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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最後試煉


  這一隊軍旅在雨中往南紹行進著。雖然雨水極大,路面泥濘,但是因為已有九年大旱,所有的人在這樣的大雨中不但不覺辛苦,反而都感到心情歡悅。

  大理與南紹不過十數裏之遙,遠遠地便看見南紹的碉堡城門,在魚影裡有如黑暗的巨獸。

  城門上的守衛們見到密壓壓的大軍,不禁驚愕萬分。白苗潰敗的消息早已傳入城中,宮裡未曾發布軍令要入侵的軍隊撤回,此時驟見這麼多軍隊朝城中行來,城上的衛兵們不知怎麼回事,連忙通報拜月教主。

  拜月教主聞訊,急趕上城,果然見到隊伍整個都回頭朝南紹城前進,在前面帶隊的是三女一男,最前面那女子的容貌簡直就是巫後再世,而那男子更有一種令他產生不祥的眼熟感覺。

  拜月教主在城牆上高聲喝道:「不許再前進!你們造反了嗎?」

  趙靈兒一停下來,後面的隊伍也停步不前。趙靈兒仰頭望著前方城上的人影,平靜地說道:「我是靈兒公主,開開城門讓我進去見父王!」

  她聲音溫和,卻令城上的守衛們全都心頭一怵,在雨中很難看清楚城下的景象,但是,趙靈兒就是給他們的一種莫名的信任感。

   「公主回來了?」

   「真的是公主?」

   「如果不是,怎麼全軍都聽她的……」

   「是啊,而且這雨也來得好突然,不會是上天的祥瑞吧……」

  一時之間,種種耳語傳遍了士兵之間,雖都只是竊竊私語,以拜月教主的修行,卻是字字聽得一清二楚。他心知局面因趙靈兒的出現,而對他極為不利,再怎麼說,國家的統治者還是世代傳承的巫王一家。若是軍民們相信趙靈兒是公主,那麼當然是服從趙靈兒,而不是自己。

  拜月教主大聲道:「什麼公主?妖言惑眾!公主還在仙靈島上,哪來的公主?」

  趙靈兒道:「只有女媧一族能使用靈珠咒,我以五靈珠祈來大雨,這就證明我是巫後之女!」

  此話一出,城上諸人疑慮盡消,登時歡慶之聲大作,公主不但回來了,還帶來這豐沛的雨,解除九年之旱,也許苗人的苦就要受完了。

  趙靈兒又道:「請開開城門,讓我進去見父王!」

  拜月教主的聲音嚇阻了正要開城門的士兵們:「住手!這場雨只是恰巧,或許是上天為了慶祝大理重歸南紹統治,才降下大雨,跟你一點關係也沒有!你身邊還帶著大理的逆賊蓋羅嬌,分明是來歷不明的奸細!」

  趙靈兒道:「我以靈珠祈雨,所有的兵士親眼所見!快開城門!」

  拜月教主不但不肯放人進來,反而說道:「你這妖女,和白苗的逆賊一起以妖法迷惑士兵,怎能放你入城?來人啊!放箭!」

  城中的箭垛內立刻射出大雨般的箭,竟射中許多同樣是黑苗的士兵,登時哀嚎慘叫之聲不絕於耳。李逍遙等人想不到拜月教主居然做得出這種事,連自己的士兵都敢屠殺,心頭火起,李逍遙喝道:「你這個殘忍奸惡之輩,受死吧!」

  李逍遙真氣貫劍,禦劍飛去,手中雖只有劍鞘,但在箭雨之中,長鞘上撥下撩,護得周身滴水不露,竟無一箭射得到他。見李逍遙身若淩空地飛過來,拜月教主大驚,急忙轉身逃入碉堡之中,李逍遙喝道:「哪裡走!」

  李逍遙劍氣勃發,射向拜月教主後心。拜月教主隨手一揮月杖,將這道真氣格去,人影也消失在碉堡之內。

  李逍遙立在城牆之上,雖然他隻身立於敵境,但竟無一人敢靠近傷他,全都撤退至數尺之外,嚴陣以待。李逍遙不懼不驚,大聲道:「還不開城門!」

  趙靈兒在城下仰頭望見李逍遙一夫當關之魄,暗自擔憂他的安危,畢竟此時他身處最明顯之地,若有人放冷箭,恐怕李逍遙未必逃得了。

  所幸就在此時,趙靈兒背後的黑苗士兵們,居然齊聲大喊:「公主回來啦!快開城門!」「公主回來啦,快開城門……」

  幾千人響遍雲霄的喊聲,傳入城中,城中的男女老幼正在歡慶著久旱逢甘霖,又聽見這樣的呼喊,都欣喜若狂,在街道上奔相走告。一時之間整座城居然瀰漫著一股十年來未曾見過的歡喜景象,就算是過年也不過如此。有許多人甚至趕到城門下,要迎接公主回城。

  城外是自己的弟兄袍澤,城內是歡迎公主的百姓,都鬧著要開城門,令城上衛士們不知該如何是好。幾名領軍議論片刻,有主張應讓公主入城,以慰巫王的;也有堅持要先請示拜月教主的,但是派去請示的兵士們怎麼也找不到拜月教主,耳邊只見萬眾喧鬧之聲如同沸天,再不開城門,恐怕要起暴動,領軍們只好把心一橫,嚴令諸軍不要亂動,並大開城門。

  趙靈兒見城門緩緩打開,吊橋也放了下來,橫跨過巨壕深溝,「砰」地一聲巨響,吊橋平擺在自己腳前。她抬頭看去,城內軍民百姓都興奮狂喜地跪在兩邊,膜拜歡呼。趙靈兒眼眶一熱,想起當初自己落魄逃亡,被許多衛士們追殺,當時若非姥姥,早已身首分離,背負著妖女之名而死。如今自己終於能抬頭挺胸地回到故土,可是姥姥卻已經看不見這一切了。

  她見到李逍遙就站在城門之中,微笑看著她,伸手等著接她入城。趙靈兒更不由得百感交集,救自己逃出苗疆的是李逍遙,護送自己回來的也是李逍遙,生命中若是沒有他,也許什麼都成了空,不管是身份,還是依靠。

  趙靈兒步入城中,握住了李逍遙的手,在群眾的歡呼和迎接中向皇宮走去,就連原本還有疑慮的領軍們,一見到趙靈兒與巫後長得一模一樣,也都疑心盡去,紛紛主動上前為她開道,甚至帶來馬匹車輛,不但請趙靈兒登駕,甚至對李逍遙、蓋羅嬌、阿奴等人,也十分熱情。想來這是因為旱災既解,公主又安然返回,人心振奮,也自然地興起同胞之心,不把白苗當作仇敵。

  蓋羅嬌見到黑苗居民為了趙靈兒的歸來,如此欣喜,不禁感慨地想:「巫後的仁德,果然就連黑苗也真心懷念!黑苗的居民是真的歡迎靈兒公主,就和我們一樣。」

  在領軍的帶領之下,趙靈兒等人的車隊直往宮殿,一路上都是民眾不盡的歡呼擁戴。趙靈兒卻並不喜悅,李逍遙見到她神色黯然,握緊了一下她的手,道:「你看,黑苗民眾如此信任你,你為何不開心?」

  趙靈兒苦笑了一下,道:「起初我很高興能回來,但是……大家這樣狂熱地迎接我,只是懷念我母后,把這樣的感情轉移到我身上……」

  李逍遙道:「那有什麼關係?你就和巫後一樣善良聰明。」

  趙靈兒嘆了口氣,道:「如果這十年來,黑苗的百姓們都安居樂業,那就不會懷唸過去我母后的領導了。如今大家見到我,好像是母后重回,他們歡喜成這樣,不就表示他們這十年的日子,過得真的太苦了嗎?」

  確實,人們只有在過苦日子時,才會懷念起舊主。當初巫後還在,與巫後不在的日子,必定是天差地遠,百姓們見到趙靈兒,才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難道巫王真的如此昏庸無能嗎?這個疑問深深地存在李逍遙心中。

  在眾人的開道之下,趙靈兒一路通暢無阻地來到宮殿之外,宮門大開著,迎進了趙靈兒等人。

  宮殿內的侍臣們前來帶路,趙靈兒、李逍遙、蓋羅嬌以及阿奴直入偏殿,殿中空空蕩蕩的,正前方的寶座裡,只坐著一名身形高瘦,兩鬢霜白的男子,他頭戴金冠,服裝華麗,應該就是巫王了。

  這時的巫王,比起李逍遙見過的十年前的他,蒼老了許多。不但樣子瘦了,原本精悍充盈的臉上,也多了許多的皺紋和斑點,眼神中的憂鬱之色,更說明他過得並不快樂。

  他望著趙靈兒,不安的眼神又掃向李逍遙以及蓋羅嬌、阿奴,最後還是定在趙靈兒身上。嘴唇只動了一動,終究仍坐在原地,沒有起來,更沒有抱住趙靈兒,心疼她的歷劫歸來。

  趙靈兒顫聲喚道:「爹……」

  巫王的聲音有些渺茫:「青……青妹,是你回來了嗎?回來向我索命嗎?」

  趙靈兒一怔,眼淚滑了下來,道:「父王,我是靈兒,是您的女兒啊!」

  巫王的眼睛中閃過微妙的光彩,離座而起,伸出了雙手,道:「真的是你?是你嗎?靈兒……」

  趙靈兒快步奔了上前,跪在階下,仰望著他,道:「父王!」

  巫王見她奔來,反倒嚇得趕緊退回座位,一臉的驚慌。及至趙靈兒停步,他才重新定下神來,低下頭細細地端詳著五層白玉階下的趙靈兒。兩人相隔只有數尺,看得十分清楚。

  巫王道:「……沒錯,你……你就和當年的阿青一模一樣!靈兒!」

  一聲歡欣的呼喚,令趙靈兒喜極而泣,撲了上去投入巫王的懷中,泣道:「父王,父王……」

  巫王輕撫著趙靈兒的頭,趙靈兒想起幼時父親慈愛的懷抱,已有十年未曾體驗,淚水不斷隨之滑落,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巫王道:「靈兒,是父王無能,逼死你母后,你心中一定很怨恨父王……」

  趙靈兒只能不斷地搖著頭,說不出話來。自己會回來,就表示並沒有怨恨之意,只希望能將過去的一切重新補救。

  巫王又道:「當初,百姓們都要父王殺死你母后,如今卻也是大家將你迎了回來,唉!『民意如流水,水可載舟,亦可覆舟’。這句話一點也不錯……如今舉國上下,都棄父王而去了,爹自知你將成為下一任的巫王,也許孤王已經沒有多少日子可活了……」

  趙靈兒忙道:「爹,您為何這麼說?」

  巫王苦笑道:「我害死你母親,又差點逼死了你,難道你不恨我?」

  趙靈兒道:「女兒絕對沒有不利於父王您的意思,為何父王以為女兒會……」

  巫王似乎並不相信,聲音苦澀地說道:「我只希望在我死之前能夠得到你的原諒,靈兒,你願意原諒父王嗎?」

  趙靈兒道:「無論您以前做了什麼,您還是我的父王!」

  巫王微笑道:「靈兒,今後你就接下爹的王位,替爹挽救這個國家吧。」

  趙靈兒急道:「這不是女兒回來的用意……」

  突然間趙靈兒身子一震,在階下的李逍遙等人只見到趙靈兒的背影,以及俯看著她的巫王,巫王一手握著趙靈兒的手臂,另一手原本放在自己腿上,可是此時似乎舉了起來。

  李逍遙等人見到趙靈兒身子一震,後半句話竟說不出來,都是一呆。突然見巫王的手一使勁,刀尖竟透出了趙靈兒的腹側!

  李逍遙全身發冷,眼前一黑,腦中馬上是空白一片,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為何自己一時之間什麼也無法反應?

  趙靈兒自己也渾然不解發生了什麼事,她話說到一半,巫王居然以她的身子為遮掩,一刀刺入她的要害,在趙靈兒一愣之時,巫王更用力地將刀刺穿了她的身體!

  趙靈兒無法想通這突然之變,巫王已用力地抽出刀,趙靈兒身上穿孔的傷立刻噴出鮮血,血像是瀑布一般地噴湧著,趙靈兒從沒想過身上的血會這樣在自己面前噴成血瀑。耳邊只聽見李逍遙的一聲狂喊:「靈兒!」

  趙靈兒此時已由台階上倒了下去,滾落玉階,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李逍遙奔上前抱住趙靈兒,一伸手去按住傷口,馬上整隻手都是血,李逍遙急得全身都在發抖,像是所有的力氣都不見了一般,半個字也吐不出來。懷中趙靈兒面若金紙,氣如遊絲,眼看著隨時都會斷氣。

  被刺穿了身體要害,只怕內臟早已破裂,趙靈兒的生命只剩這微弱的片刻了。李逍遙知道趙靈兒此行回到南紹,凶多吉少,但是他萬萬想不到會是在這樣猝不及防的處境裡失去趙靈兒。

  李逍遙顫抖著仰起臉,望著階上的巫王,巫王手中還握著那把血淋淋的短刃,刃上藍光隱隱,一看就知還塗了劇毒。他緩緩由寶座上立起,傲然地望著他們,反手抽出藏在寶座後的月杖,將短刃收入月彎之中。他那張憔悴的臉孔上出現了微妙的變化,竟在李逍遙等人面前漸漸化回拜月教主的模樣。

  李逍遙顫聲道:「你……你是……」

  拜月教主冷然道:「真正的巫王早就死在我手中了,這十年來,我就是巫王,巫王就是我。」

   「你這個大逆不道的東西,竟敢弒主!」蓋羅嬌怒道。

  拜月教主道:「呵!若不是他意志不堅,優柔寡斷,我也不必殺他。」

   「你為何要下此毒手?萬一讓百姓們知道殿上的是個假貨,你還有命嗎?」蓋羅嬌怒問道。

  拜月教主道:「哼!沒錯,當年要不是巫王突然改變心意,寧願冒著亡國的可能,堅持召回巫後,也不必逼我下手殺了他!十年了!老夫已經隱忍十年了。這十年來我偽裝成巫王,統治子民,現在巫後的孽種既然送上門來,只要我將她也除掉,就再也沒有人可以危及我的地位了,哈哈哈……」

  蓋羅嬌喝道:「除非你能將我們全部都滅了口,否則你的野心絕不會得逞!」

  拜月教主微笑道:「在我眼裡,你們只不過是螻蟻罷了!」

   「誇口!」

  蓋羅嬌大步竄上,袖中揮出一道透明細絲,絲網撲向拜月教主。拜月教主月杖疾揮,護住身前,將絲網削作寸寸斷線。霎時,銀光疾閃,拜月教主一杖已揮至蓋羅嬌頭頂之上,蓋羅嬌大驚,急忙滾地閃開,月杖重重擊在地上,濺得青石地面碎屑飛散。

  拜月教主一杖緊接著一杖朝蓋羅嬌天靈猛擊,蓋羅嬌只能不斷翻身避去,杖頭的勁風不時掃過她的耳鬢,局面凶險已極。蓋羅嬌及時左手一揮,大把毒煙撲向拜月教主,才逼得他躍後閉氣,蓋羅嬌也翻身躍起,重新立穩身形。

  在蓋羅嬌與拜月教主纏戰之時,阿奴已奔至呆若木雞的李逍遙身邊,道:「靈兒公主怎麼樣了?」

  李逍遙只是抱著她,她的呼吸已停止,胸中也沒有心跳,李逍遙就像跟她一起死了一般,無法反應。

  阿奴突然要拉開趙靈兒,李逍遙抱緊了她,嚴厲可怕地喝道:「放手!」

  阿奴忙道:「讓我以還魂咒救救靈兒公主!」

  一語提醒了李逍遙,他連忙幫阿奴扶著趙靈兒坐正,讓阿奴為她施咒,或許還有機會救回趙靈兒一命。

  阿奴盤腿坐在趙靈兒背後,雙掌抵在趙靈兒的背上要穴,閉目專心摧訣。李逍遙跪伏在她們面前,大氣也不敢透一口,生怕擾及阿奴行功。

  阿奴的頭頂冒出陣陣青煙,臉色也忽青忽白,汗珠點點滑落,令李逍遙一顆心直提至喉頭,在這要緊之時,實在不敢想像還有任何意外。

  蓋羅嬌已戰得險象環生,拜月教主突然躍開,轉襲阿奴與趙靈兒,但他身影未至,李逍遙已先發劍氣,一劍削過拜月教主的左臂。

   「啊!」

  拜月教主沒想到李逍遙的劍這麼快,閃身躍開時,左臂已是鮮血淋漓。

  李逍遙道:「若是靈兒有差池,我會殺你抵命!」

  拜月教主收斂驚魂,道:「哼,豈容你等在此撒野!」

  他身子一晃,便已閃回寶座,按下機栝,登時整座宮殿警鈴齊響,刺耳的聲音令阿奴心氣猝斷,施於趙靈兒身上的咒語也整個消散無蹤,阿奴急忙收氣回身,急道:「我……我已經施了還魂咒……但是……靈兒公主還是沒有心跳。」

  李逍遙一怔,這時大殿的宮門頓開,衛士及貴族們已聞警趕至,見到殿中的趙靈兒一身是血,生氣全無,不禁都震驚住了。

  拜月教主喝道:「這些亂黨殺了公主,還將大王推出殿外,他們是奸細!是要滅我黑苗的奸細!」

  李逍遙沒想到拜月教主會扯出這樣的謊,但南紹臣子們一聽,卻全都大驚失色,一聲整齊的喝令,數百人已包圍住了李逍遙等人。

  李逍遙抱著已無呼吸的趙靈兒,和蓋羅嬌等退至窗邊,轉頭一見,大雨仍不停地下著,已在地面上積出水流,甚至已溢出了城外巨壕,開始漫淹到居民的住戶了。

  水波之中,隱約可見巨浪滔天,這不是洪水的正常景象,而是水底下有什麼在攪動著水流,掀起吞噬萬物的浪濤!

  拜月教主一聲喝令:「把他們就地正法!」

  數百人亂刀往李逍遙、蓋羅嬌、阿奴揮來,李逍遙一手抱著趙靈兒,一手持劍,道:「拜月,納命來!」

  他身子一閃,躍過了人群,長劍上真氣驟發,直取牆前的拜月教主。拜月教主背後無路可退,只好舉杖一點,打中李逍遙的手腕。李逍遙手上劇痛,七星劍差點脫手,卻翻腕重握,繼續直刺上去。

  拜月教主長杖一振,格去李逍遙這一劍,接著便迎面打向李逍遙的門面。李逍遙閃過,劍勢凝回舞到,力透數丈之遠。拜月教主不得不狼狽滾地閃開,李逍遙翻腕,劍勢由直取變下刺,追擊拜月教主。

  兩人一攻一守,李逍遙固然一時殺不了拜月,拜月卻也無法自李逍遙的劍勢中脫身,口中更沒有餘閒喊救兵。而那數百士兵圍困住了蓋羅嬌和阿奴,也無法取勝,蓋羅嬌心唸著兩族化解仇恨,出手多有保留。

  李逍遙手似風環,猛地又連取兩劍,差點傷及拜月教主,拜月教主長杖突然福至心靈,不再一味閃躲或是對付李逍遙,月杖上慘光閃閃的月鐮反而朝李逍遙懷裡的趙靈兒砍去。

  李逍遙大驚,連退數步,拜月教主也就趁此時機躍出數尺之外,李逍遙待要再追,優勢卻已盡失,拜月教主大可以從容逃出去。

  突然嘩啦巨響,自外響入,大把的水花濺入殿內,將所有激戰殘殺中的人們都淋得一身透濕。

  殿外的水濤竟整個襲向宮殿,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巨濤?激戰中的眾人被水淋得戰事稍歇,全都驚愕萬分。

  只有拜月教主不驚反喜,笑道:「哈哈哈……我的水魔神獸將要復活了!」

   「水魔獸?」蓋羅嬌臉色一變。

  拜月教主笑道:「沒錯,水魔神獸正在水底下翻騰踴躍!現在女媧族裔全都死盡,再也沒有人可以對付我的水魔神獸了……哈哈哈……」

  殿中所有的人都吃驚地望著拜月教主,包括南紹的官兵大臣們。

  一名大臣驚道:「什麼?教主,你竟然召喚太古魔獸,這會使得大地靈氣失去平衡,而造成災難啊!難道十年前的洪水,和這九年大旱,都是你……你豢養水魔獸之故……」

  拜月教主得意至極,笑道:「我花了無數苦心,才召喚馴養出水魔神獸,要不是十年前巫後以性命封住魔神獸,我也不至於要苦等至今!哈哈哈……魔神獸是真正的不死之身,天下再也沒有任何力量可以阻礙我了!」

  阿奴怒道:「你引來天災,嫁禍給巫後娘娘!是你破壞女媧的封印!你是苗族的罪人!」

  拜月教主眼中的狂喜化作扭曲的惡毒,道:「住口,你們就要命喪黃泉了,我掌握魔神獸,就可以操控所有天地間的力量。我要風就有風,要雨就有雨。任何部族不聽從我,就將萬劫不復!你們白苗族就是最好的榜樣!」

  蓋羅嬌道:「你瘋了……」

  拜月教主道:「誰說本座瘋了?苗疆所有部族,都要對本座伏首稱臣!我第一步就要先滅掉白苗,然後進兵中原,讓我君臨天下!」

  那口氣,那眼神,都是權力者的瘋狂。水波一陣一陣地湧進宮中,就像是水魔獸在逼令拜月教主快點行動一般,拜月教主繼續道:「現在我只要再獻上一男一女的鮮血,我心愛的水魔神獸就能夠再次的復活,縱橫於天地之間了!這小妖女已死,你既然和她生死與共,不如一同作為水魔獸的祭品吧!」

  李逍遙怒道:「做你的春秋大夢!」

  拜月教主卻一振月杖,傲然立在狂濤拍打之中,周身發出慘綠紅豔的交織光輝,陰險地笑望著李逍遙。

  李逍遙猛然想起,他雖然武功高強,法力卻都尚未施展,若是拜月教主此時施展出他的法力,或許自己也只能束手待斃了。

   「呵呵呵……你們同葬魔神獸之腹吧!」

  拜月教主杖中所發出的光影,在李逍遙面前籠罩成一片迷濛光輝,李逍遙明知現在局面極危,身子竟無法挪動分毫,雙腳像是定在地上一樣,腦中也只有一片混亂的光線,整個人像是被這奇麗之光給捆住了,連呼吸都感到十分困難。

  他耳中還聽見蓋羅嬌和阿奴在喊著什麼,但是李逍遙竟連她們所喊的話也分辨不出是什麼意思,只覺呼吸越來越困難,眼前白光驟盛,似乎還看見靈兒立在他面前,對他微笑著。「靈兒……」

  李逍遙下意識只想往趙靈兒的方向奔去,一步跨出,突然間整個人一腳踩空,像是落到無底洞一樣,重重地摔了下來!

   「啊!」

  那股窒息感消失了,李逍遙跌落在地,按著疼痛的頸子,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方才他被拜月教主的邪術所控制,茫茫地不知反抗,蓋羅嬌和阿奴見到拜月教主手中的月杖發出光線,捆住李逍遙的頸子,將他整個人吊上半空中,李逍遙竟連掙紮也沒有掙紮。但突然之間,月杖發出的邪光消散,李逍遙自半空中跌了下來,而原本倒在地上,沒有了呼吸與心跳的趙靈兒,卻顫巍巍地起了身,擋在李逍遙與拜月教主之間。

  李逍遙一看清面前的景象,又驚又喜,叫道:「靈兒!」

  趙靈兒身子一晃,李逍遙便及時將她扶住,拜月教主一臉不敢置信的表情,道:「你這妖女!你明明死了,你……」

  趙靈兒冷冷地望著他,道:「你以為那一刀……殺得了我嗎?」

  李逍遙雖扶住了她,卻感覺她的身體冷冰冰的,一點都不像活人的身體,因此心中依然充滿了惶恐,生怕趙靈兒又生氣斷絕,再度離開世間。

  拜月教主臉色微變,趙靈兒吸了口氣,繼續說道:「在沒有粉碎你的瘋狂的野心之前,我是不會到陰間和我爹娘見面的!」

  拜月教主喝問:「你為何能突然間由死轉生?」

  趙靈兒道:「我聚留住最後一絲靈氣不散,你所發出的法力讓我接收了,助我重生!是你作法自斃!」

  原來趙靈兒秉承女媧的半神之體,就算肉體已不再運作,只要維持住一絲靈氣,就能借機再獲生機。當初巫後力戰水魔獸,原本已經身體重傷而死,卻也是靠這種方式,將自己的靈力封在體內,十年之中慢慢地吸收天地精華,才有能力再送李逍遙回到過去,以及對趙靈兒交代遺言。這些事情耗盡了巫後這十年來所積存的靈力,因此交代過後,巫後便煙消雲散,真正地死滅了。

  雖然巫後並沒有教趙靈兒這些積存真靈的要訣,但是,這是女媧族的天生能力,也可以說是趙靈兒的本能。當那一刀刺入她體內之時,她就本能地如此護住生命,不至於當場魂消魄散。

  阿奴為她行還魂咒,雖然投注給她一些靈力,但是卻還不夠,趙靈兒身軀已死,精神猶在,她知道李逍遙見到她失去生氣的身體,而傷心欲絕,卻強忍著不發出靈力,以免浪費好不容易蓄起的一點點生命。直到拜月教主使出妖法,趙靈兒瞬間就將他的靈力給轉移到自己體內,這股宏大的靈力令趙靈兒能再度起身,可是,趙靈兒的身體卻還是死的,就像神殿裡那尊巫後的石像一樣,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個媒介罷了。

  李逍遙當然不懂這一層,但拜月教主修行深厚,一下子就想通了自己的法力反而成為趙靈兒復生的契機,怎不教他氣急敗壞?

   「你……」拜月教主喝道:「本教主不使用法力,也殺得了你們!」

  拜月教主橫揮月杖,襲向李逍遙與趙靈兒。李逍遙及時抱著趙靈兒及時躍後了數尺,卻依然被杖上所帶的寒氣給削破了胸前,血流滿身。拜月教主追擊兩人,只見月杖所過之處,登時血噴如瀑,接著咚咚咚一連數響,居然月杖的餘勢就砍落了七八顆士兵的頭顱!

  眾人驚呼慘叫,全往外逃,蓋羅嬌與阿奴同時搶上,兩道毒煙襲罩向拜月教主。拜月教主卻身形早已閃出了兩女毒煙範圍,一杖朝阿奴攔腰砍去。拜月教主施展出真正的實力,他身手之快,實在不可思議。

  阿奴還反應不過來,李逍遙已一劍向拜月教主的背心刺去。他離拜月教主有數尺之遙,雖然動作極快,但以拜月教主的功力,還是足以先砍殺阿奴,再回頭還擊李逍遙。李逍遙只有暗自祈求拜月教主先回手相格,若是拜月教主竟不理會李逍遙這一擊,而繼續砍往阿奴身上,阿奴絕對要被當場腰斬。

  幸而拜月教主因乍見趙靈兒復生,心中不安,不免略有些心浮氣躁,李逍遙劍已逼近,他不假思索便回手一格。李逍遙手中快劍在電光火石之際,連出十幾招,都緊纏著拜月教主的月杖,萬點劍花,以求亂敵。

  拜月教主冷笑道:「彫蟲小技!」

  拜月教主一杖竟直破生門,往李逍遙胸口壇中大穴點去。

  幸虧李逍遙也以快取勝,及時往旁一側,杖頭只擊中他的左臂,李逍遙一陣劇痛,左手竟一時之間舉不動,像是廢了一般。

  李逍遙大驚,拜月教主果然是他所遇最可怕的敵人,只要一給拜月教主施展的機會,自己這四人馬上就都要斃命在他杖下。他不但武功極高,足以稱雄一時,就連劍聖也未必是對手,更兼他法力高強,巫後也不如他,這樣無敵的魔頭,又有水魔獸為助,他所夢想的權勢,並非虛妄。

  李逍遙當即連刺數劍,只攻不守,都取拜月教主的要害,背後的蓋羅嬌也手上一揮,數十點銀光射向拜月教主的後心,拜月教主格去李逍遙的劍,一杖打中李逍遙,李逍遙踉蹌跌退,拜月教主同時隨手一轉,便只聽鐺鐺鐺鐺數響,竟將蓋羅嬌的暗器一一撥開震散,這樣快、准的功力,周身全無半點破綻,根本無法傷他分毫!

  李逍遙跌退至趙靈兒身邊,趙靈兒道:「逍遙哥哥,快使用酒神咒!」

  話聲方落,拜月教主的杖勢已向兩人襲來。李逍遙來不及揮劍反擊,又要護著趙靈兒,情急之下,只好一劍刺出直取拜月教主的雙目,身子也迎上去,竟不避拜月教主這一杖,乃是兩敗俱傷的打法。若是拜月教主繼續襲來,自己的雙眼會被刺瞎,但李逍遙也一定立刻死在當場。

  李逍遙肩上又是一痛,拜月教主已退了開,原來拜月教主為了閃避李逍遙的劍,一偏杖勢,斜躍向左,才只打到李逍遙的右肩,而沒有刺穿他的咽喉。李逍遙的左臂、右肩,已連受兩擊,此時他的雙手幾乎動彈不得,更不要說使出快劍殺拜月教主了。

  拜月教主正要追擊,突然間四面八方立起幾人,往拜月教主身上撲去。拜月教主一發錯愕,那些人已緊緊纏抱住了拜月教主。

  而當李逍遙看清那些是什麼人之後,不禁倒吸了口冷氣。

  那些人有的斷了頭,有的缺半邊身子,竟都是已死之人!阿奴端坐在角落,左手結法印,喃喃唸咒,右手五指指端青光繚繞,青光連接著那數名死者,隨著阿奴的手指動向而動。阿奴五指一屈,七八名死者便將拜月教主抱得更緊。

  阿奴竟會行屍之法?李逍遙一怔,便想通了這必是傀儡蟲的功效。這段居住在聖姑家中的時間裡,阿奴時常見李逍遙與趙靈兒款款深情、旁若無人,她心情苦悶,又不想離開此地,便又偷偷跑到試煉窟去抓傀儡蟲,纏著聖姑教她行屍之咒。聖姑也不願阿奴閒著而胡思亂想,索性便教了她,讓她忙得沒時間去對李逍遙胡鬧。阿奴畢竟是小孩子,於情愛之念懵懵懂懂,有了好玩的行屍之咒可學,腦子裡竟真的比較不會去想到李逍遙的事。

  拜月教主全身被死者抱緊,一時掙紮不開,正要沉住氣以真氣振開他們,李逍遙已及時吞下酒劍仙給他的酒,雙掌疾翻,一股裂天蔽地的法力,自他雙掌間透出,隨著李逍遙噴出的酒,轟然襲向拜月教主!

  這道神咒轟襲過處,巨響轟然,眾人只見白光一閃,拜月教主周身血肉四散飛濺,抱住他的那些屍體,被酒神咒的強大威力給打成裂骨碎肉,就連拜月教主身後的殿牆也被轟得石塊到處噴射,牆面被轟出了一個大洞,水濤更是大股地掃了進來,將地上的屍體有的卷了出去,淹沒在黃濤之中,有的被推掃到腳落,到處狼藉一片。

  李逍遙身子一軟,跌坐在地,每當酒神咒一使了出來,他便有如全身都被掏空了一般。但他握住了趙靈兒冰冷的手,心中卻十分寬慰,不願去想為什麼趙靈兒的手一直這麼冰,為什麼趙靈兒鼻間一直都像是沒有呼吸,他寧願相信趙靈兒真的活過來了。

  拜月教主趴倒在地,不知是死是活。

  阿奴和蓋羅嬌奔到他身邊,阿奴道:「逍遙哥哥,你怎麼了?」

   「我沒事……」李逍遙的聲音也是有氣無力的。

  蓋羅嬌隨手拾起地上的彎刀,道:「我去砍下拜月的人頭!」

  她一轉身,朝拜月教主走去,一刀正要砍落,卻突然間手腕一緊,已被握住。

  原來拜月教主竟還沒死,及時抓住了蓋羅嬌的手,仰頭陰沉的笑著,道:「要我死……沒那麼容易……」

  他聲音幹啞,也已極為虛弱。若不是那七八名抱住他的屍體,略擋了一下酒神咒的威力,他早就全身裂碎而死了。此時他內臟及骨骼,已盡受重傷,危在旦夕,卻仍有一定的實力。

  趙靈兒冷冷地一揮手,指間真氣疾射,登時穿透拜月教主胸口,將他整個人打飛了出去。

  拜月教主胸口鮮血噴出,踉蹌地跌退好幾步,勉強站起。蓋羅嬌彎刀一揮,便要朝他襲去,拜月教主喘著氣,道:「哼……休得羞辱本座!」

  蓋羅嬌道:「你這樣的邪惡之徒,正應梟首以示天下!」

  拜月教主揚聲大笑,道:「本座就算是死,也不讓你們如願!」

  說著,他竟往後方被撞破的洞口翻身一躍,在淒厲的慘叫聲中,被滾滾黃浪吞沒了。

  拜月教主就這樣葬身在巨浪中,李逍遙和眾女一時之間,都依然屏氣緊張,說不出話來。

  而原本澎湃的巨浪,不知為何也平靜了下來,雖然雨仍在落著,但是水面卻是平靜的,只有擊打在水面上的漪痕一圈圈地擴大又消失。

  李逍遙想起適才惡戰,兀自心有餘悸,過了片刻才道:「那妖人居然自己了斷,他果然是個可怕的高手。」

  阿奴也鬆了口氣,道:「太好了,這壞蛋再也不能耍什麼陰謀了!」

  趙靈兒卻低頭沉思著,長睫微顫,不知在想什麼。

  猛然間,一聲低沉的鳴吼,有如自地底傳出來一般,水面被震出一道道波紋。

   「這……這是什麼聲音?」阿奴驚問道。

  那聲鳴吼雖然低沉,卻有如大地的嘆息一般,再遠都聽得見。

  趙靈兒臉色蒼白,道:「水魔獸已經復活了,拜月教主寧肯投水,一定是以自己獻祭魔獸,魔獸吞了他,正急著要再找靈力深厚的女子吞食,就能成為無敵的妖物。」

   「什麼……」

  水魔獸的嚎叫聲,驟然穿破水面,震天響起!宮殿也被這巨響給震得搖晃了一下,李逍遙連忙抱住趙靈兒,道:「快離開王宮!」

  李逍遙等人朝外疾奔,大水卻整個掀起,朝王宮湧來,就算李逍遙要禦劍逃走,他才使過酒神咒,氣力不繼,也無法連同蓋羅嬌、阿奴都護著離開現場。

  水波掀起了至少有數十丈高,簡直像是山崩之勢,登時就淹沒了王宮,將李逍遙、趙靈兒等人都吞入水中,李逍遙被一個巨浪捲去,還緊握著趙靈兒的手,不肯分開。

  兩人被大浪推出宮,好不容易巨波略止,兩人手還握在一起,在浪濤中載浮載沉。

  黃白水濤之間,隱約可見黑色的怪影,兩顆眼珠直徑丈餘,發著幽光,那黑影必定就是水魔獸了。

  水波微漾湧了過來,一波比一波高,李逍遙知道巨浪又要打至,將趙靈兒的手抓得更牢了。果然,水下的黑影一翻,又是一波強浪,兩人幾乎要被掀上半空中,李逍遙不顧一切,使盡了真氣禦劍飛出,和趙靈兒兩人滑飛過高浪。

  突然間面前黑影迎面撲來,水魔獸竟躍出了水面,躍至半空中要張口吞下李逍遙與趙靈兒!

  李逍遙真氣不繼,一個不穩,和趙靈兒兩人從高空落了下來,也正巧避過水魔獸這一擊。兩人摔落之處,是王宮外的吊橋,正好接住了他們,否則怕也要摔死了。

  方才已可見水魔獸的血盆大口以及黑暗的咽喉,那陣陣令人欲嘔的腥氣,猶令李逍遙心悸。吊橋整個劇烈一晃,硬生生被水魔獸橫掃而過之力給打成碎片,李逍遙一聲驚呼,護著趙靈兒,兩人雙雙又落入水中,身邊淨是大大小小的碎石斷木,紛紛滾落水中。

  洶湧的波潮上,露出水魔獸的巨鱗一角,怒吼聲在淒風苦雨中更加震人心腑。

  突然間一道繩索漂了下來,阿奴叫道:「拉住!逍遙哥哥!」

  阿奴站在城牆上,水幾乎要漫了上去,但總是差那麼一點。阿奴和蓋羅嬌以及許多逃避水患的兵士百姓們,都聚在此處,他們也都注意到水魔獸緊跟著趙靈兒與李逍遙,眾人才一時波及不到。

  及時拉住繩索的是趙靈兒,李逍遙的手方才連中拜月教主兩擊,早已傷筋斷骨,全是憑著意志力一再地護著趙靈兒逃生。意志力再強也有個極限,李逍遙的手已經全使不上力了,趙靈兒感覺得尤為清楚。

  於是趙靈兒抓住繩索,便套在李逍遙身上,李逍遙一驚,道:「靈兒,你……」

  趙靈兒微微一笑,道:「逍遙哥哥,你難道還不知我是已死之軀?」

  李逍遙道:「別說這些,我們一起攀上去!」

  兩人在水中載浮載沉,水魔獸也正在迅速接近之中,趙靈兒道:「我娘為了將這魔獸封回地下,而犧牲了自己。這就是我們女媧族降生在人間的使命,如今也只有我可以封住它了。」

   「靈兒!」李逍遙全身發冷,緊抓住趙靈兒的手臂,他太清楚趙靈兒這番話的意思。

  趙靈兒在李逍遙唇上一吻,便推開了他,飛至半空中,水魔獸同時也狂撲而上!

   「靈兒!」李逍遙大吼著,城上眾人將李逍遙給拉了上去。

  雷電光閃,暗沉天地與淒蒙的雨幕下,披著聖靈披風的趙靈兒是半空中鮮明的一點,水魔獸挾著滔天之水,撲向趙靈兒。

  血紅色的天空中閃過兩道急電射向趙靈兒,眾人驚呼,卻見擊向她的電光竄入她手中天蛇杖內,天蛇杖登時發出巨光,有如騰矯之龍,趙靈兒握著天蛇杖,筆直地朝著水魔獸的血盆大口貫去。

  天上的雷響電閃,劃破黑暗的天空,在那一瞬間,李逍遙只看見水魔獸和趙靈兒都成為白色天空的黑影,趙靈兒整個人沒入了水魔獸的大口之中,水魔獸淩空的身體劇烈一甩,居然硬生生被裂為四大塊!

  水魔獸的身軀驟然裂開,半空中巨雷轟襲,那瞬間的光芒之盛,將天地簡直化作空白!然而,當強光消去,所有的人眼前都還是跳動不已的光影時,雨,已經平息了。

  烏雲緩緩朝兩邊散去,濃麗的黃昏燦爛光芒,使天空出現瑰麗如夢的層層渲染。

  呆立在城牆上的李逍遙軟軟地跪倒在地,趙靈兒呢?

  李逍遙在城牆上俯瞰著,到處是淹水的村莊,水正在慢慢退去,被淤泥漫過的土地,明年會成為豐富的土壤,會孕育出肥美的麥苗,但是,帶來這一切的趙靈兒呢?

  李逍遙眼前一黑,昏了過去,失去了任何的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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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章 雲淡風輕

當李逍遙醒來的時候,這世界已恢復了往昔的寧靜,大地一片蔥綠,蔚藍的天上飄著淡淡的白雲,微風輕輕地吹拂的原野,山泉小溪歡快地奔流著,苗疆十年的動亂與仇殺好像也隨著這溪水的不斷流逝而消失了,這裏流溢著的是祥和與安樂。然而對李逍遙來說,這世界卻變做了他的煉獄。

他不管自己的傷勢,不顧一切地到處找尋趙靈兒。在荒山泥淖間……在藤蔓交纏間,他像是瘋了一般地尋覓著……

他也曾經在瘴毒深谷間,誤將瘴氣的翻湧聽做趙靈兒幽幽的歎息,而奔入毒瘴裏,狂喊著趙靈兒,企望有一點點的回音……

不管他被苗族的人們救回多少次,他總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尋找著趙靈兒。他相信趙靈兒還被困在某個地方,等待著他的救援,自己決不能耽誤時間,決不能靜下來養傷或療毒,也許晚一刻,趙靈兒就要多受一點苦,就像當初在鎖妖塔一樣。

李逍遙曾在重傷未愈的情況下,跑出大理的宮殿,朝黑暗奔去,他總是聽見趙靈兒在輕輕地呼喚,但是一朝那呼喚聲奔去之後,迎接他的卻只是冷冷的風。

「靈兒,靈兒……你在什麼地方?為何不呼喚我? 」

李逍遙不停地呼喊著,他的淒厲的聲音響徹在原野上,回蕩在山谷裏……原野上河流的咆哮停止了,仿佛在無言地哭泣;山谷裏林枝的搖曳停止了,仿佛在靜靜地嗚咽……

李逍遙在筋疲力盡的找尋後,也許昏厥在荒野中,也許絕望地呆座在絕嶺上,他望著水煙浩渺,想著:

「靈兒會不會就在這深谷底下?他是不是受了重傷,是不是等著我快點就她出來? 」李逍遙似乎聽見了趙靈兒的呼喚,他呼地站起,就在他要朝深谷躍下的時候,卻被人拉住了。

「逍遙哥哥! 」

那聲呼喚是如此的哀傷,李逍遙大喜,轉過身道:「靈兒…… 」

咦,那人卻不是趙靈兒,而是阿奴。

李逍遙一呆,阿奴顫聲道:「你要做什麼?你要跳下去嗎? 」

李逍遙勉強一笑,道:「也許靈兒就在這穀底下…… 」

阿奴道:「那穀底下是岩漿硫磺,沒有人可能活在這穀底下的。 」

「是嗎? 」李逍遙隨口回答,但也似乎全沒把阿奴的話聽進去,轉頭望著深谷的硫磺煙,過了好一會兒才問道:「你說靈兒會不會在下麵等著我去救她? 」

阿奴流下淚來,突然大聲道:「她死了!你不知道他已經死了嗎? 」

李逍遙心中一震,說不出話來,阿奴拉住他的手,道:「你不要再找她了!她已經死了,再也找不到她了…… 」

李逍遙怔怔地問道:「你說誰死了? 」

阿奴道:「靈兒姐姐,你的妻子趙靈兒,他已經死了! 」

李逍遙竟然一點也不震驚,反而微微一笑,道:「你別難過,我會找到她的。 」

說著,李逍遙轉身走了,阿奴愣在原地,看著李逍遙的背影,難道李逍遙已經失去了神智,竟連「死 」是什麼都無法理解了嗎?

李逍遙走出了幾步,突然間又站定,他喉間一甜,「哇 」地吐出一大口血,阿奴奔了上前,扶住氣力盡消的李逍遙,李逍遙喘著氣,連站都難以站穩。

阿奴攙扶著他,流著淚道:「我們回去吧,逍遙哥哥。 」

李逍遙靜靜地讓阿奴扶著他,緩緩地走回宮裏。

李逍遙在養傷的日子裏,他躺在病榻之上,好像換了一個人似的,他不再是愛說愛笑的樣子。他變得沉默了,也什麼都不說,整天只是望著窗外,好像他眼裏沒有任何人,只有聚了又散的雲影,和一掠而去,消失無蹤的飛鳥掠影。然而,李逍遙的眼神始終浮現著趙靈兒的天仙般的容貌,悲淒的眼神和那柔弱的身影;浮現著那柔弱的身影中所充滿著的大無畏的力量;浮現著苗民被趙靈兒那大無畏的最後一舉所深深震撼的樣子。

強風扯過田地,吹來了寒冷的氣息。

已是輕寒時節,冬天就要到了,不時飄落的雪花,總是尚未落地就融解,冰冷中帶著濕意。

「就是那裏嗎? 」李逍遙問道。

阿奴點了點頭,兩人站在積著薄雪的神殿殘址上,望著遠方的絕崖,黃昏的流光一閃,絕崖的頂端也反射出金色光芒。

據說那是天蛇杖矗立的地方,在水魔獸消失之後,大地漸漸恢復了秩序,大理和南紹的居民都忙著將生活恢復成以前的樣子,惟一產生的變化,是高崖上多了一縷明燦的金光,總是在黃昏時,像顆欲墜的太陽般,發出所有苗人都看得見的光芒。

那應該是吸取了雷電,以無比威力除滅水魔獸的天蛇杖,才會發出這麼聖潔的金光,守護著苗民。

李逍遙望著那殘光,久久地呆立著,一動不動,殘光隨著夕陽的沉落,而漸漸變得暗淡,終至消失了。李逍遙仍然站立著,凝視著……著凝視在表示著思念?表示著回想?晚霞映照著李逍遙和阿奴的身影,他們仿佛披上了金黃色的薄紗,顯示著他們的矯健嬌美。

李逍遙低下頭來,按著阿奴的肩,對她微微一笑。

阿奴卻眼眶紅了,問道:「你真的要走嗎? 」

李逍遙點了點頭,道:「也該回去了。 」

阿奴咬緊了唇,強忍著淚水,過了好一會兒,才道:「那你走時,不要回過頭,不要再回頭看我。 」

李逍遙輕輕拍了拍阿奴的肩膀,淡然一笑,轉身走了。

李逍遙就這樣走了,離開了苗鄉。阿奴望著他的背影,在遠山的夕照下,他的背影拉成一片寂然的黑影。那黑影漸漸地小了,漸漸地遠了,雪,綿密地灑落起來。

一陣笛聲響起了,那高亢幽淒的笛聲,會是誰的心曲?在雪花紛飛之中,人的足影走過卻又消失,卻還要繼續向無邊的前頭走去……

李逍遙獨自走在大雪覆蓋的山道上,他的心裏和這雪一樣,是一片冰冷的空白,前方的路就是他的人生,他也許只能這樣冷冷地,這樣無聲地走下去。

在雪道的盡頭,已經可以望見聖姑的家了,小小的庭院與往日無異。

只見在道路的遠處,卻有一道身影,撐著紙傘佇立著。

那人影轉了過來,撐著傘的林月如懷裏抱著繈褓中的李憶如,對李逍遙微笑著,似乎在說道:「你回來了,我可等了你好久啦! 」

雪天,銀樹,林月如的紅頰是這片白景中惟一的溫暖,李逍遙快步奔向了她,而他的身後,依然是漫漫雪飛。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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