並不喜歡我……」

　　「喜不喜歡又如何？她現在非要你當媳婦不可啦！」所以說嘛！母憑子貴，就是這麼回事。

　　即使有月兒不斷的信心保證，可小花還是極其不安，她完全坐不住，起身下了床，踱著方步。

　　「如果……」她停步面對月兒，面帶不安的問：「如果被少爺知道我們聯手騙他，怎麼辦？」

　　「放心，你不說我不說，大家都不說，怎麼可能讓少爺發現？」

　　「但是知道這計劃的人這麼多，恐怕人多嘴雜……」

　　「夫人已經嚴格警告她房中的丫鬟，誰敢洩漏，就不用活命了，所以一定沒人敢去打小報告的。」

　　「那就好……」可她還是怕，「那萬一呢？萬一真的不幸被少爺發現了，要怎麼辦？」

　　「如果少爺發現的話……」

　　「你們就只有死路一條！」

　　冷冷的嗓音傳入內室，嚇得兩名主僕臉上血色瞬間褪去。

　　兩人不約而同轉過頭，驚見佟笑遇兩手環胸佇立在屏風後，面色陰霾，眸色冷沉，不曉得已站在那多久，更不清楚聽了多少她們的談話去。

　　「少……少爺……」面色蒼白的月兒結結巴巴道。

　　少爺什麼時候過來的？怎麼沒人先來通報她們一聲？

　　完了！

　　這下真的完了！

　　小花像被下了咒一樣僵立當場，連話都說不出口。

　　「少爺，你剛說什麼？什麼死路……死路一條的啊？」月兒大著膽，試探的問。

　　佟笑遇走上前來，「是誰出的主意？」

　　「呃！少爺……什麼主意？」月兒裝無知。

　　還不曉得佟笑遇到底聽了多少進去，故月兒決定先假裝剛剛的對話完全不存在。

　　「裝傻？」佟笑遇冷笑。

　　與母親承諾過後，母親說要派旻兒去通知小花這個決定，好叫小花速速準備成親一事，卻被他擋下了。

　　他說既然要娶小花，自然該由他來開口，不該由下人轉達，可他萬萬沒想到，這個沖喜成親，竟然是個騙局，父親根本沒病，全都是這主僕兩人所想出來的好主意！

　　她想嫁他？

　　他明明提過那麼多次不想成親，他以為她是最瞭解他的女人，結果呢！就因為他不想娶她，她就與父母連手欺騙他，逼迫他非娶她不可。

　　他實在對她失望透頂！

　　「小花啊小花，我在你身上用盡疼愛，沒想到你竟然背叛我！」他用拇指與食指捏住小花的下顎，用力之大，讓小花疼得飆淚。

　　「笑遇，我不是……不是……」小花的雙唇抖顫得無法成語。

　　「你的天真、你的無邪、你的心無城府全都是裝出來的？我還真是蠢，竟然被你一騙就是騙十年！」他感到可笑的搖頭，「你知道我最討厭的是哪種女人嗎？就是像你這種心機深沉的賤女人！」他用詞之嚴厲，震碎了小花的心。

　　他從不曾用這麼難聽的言詞辱罵她，他對她連一句重話都捨不得，可他現在罵她是賤女人……

　　她在他眼中已是個心機深沉的賤女人……

　　「少爺，你誤解小花姑娘了！這一切都是奴婢……」

　　「閉嘴！」佟笑遇狠瞪月兒，「你一個奴婢能幹嘛？就算是你的主意，沒她的應准，你行嗎？若不是她的意圖，你又何必替她打主意？始作俑者除了她還有誰！」

　　「少爺，真的是奴婢……」

　　「你再多說一個字，我就拔了你的舌頭！」

　　一旁的小周立刻拉了月兒一把，要她別再多言。

　　「你滾！」佟笑遇鬆開手，「別再讓我見到你！」

　　說完，他轉身決絕而去。

　　她的世界隨著他的離去而崩裂。

　　他不要她了！

　　不要她了……

　　小花身形一晃，軟跌在地。

　　「小花姑娘！」月兒尖叫一聲，連忙扶她起來，「小花姑娘，你醒醒！」

　　月兒著急的轉而對著門口大吼，「少爺，小花姑娘暈倒了！」

　　「少爺，小花姑娘暈倒了。」隨行在佟笑遇身邊的小周著急的說。

　　「假的！」佟笑遇冷笑。

　　「說不定是真的……」

　　佟笑遇霍然停步瞪視著掩不住滿心著急的小周，「你也想一起滾？」

　　小周深知再說什麼也沒用了，故只好閉嘴。

　　「去告訴我娘，叫我爹別再演了，我什麼都知道了！以後這樣的事再來一遍，休怪我無情。」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被笑兒發現的？」佟夫人在小花的房中氣急敗壞的吼著。

　　「對不起，夫人，是我跟小花姑娘聊天時，意外被少爺聽到的。」月兒滿臉歉意道。

　　「你這丫頭！」佟夫人食指狠狠戳上月兒的頭頂，「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她快氣死了。

　　「這下連我跟老爺都受牽連，笑兒已經氣得都不跟我們說話了，老夫人一直問為何少爺都板著一張臉，我們都不敢說出原因，這一切都是你們幹的好事！」「夫人，對不起，是奴婢的錯。」月兒狠狠自打兩巴掌。

　　「說對不起有用嗎？這下可好，都不用玩了。」佟夫人轉頭看著躺在床上昏沉未醒的小花，「那女人呢？大夫怎麼說？」

　　「少爺說小花姑娘暈倒是假的，不肯讓我們請大夫……」月兒囁嚅道。

　　「看吧！現在少爺誰都不信了，你們喔！」佟夫人已經不曉得該說什麼才能表達她的憤怒，「我還為了你們向我兒子道歉，我一個為娘的，還要跟兒子低頭，早知道當初就不要答應你的餿主意。」

　　「對不起……」月兒除了道歉也只能道歉。

　　她心掛著未醒的小花。

　　少爺不肯讓她去請大夫，因為請大夫的錢是花佟家的錢，可見他真的已經氣惱小花姑娘，連一分錢都不肯再為小花姑娘出了，更別說會像過往一樣的疼小花姑娘了。

　　怎麼辦？月兒實在不知該如何是好？

　　都是她害的！

　　早知道少爺的心這麼絕，她就不應該自以為是的出餿主意。

　　「笑兒說佟家再也容不下小花了，我說她有孕，他不信，還說就算是真的，他也不要她的孩子，要我立刻把她趕出府……」

　　「他要趕我出去？」醒轉過來的小花掙扎的爬起。

　　「小花姑娘！」月兒連忙衝過去扶住她。

　　「他真的不要我也不要孩子？」她最害怕的事果然發生了！

　　「少爺一定是說氣話。」月兒連忙安撫她。

　　「不！他不是說氣話！」小花神色狂亂的嚷，「我早就知道他不想要我為他生孩子，我早該將孩子打掉，大家就都平安無事，日子仍像以往照常過，也不會連累老爺夫人了。」

　　「他不要孩子，我可要！」佟夫人正色道：「再怎麼說，這也是佟家的子嗣，說什麼也要留著。我告訴你，不管笑兒怎麼說，這個佟家還輪不到他當家作主，你就給我乖乖的將孩子生下來，聽到沒有！」

　　就算要趕小花出去，也得等孩子平安落地才行。

　　「小花姑娘，聽到了嗎？你還是可以在佟家待下來。」這算是亂七八糟的一天中，唯一一件稍感安慰的事了。

　　待？能待多久暱？小花苦笑。

　　她怎會不清楚夫人要的只有孩子，只要孩子生下，她就沒有用處了，而笑遇也不喜歡她了，甚至還厭惡得恨不得她趕快滾出去，到那個時候，她是不可能還能繼續待在佟家。

　　孩子，是她短時間內的護身符罷了。

　　多可笑，她千方百計想拋棄的孩子到頭來竟然成了她的護身符……

　　「謝夫人。」小花柔柔的嗓音暗藏著難以言喻的苦澀。

　　「月兒，去請大夫來看小花。」佟夫人命令。

　　「是的，夫人，奴婢這就去。」領命的月兒開心的走了。

　　佟夫人對小花道：「你就安心養身，一定得生個健康的孩子下來，曉得嗎？」

　　小花緊抿著淒苦的唇角，輕輕點頭。

瑋儀

第八章

　　「小花姑娘，你看這菊花開得多美。」月兒摘了一朵菊花交到小花手上。

　　小花握花梗的五指並未收攏，花兒飄然落地。

　　「小花姑娘？」月兒這才發現她正望著遠方發呆。

　　她循著小花的視線望去，瞧見正往自個兒院落方向走去的佟笑遇。

　　他似乎也發現小花了，平靜的表情陡然換上嫌惡之色。

　　他表情的強烈轉換似一隻大手狠狠掐捏她的心臟，令小花疼得臉色蒼白。

　　他轉了向，朝小花這裡走來。

　　「你為什麼還在我家？」佟笑遇厲聲質問。

　　「我……」

　　「少爺，是夫人應准的。」月兒連忙道。

　　「我問你了嗎？」佟笑遇怒瞪月兒。

　　「對不起，少爺。」月兒立刻閉嘴。

　　「我知道你用了什麼伎倆，你騙說你有孕，好讓我那從沒喜歡過你的母親不得不留你下來。」

　　他說得好殘忍，他真的就這麼討厭她嗎？

　　以前的甜蜜現在回想起來就像一場夢，她懷疑說不定那真的是夢，其實他早就討厭她很久很久了，是她一直逃避不去正視……

　　「少爺，小花姑娘並未……啊！」佟笑遇猛地甩了多話的月兒一巴掌。

　　「月兒！」小花想探視被打倒在地的月兒的狀況，卻被佟笑遇一把楸回來。

　　「你的謊言能騙多久？等過了十個月，生不出個屁來時，看我娘還容不容得下你！」

　　「我是……我是真的有孕……」她沒有說謊，真的沒有！

　　「哦？是嗎？」他望著小花的眼神森冷無比，「那出生的時候記得告訴我一聲，我會親手將他掐死！」

　　怕髒了他手似的將人甩開，每踩出的步伐都充滿著怒氣。

　　這女人欺騙他、設計他、背叛他！

　　他這一輩子將不再愛她！

　　永遠不再！

　　「小花姑娘，來。」將湯藥吹涼的月兒坐上榻邊，喂小花喝藥。

　　小花一口一口的喝著苦澀的藥，眉心因難忍的苦味而緊蹙。

　　望著小花憔悴的神色，月兒心中好不忍、好愧疚。

　　要不是她出了餿主意，小花姑娘現下的處境也不會這麼難堪，她從獲得少爺全部關注疼寵的寵物，變成了只有生孩子目的的母豬，若不是因為腹中有子，恐怕佟家早已無人管她死活了。

　　一個人，怎麼可以這麼絕情？

　　少爺果然不曾愛過小花姑娘嗎？

　　想起少爺在花園裡，狠絕的說孩子若生下，將親手掐死他，就讓月兒忿忿不平。

　　「少爺真是過分，說那是什麼話！」月兒忍不住抱怨起來，「再怎麼樣，這也是他的孩子，況且虎毒不食子，他竟然忍心掐死自己的孩子……」

　　小花虛弱的搖頭，「別說了，我不想聽。」

　　「小花姑娘……」可不吐不快嘛！

　　像這樣將心中的怒氣發洩出來，多少可平衡點壓力，可是小花姑娘什麼都不說，默默的承擔，無怪乎身子會越來越差。

　　「是我不好。」小花苦笑，「若是我不心存妄想，事情也不會變成這樣。」

　　「都是奴婢的錯，若不是奴婢出餿主意……」

　　「不是你的錯。」小花輕輕握住月兒的手，「你只是太善良，不忍心一個生命就這樣沒了，況且笑遇說的也沒錯，若不是我應准了，你也不可能去實行。」

　　「但你沒有應准啊！當初我提議的時候，你還面有難色的呀！」

　　「可我也沒阻止你。」小花粉唇抿了抿，「我默許了你，所以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月兒咬著唇，眸中淚光閃爍。

　　都是她害了小花姑娘的，若小花姑娘將來過得不好，她萬死難辭其咎。

　　「唔……嘔……」小花腹中突然一陣翻湧，剛喝下的湯藥全數吐了出來。

　　「小花姑娘！」月兒著急的拍撫她的背，「我叫大夫來幫你看看吧！你這幾天老是這樣，不管吃什麼喝什麼都馬上吐出來，再這樣下去，一定會出問題的。」

　　小花搖搖頭，「大夫又不是沒來看過，但他也說不出原因啊！」

　　「也許是那個大夫不濟事、太沒用，我換另一個。」

　　「不用了。」換哪個都一樣。

　　心病唯有心藥醫，她這個病，估計是好不了了……

　　「小花姑娘……」

　　「幫我拿杯水來漱漱口好嗎？」心已夠苦了，她不想再滿嘴都是苦藥味。

　　「好。」月兒連忙端水過去。

　　小花喝了兩口水，氣弱的道：「我有點累，讓我休息一下，不好意思，地上的穢物要麻煩你清理了。」

　　月兒咬著唇，含淚搖頭。

　　將地上的穢物清理乾淨，月兒走出主屋，坐在前方的階梯上，眼淚一顆一顆掉。

　　不！她不能再坐視不管了！

　　大夫說，他找不出小花姑娘患病的原因，原因可能出在心上，她心不快、心鬱結，才會莫名的體虛氣弱，自暴自棄的沒了生存下去的希望。

　　這個心病的癥結就是少爺！

　　只有少爺才救得了小花姑娘
　　
　　「少爺！」月兒衝進佟家木材行。

　　正與賬房、總掌櫃商量事情的佟笑遇瞧見她，面色立即拉下。

　　「少爺，我有話要同你說。」怕佟笑遇不聽，月兒自顧自的將想說的話說完，「小花姑娘生病了，她病得很嚴重，不管吃什麼喝什麼都馬上吐出來，連大夫也束手無策，可是奴婢知道，小花姑娘患病的原因是出在少爺身上，求少爺去看她，只要對她稍微溫柔一點，說點好聽話，小花姑娘一定會痊癒的。」

　　「哼！」佟笑遇冷哼，「苦肉計。」

　　連苦肉計都施出來了，他不會上當的！

　　自得知被設計後，已過了一個月，這段時間，他只要一想起小花，內心仍然怒氣難消，憤恨不已。

　　他以為她是世界上最懂他的女人，他不曾懷疑過她的感情、她的純真，他將所有的愛都傾盡在她身上，不讓她受任何委屈，只要她想要的，就算是天上的星辰，他也會想辦法摘下，可結果呢？她不過是個謊言連篇、心機深沉的混帳女人！

　　「少爺，你只要看過小花姑娘就會知道，她不是苦肉計，她是真的病了，所有的一切都是奴婢的錯……」

　　「趕出去！」佟笑遇沉聲命令。

　　「全都是奴婢的主意，你要罰就罰我，別罰小花姑娘。」

　　「小周，將她拖出去。」

　　「少爺……」一旁的小周面有難色。

　　「敢違背我的話，你們兩個就一起滾蛋！」佟笑遇撂狠話。

　　「月兒，我們走吧！」小周拉著她的手臂往外拖。

　　「小周，你放開我！」月兒掙扎，「我話還沒說完。」

　　「月兒，若你被少爺趕出府，誰來照顧小花姑娘？」小周提點道。

　　月兒聞言愕愣。

　　「走吧！我送你回府。」小周歎息了聲，將月兒送回去。

　　自佟家木材行回佟府，義民街是必經之地，街道上熱鬧喧囂，可並肩而行的兩人卻是默然無語，仔細瞧，垂首走路的女孩眼角還閃著淚光。

　　小周猶豫了好一會，才輕聲道：「你別逼少爺。」

　　「我哪有逼他？是小花姑娘她真的病了！」月兒義憤填膺。

　　「你要想想少爺的心情，他現在對小花姑娘有氣，誰多為小花姑娘求情，就只會更火上加油，於事無補。」

　　「那怎麼辦？難不成就眼睜睜看著小花姑娘越來越憔悴，一步一步邁向死亡嗎？」

　　「真這麼嚴重？」小周呆住。

　　「小花姑娘完全無求生的意志，腹中的胎兒無法成為支撐她的力量，因為她的世界裡頭就只有少爺，唯有少爺能救她。」

　　月兒不敢說出小花曾打算打掉胎兒一事，怕小周誤會她的無情。

　　對小花姑娘來說，少爺是她的天，是她的一切，若奪走了他，世界將會崩毀，再也不值得留戀。

　　她依戀著他而生，若失去他，她連自己都可以放棄，更何況只是尚未成型的胎兒。

　　「恐怕短時間內，少爺都不可能軟化態度。」

　　「那怎麼辦？」月兒心中完全沒主意了。

　　「當務之急，就是讓小花姑娘有求生意志。」

　　「你想到辦法了嗎？」月兒眸中充滿希望的盯著他。

　　小周被她看得難為情，撓了撓頭，「我聽說小花姑娘有個弟弟……」

　　「你也知道這件事？」原來這真的是件公開的秘密！

　　「說不定可用親情打動她。」
　　


　　「弟弟？」小花在月兒的幫扶下坐起，「我沒有弟弟。」

　　「咦？」月兒與小周面面相覷，「可是我們聽說你有個弟弟在外頭開餐館。」

　　「開餐館？」小花啼笑皆非，「我若真有個弟弟開餐館，我有可能十年來都沒去看過他，甚至連少爺都不曉得這件事嗎？」

　　「所以是誤傳？」

　　「也不算。」小花偏頭望向窗外，眸光迷離，「我的確曾有個弟弟，只是他早就不在了，在我進佟家之前，就已經不在了……」

　　她好小好小的時候，父母就病故，留下她與弟弟兩人。他們沒親友，只能像乞丐一樣靠乞討、撿垃圾維生。

　　為了能夠乞討到更多的食物，小她一歲的弟弟與她分開行動，各自想辦法填飽肚子，累了就席地而睡，餓了就四處翻找食物，過著與流浪野狗無異的生活。

　　就在那一天，她遇見了佟笑遇，因他而吃了一碗好吃的大滷麵，雖然也因他忘了付錢而被痛打一頓，可大滷麵的美妙滋味她永遠不會忘記，而他送給她的甜圈兒，則是另一項驚喜。

　　她從不曾吃過這麼美味的食物，甜甜的，砂糖咬在齒上，喀吱喀吱，她心想，這麼好吃的點心一定要與弟弟分享。

　　她尋了老半天，終於找到弟弟，將手上的甜圈兒分了一半給他，兩個平日難得碰頭的姊弟捨不得將甜圈兒一次吃掉，咬了幾口就拽在懷裡，留著以後慢熳吃。

　　隔天早上，佟笑遇尋著了她，自作主張將她帶回府，丫鬟替她淨了身，換上舒適衣裳，還飽餐一頓。

　　席間，她偷偷在衣內藏了一隻雞腿，隔日趁人不注意，偷溜出府，想拿去給弟弟吃，沒想到當她找到弟弟時，弟弟竟然已成了冰冷的屍體。

　　目擊的證人說，有人看到弟弟吃甜圈兒，想過來搶，弟弟不給，就對弟弟拳打腳踢，一個不慎，竟將人打死了。

　　一個家丁看到她偷溜出府，就跟蹤她，曉得情況後，便悄悄將這事稟告佟夫人。

　　佟夫人暗中差人挖了個坑將小花的弟弟埋了，並警告著不准將這事告訴佟笑遇，因為個性衝動的佟笑遇前一天才因為小花把一間麵攤給砸了，若讓他知道她的弟弟被人打死了，他不殺了那個人才怪。

　　她並嚴重警告小花，有關於弟弟的事不准告訴佟笑遇，否則就將她趕出去，讓她跟弟弟一樣，慘死路邊。

　　「可能是當時知情的人不小心洩漏了我曾有一個弟弟，但詳細的事實未說出來，後來以訛傳訛，才變成我有個弟弟在開餐館吧！」小花無奈的笑。

　　原來是這樣。聽故事的兩人被小花的淒慘過往震驚得嘴巴不由自主的張得大大的。

　　難怪小花姑娘每次上飯館一定點一碗大滷麵，原來背後有這樣的故事在。月兒因而對小花更是心疼。

　　「欸！我好累。」只是說了一會話，人就倦了，這身子真的是越來越不濟事了，「你們去忙你們的吧！我休息一下。」

　　月兒替小花拉好被子，放下帷幔，與小周一塊走出主屋。

　　兩人站在院落，看著院中迎風搖曳的嬌美花兒，各懷心事。

　　「我想……」

　　「我想……」

　　異口同聲的兩人一頓。

　　小周莞爾，「你先說吧！」

　　「我知道這很難，畢竟要接納一個有孩子的女人不容易，但是……」月兒兩手互握，激動得雙手顫抖，「你娶小花姑娘好不好？」

　　「什麼？」小周吃驚得瞪大眼，「你說什麼？」

　　雖然她喜歡小周，可是小花姑娘實在太可憐了，況且她的幸福就毀在她手上，她一定要補償她，她願意將她最喜歡的小周讓出去。

　　「小花姑娘以為她現在什麼都沒有了，所以才會自暴自棄，可是其實她還有你愛著她，如果你願意接納她……」

　　「等等，月兒，什麼我愛著她……」

　　「如果讓她知道這世上除了少爺，還有人很愛她，她一定會振作起來的。」

　　「月兒，你在說什麼！」她搞什麼鬼？亂點鴛鴦譜？

　　「我知道你喜歡小花姑娘，你說過的，就算小花姑娘不是完璧，你也不會介意。」

　　「我什麼時候說過？」小周正色道。

　　「就是有一天晚上，你說小花姑娘沒名沒分不好，我說小花姑娘這樣，萬一少爺不要她，會很難嫁人，你說你不介意的呀！」

　　小周恍然記起，「我應該是說，若真喜愛一個姑娘，那個人一定不會介意對方是否完璧吧！」

　　「那個人不就是你嗎？」

　　他有說是他嗎？他有指名道姓嗎？

　　「你就娶了小花姑娘吧！我的賣身契再過三個月就到期了，而你是受雇的武師，沒有任何契約的束縛，我們一起在外地找個地方安身立命，我會幫你照顧小花姑娘的……」

　　「我不要！」

　　「你不要？」果然小周再怎麼喜歡小花姑娘，還是不肯幫人養孩子啊！

　　「好，沒關係，那我自己來！」月兒氣道：「我真是看錯你了，虧你那時說得豪氣干雲，沒想到都是騙人的……」

　　喋喋不休的嫩頰忽然被一雙大手自兩旁夾住，月兒小小的嘴兒被夾成小雞嘴。

　　小周俯首湊近，下顎因牙咬得過於用力而微微顫動。

　　「我不曾說過我喜歡小花姑娘！」小周一字一字鏗鏘有力的道。

　　小雞嘴動了動，有話想說卻無法成語。

　　「如果你要將小花姑娘接出府，照顧她的下半輩子，我可以幫你，我也願意幫你，但前提是……」小周麥芽色的臉忽然漲成暗紅豬肝色。

　　前提是？月兒的心忽然不聽使喚，猛烈的跳動起來。

　　他想說什麼？

　　小周鼓起生平最大勇氣，「前提是，你要嫁給我！」

　　他一時衝動，吻了月兒。

　　月兒水眸眨了眨，再眨了眨。

　　小周喜歡的不是小花姑娘，是她？

　　是她！

　　「對不起！」意識到自己竟然輕薄了月兒，小周連忙鬆開手，「我剛是一時衝動，不是故意的。」

　　一時衝動？月兒的眸不悅的微瞇。

　　「但我真的想娶你！」小周猶豫了一會，才熱切的握住她的手，「我一直在等你的賣身契到期，畢竟佟家規定未到期之前不可婚嫁，如果你願意的話，我跟你一起照顧小花姑娘，好嗎？」

　　他忐忑不安的等待月兒的回復。

　　緊鎖著他的芳眸逐漸溢出水氣。

　　「月兒，我會待你好的，我一直很喜歡你，你是個聰明溫柔良善的好女孩，我喜歡為了小花姑娘一頭熱的你，但如果可以，你可以將對小花姑娘的感情分一些給我嗎？」

　　她才不是全為了小花姑娘一頭熱，她有一半的心思是為了他呀！

　　她積極促成小花姑娘與少爺成親，目的是要小周斷念，好讓自己有機會跟他在一起。

　　她才不是什麼溫柔良善的好女孩，她其實很自私、很自私的！

　　芳唇用力一抿，眼淚撲簌簌直落。

　　「月兒！」瞧見她哭，小周頓時慌了手腳，「你別哭，我沒逼你。」

　　他慌張的抬袖替她抹淚，「若你不願意沒關係，沒關係的。」

　　月兒「哇」的一聲，撲入小周懷中。

　　「我願意！我願意！」她企盼了好久好久的呀！「我們一起照顧小花姑娘，一起照顧她與她的孩子。」

　　小周用力抱緊她，「好，好，我們一起，永遠永遠一起照顧小花姑娘跟她的孩子。」

瑋儀

第九章

　　「小花姑娘，吃點東西吧！」月兒手端著已經放涼的粥，輕喚著床榻上的小花。

　　小花彷彿未聽見她的話，雙眸仍緊閉。

　　「小花姑娘，你一定要吃點東西，這樣不行的！」月兒著急道。

　　小花的身體每況愈下，起先還有力氣坐起，後來不靠她扶就沒辦法；吃下的東西全部吐出來，人已經瘦成皮包骨，還好的是腹中的胎兒堅強，未因母體孱弱而流掉，可若再這樣下去，恐怕也會不保啊！

　　月兒先將碗放到床邊，再將小花拉起來靠在床架上。

　　小花整個人好輕好輕，輕得她心驚。

　　「我把粥熬得很爛，你一定可以吞嚥下去的。」月兒舀了一匙粥，置於小花唇邊，「來，吃吧！」

　　小花乾澀龜裂的唇瓣動也不動。

　　「小花姑娘！」月兒急出眼淚，「你一定要吃東西啊！」

　　無法可想的她，只好敲開小花的嘴，硬將粥塞了進去。

　　可那粥卻是沿著小花的嘴角緩緩流了出來，根本未被吞嚥。

　　「小花姑娘！」月兒真的不曉得該怎麼辦了。

　　她坐在床邊，一徑兒的掉淚，想不出有什麼辦法能夠讓小花進食。

　　「月兒……」小花微微張開眼。

　　「小花姑娘，你終於醒了。」月兒驚喜，「來，快吃粥！」

　　小花搖頭，「月兒，我有話想跟你說。」

　　「好，你說。」

　　「請你幫我轉告少爺，說我對不起他，請他原諒我……」

　　月兒咬著牙，心知肚明佟笑遇根本不想原諒小花，能說的她全說了，還差點被趕出佟家，無法再照顧小花。

　　「幫我跟他說，好不好？」

　　月兒勉為其難的點頭。

　　「謝謝你，月兒。」小花微笑，「這段時間真的是太麻煩你了，不過你跟小周能成事，真的是太好了！」

　　「小……小花姑娘，你怎麼會知道？」月兒臉紅結巴。

　　她與小周的事，尚未告訴小花姑娘的呀！

　　「我不只看出你喜歡小周，也看出小周喜歡你。」小花笑歎，「至少你有歸宿，我也比較不會有遺憾了。」

　　「不要老是取笑我啦！」小花姑娘真討厭，每次都愛取笑她跟小周，「好啦！快吃粥，我燉得很爛，你一定能吃進去的。」

　　「不了。」小花推開粥，「我吃不下。」

　　「不行的，你一定要吃！」

　　「記得幫我把話傳給笑遇。」

　　「我知道啦！」

　　「謝謝你……」小花閉上眼，「謝謝，這樣我就放心了……」

　　說完，小花頭偏往一側，被上的手軟放了下來。

　　「小花姑娘？」前所未有的恐懼襲上月兒，「小花姑娘，你醒醒！」

　　月兒用力搖著她，可她卻再也不睜開眼了，「小花姑娘，小花姑娘……」　

　　「少爺！少爺！」

　　月兒衝進佟家木材行，急速奔跑的她髮絲凌亂，小臉紅撲撲，嘴唇卻是突兀的蒼白無血色。

　　原本正與客戶說話的佟笑遇一看到她，臉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不見，俊臉變得陰霾，任誰見了都不想靠近。

　　「把她趕出去。」佟笑遇根本不想再給她開口的機會。

　　一旁的夥計領命，抓起月兒的手就要將她丟出去。

　　「少爺，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去見小花姑娘！」

　　「趕出去。」

　　「放開我！」月兒死命掙扎。

　　「少爺，聽聽她想說什麼吧！」一旁的小周替她求情。

　　「你敢為她多說一個字，你也一起滾。」

　　「好，我滾，只要你肯聽她說話。」小周毫不猶豫道。

　　「你！」佟笑遇咬牙，「統統都滾！」

　　「少爺！」被丟出去的月兒不顧外頭人來人往，朝著門口拚命大喊，「我知道你恨小花姑娘，但再怎麼恨，你們總好過一場……不要拉我！」

　　她用力甩開夥計的手，「過去的十年裡，小花姑娘也帶給你無限歡笑，難道說你真的狠心連她最後一面都不肯見？」

　　佟笑遇胸口一震。

　　「月兒，你剛說什麼？」小周急步上前，「小花姑娘怎麼了？」

　　「小花姑娘快死了！」月兒哭喊，「她最後的遺言是求少爺原諒她！拜託你，少爺，去見她最後一面，讓她安心的去吧！」

　　「少爺，我也拜託你！」小周急忙回頭，卻只見一個藍色身影急速消失在往屋後的走廊，「少爺？」

　　他連忙追上去，才踏出後門，就見一匹棕色的馬自眼前飛掠而過，騎在上頭的，正是臉色發白的佟笑遇。

　　「少爺？」府中的下人因為佟笑遇騎著馬快速奔過，嚇得四處躲避，還有人因而摔進人工池。

　　他不管府中不可騎馬進入的規定，快馬加鞭。

　　他當然懷疑這有可能是小花的伎倆，故意說自己病重，要月兒前來騙他回去。

　　可若是真的呢？

　　若小花已經危在旦夕呢？

　　如果月兒說謊，他自然會重重懲處，始作俑者的小花也不可能輕饒。

　　然而痛恨欺騙的他，卻又寧願這對主僕是騙他的，小花還是像以往一樣活蹦亂跳，愛吃愛睡愛玩愛鬧，讓他憐愛讓他氣。

　　他直奔到小花的院落主屋前，才火速勒緊馬兒，迅速跳下。

　　「小花！」他朝屋內大喊。

　　一室靜悄悄，除了自個兒的喘氣聲，他什麼異樣的聲響也聽不見。

　　她是騙人的！是騙人的！

　　小花不可能有事！

　　「小花！」他衝入寢室，才剛繞過屏風，床榻上那靜靜躺著，一動也不動的小人兒令他屏息。

　　他喊得那麼大聲，她不可能聽不見，她一定在等他靠近，只要他一靠近床榻，她就會立刻跳起，朝他哈哈大笑，取笑他又再次受騙。

　　他一步步靠近，隨時都預防情況有變，可越是接近，他的心越涼。

　　那個面容憔悴的女子真的是他的小花嗎？

　　她的雙頰凹陷，她的面色灰白無生氣，她看起來好瘦好瘦，被單下幾乎是平的，只有小腹突兀的微微凸起。

　　她此刻的模樣，比他記憶中，第一次見到她的樣子還要消瘦、還要了無生氣。

　　至少，當年的她雖然瘦小，可如寶石般的雙眼晶亮有神，直勾勾盯著他，盯著他手上的糖葫蘆，嘴饞得很。

　　尤其當她與野狗對峙時，誰也看不出她從未曾飽餐過，是那樣的精力充沛，哪像現在病懨懨的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誰都看不出她到底是活著，還是死了。

　　顫巍巍的長指探向她的鼻尖，他幾乎無法確定是否有氣息在他指前縈繞。

　　她死了！

　　心陡地一驚，他的耳連忙貼向她的胸口。

　　還好，雖然微弱，但她的心還是跳動著。

　　回頭，瞧見桌上一碗早涼的湯藥，他跨步拿過，一手扶起孱弱的小花，試圖將湯藥灌進她口中。

　　「小花，你快喝，喝了就會好，就會好了……」

　　藥碗的邊緣湊近她的口，黑褐色的液體徐徐自嘴角流下，濕了她的衣裳和他的手，可就是進不去她的喉裡。

　　「小花，你要喝藥，不喝藥，人怎麼會好……怎麼會醒！」

　　他的嗓音哽咽了，眼眶發紅，眼角閃著懊悔的淚光。

　　他早該知道，他是她的天，是她所有的一切，沒有了他，她的世界就崩毀，人自然也活不成了。

　　「小花，你醒來，只要你醒來，我就原諒你好不好？不管是成親還是生孩子，我都成全你，不管你希望我為你做什麼，我都成全你，好不好？我拜託你醒來，小花。」

　　像是聽見他的呼喚，小花羽扇般的長睫輕顫。

　　「小花！」他驚喜的喊，「你醒了？」

　　虛弱的眼皮微微張開一條眼縫，見是他，嘴角牽動，那笑容彷彿在說——你來了，你原諒我了，那我死去也無遺憾了。

　　她的眼皮再度闔上。

　　「小花！你不可以死，你死了，我就不原諒你！」

　　他仰頭喝了一大口湯藥，喂哺入她的喉。

　　那黑色藥汁好苦好苦，就像她這段日子承受的苦，澀了他的嘴，重重擰疼他的心。

　　他將所有的藥汁細心的一口一口喂，不敢有涓滴浪費。

　　「少爺！」月兒跌跌撞撞跑進來，後頭還跟著小周。

　　剛喂完最後一口藥的佟笑遇將小花放回床榻。

　　「少爺……」豆大的淚珠從月兒眼眶中跌落，「小花姑娘……她……」

　　「人還活著，你哭什麼衰！」佟笑遇回頭惱怒瞪視她。

　　「還活著嗎？」月兒稍稍鬆了一大口氣，「可是少爺，小花姑娘都無法進食、無法喝藥，我好怕……怕她再撐也撐不了多久……」

　　佟笑遇握著小花骨瘦如柴的手，怔怔的看了她一會。

　　接著，他平穩的開口，「傳我的命令，所有家丁奴僕全都放下手上的工作，去將前廳佈置成喜堂，差人購買鳳冠霞帔回來，若臨時買不到，就買紅色的衣裳回來代替，這些工作全都要在明天清晨以前完成。」

　　「少爺，你這是……」

　　「我明日要與小花成親！」

　　「少爺？！」月兒驚愕的掩嘴。

　　如果小花姑娘還清醒著，她聽了不知會有多高興，可是此刻的她，有福分成為佟家的少夫人嗎？

　　「還愣著幹啥？」佟笑遇頭也不回的吼，「快去！」

　　「是。」月兒與小周雙雙領命，迅速分配好工作，各司其職而去。

　　佟笑遇輕柔的拂開小花額上的碎發，一滴清淚落於頰面。

　　「小花，這次，由我來替你沖喜！」
　


　　聽到佟笑遇突然緊急下令要佈置喜堂消息的佟家兩老，面帶不可思議的連袂來到小花的房中。

　　只見坐在床沿的佟笑遇彷彿被誰下了定身咒般，聽見有人進來也不回頭，一雙黑眸盯著小花的睡容，眨也不眨。

　　佟夫人已經好些天沒來見小花了，自從上回她來責罵小花主僕倆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之後就未曾踏入，怎知才多久沒見，那丫頭竟變得這麼憔悴，臉上泛著死氣，瞧得兩老心驚膽戰，原本要責問的話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互看一眼，佟老爺推了妻子一下。

　　「你是當家大老爺，怎麼是我去問？」佟夫人不肯就範。

　　「你是當家主母，兒子是你在教養，當然是你問。」典型的在外一條龍，在家一條蟲的佟老爺可是死也不想當炮灰。

　　兒子表面上看起來雖然平靜，但他清楚，當兒子遇到小花的事，理智這兩個字就不存在，完全依本能、依直覺、依慾望在行動的。

　　萬一一個說錯話，被當成炮灰可怎是好。

　　「真是沒用！」佟夫人怒視丈夫，碎念了句，轉回頭來面對兒子時，卻是一張慈母的臉，「笑兒，小花怎麼了？怎麼看起來病得很重？有沒有請大夫來看過啊？」

　　「看過了。」佟笑遇嗓音低微，難為兩個老人家還得豎直耳才聽得清楚，「大夫說她是心胸抑鬱不解，影響食慾，導致營養失調，才會這麼虛弱。」

　　「那……」有救嗎？「大夫說她什麼時候可以清醒？」

　　佟笑遇沉默。

　　什麼時候可以清醒，誰都說不出個確定答案。

　　他唯一曉得的就是不斷的將食物、水與藥餵進她嘴裡，只要她吞嚥下去，沒吐出來，就有救。

　　所以他進房後，衣不解帶的守在她身旁，親自照顧她的飲食與餵藥，還好，她雖然還是會吐出來，但總不像以前吃多少吐多少，只要營養進了她的身體，她就有希望！

　　佟家兩老見兒子忽然沉默了，面面相覷。

　　「問問孫子。」佟老爺頂頂妻子的肘。

　　「要問不會自己問。」

　　「你問嘛！」他要敢問，幹嘛將她推上戰場。

　　「真沒用！」佟夫人再碎念了一句，小心翼翼的對兒子開口，「那她這樣的話，肚子裡的孩子會不會有危險？」

　　聽到「孩子」二字，佟笑遇的眸光閃動了下。

　　她有孕一事，似乎在他之前，家人全知情了，就只有他一個被蒙在鼓裡。

　　為何要瞞著他？他不解。

　　小花是他最親密的伴侶，不應該有事瞞著他才對啊！

　　「大夫說，孩子很強壯，可能之前母體調養得好，所以就算目前母體衰弱，孩子還是堅強的活著，除非……」

　　「除非？」兩老提著心問。

　　「沒有除非！」佟笑遇搖頭。

　　她不會死！

　　他不會讓她死的！

　　「噢！」兒子說話幹啥高來高去的，聽都聽不懂。

　　「爹、娘，明日要成親，你們也該準備一下吧！」

　　「我們也不用準備啥啦！」佟老爺說：「小花本來要幫我沖喜的時候，就都已經準備……哎喲！」

　　可惡的妻子竟然狠狠撞了他腰窩一下，痛死了。

　　「你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夫君在外呼風喚雨，怎麼回家時就把腦袋遺留在木材行沒帶回來？笨死了！

　　「我只是照實講啊！」

　　「不會說話就閉嘴。」

　　呿！他不想開口時硬是要他說，他現在說了，卻教他閉嘴，明明都是一家人，怎麼比外頭那些客戶還麻煩啊！

　　「笑兒，你應該知道，我們呢！雖然不是很喜歡小花，但也不討厭她，畢竟她雖然有點傻傻的，但還挺可愛的，也很乖巧，不會恃寵而驕，對人也都溫和有禮。」只是她太得兒子寵了嘛！為娘的當然嫉妒啊！才看她不順眼的咩！

　　「所以你要娶她，我們也是樂見其成的，畢竟大家一起相處十年了，再怎麼說也是有感情的。」

　　頓了下，見兒子沒反應，她只好摸摸鼻子道：「那我們先回去準備了，明日一大早成親，一大早成親喔！」

　　佟夫人推了推丈夫，「走啦！」

　　「好……」佟老爺望著床榻上那瘦弱的病容，想起小花平日活潑甜美的模樣，不由得心生感歎，「但願小花快好起來，好叫我一聲爹。」

　　「一定會好的，少說廢話觸霉頭。」佟夫人一把將丈夫拽走了。

　　「大家都在等你清醒，快醒來吧！」佟笑遇低聲輕喃。

　　緊握住冰涼的雙手，多渴望他手上的熱度能夠傳到她體內，就算只有一點點……只有一點點也好……

　　隔日，辰時為吉時，故天才亮，整個佟家就活絡起來了。

　　月兒抱著喜服進入內室，「少爺，吉時快到了，請讓我為你跟小花姑娘更衣。」

　　「該改口了。」佟笑遇提醒她。

　　「呃……是！是替少夫人更衣……」一道酸楚湧上，月兒的眼眶紅了。

　　「大喜之日，你哭什麼？」佟笑遇蹙眉。

　　「我……我是開心，開心小花姑……少夫人總算等到這一天了。」月兒抹抹眼淚，「她一直以為少爺不想娶她，所以也就不敢有任何要求；曉得少爺不喜歡孩子，她甚至跳水企圖將孩子流掉……」

　　「你說什麼？」佟笑遇掐住月兒的手腕，用力之大，幾乎折斷，「小花企圖跳水將孩子流掉？」

　　竟有此事？

　　察覺說溜嘴的月兒慌忙的掩嘴，「奴婢剛剛是胡說的……」

　　完了！少爺該不會因此不想娶小花姑娘吧？

　　他會不會認為小花姑娘是個絕情的女人，竟然連自己的孩子也不要？

　　如果少爺不娶小花姑娘，這又是她的錯！

　　她到底在搞什麼鬼，老是替小花姑娘惹麻煩，難怪夫人總罵她盡出些餿主意，成事不足，就只會壞事！

　　「說實話！全部給我說清楚！」佟笑遇疾言厲色。

　　「少爺，對不起。」月兒五體投地的跪在地上，「小花姑娘不是存心這麼做的，她只是太愛你了，所以她無法忍受沒有你的日子。她怕你因為她有了孩子就不要她，只好狠心想辦法流掉孩子，只是試了好幾次都未成功過。」

　　試了好幾次？那表示她的意志堅決？

　　他回首望著好不容易臉龐稍稍恢復些許血色的小花，心想，在她無邪的笑容背後，究竟隱藏了多少心事？

　　她其實不呆也不傻吧……

　　那是她的保護色，也或者該說，她只給他見到他想看的天真活潑那一面，其它屬於深沉的自己，她細膩的隱藏起來，不讓他見到分毫端倪，就怕自個兒不是他喜愛的樣子，就不再獲得疼愛。

　　這一切，始作俑者不就是他自己？

　　這十年來，他因著自己的自私，對她洗腦，甚至無心的帶著警告威脅的語氣告訴她不要這樣不要那樣。

　　他雕了一個框，要她只能柔情似水的照著那框的樣子，完全無視她的個人意志，更無視她暗中的悲鳴。

　　他好自私！

　　真的好自私！

　　這十年來，他從不曾用心去瞭解過小花，卻沾沾自喜她最懂他。

　　「少爺？」月兒見他忽然沉默不語，心中實在忐忑。

　　如果少爺真的又臨時改變主意，不娶小花姑娘了，那……

　　月兒霍地抬首，堅定的望著小花，心中默念——小花姑娘，若你真的死了，月兒也不會苟活，月兒會陪著你到另一個世界，繼續伺候你，絕對不會讓你孤單寂寞的。

　　她早發過誓，這一輩子都會陪著小花，就算死也不能將她們分開。

　　「為我們換喜服吧！」

　　見他未動怒，月兒欣喜，「是的，少爺。」

　　她連忙揚聲喚外頭的丫鬟進來。

　　替兩名新人換了衣裳後，一名家丁前來通報，「少爺，吉時到了。」

　　「我曉得了。」佟笑遇俯身對仍雙眸緊閉，未見清醒跡象的小花輕聲道：「小花，該拜堂了，拜了堂，你就是我佟笑遇的妻了。」

　　他好似瞧見她睫毛顫動了下，頓時屏氣凝神，等待她接下來的響應。

　　月兒見他遲遲未有動作，忍不住提醒，「少爺，吉時到了。」

　　羽睫未再有任何動作，難道是他看錯？

　　「嗯！」他悶聲應道。

　　「我們扶小花姑娘過去吧。」

　　「不用。」佟笑遇擋開月兒幫忙的手，直接將小花打橫抱起。

　　她好輕好輕，他幾乎快感覺不到她的存在了。

　　「拜堂了，小花。」佟笑遇柔聲說完，大踏步走出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