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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撲面而來

安海知名企業DN對國際品牌ICC的收購以慘烈的失敗告終。

這個消息是一週以後見的報, 一夜之間,安海的各大財經報紙、雜誌、甚至八卦週刊,撲面而來的全是關於DN此次大跌眼鏡的滑鐵盧事件。報道稱DN不僅賠了夫人還折了兵, 十億花了, 技術合同卻沒拿到, 最後收購回來的團隊成了一堆爛攤子。最直接的影響是整個何氏集團的股票在早上開盤不到半個小時裡便直接跌停, 這一天, 整棟何氏大廈看起來都似乎搖搖欲墜。

路月一早來到何氏辦公大樓時就覺得有些不大對勁,大樓門口竟然沒有看到一向站得筆挺的門衛人員,走進一樓大廳, 平常整潔有序的前台此刻圍聚了一堆人群,唧唧喳喳的不知道在討論些什麼, 唯一看的清楚明白的是每個人臉上如出一轍的擔憂和凝重。

四周探尋一遍, 並未發現有認識的人, 路月也不好再駐足探聽什麼,只得徑直走向直達電梯去辦公室。

厲天明陪她度過溫馨浪漫的元旦之後, 便飛回了江川,那裡,有一堆事等著他。臨走時,路月向他許諾,不出一個月, 肯定解決好辭職的事情, 然後就回江川去履行她的結婚承諾。

節後的這幾日上班, 路月其實也察覺到了公司的一些異樣, 但無奈她初來乍到, 辦公室又是獨立的,並沒有什麼內部消息傳到她耳朵裡。這幾日, 哪怕是面對面的辦公室,她也沒有再見過夏東衍,心裡只想著也許是訂了婚出去遊山玩水了也說不定,卻哪裡想得到是出了事。

路月前腳剛踏進辦公室,臉上的笑容還未來得及調整,便只見童小沫急急地朝她奔了過來,她手裡揚著份報紙,神情焦急萬分,而身後不遠處她的座位上,竟是夏東衍的秘書Anna坐在那兒,也是一臉惆悵的盯著電腦屏幕不知在瞧些什麼……

“Luna,你總算來了。”童小沫一邊著急地說著,一邊遞過報紙,“今天的報紙你看了沒?”

路月看了看一臉凝重的童小沫,還是習慣性的笑了笑,“還沒看,Molly,什麼事情這麼著急?”

童小沫無奈地咬了咬牙,“您還是自己看吧!Luna姐,公司……好像出大事了。”

路月無端的心頭一緊,接過報紙正準備看,一旁的Anna卻是起身跑了過來,“路經理,您這兩天有沒有見到過夏總啊!現在好多人都在找他,我都不敢回辦公室了,電話一直不停的響……”她的樣子看起來十分委屈。

路月頓了頓,看著Anna反問,“你的意思是,你聯繫不上你們夏總?”

“是啊,路經理。自從上週六夏總和何小姐的訂婚宴之後,他就再沒來過公司了,週四上班後,何小姐曾打過一個電話給我,說是夏總在休假,我便也沒敢再多問。卻沒想到今天出了這樣的事情,早上一來我就開始打夏總的手機,卻一直是關機狀態,不曉得,是不是出什麼事了呢……”

“Anna,雖然我還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作爲總經理的秘書,你這個時候不能亂了方寸,我這幾天也沒見到過夏總。這樣,你先回辦公室吧!想辦法擋掉那些電話。何小姐不是給你打過電話嗎,你試著通過她找一下夏總,Molly,你也先做事,給我點時間,讓我先了解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路月說這幾句話時,思路簡潔清晰,語調快速平穩,一下子讓兩個小丫頭鎮定下來,她自己卻是抓著報紙快速的轉身向裡間自己的辦公室走去,心裡不慌亂是假的,她方寸只是掃了一眼,報紙上那醒目的標題便讓她觸目驚心。

似乎、真的、是出了大事……

壓上房門,快速地看完報紙,又慌亂地去點擊網頁瀏覽新聞,再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當清晰的疼痛感傳來時,路月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消息是真的。

“知名企業DN公司因收購某國際品牌面臨破產,整個何氏集團岌岌可危”

“何家乘龍快婿夏東衍首度擔任DN行政CEO,未立功反而出大烏龍,是有意爲之還是無心之過?”

“豪華訂婚宴,是金童玉女的衆望所歸,還是一場蓄謀已久的陰謀?”

“獨家揭秘DN總經理夏東衍不爲人知的身世秘密”

…………

所有的消息在一瞬間洶涌而來,路月呆呆的坐在那兒,不知道她該做什麼,又能做什麼。這一個多月來,這所有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在做夢一般。

她努力的回想著,恍然間憶起那晚從巴黎回來,在那個讓她萬分氣惱的加班會議之後,夏東衍送她回公寓時,對她說過一句話,他說,路月,在收購ICC這件事情上,你不妨堅持你自己的看法。她的看法麼,當然是不贊同收購,與他的恰恰相反。

夏東衍素來了解路月的性子,從小,她雖喜歡和他鬧脾氣,起爭執,可一旦遇到大事,她卻是極爲聽從他的建議的,因爲知道他是打心眼裡爲她好。那時候,兩人近七年後的重逢,雖然他不再是以前的阿衍,可路月當時看著他嚴肅認真的神情,到底還是妥協了,聽了他的話。

雖然當時弄不明白他的意思,卻從未曾去深想過。

此刻,再聯想到當下發生的一切,她才頓悟,那時,他那樣說,是爲了讓她保全自己吧!怪不得那時,何書安看到她的報告後,那樣的驚訝和迷惑。也許,夏東衍早就知道會有今天收購案的失敗,不對,應該說,這一切,也許,根本就是他一早計劃好的。

可是,爲什麼?

他不是喜歡那個何書娜小姐的嗎?他們不是早在六年前就在江川認識了嗎?他怎麼會忍心去傷害她的家庭,她的至親?

難道真的如報紙上所說,夏東衍當真是爲了報仇而策劃了這一場陰謀?可是,如果真的是這樣,他在何家這麼多年,難道沒有一個人知道他的秘密?

亂,腦子一片混亂。

路月只覺得頭痛。這段日子,她不願意想的事情漸漸逐個兒清晰的呈現在眼前。從她在安海與夏東衍重逢的那一刻起,她便知道,他已經不是她從前認識的那個阿衍了。可是,那時她只顧著去惱恨,完全沒有去探究這背後的原因,過去的六年多發生過什麼事,他不願意說的,她也從未想過去查證。她只認爲是,夏東衍簡單的移情別戀了而已。

可誰又能說這都是路月的錯?七年前,夏家出事,她也是驚呆了,因爲那之前,不管夏東衍是出於什麼心理,總之他從未向她透露過半點他家裡的遭遇,直到後來夏爸爸入獄,路爸爸多方打聽,卻也只探聽到一點無關緊要的消息。顯然,夏爸爸雙規這件事,若是有人陷害,那人家必定是早有把握的做的乾乾淨淨,若是夏爸爸自食其果,那僅就當時路家的關係門路,也是斷然幫不上什麼忙的。況且,夏東衍那個時候突然之間像是和她不認識一般,把她撇的乾乾淨淨的一走了之,他從未給過她半分機會和他一起分擔,可想而知當時的路月是何心情,一個19歲的女孩子,一個被青梅竹馬的戀人“拋棄”的學生,她還能做什麼?

除了怨恨和等待,除了默默地自我療傷,她沒有任何辦法。近七年後,她等到了他,終於與他重逢了,然而卻是那樣的身份。他是她的上司,不再是從前和她一起肩並肩在大學校園裡恣意行走的少年。分開的那麼多年,他不願意對她解釋半句,再後來,突然出現一個何書娜,這叫她如何不氣惱,如何還能心平氣和的去分析他的處境?

而恰恰在此時,身邊出現了一個厲天明。那是一個和七年來只會帶給她傷害和痛苦的夏東衍完全不一樣的男人,那是一個再次給了她愛情夢想的男人。

很自然的,和夏東衍就這樣彼此錯過。年少時的山盟海誓,蜜語甜言,曾經以爲永遠不會忘記的愛情,就那樣被她漸漸的遺忘了。

然而眼下,事隔七年,抖開在她眼前的竟是這樣的消息。

他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爲了報仇,爲了替他的父親鳴冤。那麼,他對她呢?

猶如當頭棒喝。

路月不知道自己在椅子上坐了多久,時間的流逝對於此刻的她來講沒有任何概念,她已經沒有精力去思考事情發展到現在,外面的人會怎麼樣,她甚至沒有空當去想夏東衍會怎麼樣,她輾轉糾結,反覆思量,只在心裡問著自己,她該怎麼辦?

當一切的認知和感觀突然之間被顛覆,她該如何重新來面對這一切?

然而,路月並沒有多少時間冷靜下來思考。

Molly在電話裡的聲音有些怯怯的,“Luna,何小姐過來了,她說……要見你。”她頓了頓,又飛快的加了一句,“就是何董的妹妹何書娜小姐。”

路月皺眉,何書娜來幹什麼?雖然沒什麼心情,路月卻還是禮貌的迴應,“請她進來吧!”

毫無疑問,何書娜此時的到來有些出乎路月的意料之外,至少目前是。她以爲,出了這樣的大事,何家上上下下現在應該是忙亂的一團糟才是,報紙上已經有小道消息稱何老爺子被氣的心臟病突發入院,可這位大小姐怎麼還有空來找她?

思慮間,何書娜已經推門而入,上好材質的木門發出低低的、難以察覺的嵌入聲,外面的一切便重新被隔離。

一週前才見過面的何小姐,此時看上去頗有些憔悴,衣著雖照樣華貴,整個人卻是明顯的瘦削下來,且被憂傷籠罩,和訂婚那日的光彩奪目完全是兩個人。談不上任何感覺,沒有同情,亦沒有惱恨,路月淡淡的看著兩米開外的女子,仍舊一動不動的坐在位子上,原本,她便沒打算站起身來迎接她。

“看起來路小姐並不怎麼歡迎我,發生了這樣的大事,我以爲路小姐至少會有些好奇。”何書娜先開了口,她雖沒有笑,語氣卻還是和一週前一樣傲然。

路月並不想和她繞彎子,淡淡的應著,“那何小姐應該也知道,有句話叫做好奇心害死貓。”

“哈哈……”何書娜突然大笑,然後向前跨兩步,盯著路月,“路小姐可真鎮定,東衍願意爲了你放棄一切,現在甚至要去坐牢,你就一點兒不擔心麼?”

路月一怔,隨即輕笑兩下,“何小姐真會開玩笑,我沒記錯的話夏總應該是你的未婚夫,怎麼會爲了我放棄一切呢? ”

“路月,你別在我面前裝了。”路月的淡然似乎惹惱了這位大小姐,“我知道,你們現在合起夥來騙我是吧!訂婚宴上你還假惺惺的帶什麼所謂的未婚夫來做障眼法,其實你們兩個私底下早就計劃好了這一切,早就迫不及待的想要一起遠走高飛是吧!”何書娜說著惱羞成怒的走到路月的桌子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她,顯然是氣極。

雖然不明白何書娜到底想表達什麼,路月卻還是迅速的捕捉到她嘴裡的“所謂的未婚夫”幾個字,以路月現在和厲天明的關係,她當然不希望自己的未婚夫被人這樣提及,自然也是惱了,“何小姐請放尊重些,不管現在發生什麼事,都與我未婚夫無關,請不要牽扯到他。”

“無關?”何書娜冷笑一聲,咄咄逼人的看著路月,“路月,你還想嘴硬到什麼時候?你以爲我不知道厲天明和夏東衍以及DN的關係麼,我哥哥已經找人查過了,DN出事前,東衍代表DN和厲天明的公司簽了一份合作合同,按照合約,本該提前預付百分之一的定金,若DN沒有在規定的期限內支付定金,厲天明則有權利向法院起訴索賠定金十倍的賠償金。你知道十倍是多少嗎?一百萬!若在以前,一百萬對DN確實不算什麼,可是現在……夏東衍明明就是算準了DN會出事,才故意籤這樣出賣DN的合約。路小姐倒是說說看,你們不是聯合起來詐騙是什麼?未婚夫,哼,我現在真懷疑你們是不是找的一個路人甲來自導自演了這一場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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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所謂交易

何書娜的話一遍一遍在耳邊迴盪, 路月來回琢磨幾次,確信她說的是真的,卻仍是不明白。

應該說是很迷惘。她當然相信厲天明, 也知道厲天明只是單純的想要來安海發展事業, 碰巧遇到的客戶竟然是DN而已。她不明白的是夏東衍的行爲, 他, 爲什麼要籤那樣的合同?那日在訂婚宴上, 同何書安作介紹時,她和厲天明並不是刻意要隱瞞他和DN合作的關係,只是不想太麻煩, 敬酒時夏東衍並未提及,她也未做多想, 如今從何書娜的態度來看, 這個隱瞞反倒成了她方才那一番說辭的有力證據了。現在她該怎麼辦?事情怎麼會發展成這樣?

路月的沉思似乎給了何書娜更多的遐想空間, 見良久沒有迴音,她有些焦急地敲敲路月的桌子, “怎麼樣?路小姐還有什麼好說的?”

何書娜的態度盛氣凌人,路月此刻也是在焦慮氣頭上,不願再和她糾纏,一時間也有些氣結,“何小姐既然這樣認定了那我也沒辦法, 我只是不明白, 既然如此, 何小姐爲何不直接去警局告我們, 反而要找到我這裡來?”

這下何書娜哽住了, 她漂亮的臉蛋上有被一語戳中的尷尬。方才她怒火攻心,只顧著氣夏東衍爲了路月什麼都可以放棄, 卻忘了她此次前來找路月的目的,她,的確不是來爭風吃醋的,她是來和路月講條件的。

“我……”只短暫的一頓,何書娜立刻恢復了之前的傲慢,臉上也不再有一看了然的情緒,她看著路月,近乎篤定的語氣,“路小姐,既然現在事情到了這一步,不如我們來做個交易如何?”

路月皺眉,不知何書娜心裡又打了什麼算盤,淡淡的迴應著,“哦?我倒是不知,如今自己還有什麼可以和何小姐做交易的。”

“路小姐,我今天把話挑明瞭吧!兩件事,一,你答應我放棄東衍,並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再和他在一起,二,說服厲天明放棄之前那份合約。如果你能做到這兩件事,我就答應你不會將夏東衍犯事的證據拿出去,他也就可以免除牢獄之災。”

路月這下完全愣住了,她萬萬沒有想到何書娜所說的交易是指這個。她和夏東衍再在一起……怎麼可能;說服厲天明放棄合約……這個,整件事她還狠茫然;然而,牢獄之災……夏東衍爲了報仇,竟是賭上了自己的人生麼?可是,何書娜這又是爲了哪般……如果她真的如她自己所言保了夏東衍,那麼,面對至親,她不是就成了家族罪人麼?

“何小姐這又是何苦……”路月只是下意識地喃喃自語到,那條路是夏東衍自己選擇的,只怕他未必願意何書娜這樣來救他。而她如今又有什麼權利來替他做決定?自己不明白的是他爲什麼要將厲天明扯到這件事情中來?

“怎麼?路小姐不願意?”何書娜顯然誤解了路月的意思。

“不,何小姐誤會了,”路月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我只是不明白何小姐既然要幫夏總,爲何不直接去找他?至於厲天明的合約,雖然我現在還不清楚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我可以向何小姐保證,我的未婚夫絕對和這件事沒有任何關係。”

許是路月的眼神太過認真,何書娜愣了幾秒,隨即轉過身子背對著路月淡淡的道,“你以爲我沒有直接找他麼?如果他肯接受我的建議,事情就不會弄成現在這樣一發不可收拾,路月,”她突然又折回身子,望著路月,語氣凜然,“你知道我跟東衍說這些的時候他怎麼回答我的嗎?他說,他寧願坐牢,也不要我的幫助……哈哈,你說好笑不?他說寧願坐牢……”她笑著笑著忽然落淚,路月心裡閃過一絲憐惜,若說曾經有那麼一刻,她恨過這個奪自己所愛的女孩,那麼此刻卻惟有同情。說到底,何書娜也不過是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而已。似乎又一次領略到了愛而不得的悲哀,這可真真是這世上最最無可奈何之事。

“其實我知道,他就是想要離開我,想要斬斷過去的一切,然後和你重新開始罷了,所以,我才來來找你。路月,”不過幾秒鐘的功夫,臉上的淚痕已經被她拂去,但暗啞的嗓音卻依舊折射著悲涼的氣息,“看在夏東衍這樣……爲你的份上,你不會見死不救吧!”

路月沉默,此時此刻,她需要消化的信息實在太多太多,她有太多的疑問和踟躕,何書娜的問題,儘管擱在眼前,確實緊迫,可那並不是選生日蛋糕,水果味抑或者是巧克力味這麼簡單就能做出一個決定……更何況,夏東衍現在的人生,怎麼會是她一個選擇就能決定的?

“何小姐,可不可以,”路月抬頭直視何書娜的眼睛,說的也乾脆,“我想見一見夏東衍,至於你所說的交易,我想在那之後我可以給你答覆。”能不能救他是一回事,至少得讓她弄清楚整件事。

事到如今,她需要他給她一個完整的解釋。哪怕,這個解釋已經太遲,但牽扯到厲天明,她已經沒有辦法置身度外。

何書娜的臉上閃過幾番詫異,片刻,她有些遲疑的問到,“夏東衍他……竟沒和你聯繫麼?”

“如果我說我也是今天早上才剛剛從報紙上知道的這些消息,何小姐是不是才肯相信我並沒有和夏總串通一切,而我的未婚夫厲天明更是無辜的牽連者?”路月淡然的反問道,她心下有了決定,情緒便也漸漸鎮定下來。

良久,何書娜從路月平靜的臉上移開雙眼,她緩緩的走到辦公桌的另一角,取了筆和便籤,快速地寫畫之後遞給路月,“這是他在郊外的住址,”像是不放心似的,她又囑咐道,“現在外面的情況並不樂觀,我希望路小姐儘快給我答覆,我並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浪費。”她說完,終於再無留戀的轉身離去。

何書娜的背影逐漸消失在門口,路月收回落在門沿上的視線,焦點轉而定格在手中的紙片上,那上面的地址她雖然並不熟悉,但事到如今,只怕是必須要去一趟了。

當機立斷,路月收了紙片,挎著包包在童小沫疑惑的眼神中走出了辦公室。

並不是很想去見夏東衍,只是想要去弄清楚這一切,直覺的想要替厲天明討回一個公道。心裡第一個想到的竟然是厲天明的安危,擔心他會不會被牽連。

至於夏東衍,這幾日來,連路月自己也不清楚,偶爾想到他那是一種怎樣的感覺,他們之間,彷彿滄海桑田,縱然再次重逢,卻已經隔了太多年。

原來,這就是人們常說的事過境遷。

原來,她和阿衍,早已成爲過去式。

+++++++++++++++++

手持紙片,立在高大的鐵柵欄門前,路月徘徊了許久,一路坐車過來,夏東衍的手機仍然處於關機狀態。她想了想,正欲去找牆壁上的門鈴,卻發現鐵門只是輕輕的虛掩著,並未上鎖。路月抬頭看了看四周,寂靜無人,只好推了厚重的鐵門朝裡走,穿過幾米深的幽靜小路,很快來到大門前,她伸出手按了牆壁上的門鈴,那刺耳的鈴聲響過一遍又一遍,屋裡卻始終不見有任何動靜。

手機關機,門鈴也未有應答,難道不在家裡麼?可是何書娜說過這裡是他的私人住宅,連媒體都不知道的地方,目前對於他來講應該是最安全的吧!如今的形勢,他還能去哪裡?

也不知過了多久,“咔嚓”一聲打斷了路月的思緒,上好材質的檀木門被拉開一條縫隙,一臉倦容的夏東衍出現在眼前。

他終於還是出現了。

“夏……”,‘總’字還未喊出口,夏東衍眼裡的血絲生生的讓路月頓住了,只見他懶散的立在那兒,周身散發著淡淡的酒味,眉頭微皺,臉色蒼白,雙眼漠然的看著她,疲態昭然,那樣子顯然是喝了酒,又沒休息好。

記憶中的他,是滴酒不沾的。

良久,路月鬆開門把,緊了緊手裡的揹包肩帶,她別過眼去不再看夏東衍,嗓子有些發緊,“東衍,我們談談吧!”這一聲東衍喊出口,她眼前忽地騰起一片溼朦朦的霧氣,不覺悲從中來。

面對這樣毫無設防的夏東衍,她狠不下心來。

“是何書娜讓你來的嗎?”路月走了不到三步,聽見背後的人開口,聲音冷淡。

路月仰起頭看了看頭頂,蔚藍的天空沒有一絲雲彩,她的心情卻忽然之間陰雨連綿。

仍是背對著他,她笑,“夏東衍,你不覺得在這個時候計較這個問題很幼稚嗎?”她說著轉過身看著他,“事到如今,你還不打算給我一個解釋麼?”

夏東衍明顯一愣,旋即笑了起來,那是路月久違的記憶中的笑容,他的淡然,彷彿目前緊張的局勢不存在一樣,只是看著她,“小月,你現在還需要我的解釋嗎?”

路月一陣鼻酸,毅然地轉過身朝鐵柵門走去。還需要嗎?她該如何回答,連她自己也不知道,他們是如何走到了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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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戛然而止

人煙稀少的柏油馬路上, 偶爾有車子低調的滑過,路月和夏東衍並肩行走著。她微微側頭看他,想起很多年以前的自己, 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拖著夏東衍的臂膀在校園的小徑上溜達。可一切都只是曾經, 那樣的日子, 再也不可能有。

“報紙上寫的都是真的嗎?”路月看著身側消瘦的身影, 打破寂靜。

“是。”他低著頭, 直認不諱。

路月只覺腦袋一聲轟響,雖然早有準備,可是聽見他這樣坦白直接的回答, 心裡還是堵得慌,“爲什麼當初沒有告訴我?”

夏東衍頓住腳步, 側身看著路月, 她臉上似嬌嗔似埋怨的表情讓他瞬間有一種錯覺, 彷彿他們又回到了小時候小吵小鬧的日子,他深深的看著她, 然後,雙手不受大腦控制的伸了過去,下一秒,路月便落入了他結實的懷抱中。

她的身體瞬間變得僵硬,直覺的想要掙脫他的桎梏, 他卻並不理會她的反抗, 雙手環的更緊, 輕輕地在她耳邊呢喃, “小月, 如果我現在把一切都告訴你,我們, 還可不可以回到從前?”

回到從前,原來何書娜說的是真的……他失神的瞬間,路月猛的推開了他,隔著一尺的距離,她眼神清明的盯著他,反問道,“東衍,ICC的收購案,那十個億的合同,是不是你動了手腳?”

他看著她對自己避之如蛇蠍的神情,自嘲的笑了笑,收起手臂環在胸前,絲毫沒有猶豫的說,“是我。因爲何易廷必須爲他自己的行爲付出代價,只是損失十個億,我對他們已經夠仁慈了。”

路月震驚的望著眼前的男子,“東衍,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的後果?難道你也想和夏伯伯一樣麼?”雖然她並不清楚當年何易廷和夏伯伯之間的恩怨,但夏伯伯入獄確實是事實。

“不要提我爸!”夏東衍粗暴的低吼道,情緒激動起來,然而,他很快察覺到路月的怔忡,只好慢慢地轉過頭,又重新提步往前走,片刻,蕭瑟的聲音落入路月耳中,“不過就是坐牢,小月,我早已經做好準備。”

不過就是坐牢……路月忽然想起他和何書娜訂婚的那晚,他把寫有夏媽媽墓地地址的紙片給她時說過的話,他說,以後我可能也沒有什麼機會回去看她……原來是這樣。

“報仇,這就是你離開這麼多年的原因麼?”路月看著夏東衍微怔的後背,忍不住嘆道,“爲了報仇,搭上自己的前程,這樣做值得嗎?東衍,即使是夏媽媽,她泉下有知,也不會希望看到這樣的你,你聽我說,何小姐她說她願意幫你,只要你……”

“小月,不要提何書娜,”他回過頭打斷她的話,目光深沉的看著她,“我從不後悔自己當初的決定,坐牢,我也不怕,只是,我們兩個……”

“我們兩個早已經結束了。”路月搖搖頭,截斷他的話,“東衍,你不要忘了,我現在已經有了未婚夫,而且,我已經答應了天明的求婚。”

她說完,仰著頭看他,目光中沒有半點遲疑和畏懼。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夏東衍才緩過神來,他轉身繼續朝前走,背對著路月似乎笑了起來,“是啊,我怎麼忘了,還有一個厲天明。”

路月頓了頓,在聽到厲天明三個字的時候心一下子變得柔軟起來,她已經有近一個星期沒見他了,不知道他現在做什麼,不知道他是否知道安海這邊的情況。

“東衍,我今天來,還有一件事,”路月絞了絞衣角,跟上夏東衍的腳步,“關於你和天明籤的那份合同,是怎麼回事?”

夏東衍側著身子皺眉看著她,“你在擔心他?”

“是。我不希望天明被牽扯到DN的收購案中來,你知道的,他和DN的合作只是個巧合。”路月說的坦白。

“小月,你還是這麼誠實。你現在連騙我一下也不願意了,你這是……愛上他了對不對?”不知是不是因爲呼吸了戶外的新鮮空氣,他眼裡的血絲漸漸褪去,眼神忽然之間變得暗黑暗黑。

面對冷漠的夏東衍,路月尚且可以鎮定,可是,面對這一刻的他,她卻忍不住鼻尖泛酸,只好默默地朝前走,聲音也低了下來,“東衍,我不想騙你。從你七年前的不辭而別開始,你就應該知道,我們再也不可能回到從前了。”

不是不難過的,從沒有想過,路陽和丁小泉曾經勸她的話現在她用來勸夏東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瞭解了他的苦衷,確認了他的心,心裡卻比以前更加沉甸,因爲她的愛,已經不在了。等了這麼多年,只是想聽一個解釋,原來她的心,早已經在這漫長的歲月裡被風化,當愛已經成爲往事,有多少人還可以在原地等候?路月不知道答案,然而很顯然的是,她沒有。

“小月,如果我說,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何書娜,我愛的人一直是你,當年的不辭而別也是因爲不想讓你捲入是非當中,你還會不會這麼決絕?”他三兩步跨到她面前,拽著她的手腕,眼裡還隱隱折射著期盼的光芒。

路月撇開眼角拂去他的手臂自顧自的朝前走,答的也不含糊,“東衍,我們回不去了。如果那時你的不辭而別是愛的話,那這種愛未免太自私了點。你有沒有想過,比起隱瞞和被丟下,我更願意和你一起承擔,可是你沒有給我這個機會。說到底,你在乎的是你自己的想法,你沒有尊重過我的想法。”

聽到她的話,他在她背後站住,肩膀抑制不住的顫抖起來,他的手漸漸握成拳頭,像是在極度隱忍,好一會才鎮定下來,“原來在你眼裡,我的愛是自私的。”他笑的悲涼無比,看著她慢下來的腳步,接著道,“那麼厲天明呢?小月,你以爲他又是爲了什麼而接近你?”

路月頓住,有些生氣的回過頭反擊道,“我不允許你這樣說他。”

他看著她因氣惱而緊繃的臉頰,心裡很不是滋味,下一秒,嘴角銜著一絲玩味的淺笑,他目光灼灼地直視她,“小月,我倒是很想看看,厲天明對你的愛有多無私。”

路月這下按捺不住,不自覺地拔高了分貝,“夏東衍,你到底想幹什麼?”

“小月,你不是問我那份合約到底是怎麼回事嗎?呵,我現在就告訴你,其實我就是想看看,在金錢和愛情面前,厲天明到底會選擇什麼……我知道,他的公司目前正處於上升期,這一百萬雖然不多,卻是不用吹灰之力就可以得到手的,我就不信他不會動心。小月,既然你愛他,那我就幫你考驗一下他好了。”

路月心下一抖,怒不可遏地盯著兩步之外的人,一字一句的說,“夏東衍,你不要太過分。”

她言語中的責備之意明顯,他卻並不在意,亦步亦趨的走在她身側毫無歉意。路月心裡卻萬分難受,夏東衍竟然說,他是故意這麼做的。這一刻,路月不知道自己心裡是什麼想法,知道厲天明和整件事情無關,她總算鬆了一口氣。可是,夏東衍的那些話字字句句在耳邊縈繞,她沒有辦法忽略,他的做法雖然很過分,可是,假設一下,如果厲天明真的要面臨這種選擇,那他會怎麼選?他會爲了她,毫不猶豫的選擇放棄那誘人的一百萬麼?

爲什麼?爲什麼會弄成這樣?她曾經在不懂愛的年紀失去了心愛的男孩,過去這麼些年,她輾轉反側,終於再一次遇到愛情,可如今又陷入了這樣糾結困頓的局面。她只是想要一份平平淡淡的愛情啊,爲什麼竟會是這樣難?

冬季並不是安海的雨季,可這一天,不知道爲什麼,天氣竟然也像小孩的臉,說變就變,他們走了不過半個小時,方才豔陽高照的藍天突然就陰暗了下去,就像是,爲了配合路月此刻的心情,天空突然間烏雲密佈,昭示著一場大雨即將來臨……

路月想起早上自己對何書娜的允諾,心裡覺得荒謬又可笑。她說,和夏東衍見一面,她便可以給何書娜一個答覆。那時,她滿心以爲,她還可以勸的動他,哪裡知道,他早已不是從前的阿衍,她的話,他又怎麼會聽?而勸厲天明放棄合約,目前的她,恐怕是沒辦法開這樣的口……

雨點不覺中開始往下落,兩人都沒有帶傘,誰也沒有想著找地方躲避,好似這一場雨下的極爲妥帖。路月毫無知覺的繼續往前走著,並不怎麼寬闊的馬路上偶爾有大巴或者小車經過,濺起水花砸在身上她也渾然未覺。而身旁的夏東衍,只是蹙眉看著她,也不拉扯,她憶起,他方才似乎反駁過她,他說,路小月,你都忘了麼,你以前也是愛我的……他還說,路小月,我以爲你永遠都會是我的小月,可你卻說我的愛自私……

永遠,永遠有多遠?曾經,路月以爲永遠是比一輩子還要遠的時間。可是後來,她卻發現,永遠其實並沒有一輩子那麼長,一段感情走到了頭,那麼它的永遠便結束了。好比她和夏東衍,曾經說過的永遠,早已結束在那個炎熱的夏天。

路月後來一直想,如果那一天她沒有去找夏東衍,一切又會怎樣?如果何書娜早點醒悟過來,明白有些愛永遠強求不來,那一切又會怎樣?而如果那時,她勇敢一點,撥一個電話給厲天明,直截了當的問他會怎麼選,那麼,一切又會怎樣?

從來沒有如果,生活從不允許我們逃避。

當路月回過神來時,耳邊只剩下雨水“滴答”拍打地面和“滋滋滋”的刺耳剎車聲……最後殘存的意識裡,她似乎聽見他說,小月,我的愛真的自私嗎?然後,她看見夏東衍就那樣倒在了她面前,他的頭,他的衣服,立刻被混有雨水的血漬浸染。

拐彎的路口,她失神的走著,他爲了救她,倒在了血泊中。路媽媽雖然是護士,可路月卻從小暈血,她看著眼前的那片嫣紅,意識一點一點的消散,身子慢慢的癱軟了下去……

時鐘在這一刻停擺,一切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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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幡然醒悟

路月醒來時, 眼前是一片刺目的白,她恍惚了幾秒,才明白過來這裡是醫院。

記憶搜索到暈倒之前的最後一秒, 笑著在她眼前倒下的阿衍和那觸目驚心的血漬仍然在腦海裡徘徊, 她手掌用力想要撐坐起來, 嘴裡失聲地喚著, “阿衍……”

卻感覺到阻力, 是左手,正被人緊緊的握著。

路月偏了頭去看那阻力的源頭,她的動作顯然已將半寐的厲天明弄醒。

他坐在床沿的椅子上, 本是趴著,這會一下子直起身子, 睡眼惺忪的樣子看著路月, 臉上疲態盡露, 聲音卻透著明顯的驚喜,“小月, 你終於醒了。”

路月來不及去想厲天明的話,一個星期沒見到他,醒來的這一刻,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溫暖的笑顏,心裡霎時被滿滿的幸福感充塞, 可是, 一想到阿衍……

頃刻間, 路月的眼淚閥門被擰開, 她撐坐起來, 萬分委屈的撲進厲天明的懷裡,哽咽著顫聲問他, “天明,阿衍他是不是,是不是已經……”

“沒有,小月,夏東衍他沒有死,”厲天明截斷她的話,捧起她的臉專注的看著她,然後輕輕的伸手去拭她臉上的淚水,繼續寬慰她,“他受了重傷,雖然還在重症病房,但醫生說已經度過了危險期,小月,你不要太擔心。”

路月聽罷,止了眼淚,心上緊繃的弦一下子拉開來,她看著厲天明認真的眉眼,確信他說的是真的,心裡頓時像是忽然注入了一股新鮮空氣,暢快了不少。

夏東衍他沒死,幸好。

“我想去看看他。”她抓著他的手臂又道,聲音柔柔的,卻異常堅定。

厲天明一愣,臉上飛快地閃過一絲難言的苦澀,迅速又歸於平靜,然後笑著應允道,“好,我扶你過去。”

一路相顧無言,厲天明獨自懊惱著,那樣的時刻,爲什麼在她身邊的人不是他?路月則私下擔憂著,夏東衍,你爲什麼這麼傻……這樣的時刻,對於兩個相愛的人來說,是一種煎熬。

重症病房外,路月透過玻璃窗看著病床上的夏東衍,他的鼻孔罩著氧氣罩,頭部裹著層層白紗布,手背上扎著點滴,整個人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裡,只有床頭櫃上的監護儀上變動的數字提示著他的心臟還在跳動著。

恰好有醫生過來例行查房,路月在外面焦急的等待著,她抓著厲天明的手,指甲快要陷進他的肉裡,自己卻渾然未覺,想必是心裡難過極了。也對,若然不是夏東衍替她擋了那一下,現在躺在病床上的人就該是她。若然他們兩個還是從前的路月和夏東衍,那麼,他這樣救她,她心裡未必這樣難受,正因爲路月現在不愛夏東衍了,所以承受不起他這樣不顧自己的性命來救她……不過幸好,夏東衍沒死。否則,路月不知道自己以後該如何面對厲天明。

不多時,醫生從病房裡出來,路月著急,立刻拉著厲天明上前詢問。

“醫生,他的情況怎麼樣了?什麼時候可以醒過來?”

“病人已經度過了危險期,不過,他的傷主要在腦部,什麼時候醒過來目前我們也不敢斷定,看病人自己的求生意志吧!”

那醫生說完,微微嘆了口氣,轉身便走了,他身後的小護士倒是上前來開了口,“小姐,你才剛剛退燒,這裡風大,還是趕緊回房間休息吧!這位先生昨天照顧了你一晚上,”她說著眼光指向站在路月身側的厲天明,“要是再吹感冒了就不好了。”

小護士的背影漸漸消失在走廊的盡頭,路月回過神來,一邊配合著厲天明的腳步向前走,一邊問他,“天明,我昨天晚上昏迷很久了嗎?”

“昨天下午,你和夏東衍被送到醫院,我接到消息馬上趕了過來,醫生說你淋了雨,外加情緒受到刺激,昏迷中引發了高燒,一直折騰到凌晨三點多才慢慢退了燒,”他說著又探手去試她的額頭,“現在終於好了,小月,你要聽醫生的話,我們先回房好好休息,夏東衍那邊,你不要擔心,我找醫生談過了,他們會用最好的藥來醫治他,他一定會醒過來的。”

“嗯。”路月嘴裡應著,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問他,“天明,你昨天……什麼時候過來的?”她確定,她昨天並沒有給他打電話,他方才說她被送到醫院,他接到消息馬上就趕過來了,那說明他那個時候人應該已經在安海。他,是爲了DN的事情來的嗎?或者是爲了她?還是爲了那份合同?心亂如麻,卻不知這樣的問題該如何啓齒相問。

厲天明似乎並未察覺到路月的心思,攬著她的肩在靜悄悄的走廊上走著,視線漸漸飄到遠處,“小月,我很抱歉,昨天沒有早一點趕過來。否則,事情不會弄成現在這個樣子。”如果他能早一點趕過來,一定不會讓她獨自一人去找夏東衍,那就不會發生車禍,更不會有她現在兩難的境地。

路月站住,詫異的望著厲天明,“不,這不是你的錯。天明,DN出事的消息,你都知道了嗎?”

她說著陡然間咳嗽起來,臉色瞬間憋的通紅,正是盛冬時節,走廊上時不時有寒風吹過,厲天明看著路月的樣子,一陣心急,摟著她往懷裡更加攏緊一些,言語間嚴肅起來,“小月,我們先不說了,我扶你回房間休息,DN的事情讓何家人自己去操心。”

“哦。”路月無法,但看著厲天明爲她擔心的樣子,心裡對那所謂的一百萬的事情也漸漸釋然。至於DN的其他事情,她才不稀罕關心呢?

待兩人行至病房門口,適才明明關好的房門,此刻卻虛掩著。路月轉過頭去看厲天明,他皺著眉頭,不知在想什麼。只是,二人還未來得及去推門一探究竟,房門卻猛地從裡面拉開了,何家的大小姐何書娜此刻正一臉落寞的站在那裡。

手臂用了用力護住路月,厲天明冷冷的開口道,“不知何小姐來此有何貴幹?”他說著扶著路月往床邊走去,目不斜視。

何書娜深深地吸了口氣,轉過身跟上腳步,對著厲天明笑道,“厲先生果然是情真意切,路小姐好福氣,”她說著又側目去看已經倚靠到床榻上的路月,“路小姐,能否借一步說話?”

路月心下明白,何書娜今天來,肯定是爲了夏東衍,可是自己,那兩個條件……她也沒有想到事情會弄成今天這個樣子,但是不管怎樣,也該有一個交代。想到這裡,路月伸手去扯厲天明的衣袖,聲音不自覺中軟下來,“天明,我有點餓了,我想吃紫米紅豆粥。”他從方才開始,立在一旁,表情就甚是嚴肅。

厲天明心裡微微嘆息著,他怎麼會不明白路月這句話的意思,是想支開他吧!也罷,何書娜固然要防著,但他昨天已經和她有過那樣的對話,想必現在她也不敢對路月怎樣。夏東衍如今出了這樣的事,即使路月愛的人是自己,此刻他卻也沒立場來干擾她的決定。

“好,那我去給你買紫米紅豆粥。”他一邊說一邊拿了枕頭放到她後背倚靠,又替她掖了掖被角,才轉身去看何書娜,聲音帶著幾絲警告的氣息,“何小姐,小月她剛剛退燒,我希望你長話短說,不要打擾到病人休息。”他說完不等何書娜有反應便徑直向門外走去。

“砰”的一聲,房門輕輕的被關上了。

“路小姐還真是讓人羨慕呢? ”何書娜抱臂站在床邊,雖是居高臨下的姿勢,言語神態之間卻沒有了往日的傲慢。

同是女人,路月豈能不理解她話裡的意思,這位出身高貴的富家小姐,此刻的模樣看起來比昨日更加憔悴和疲憊。昨天她還信誓旦旦的說,只要路月答應她的條件,她便會救夏東衍,她以爲,她的忍讓、大度可以換來他的感激,卻終究也沒有想到,會是如今這樣的局面。他寧願坐牢,甚至是死,也不願意得到她的幫助。

路月有些尷尬的低了頭,從來都不喜歡捲入是非中,特別是感情的是非。卻沒有想到,有朝一日,她要面對這樣的境況。

“何小姐,我很抱歉。車禍完全是個意外,我沒有想到夏……東衍他會那樣做,幸好醫生說他沒有生命危險。”路月在被子裡緊了緊拳頭,忍住哽咽,“只是,你說的那兩個條件,對於第一個,我自然是不會再和他在一起,但是第二個,關於天明和DN的合約,我可能沒有辦法答應你。至於你會不會送夏東衍入獄,我想我恐怕沒有辦法左右。”

見了夏東衍一面,她確實弄清楚了所有的事情,可是卻沒有辦法去和厲天明攤牌,她不願意將他們的感情扯入任何和金錢有關的東西,況且這是他的事業。再者,夏東衍的人生,早已不是路月可以決定的,或許應該說,從來都不是她路月可以決定的。即使如此,她答不答應何書娜的條件又有什麼用呢?夏東衍根本不在乎坐牢!

沒想到,何書娜卻哈哈大笑起來,然後一臉正色地看著路月,“我該說路小姐真是天真的可愛呢,還是說路小姐真是癡傻的可以?”

路月皺眉,厲聲反問道,“何小姐是什麼意思?”

“你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厲天明已經單方放棄和DN的合約了。”看著路月一臉的認真,何書娜詫異地試探道。

路月瞪大眼睛看著何書娜,顯然對於她口中的消息很震驚。已經單方放棄了?是昨天麼?原來,他真的是爲了她來的……一旁的何書娜看著震驚不語的路月,心下卻是轉過好幾個念頭,最後努努嘴笑道,“現在我終於相信,厲天明是你的未婚夫了。在巴黎見到路小姐的時候,我還以爲你也還愛著東衍,卻沒想到……路月,哪怕是現在東衍爲了你連命都不要,你也不再愛他了,對嗎?”

不知何時,路月臉上掛了兩行清淚,說不清楚這淚水是爲了厲天明還是夏東衍,良久,她才答非所問的說,“愛情從來都是一件身不由己的事情,很多事情都是強求不來的,這一點,何小姐應該深有體會。”事到如今,她也不怕說的如此坦白,夏東衍之於何書娜,不正是這樣一個強求不來的例子麼?

何書娜明顯的一怔,面色漸變赧然,又像是不願意讓人窺視她此刻的落寞似的,繼而轉身向窗邊走去。窗外是一片蕭肅的冬景,印入眼簾的那幾顆梧桐樹也只剩下幾支樹杈光禿禿地在空中掙扎,猶如此刻的她。

她靜靜的立在那兒,留給路月一個依舊美麗的背影,只是聲音卻格外薄涼,“路小姐說的對。有些東西,確實強求不來,如果我能夠早點認識到這一點,也許我和東衍就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也許你不知道,從昨天到今天,我經歷了怎樣的心理轉變。昨天在手術室外,我等了整整三個小時,那三個小時,是我這麼多年來所經歷的最難熬的三個小時,那時,我對自己說,只要他不死,我就放過他,也放過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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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地獄.天堂

“我放過他, 也放過我自己。”何書娜的話久久在路月耳邊迴盪。

何書娜的意思是說不管自己答不答應她的條件,她都不會告夏東衍了嗎?她的意思是說夏東衍不會坐牢了嗎?

該說些什麼?是恭喜何書娜終於從苦海里解脫,贏得自由身?還是憐惜她如斯的深情卻換不來對等的感情?亦或者是該同情她因爲愛情讓自己和家人陷入如此困境……凡事有果必有因, 若然說同情, 她是不是更應該爲當年冤死獄中的夏伯伯感到惋惜?

想到這裡, 路月嘆息一聲, “何小姐能這樣想最好。”

很多事情冥冥之中早有安排, 還是古人說的好,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尤其是感情, 豈是能強求的來的?事到如今,不如放彼此一條生路。

“我不這樣想還能怎樣呢?路月, 你不知道吧!我愛了夏東衍整整十二年, 到最後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他只記得我父親的壞,絲毫不念就我的好, 呵,我若還不放棄,就算把這一輩子搭進去,怕是也不過如此吧!”想來何書娜也是壓抑太久,這樣的地點, 這樣的對象, 她竟然將埋在心底的委屈一一傾訴。

十二年……路月心裡又是一震。倒真是沒有想到, 這場恩怨情仇, 早早便播了種。她再一次聯想到七年前夏東衍的離開, 屆時學校裡流傳的各種說法,照此看來, 說不定那些傳聞就是何書娜自己散佈出去的,只是,之前的那麼多年,她倒是從未聽夏東衍提過自己認識這樣一位千金小姐。

前塵往事,不提也罷,終究都是和她再沒關係。只是,造物果真捉弄人,過去的七年,路月一直想不通夏東衍爲什麼會突然棄她而去,現在想想,哪裡是七年,早在十二年前,就註定了將來有一天她和夏東衍會分開。十二年前,夏伯伯並沒有出事,何書娜若是那個時候就喜歡上了夏東衍,那只能說這段感情註定是一場孽緣。路月自幼便知曉夏東衍的性格,他從來都是一個愛憎分明的人,表面上看起來對很多事情不上心,卻都會一一記在心裡,從小到大,只要是他決定的事情,幾乎沒人能改變他的決定。而這樣一個人,要讓他去愛仇人的女兒,那怎麼可能。

一時間病房內靜的可怕,只有彼此的呼吸聲在空中糾纏徘徊,路月覺得很尷尬,安慰的話她說不出口,不安慰又覺得過意不去。正當她不知該如何開口時,只見立在窗邊的何書娜忽然轉了身朝她走過來。

只見何書娜從手提包裡掏出一個信封,遞給路月,“我今天來,是有一件事情想要拜託路小姐,如今的局面,也只有拜託你我才放心,希望路小姐看在東衍這次捨命相救的份上能夠答應我。”

路月遲疑地接過信封,微微抬眸,“何小姐請說,只要是我能辦到的,一定竭盡所能。”

“那我就不拐彎了,這信封裡的證件是我託人辦下來的,這是一個全新的身份,等東衍醒了之後,請路小姐想辦法說服他,讓他帶著這個新的身份離開安海,重新開始自己的人生。他做的那些事情,我也會想辦法抹掉,以後,這世上再也不會有夏東衍這個人。”她說著捂著嘴背過身去,漸漸哽咽起來。

路月一陣心酸,她緩緩地抽出信封裡的證件,那證件上的照片依然是夏東衍,然而,照片旁邊的名字卻換成了——蔣和平。其他的銀行卡、駕駛證等一一如是。蔣,正是夏東衍母親的姓氏。

“何小姐爲何不自己交給他?我想你也希望自己能夠看到他醒來吧!”路月端詳著手中的證件,輕輕的問道。何書娜,到底想的周到些,倒真是難爲她的用苦良心了,只是,上天辜負了一個如斯深情的女子。

“路小姐覺得,如果是我將這些給他,他會要嗎?這,也是我來拜託路小姐的原因,”何書娜忽然轉過身看著路月,露出一個釋然的笑容,“況且,我已經打算離開安海,我和他,以後還是不要再見面的好。”

“何小姐這樣做,應該承受了很大的壓力吧!”不想去設想她爲了夏東衍和家人爭執反目的那些畫面,但卻沒辦法忽視她的處境。

“走到今天這一步,一切都是我自己應該承受的,”她露出一個淒涼的笑容,說的模糊,“即使夏東衍他從來沒有愛過我,這十二年,我也不後悔。”

說完這句,何書娜攏了攏提包打算離開,她可沒忘記方才厲天明的“提醒”。

“何書娜,”眼看著她已經快要行至門口,路月忽然喚出聲,看見她緩下來的腳步,路月繼續道,“謝謝你。”

路月也不知道,這一聲謝謝是替夏東衍說的,還是替她自己說的,但卻是發自內心的。這一場三個人的糾葛,至此結束,雖並不完美,但對於她來說,卻是沒有遺憾的。至少他們每個人,都曾經深深的愛過。

三米開外的女子,手搭在門把上,久久佇立,她模糊的背影似乎有一絲顫抖,然後,路月聽見幾絲飄忽的聲音傳入耳膜,“沒什麼好謝的,這些都是我父親、我們何家欠他的,我,只不過不希望他就這樣白白送命。”

又是“砰”的一聲,這下,病房內徹底安靜下來,連呼吸聲都幾不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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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天明端著一罐砂鍋粥走進病房時,映入眼簾的是路月倚著靠枕睡著的情景。他放慢腳步悄悄地走到床邊,輕輕地將粥擱在桌子上,轉身一抬頭便看見路月兩隻手交握著露在被褥外面,他伸手覆上去一探,果然冰涼。正準備替她掖好被角,後背忽然感覺有涼風襲來,厲天明蹙眉,轉身朝窗戶看去,不知何時,窗戶被拉開了一道窄小的縫隙。他迅速地起身走到窗前去關窗戶,卻是在這時,身後又傳來路月咳嗽的聲音,想來她睡得極淺,他一連貫的動作已是將她吵醒。

再折回來時,厲天明看到的便是路月睜著大眼睛一臉無辜的看著他。因爲咳嗽,她方才略微蒼白的臉頰稍稍泛著紅色,襯著水汪汪的眼睛煞是好看,厲天明身形一滯,緊了緊掌心,臉色緩和下來,“醒了?粥剛買回來,趁熱吃。”

他說完便去拿方才已經在水房洗好的碗勺替她盛粥,也不再看她。

路月豈能不知此刻縈繞在彼此之間的低氣壓,她想了想,乾脆臉皮更厚一點,於是,頂著一副可憐兮兮的臉,目不轉睛地看著專心盛粥的厲天明,待他端了碗遞過來,她也不接,反倒伸手去搖他的手臂,“天明,我剛才,只是覺得有些悶,所以何小姐走的時候,才讓她幫我開窗透透氣的,你剛才也看到了,她才拉了一條窄窄的縫隙而已,我自己沒有下床去吹風,真的。”

大概是因爲睡了覺的緣故,她細軟的髮絲本來妥帖的挨著她白嫩的頸項,此刻,她正仰頭望著他,那髮絲全披散開來,露出圓潤小巧的耳垂,她的睫毛濃密而彎曲,映襯之下的黑眸中,謹慎和委屈奪眶而出……

厲天明忍不住放下手中的碗勺,然後俯下身,飛快在她的脣上輕啄了一下,才伸出雙臂輕輕地將她納入懷裡,俯在她耳旁低吟道,“小月,你要聽話,乖乖的養好身體,這樣,我們才能早點回江川。”

路月愣住,回江川……是結婚嗎?甜蜜一下子從心底蔓延開來,她伸出雙手牢牢環住他的腰身,將自己的頭深深地埋在他的懷裡,傾聽他有力地心跳聲。

分別的這幾日,厲天明徹底體會到了什麼叫做相思成災。他沒有一天不惦念著她,雖然心裡盼望著她能夠早些回江川,早些和她步入婚姻的殿堂,但卻不忍心給她壓力,所以連帶著電話也不敢多打,只好把牽念都放在心裡。

昨天一大早,他驅車去了郊外置辦的新房,兩層的小洋樓,是父親堅決要送給他的結婚禮物。父親說,你剛畢業的時候,堅持要依靠自己的能力創業,我不阻攔,年輕人多歷練歷練有好處,但如今已是而立之年,這也算是我們二老給路月的禮物。父親這樣說,他自然是接下了鑰匙。他記得,那時年輕氣盛,一心放在創業上,對愛情或多或少有些疏忽,但卻沒有想到女友會爲了錢離開他,他知道後,覺得可笑到了極點,他們厲家,其實也算的上是殷實人家。只可惜……再後來,年歲漸長,父母開始爲他的個人問題著急,陸陸續續的介紹了不少,可他從來都不上心,其實是害怕,害怕再遇到那樣一個讓他對愛情失望的人。直到和路月相識,這兩個月來,父母看著他一點一點的變化,豈能不高興,自然也就對這個準兒媳極爲滿意。他收了鑰匙,打算趁著路月還沒回來先抽空簡單的佈置一下,卻沒想到到了目的地還未進屋便接到周韶華的電話。

周韶華在電話裡一五一十的告訴了他早上得知的關於DN出事的新聞,他心裡暗叫不好,立刻又折回了車裡趕去機場,在機場等了一個小時之後,他坐了最快的航班趕到安海。

飛機一下安海,辦事處的職員便打電話來說了合同的事情,說是DN已經有人特地來詢問此事了。厲天明納悶,他並不記得當初和夏東衍簽訂的合同裡有什麼不尋常的規定,只好先趕去辦事處,待拿到合同仔細翻看時,才發現確實比他第一次看的合同多了一項“不平等”條約,當然,這個不平等是對於DN而言。他苦笑,那日去籤合同時,他並沒有見到夏東衍,他想到頭一天已經仔細查閱過,便只大致翻略了一遍就簽了字,倒是沒有留意到這個更改的細節。

他拿著合同,當下心裡已是有了決定,接著又火急火燎的趕往何氏大樓,卻是沒有想到,這麼一耽擱,去了之後恰好與路月錯過了。秘書說她剛走,但不知道她去了哪裡。他不停的撥路月的手機,一直傳來忙音,心裡開始有了不好的預感,可這裡是安海不是江川,他沒有任何辦法,最後,只好驅車去了何家。在何家的別墅裡,他當著何書安、何書娜的面,親手撕掉了那份對自己有利的合同。只是何書娜不知,早在夏東衍和她的訂婚典禮上,他就萌生了放棄這次合作的機會,如今牽扯到路月,他更是絲毫不會在乎那所謂的一百萬。

再之後,他又回到何氏大樓去等路月,路月的電話始終連接不上,他只能在這裡守株待兔,期盼著她早點回公司。然而沒多久,便接到了何書娜的電話,對於屆時焦急的等待的厲天明來說,何書娜的電話顯然是一個晴天霹靂,她說,路月和夏東衍發生了車禍,現在正被送往醫院。

他驚呆了,顧不上去遐想細問就焦急地往醫院趕,一路上,對何書娜口中的車禍進行了各種猜想,越想越害怕,一時間,心疼、愧疚、悔恨……許多種情緒在內心交織。然而,木已成舟,他能做的惟有一秒不歇的祈求上帝保佑她沒事。

上帝似乎被厲天明的誠心打動,當他趕到醫院時,從守在手術室外的何書娜口中得知,路月並沒有受傷,重傷的是夏東衍。那場大雨裡的車禍,是夏東衍替路月擋了那致命的一擊。

厲天明心裡頓時百感交集,路月沒事,他當然高興,可是,夏東衍還在手術室中搶救,如果他有事,那該怎麼辦?忽然覺得命運捉弄人,因爲不管怎樣,至少夏東衍曾經是路月的戀人,他這樣不惜性命的救她,如果真的有個三長兩短,以路月的性子,即便不再愛了,從此心裡也會有道抹不去的疤痕。

忽然間無比的懊惱和悔恨,爲什麼會晚了一步,爲什麼那一刻在她身邊的人不是他?

就這樣,痛苦糾結的度過了漫長的三個小時,手術室的燈光終於滅了,醫生走了出來,疲憊的宣佈道,病人已經度過了危險期。厲天明覺得,那一刻醫生的話像是在給他判刑,他原本以爲的無期徒刑一下子變成了有期徒刑。

狂喜忽至,他感覺自己忽然間從地獄到了天堂,夏東衍沒有死,幸好。

歷經劫難,而這一刻,她安然無恙地依在他懷裡,他們能夠感受到彼此的心跳和呼吸,一切是多麼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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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正文完結

三天後, 夏東衍從重症病房轉移到了普通病房。他頭上緊裹的紗布一層層拆了下來,鼻頭的氧氣罩也被拿開了,醫生說病人的情況已經基本穩定, 現在只需要悉心照料等待他醒來便可。

路月在厲天明的強勢要求下臥床休息了兩天倒是迅速恢復了, 到了第三天, 她執意不肯再休息, 說要親自照顧夏東衍, 等他醒來。厲天明無法,只好點頭應允。這幾日,聽說何氏集團在做資產重組, 自己終止了和DN的合作關係,後續也有一些手續需要辦理, 他確實也沒有辦法來照顧病人, 只是自己心裡更加明白, 夏東衍一天不醒來,路月心裡的結便存在一天, 他能做的唯有等待和期盼,期盼夏東衍醒來的那一天早一點到來。

好在這一天確實沒讓人等太久。這是一個極爲普通的早晨,路月像前兩日一樣,定時端了煲好的清湯稀飯送去病房,醫生囑咐過, 爲了保持病人的正常體能, 每天需要定時給他餵食。路月捧著碗罐, 輕輕推開病房的門, 可一眼望過去, 夏東衍竟然不是和往常一樣躺著的,而是半起身坐在床上, 倚著床頭的牆壁眯著的。

路月一驚,手中的碗罐差點摔落,她撫了撫胸口,穩穩扶住了手中的碗罐 ,才急急地朝床邊走去,卻還是無法抑制內心的驚喜,夏東衍他,終於醒來了麼?

不知是她的動作聲響過大,還是他本來就假寐,路月還未走近,就迎上了夏東衍如墨的眼眸,那雙緊閉了一週之久的眼睛此刻正泛著黑亮的光芒,執著而專注地看著她,路月忽覺心酸,他的眼神中讓她想到了一個詞——明媚的憂傷。

她吸吸鼻子,也不知是哭還是笑,“東衍,你終於醒了。”

夏東衍習慣性的皺了皺眉頭,然後挑眉看著她,“路小月,你笑的真難看。”

他叫她路小月,他還記得她,他完好無缺的醒來了,他沒有因爲腦部受傷而失憶……真好!

儘管夏東衍的話不中聽,路月卻依然難掩激動,她三兩步渡到床前,擱下手中的什物便伸手去探夏東衍的額頭,“東衍,你什麼時候醒的?你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你餓不餓?”

她嘰嘰喳喳接連發問,夏東衍無奈的笑道,“我只是昏迷了,又沒發燒,你探額頭有什麼用,還是說你想用手測一下我的腦子是否被撞傻了?”

路月頓時大窘,不過,他一連說了這麼多的話,那應該是真的好了,不會再暈了吧!頓時又寬下心來,“呃……我還不是擔心你嘛,東衍,你醒了趕緊吃點東西吧!我去喊醫生過來再給你做個檢查好不好?”

她就這麼迫不及待的想要離開?這麼不願意待在他身邊和他說話?夏東衍心裡漫過一絲苦澀,卻在看到路月無名指上的戒指時徹底絕望了,車禍前兩人見面的情景歷歷在目,然而他當時並未留意到她中指上的訂婚戒指已經換成了婚戒。原來,她說的答應了厲天明的求婚是真的,不是善意的謊言也不是刻意的欺騙,她是真的放下了他們從前的感情。忽然覺得自己的行爲很荒唐,在厲天明的合同裡動那樣的手腳實在有些幼稚可笑,面對一百萬,他猶不猶豫有什麼關係?重要的是路月現在愛他。當你愛著一個人時,無論他做什麼,都不是問題,反之,如果不愛了,無論他怎麼做,便都沒用了吧!就好比現在的他。

不著痕跡地偏過頭去,夏東衍並沒有去接路月遞過來的碗勺,他一掃方才的調侃,聲音淡淡的,“小月,如果我一直這樣睡下去,你會不會一直照顧我?”

路月微怔,沒想到他會這麼問,她輕輕地將碗擱在一旁的桌子上,想了想,搖頭嘆道,“東衍,我拒絕回答假設性的問題。”

“哈哈……是嗎?”可你的回答和真正的答案有什麼區別?他嘴角抿出一絲冷笑,彷彿自言自語,“現在想想,我確實很疑惑自己爲什麼要醒過來。”

“東衍,你別這樣,你聽我說……”路月有些無措的解釋道。

“小月,”他打斷她的話,反問道,“你有沒有想過,我爲什麼會醒來?”

爲什麼會醒來……路月一時語結,想起醫生的話,“醫生說是求生的意志……”

“求生的意志……是嗎?”他的聲音越來越低,臉上的線條漸漸冷峻起來,似乎是累了,他眯了眼緩緩地向床頭靠過去,不再看她,“小月,我累了想休息,你去找醫生來吧!”

路月心裡一陣難過,只好收拾了碗勺轉身向門口走去,她怎麼會聽不明白他的話?可是如今的路月,只能和夏東衍說對不起,她再沒有辦法給出他想要的答案啊!

行至門口,背後忽然又傳來他有些慵懶的聲音,“路月,你現在還覺得我自私嗎?”也許他醒來,就是想要聽聽這個問題的答案吧!

路月本已經沉浸在回憶當中,忽然聽見夏東衍這麼問,頓時泣不成聲,她抬起一隻手緊緊捂住自己的嘴,另一隻手牢牢的握著門把,良久,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背對著身後的人一字一句道,“夏東衍,謝謝你。”

謝謝你那樣奮不顧身的救我,謝謝你肯醒來……我不該說你自私,愛情本來就是一件自私的事情,所以,這一次,也請你原諒我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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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夏東衍接受“蔣和平”這個全新的身份並離開安海,這件事,並沒有路月想象中的難辦。他似乎早有預料似的,對著新的身份證,只是長久地注視,沒有絲毫的驚訝和疑問。而對於這些證件的來源,對於路月幾次欲提起的何書娜,他始終緘口不提,彷彿那個人從不曾在他的生命裡出現過。

路月想起何書娜說過的那句“我和他還是不要再見面的好”,只覺得蒼天弄人,時至今日,她倒也明白一個道理:愛情,從來都是一件百轉千回的事情。誰會遇到誰,誰又會愛上誰,並沒有什麼絕對和永遠。也許夏東衍和何書娜,終有一天也會找到真正屬於自己的幸福,沒有仇恨,沒有隱瞞,沒有欺騙,沒有利用,只是簡單而快樂的幸福。

告別的那一天,厲天明堅持留在路月的公寓替她收拾將要帶回江川的衣物,只路月一人去了機場送別。

一路上,路月都沉默著,雖然她和夏東衍現在已經不是戀人了,可是,還是很難過,那個人,畢竟是她曾經深深愛過很多年的人,他現在之於她,更像是親人,可是以後,應該很難再見面了吧!反觀夏東衍,比起前幾日,他今天的狀態似乎格外好,從來的路上一直到航站樓,他的臉上始終都掛著久違的笑容。

安檢口,廣播提醒著旅客們登機。

路月抬手看看手錶,努力露出一個笑容來,“東衍,一路順風,還有,你一定要幸福。”她知道,這樣的話很蒼白,可是,唯有這樣說,她才安心。

夏東衍眯了眯眼,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髮,卻嘆道,“路小月,我說過多少次了,你笑的樣子真難看誒。你看,我是要去開始新生活,你怎麼一副要送我上刑場的樣子啊!”

這下路月果然被逗笑了,看著她臉上的小酒窩,夏東衍這才滿意的點點頭,“嗯,這樣笑才對嘛。路小月,要一直這樣笑,知道嗎?好了,我要走了哦,再見。”他說完,轉身大踏步的朝著安檢口走去。

“阿衍,”路月看著那個消瘦的背影,忍不住喊出聲,看見他停下腳步,她才繼續說,“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

良久,就在路月以爲他不會回頭的時候,夏東衍忽然轉了身,他朝她揮了揮手,露出一個燦爛無比的笑容,彷彿沒有聽見她剛才的話,大聲道,“路小月,你一定要幸福!”

路月看著那個似曾相識的笑臉,有些受感染似的,終於坦然的笑著揚起手臂。

夏東衍,再見!

十九歲的夏天,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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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月的離職手續辦的異常順利,何書安什麼也沒問,十分配合的在她的辭職報告上籤了字。整個過程,只有Anna和Molly兩個小姑娘始終眼圈紅紅的,異常捨不得她的離開。DN雖然一時間陷入了困境,但兩位秘書卻是在這個危難的時刻選擇了留下,只是她們卻沒有想到路月會這麼快離開。

將整個辦公室再次環顧一週,路月果斷地拎了包包朝房門外走去,她沒有帶走任何東西,這裡,本來也不屬於她,徐志摩的那首詩怎麼說的: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來,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走到門口,看到兩個姑娘面露傷感的站在那兒,路月一時間也有些難過,好在這一天她早有準備。路月想著還在公寓等著她回去的厲天明,心裡頓時安定下來,她收起難過和無奈,朝著兩個小丫頭揚了揚左手上的婚戒,調侃道,“別難過了,你們看,我可是回去結婚的哦,你們是不是應該要祝福我從此找到了長期飯票呀!”

兩個小丫頭面面相覷,果然,下一秒,像是挖到什麼重大八卦新聞似的叫了起來,“Luna姐,你說的是真的嗎?新郎是誰呀!長的帥不帥……”

汗……果然是剛畢業的小姑娘。

路月坦然地笑起來,一邊朝著兩個姑娘揚了揚手中正在呼叫她的手機,一邊從包裡掏出早已準備好的小紙條遞給童小沫,“以後可以常聯繫。”

她說完愉悅地按下了手機的接聽鍵,留下一個笑容,轉身從容的走向了電梯間。

再見,DN!

再見,安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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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以後,舊曆新年,厲天明和路月在江川舉行了盛大的婚禮。

婚宴上,男女雙方的親友齊聚一堂,氣氛一時間分外熱鬧。

席間,挺著大肚子的丁小泉在張飛的攙扶下走過來敬酒,看著從小一起玩到大的閨蜜終於覓得如意郎君,看著他們從相親到相知相愛再到步入婚姻,丁小泉由衷地感到高興。她聽說了夏東衍的事情,雖惋惜、感嘆,卻爲了他的離開鬆了一口氣。有些東西錯過了,就是錯過了,他再回來找路月又怎麼樣呢,過去空白的七年,他拿什麼來填補?分開之後他們彼此所經歷的那些事情,要怎麼抹去?似乎又印證了她曾經對路月說過的那句話:過去的不再回來,回來的不再完美。其實,生活就是這樣,不必過於沉湎已經無法挽回的過去,而是要好好把握可以珍惜的現在。

又過了不到一個月,周韶華和楊影也舉行了婚禮。

婚禮上,周韶華放話,結婚後爲了保證他和老婆楊影的日子越過越小康,立誓要和厲天明一起將E達科技發揚光大。而後來的事實也證明,他確實做到了,五年以後,E達科技在江川已經成了業內數一數二的企業。

半年後,路月參加了市教育局和考試院聯合舉辦的江川市中小學老師統招考試。成績出來後,她成功的被市一中錄取,而正式成爲一名英語老師,從此開始了培育祖國花朵的教師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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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後。

“老婆,我今天見到了一個人。”

“什麼人?”

“男人。”

“你每天見到的男人多著呢,這有什麼奇怪的呀。”

“唔……我說錯了,我今天看到了一個名字。”

“哦,什麼名字呀,神秘兮兮的。”

“蔣和平。”

“啊!”這下路月愣住了。像是忘了這個名字似地,過了好幾秒,她才驚喜的叫起來,“你是說夏東衍?真的呀!他在哪裡?他過的好不好?”

她的興高采烈毫不掩飾地展露在臉上,厲天明早料到了這個消息會讓路月如此高興,卻還是忍不住捉弄她一下,“老婆,你爲了別的男人這麼開心,我可是會吃醋的哦……”

果然,下一秒,路月的笑容僵在了臉上,半晌,正當她準備採用“繞指柔”法來安撫自己的老公時,一個粉嘟嘟的小肉球貼了過來,“媽媽,醋是什麼呀!好不好吃?爸爸說他要吃,那我也要吃……”

厲天明頓時哭笑不得,路月卻笑的前俯後仰,“老公,你看看,喏,你快帶你的寶貝女兒吃醋去吧!”

…………

深夜,臥房內,一陣纏綿過後,路月倚在厲天明的懷中。

他厚實的掌心攬著她光滑細膩的香肩,低頭嗅著她的髮香,在她耳邊沉沉開口,“小月,今天我在公司捐助給希望小學的一筆救助款的報告中看到了夏東衍,不,是蔣和平這個名字。他是此次款項的收款人。”

“哦,希望小學麼?”

“嗯,後來我找到電話打過去問了,他現在是那所學校的校長。接電話的小姑娘還告訴我,說他們蔣校長已經成家了。”

“你是說他結婚了?是真的嗎?”路月仰著臉看他,黑眸中靈光閃動。

“嗯,千真萬確,”他說著低下頭在她脣上啄了兩下,繼續道,“小月,在那樣的地方,我想,他一定過的很幸福。”

“嗯,謝謝你,天明。”謝謝你讓我知道這個消息。

從此,再也沒有任何遺憾,我們都很幸福,真好!

她滿意的閉上眼睛,帶著笑顏在他懷裡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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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何書娜  (一)

遇見夏東衍的那一年, 我只有十五歲。

在那之前,我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做失敗。爸爸是政府要員,媽媽也是名門之後, 出生在這樣的家庭裡, 我從來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東西是我何書娜想要而得不到的。

然而, 從遇到夏東衍的那一刻起, 我所有的自信和高傲全部垮塌。

那一次, 市裡舉辦的鋼琴比賽,雖然最後的冠軍依然是我,可是, 我遇到了這一生最致命的弱點——夏東衍。

他就那樣淡淡的看著我,眉目眼神間安靜的像是從畫裡走出來的人物, 然後, 他只是很平常的說了一句, “你的鋼琴談的真好,我輸得心服口服。”禮貌而疏離, 然而,就是那樣,我沉淪了。

後來,我很多次回憶起那個畫面,我不停的問自己爲什麼會喜歡上他, 最後得出一個結論, 大概是因爲那是第一次, 有一個男孩子用那樣淡漠而疏離的語氣和我說話吧!

後來, 我又想, 大抵是以前我太囂張跋扈了,太不把男生放在眼裡了, 所以上天註定要讓我遇到夏東衍,讓我在他身上栽跟頭。

再後來的後來,我終於明白,遇到夏東衍,是命中註定。佛曰,凡事有果必有因,原來,是我們何家欠了他們夏家。這個因種下了,必會結出一個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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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何書娜  (二)

鋼琴比賽之後,我記住了夏東衍的名字。

那時我上初三,情竇初開的年紀,已經知道什麼是喜歡一個人。

我通過各種方法去打聽關於夏東衍的事情。我知道他就讀於江大附屬中學、他的父親是江大的校長、他的年紀和我相仿、他的各種喜好、甚至他有一個青梅竹馬的女朋友叫路月。

可是,有女朋友又怎麼樣?我不在乎。因爲我喜歡他。

我何書娜喜歡的東西,從來沒有得不到的,哪怕那個時候,我只有十五歲。

從那時起,我便在心裡暗暗做下決定,總有一天,我要會讓夏東衍成爲我的男朋友。

聽說他的學習成績很好,高中三年,我們在不同的學校,我刻苦學習,發奮努力,誓言要考上江川最好的大學。我希望在那裡和他相遇,然後再對他表明我的心跡,青梅竹馬又怎麼樣,那時我以爲,兩個太過熟悉的人並不適合談愛情,因爲太熟悉,熟悉的像是左手牽右手,怎麼會有怦然心動的感覺?那時的我,志在必得。

然而,高考之後,第一個回合,我便失敗了。

我考上了江川最好的大學,而夏東衍他卻選擇了江大。以他的成績,我不知道他爲什麼選擇江大,只是隨後,我便知道了那個叫路月的女孩子也上了江大。

我第一次落淚,但很快收起失敗,開始重整旗鼓的投入下一個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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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何書娜  (三)

雖然不在同一個大學,但理工大和江大毗鄰而居,只相隔一條街。

我開始找很多的機會去江大,計劃和夏東衍來一次偶遇,我期望他還能記住三年前和他一起比過賽的我。然而,計劃一次次的宣告失敗。我故意和江大的同學去他們學校的食堂吃飯,卻每次都是看到他和路月在一起,我甚至故意挑在他一個人獨行的時候製造偶遇,他卻依然對我視若無睹。

我想,他是真的不記得我,這很可悲。

然而,上天垂憐,很快,我的機會來了。

大一的暑假,突然傳來夏家落難的消息。我四處打聽,原來,夏東衍的父親因收受賄賂而被雙規,隨後判刑入獄,夏家在一夜之間敗落。那一刻,我不知道自己心裡是什麼感覺,既替他感到難過,又隱隱覺得有些慶幸。難過他這樣的年紀,家中遭遇如此不幸,慶幸的是這樣的突變,恰恰是我的機會。

我知道,此刻的夏東衍,是落難的王子,需要公主的拯救,而我,恰好有那樣的先天條件。

我的機會,它終於降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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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何書娜  (四)

然而就在這時,爸爸卻接到通知,調任去安海,我們全家不得不搬遷到安海,去學校找夏東衍的計劃就這樣暫時被擱置。那時我以爲,前後不過幾日時間,然而等我再回來江川,再去江大找夏東衍時,得到的卻是他已經離開江大的消息。

離開?也好,也算是給了我一個機會,他既然選擇離開,那麼也就是選擇和那個叫路月的女孩背道而行。於是,在江大的同學那裡說話稍微加了點心思,我的目的便達到了。

找到夏東衍是半年以後的事情,我花了很多的心血和精力,花錢僱人到處打聽,才探得他的下落。

說服夏東衍接受我的幫助並沒有我想象中的難。

他再次見到我比起一年前在江大偶遇我時表情豐富的多。然而,那時的我太癡迷於愛他,太想擁有他,我完全沒有去細想他爲什麼會突然對我改觀,我以爲,他不過真的是想要重新開始自己的人生,是真的想要和過去的一切斬斷聯繫,甚至是真的被我的一片癡心打動……

於是,我毫不猶豫的答應了他出國留學的要求,條件便是他要做我的男朋友。

哥哥一向疼我,去國外唸書並不是難事,爸爸剛好處在事業的高峰期,沒空管我,況且全家搬遷到安海,如果還留我一個人在江川上大學他們更不放心,所以,我和夏東衍很順利的拿到了前往巴黎的通行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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