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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臨天下(風嵐紀事)》 秘境(中)

站在“靈”門前面,我停頓了一下,不過也只是一下而已,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在沒有退路的情況下,所有的猶豫皆是枉然,就算明知前面的路不簡單,我也只能硬著頭皮走下去。

我伸手欲推,可是手剛碰到門,門便自動開了,然後一陣強勁的吸力將猝不及防的我吸入門裡。

因為早有心理準備,門後的情況不會那麼簡單,所有剛一落地,我便用手撐著就勢在地上平移了一段距離,然後很快爬起來,抽出腰間軟劍,擺出一個極簡單的姿勢,不過姿勢雖然簡單,卻是進可攻退可守,正適合現下使用。

這裡是一個很大的洞穴,四壁同樣是用玄冥石構建而成,但是這個洞穴並不像前面的空間那樣空洞,這裡的石筍和石鐘乳林立,看似毫無規則地擺滿了各個角落,而我剛才因為下意識地行為向右平移時,不小心撞上了地面突起的一根石筍,當時感覺那個石筍似乎是往右移動了一點。

難道這裡的石筍和石鐘乳都是後來人為添加進來的嗎?若說是什麼陣法的話,我應該會看出來才對,畢竟鳳月教歷代教主都是靈能者,對於陣法的研究從來沒有中斷過,可以這麼說,在整個延華國,這三百年來累積的有關知識,從理論到實踐,鳳月教若自稱第二,那麼第一的位置絕對是閒置。

心裡這麼想著,暗暗給自己打氣。可是總是有一絲不安若有若無地在空氣中飄散著:前面的傳送陣,還有“幻”字門裡的幻陣,都是我不熟悉的領域——不,應該說從來都沒看到過類似的東西,這些已經超出我所理解的範圍了。

四周安靜得詭異,在這種環境下,我輕微的呼吸聲顯得格外突兀。“呼呼——”的聲音遇上牆壁,或者是四周突出的岩石,便反彈開來,然後繼續在空氣中傳播,使得那聲音越來越大,最終變成了刺耳的轟鳴。

嗚嗚——嗚嗚——嗚……

饒是我比別人多活了一輩子,聽到這種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還是禁不住頭皮發麻——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會變成這樣?

黑暗中原本的一絲幽藍漸漸偏向於綠,看到情況不對,我趕緊又環視了一番,找到離中心最遠的一個角落,飛快地藏在一塊巨大石筍的後面——這回,我可不敢碰動任何石頭了。

這些石筍和石鐘乳果然不是隨便擺放的,在這個空間裡,一定下了某種陣法,照目前的情況來看,可以肯定兩點:一是這個陣法不是用來直接攻擊的;二麼,這個陣法雖然不直接攻擊,但是它所蘊含的能量卻十分巨大,二這些巨大的能量似乎是為了壓制某些更加可怕的東西。

“嗚嗚”的聲響愈發低沉,那種凝聚了濃重的滄桑感的聲音,彷彿是從人靈魂深處發出的悲泣。散落在四周的那一抹幽藍,也完全轉成了綠色,一時之間,綠光大盛,以一種排山倒海的氣勢,將原先的黑暗趕往不知名的角落。

四周的綠光漸漸濃得化不開,仿若實質一般伸手可觸,舉手投足間,可以感受到流動的光芒拂過肌膚,帶來微癢的觸感:那其中所蘊含的柔和,像春風一般溫暖;而在那柔和中夾雜著的,卻是詭異得讓人毛骨悚然的獰笑聲。

“哦~~~哈哈哈哈哈……”無數的笑聲重複著交疊在一起,如漲潮的海浪,絲毫不給人喘息的機會,一波藉著一波洶涌而來。在聽過“嗚嗚”的悲泣之後,這陣獰笑聲顯得格外瘋狂,就像是關押已久的重犯們,因為大赦而重獲自由,突如其來的驚喜,讓他們的精神狀態都陷入了一種神經質的興奮。

濃稠的綠光中,一點兩點三點……越來越多的猩紅色光芒閃現,我躲在角落裡,藉由粗壯的石筍隱蔽身形,默運起龜息大法,儘量屏住呼吸,觀望著外面的動靜。

除了綠光還是綠光。不過從綠光波動的頻率來看,似乎有不少東西在外面活動。

到底是什麼東西,竟有如此之詭異?

獰笑聲還在繼續,不過少了最初的瘋狂,倒讓人聽著感覺舒服多了——至少是在我能夠忍受的範圍內。

眼前的綠光某一處的波動長度突然縮短了,漸漸地,一個非常模糊的輪廓顯現出來,看上去像是人類,只不過移動方式非常的怪異,怎麼說呢?就像是在——飄著走?!

我無法再往深處去想,因為那個影子,正朝著我這個方向前進,照這個速度,用不了五秒鐘,它就能發現我了,我必須在三秒時間內找到對付它的方法,還要注意不要把其他的“東西”引過來了。

還沒等我想好對策,它已經接近了。我一向認為先發制人,後發制於人,於是便沒有再猶豫,單手並掌,運起十成內力,對著來的東西當胸拍出,然後飛快地後退回原位。

這一掌看上去平平無奇,在空氣中推進時,甚至連如此濃重的綠光都沒有產生多少波動,可是就是這樣的一掌,才是最可怕的,因為所有的能量都含而不露,沒有絲毫浪費地擊中對手後,在對手體內完全釋放。我想,在正面接下我的這一掌後,還能撐得住不倒的,這樣的人,放眼整個風嵐大陸,絕對不超過十個。

一掌過去,彷彿打在棉花裡,那種有力無處使的感覺,讓我心頭好一陣不舒服,在這當口卻偏偏又發作不得,只能硬壓下那種感覺,心裡難免憋悶不已。

被發現了——這是我的第一感覺,想到那些隱藏在綠光中不知底細的東西,我從未如此深刻地體會到,自己的力量是多麼渺小。

等了很久都沒等到語氣的反應,我疑惑的向剛才的方向望去。

呃,誰來告訴我,這是什麼情況?只見那個人形物體正左顧右盼,一副不明所以的茫然的樣子,好像並沒有發現我的存在。

我疑惑的抬起手,看著自己的掌心,又看看還在茫然中的那個東西:雖然沒什麼效果,可是我剛才那一掌,明明結結實實打到了它的胸口,就是再笨的人,對於就在身邊的敵人,也不會像它這個反應。除非是……他根本看不見我!對了,我的龜息大法一直都在運轉,這麼久了還沒有呼吸過,難道這就是原因?靠著呼吸聲來辨別敵人嗎?所以出場時要弄這麼濃稠的光,反正對自己沒影響。

“靈”門裡的,即使不是靈,也是與靈有關的東西,因為沒有實體,所以不怕實體攻擊。

那麼,能傷害到他們的,就只有其他能量了。

值得一試。

想到這裡,我立即放棄使用內力,左手拇指扣上無名指,再用食指和中指併攏抵住眉心,心裡默唸口訣。過了一會後,一道微弱的白光閃現在指尖,然後向著前面的怪物射去。“劈啪”一陣輕響,彷彿燒豆子一般,被攻擊的靈發出一陣痛苦的哀嚎,卻並沒有如我所想的倒下。

糟糕,因為這一聲,這個洞裡的所有靈都注意到這裡了。

躲在洞裡的另外一個角落裡,我努力規劃著接下來的行動。靈力攻擊雖然有用,可是效果並不怎樣,而且準備時間太長,照這裡靈的數量來看,就算它們站著讓我打,我也沒有足夠的靈力可以支持如此長時間的攻擊。何況在攻擊時還要防止其他靈的聚集——因為剛才那一下,若不是我即時轉移陣地,這會已經被包圍了,現在靈全部集中在那裡。

龜息大法也快到極限了,我必須趕快想到解決辦法,不能就這樣坐以待斃。

“這個世界上沒有辦不到的事情,無論是什麼麻煩,總會有一個相對應的解決方案。”

正當我一籌莫展時,腦海裡突然產生了這樣一段話,彷彿一道閃電,破開夜空,我隱約覺得,只要抓住了某處關鍵,就馬上能找到解決的方法了。

到底是什麼?那句話,是……是……是南宮瑾的口頭禪!

對了!南宮世家!

南宮世家,不僅僅是一個商業帝國或者是政治世家,更是現世少有靈術世家,每一代,都會產生四名血統繼承者,而南宮家的下一任家主,只能從這四個人裡面挑選。

而我,就是因為體內的特殊血繼而被接回南宮世家的。

意識到這一點後,再來想對策,事情就簡單多了。對靈術抗性較高的靈,飄著走的靈,紅眼的靈——這些,都表明了這些靈的身份:只有從修羅鬼域出來的極惡之靈,才能有如此修為。沒想到我在南宮世家學的東西,第一次應用會是在這種地方,而且還中了大獎,對上了最難纏的對手。

在風嵐大陸上,並不像二十一世紀,經常可以見到徘徊的靈魂。似乎兩地的收魂方式不同,二十一世紀是靠勾魂使者,或者是靈能者的超度,將靈魂引至地獄,然後再輪迴轉世。而風嵐大陸似乎有著奇異的磁場,人一旦死亡,靈魂會自動被吸入地獄。正因為這樣,我以前學的鬼道,在這裡毫無用武之地,也因此被我塵封了將近二十年之久。沒想到當我將之淡忘的時候,會碰上這種事情——

知道了解決方向,事情就好辦多了。不用多加回憶,那些口訣是曾經信手拈來的,為了穩住在南宮世家的地位,減少排斥,我非常努力地學習靈術,而鬼道,是南宮世家最引以為傲的靈術門類。

摘下左手手腕上的麒麟玉珠串,又從懷裡拿出了其他一些具有辟邪功效的道具——匆忙之中能拿的出手的只有這些了,這些雖然不是專業的道具,但若配合血符,威力絕對小不了。

在地上擺了一個破魔陣法,自己站在陣眼,左手單手掐訣,然後咬破右手食指。閉眼,靈力釋放,將自己沉浸在忘我境地中,讓身體的本能來主導符文的走向。

空氣中一陣波動,殷紅的血光破開了飽滿的濃綠:“臨·兵·鬥·者·皆·陣·列·在·前,破魔九式第八式之——血祭零落!”

在我那聲斷喝聲落之後,一直在流動的綠色光幕彷彿靜止了一下,隨後,像是遇見了什麼可怕的東西似的,以破魔陣的陣眼為中心,紅光所到之處,綠色如落潮般倉皇退卻,

“嗚嗚——嗚嗚——嗚……”悲泣聲又起,在淒厲中透著濃重的不甘,所有惡靈隨著退去的綠光一起,重新回到了它們該呆的地方。

我面色蒼白地倒在地上。鬼道的特點是,威力越大,副作用也越大,其中以破魔九式為最。這次我用的是破魔九式中的第八式,只能把那些極惡之靈趕回修羅鬼域,若是用第九式,倒是可以一擊必殺,可是破魔九式說是九式,實際上能用的也只有八式,第九式威力太大,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用完後施術者自己也離死不遠了。

艱難地撐起身子:現在還不是休息的時候,這場勝利是暫時的,若是不把這個鎮壓的陣法復原,用不了多久,那些極惡之靈又會跑出來的。

搖搖晃晃地走到最初被我碰動的石筍前,我用最後的力氣將它移回了原位,然後脫力跌在地上。

“呵呵……”苦笑聲不自覺地逸出:凌北辰啊凌北辰,經歷了十年的磨練之後,你絕對沒有想到,你也會有今天這種狼狽吧!

幽藍的光芒又開始強盛起來,還沒等我恢復體力,又是一陣旋轉之後,我回到了小廳裡。

這回,刻有“靈”字的門也發生了變化:那個“靈”字從中間分斷,一上一下分列在門的上下兩端。

與此同時,廳裡又多出了一樣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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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臨天下(風嵐紀事)》 秘境(下)

只見在“靈”、“幻”二門之間,憑空多出了第三道門,門上面並沒有刻字,而是刻上了很複雜的圖案,而這個圖案我並不陌生——正是刻畫在鳳月教總壇祭臺上的圖案。若是前面的標誌也就罷了,那個雖然隱秘,但只要有心,還是可以查得到的,這個圖案卻不同,鳳月教總壇的祭臺,能去到那個地方的人,整個鳳月教包括教主和少數幾位大祭司在內,加起來也只有個位數,因此外人是不可能知道這個圖案的。

這麼說來,這個秘境的主人一定和鳳月教關係匪淺。

我在地上趴了好一會兒,才稍微緩過勁來。能動之後,我撐起身子,從懷裡摸出一粒藥丸,服下後馬上開始盤腿打坐。因為使用血祭零落,體內的靈力消耗了一半左右。靈力不像內力,就算我有藥丸的幫助,恢復速度還是比較慢,更何況這次我消耗的是先天靈力。

過了很久之後,我才重新恢復狀態,不由得在心裡再一次提醒自己,回去後一定要再去纏纏鳳月教那群老不死的,這回絕對不讓他們有所藏私,逼他們把自己的得意之技都拿出來——我也該好好學習一番了,先前還自大地以為自己少有敵手,沒想到一個秘境就把我逼到這個地步,看樣子最近幾年我是發展得太順利了,驕傲的情緒有所抬頭,這是繼續發展的大忌。

來到第三扇門前,毫不猶豫地推門走進。一陣光射進我的眼裡:裡面並不像前面的那些地方一樣,是由單調的玄冥石構造的,除了地板以外,四周牆壁和天花板都是白色的,應該是用什麼塗料漆刷而成,四周牆壁上的燈臺裡,都放著夜明珠,那陣光線就是由這些珠子散發出來的。

這是一個大體上佈置得很簡單,在細節上卻很精緻的房間。桌椅、床鋪、立櫃以及帷幔的佈局簡約而明瞭,從側面反映出主人是一個心思單純,光明磊落的人。這樣的人,怎麼會弄出這麼個地方來?

整個房間佈滿了灰塵,看上去很久都沒有人住過的樣子,可是有一個地方卻特別乾淨,在灰塵滿地的房間裡顯得異常扎眼,立刻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我沒有急著過去,而是先觀察四周環境,發現沒有什麼機關陣法之類的東西后,這才走到了那處異常的地方。

這裡大概是書桌,旁邊有一個書架——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上面已經空了,沒有一本書的書架。

異常的地方是書桌。

書桌上刻有圖案的地方,在圖案上面放著兩本書,書面朝下,書下好像還壓著什麼,周圍有五塊小石頭,似玉非玉,似金非金,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材質。這些石頭等距離擺放著,看上去就像是五芒星的五個頂點。

看來就是這個圖案和石頭,構成了一個小陣法,我仔細地研究了一下,大致猜到這個陣法有類似時間固定的功效,只是為了保證這些書不會腐壞,並不具有攻擊性。

我有些遲疑地伸手,拿起了一本書,把書翻轉到正面,只見封面上書“高級陣法大全——漣”。後面那個“漣”字寫得較小,應該是作者名。

翻開書,裡面的內容讓我眼前一亮:這裡面不僅有各類陣法,更有陣法的轉換、創造新陣法的原則等,內容非常詳盡。略微翻了翻,看到時間陣法和空間陣法的時候,心裡不由得一動:既然有時間陣法,又有空間陣法,那麼如果把二者融合成時空陣法,是否就可以穿越時空?

想到這裡,我的心臟跳得飛快:難道,我還有機會回到二十一世紀去嗎?

為了證實這個想法的可行性,我根據書本上的記錄,在房間裡找到了相應的材料,然後整理出一塊地方,開始擺陣。

良久。

我頹喪地停手——不管怎麼擺放,當時間陣法和空間陣法融合的那一瞬間,會產生一陣亂流,強行把按一定順序固定好的材料擾亂,令整個陣法失去效用。而且,單獨擺放時間陣法和空間陣法也有著苛刻的條件,只有相匹配的材料才能起到效果:空間陣法,若想進行長距離的輸送,需要的材料是一種高純度的瑬源石;時間陣法,若想跳轉的時間跨度大,需要高純度的瑬姩石——這兩種石頭,都是我以前從未見過,今天也是第一次接觸——這些都是在這個房間裡找到的,不過其純度也並不足以支持跨越過長的時空。

把陣法先放在一邊,我又拿起令一本書,這本書是有關鬼道,以及一些其他的靈力使用方法的,同樣的,作者署名仍然是“漣”。

桌子上現在只剩下一封信——就是剛才被壓在最底下的東西。我拆開信封,開始閱讀裡面的內容。

“吾名喚晴玥漣。此地乃吾入世之時所建,亦是吾平時修煉之地,吾為其提名曰:‘漪藍秘境’。‘幻’、‘靈’二處乃修煉場,其一用於鍛鍊意志,其二用於提高實戰能力……”這一段後面是對這個漪藍秘境的概述,包括各個幾關的設置,以及進出口等。

“初,吾於此國結識朋友若干,實乃平生之一樂也,但其後,發生了意想不到之事,因吾心智不堅,受人挑唆,將事情推入不可挽回之境地,吾自知罪孽深重,無顏以對恩師。

“桌上二書威力之無窮,吾深恐其有朝一日為禍蒼生,但若毀之,吾乃不忍也。吾離去之時,遂更改設置……若有成功闖過前幾關之人,方可有資格獲得此二本絕世之書。

“吾將離去,望有緣人好自為之。”

晴玥漣……原來如此,這樣的話一切就都解釋得通了。

晴玥漣,明家的始祖,是鳳月教以及風滿樓的創始人。 “明”,取自“晴玥”二字,成立風滿樓的時候,晴玥漣為自己取名“明瑤紅”,不過當年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我並不瞭解。

我曾經以為,歷史只是侷限於過去的事情,跟現在的我關係不大,因此無論是明家的歷史,還是凌家的歷史,我都沒有給予過多的關注,明愫和文若雨不說,我也沒問。

直到文若雨失蹤,我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正是因為不知道歷史,我才會對文若雨的去向毫無頭緒,匆匆忙忙來赴約,結果正中敵人下懷。萬幸的是,這一路我畢竟是挺過來了,還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收穫。

不過,明家的始祖——晴玥漣,果然不是個簡單的角色,她這麼放心把這兩本書放在這裡,是因為她臨走前設置的變態機關,讓人能夠最終到達此地的概率無限接近於零。

首先,那個設在外部的空間陣法——也就是那個傳送陣,就不是一般人能夠打開的,根據信裡面的介紹,那個陣法被改成了以吸收星光為動力。在天氣晴好的朔月之夜,若有人剛好站在陣眼,並且在一炷香內靜立不動,陣法才會發動。

即使有人被陣法傳送至外洞,在找不到出路的情況下很自然會試圖以武力突破——這就要看運氣和耐心了,武力敲打要剛好打在設有門的那塊牆上,以我這樣的內力修為,至少要全力打上十次,那扇門才會倒。不過我運氣好,找到了晴玥漣平時開門的地方,並且剛好知道開啓方法,倒省了不少力氣。

門開了以後,門後的那條機關走廊就夠很多人喝一壺的了,就算機關全被破解了,後面還有“幻”、“靈”二門,最變態的設置就在這裡,不管先進哪個門,最後只有將兩個門裡的考驗都過了之後,第三扇門——也就是這個有出口的地方才會顯現。

最後,就算有人能通過前面的機關到達此處,那麼那兩本書送給他也絕對讓人放心——進來後,闖過第一關的人,一定是非常有恆心的,不然看到如此難破壞的牆壁,敲打不了兩下就會放棄;闖過第二關的人,就算不是博學者,也差不到哪裡去,畢竟不是誰都那麼有閒心沒事去研究機關的;然後是“幻”,裡面的陣法作用就是將人類內心深處的恐懼無限放大,是考驗一個人意志力的地方,只有意志堅強的人才能平安而出;最後是“靈”,這其實是考驗一個人對新事物認知的敏感度以及心理素質,若是在前面的形形色色考驗下,突然被吸進門後還能不驚不乍,冷靜地看出周圍是陣法,不能輕舉妄動,那麼只要等待五分鐘就可以被安然傳送出去,這一關算是通過了。

說到這裡我就開始鬱悶起來,長期的訓練讓我的思考跟不上行動速度,很多時候還沒有想好,身體自己就會無意識地做出反應,這種習慣平時很有好處,就是對突如其來的暗器之類的東西特別敏感,遭遇偷襲時不容易被別人一擊得手,但是在“靈”門裡就沒那麼簡單了,一不小心就擾亂了陣法,結果放出了大量修羅鬼域的惡鬼,弄得自己一身狼狽。若不是補救及時,說不定我現在已經跟著那些極惡之靈到修羅鬼域去了。

晴玥漣,你真行!

把兩本書連同那封信收進懷裡,又在房間中找了一遍,確認所有的珍貴陣法材料都沒遺漏後,我才來到房間的一個角落,根據信裡的說法,出去的傳送陣就設在這個地方。

掃開地上的灰塵,一個黑藍色的圖案在幽黑的地面上若隱若現。

踩上圖案中心的陣眼,我拿出一顆瑬源石,在心裡默唸口訣,同時,將靈力輸入手中的石頭。大約過了半盞茶的時間後,陣法的能量灌輸完成了,開始轉動。

又是一陣晃動,有種坐電梯的感覺。下一刻,一陣刺眼的陽光晃得我眯起了眼,待適應了之後,我這才發現自己在林子裡,此時約莫是中午時分,陽光正毒辣。

轉過頭,葬情崖赫然在望,不過那裡已經不是現在的我該關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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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臨天下(風嵐紀事)》  詔書

馬不停蹄地趕回了凌霄山莊,我正想稍作休息,穆弈突然急匆匆地跑來,告訴我文若雨已經安然無恙地回來了。

這個消息,就如一場甘霖,奇異的將我連日趕路所積累的疲憊一掃而空。

不過這會我反而不急了,等把一身風塵洗淨後,我才去雲霧小築看望文若雨。

“奶奶,您總算是回來了,前些天沒見著您,問您的下落又沒有一個人知道,可把孫兒急壞了!”看到文若雨沒事人一樣的神態,我心中高興,同時也有些無奈,假裝埋怨地說道。

“喲,北辰啊,今兒個怎麼想起要到奶奶這兒來了?別傻站著,快坐快坐!”我能不來麼?前幾天為了您跑到葬情崖去,還被風安然擺了一道,您老人家倒好,一副毫不知情的樣子,偏偏我又不能拿您怎麼樣。

“奶奶,您說是回孃家探親,可是我從來沒聽說過您孃家的事情?”試探性地開口詢問,我很好奇文若雨的孃家到底是什麼來頭,前些天我出發之前,也曾經出動雨隱樓所有的情報人員探聽消息,但是文若雨就像從人間蒸發了似的,一出凌霄山莊的勢力範圍,其行蹤便消失得徹底,怎麼查都查不到。

文若雨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先揮退了所有下人,見房間裡沒有外人了,這才開口說道:“我去了華夜城。”

延華之都——華夜城,是整個延華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也是國都所在地,同時也是整個風嵐大陸最繁華的城市,其內部地價可謂是寸土寸金。而皇城就在華夜城的幾何中心,約莫佔了整個華夜城面積的五分之一,是延華皇族的居所,那裡也是雨隱樓情報部門在延華國的唯一死角。

難道文若雨和皇族的人有關係?

“我出嫁之前,曾是京城貴平侯府的小郡主。”沉浸在回憶中的文若雨,目光開始變得悠遠起來:“那年皇帝大婚,太后欽點貴平侯府的女兒當皇后。而我那一輩,到了適婚年齡的嫡系女兒,就只有我一個。可是當時我年少輕狂,不甘心就這樣嫁進那沉寂的皇宮,終其一生侍奉皇帝。於是,我打算逃婚。”

想不到果決穩重的文若雨,曾經也是如此的……夢幻,實在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後來呢?”

“啊?哦,後來,後來我成功地從貴平侯府溜了出去,打算走得遠遠地,於是我一直往南。不過我原來畢竟是一個從未出過遠門的千金大小姐,江湖經驗難免不足,不知道財不可露白的道理,花錢大手大腳,然後被一群江湖肖小盯上了。

“那次我正準備結賬,可是怎麼也找不到錢包。為了出門方便,我又是作男裝打扮,身上也沒配戴任何值錢的首飾。後來沒辦法,我藉口錢包忘在房間裡,假裝上樓去拿,然後趁店小二不注意的時候從窗戶翻了出去。

“屋漏偏逢連夜雨,好巧不巧地,家裡派來找我的人到了那個城市。於是我東躲西藏了幾天,身上沒有半文錢,所有就沒怎麼吃東西。後來,又累又餓的我看到有一間鏢局正在裝貨,準備出鏢,於是我找機會偷偷藏在其中一輛鏢車上,跟著鏢隊一直往南,每天半夜估摸著大家都睡著後,再繞過守夜的人,跑到他們裝食物的地方偷偷進餐。這樣走了幾天後,大家都沒有發現我的存在。然後在一箇中午,鏢隊突然停下了,我才知道是接鏢的人到了。其中有一個人好厲害,一下子就發現藏在鏢車裡的我。萬般無奈之下,我從鏢車裡爬了出來,我知道自己一身草的樣子要多狼狽有多狼狽,因為大家看到我後都笑得很大聲,只有那個發現我的人沒有笑。”

聽到這裡我隱約明白了,這些,大概就是文若雨認識當時的凌家少主的經過吧,可是:“這跟您這次去華夜城有什麼關係?”

文若雨看了我一眼,示意讓我稍安勿躁:“……後來我就嫁給了你爺爺,消息傳到京城,當時我爹就氣瘋了:皇帝的婚事因為‘身體欠佳’的我一拖再拖,而太后又堅持皇后必須出自貴平侯府,正因為如此,家裡那幾個月一直沒有放棄找我,然而最終等到的卻是我成親的消息,我爹能不氣麼?當即宣佈將我逐出家門,永世不得回貴平侯府。然而皇帝的婚事迫在眉睫,若是把實際情況告知,貴平侯府還丟不起這個人。所幸當時準皇后的名諱寫得並不詳盡,於是,我爹決定讓我同父異母的姊姊文若欣頂替我,嫁進皇宮。”

終於要講到正題了麼?我不由得嚴肅起來:果然,這次的事情和皇族扯上了。

“前幾天,宮內傳來太后病重的消息,而姊姊昏迷的時候嘴裡卻喊著我的名字——因為年齡相仿,若欣姊姊和我在一起的時間最長,兩人的感情一向很好。畢竟是十幾年的姊妹,聽見姊姊並重的消息,我如何能安心地待在莊裡?所以我才如此匆忙地啓程。”

沒想到文若雨的經歷這麼複雜,看文若雨現在的樣子,那位身在皇城的太后應該是無恙吧,有機會我倒想見見。

“什麼?你說這是給我的詔書?”文若雨講述完之後,從懷裡掏出了一卷黃帛遞給我,語出驚人地說這個是當今聖上親筆所書,要她帶給我的密詔。

“凌卿之才,朕素有耳聞……古之聖賢曰: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況凌卿大才,理應當此重用。朕,將於華禁城恭候凌卿。”

宣明帝到底在搞什麼名堂?我根本就不認識他,而且我以前不論怎麼發展,都沒有深入涉及過政治的事情,他突然來找我,要我入朝為官,還一封就是一品大員,這……簡直是荒唐!

哭笑不得地看著這張詔書,良久,我把它遞給文若雨,她看完後卻並沒有吃驚的神色。

“奶奶,這……您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嗎?”

“什麼?你不知道嗎?”文若雨彷彿比我還吃驚,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我。

這什麼跟什麼啊!“難道我應該知道?”

“哎!”見我的樣子不像作假,文若雨終於嘆息一聲:“北辰,這麼多年了,看樣子你還是沒有真正瞭解過凌霄山莊——這個,是我們凌家的義務啊!”

“義務?”我不明所以,今天的震撼實在是太多了,文若雨是當今太后的親妹妹這件事也就算了,凌霄山莊是武林世家,可是皇帝卻向凌家下詔,指名要現任凌家家主入朝為官,這件事簡直是太奇怪了!

“這些天來,你有沒有發現,流民開始多了起來?”

文若雨突然轉變話題,讓我有些轉不過彎來,我老實地回答:“是的,根據情報顯示,這些流民都是逃難的難民,最近延華和蒼狼又打起來了,雖然這種事情經常發生,但是這次兩方似乎打得特別激烈。”

“我一直都沒講是因為我以為你已經知道了。”文若雨又嘆了一口氣:“其實凌家的先祖——凌霄,曾是延華國的開國大將軍。”

從文若雨的敘述中,我終於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後果:三百多年前,當時的風嵐大陸並不統一,尤其在嵐江以南,更是群雄並起,天下各路諸侯國之間的兼併戰爭打得十分激烈。

正所謂:天下分久必合。這樣的混亂局面持續了一段時間後,諸侯國之中,出了兩位年輕有為的少主,這兩人,就是凌霄和劉千顥。

本來兩個同樣出色的人,是很難成為朋友的,但是事情偏偏就有例外,凌霄和劉千顥就是這個例外。他們兩個一直互相幫助,憑藉不世之才,使得他們所在的兩個諸侯國迅速發展起來。

可是,在那個亂世洪流中,僅憑才華是遠遠不夠的,大家的實力都差不多,若是沒有特別的武力優勢,是很難取得成功的。

正在兩人為此發愁的時候,一個人的出現,改變了這種局面,而這個人,叫做——晴玥漣。

在兼併戰爭中,晴玥漣神奇的各式陣法和靈術,成了凌霄和劉千顥二人最大的助力,也是憑藉晴玥漣的幫助,三人用了不到五年的時間,就統一了整個嵐江以南的龐大區域。

天下初定,可是誰來當皇帝呢?

凌霄和劉千顥二人同樣優秀,各自的支持者也平分秋色,當時也不知道三人是怎麼商量的,反正有一天,凌霄突然提出要放棄皇位,於是在遠離京城的地方建立了凌霄山莊,並且娶妻生子,從此不問朝事。

雖然凌霄不在京城,可是劉千顥的即位卻並不順利,因為凌霄的衆多支持者似乎仍對遠在南方的他抱有期望。

這時,不知道是因為什麼原因,晴玥漣和凌霄的關係已經非常不好了,經常變著法兒和凌霄作對。看到凌霄山莊漸漸發展成為武林正道第一大勢力,晴玥漣便創立了鳳月教,偏偏走的又是邪派路線,和凌霄山莊的衝突不斷升級,三百年前武林的正邪兩派大戰,正是以此為導火索而引發的。

但是那場武林戰爭並沒有打完,當時延華國剛成立,正是根基不穩的時候,劉千顥自然不願意武林再生出這許多事端,於是出面干涉。而晴玥漣也彷彿想通了什麼,不再咄咄逼人,而凌霄原本就不願意和晴玥漣對上,見此情況,馬上同意停火,息事寧人。

這次的事情過後,凌霄回了京城一趟,安撫原部下的情緒,那些昔日追隨凌霄的將領們,見他是真的沒有想當皇帝的意願,於是也不再朝堂上鬧了,不過有很多忠心的屬下見主上離去,也相繼引退,各自回鄉了。

凌霄回來之前,拗不過劉千顥的極力挽留,只好做出承諾:凡凌家後人,一旦延華國有危,在收到天子的密詔之後,一定不能以任何藉口推託,必須儘快赴京全力配合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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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臨天下(風嵐紀事)》 再入華夜

在接到密詔後沒幾天,各地的皇榜就貼出來了,宣明帝手腳還真是快,是怕我拖著不肯上京麼?其實沒必要這麼麻煩,在看完詔書的時候,雖然感到荒唐,但我當時就已經決定試試,畢竟皇帝都已經找上門了,看來戰局很不樂觀——想必宣明帝也很無奈吧,若不是實在沒有辦法,沒有任何皇帝會做出讓一個從未帶過兵的人當大將軍的決定。

而且,凌霄山莊已經不問朝事三百餘年,不論這一代的家主傳聞有多麼厲害,突然接手軍事也不可能會有很大作為,因此宣明帝這次肯定沒有指望我去扭轉戰局。這樣一來,這道密詔的用意就很讓人玩味了。

不是看中我的才能,那麼我手上能夠被利用的東西,就只有權力了:首先,凌霄山莊是正道武林第一世家,在武林中地位超然,號召力也足夠,若拉攏我這個現任家主,那麼就能間接利用武林人士的力量,而這些武林人士的單兵作戰能力是沒話說的,雖然不能在正面戰場上起大作用,但若是讓他們在敵後戰場騷擾騷擾,也能拖住敵人的不少武裝力量;其次,去年遭遇天災,延華國的收成並不理想,此時國庫裡的餘額恐怕不多,而風滿樓經濟實力本就雄厚,這些年更是發展得順利,已經隱隱有商業帝國的雛形了,若是有風滿樓的財力支持,那麼這場戰爭的補給就不用擔心了,衆所周知的是,我正好又是風滿樓唯一的繼承人。

宣明帝,你打的好算盤吶!

不過這對我並不是完全無利可圖:一來,我的勢力絕大部分在延華國,若是延華滅國,對我沒有任何好處;二來,我也可趁此機會打通朝廷的關節,這對以後的發展很重要;這第三嘛,就是向朝廷示好,畢竟這些年我的勢力發展過快,光是明面上的勢力就已經不容小視了——所謂一山不容二虎,沒有一個皇帝能容忍可能威脅到自己皇權的事物存在,不過若是我入朝為官,情況就不一樣了,把危險的事物放在身邊,時刻盯著,想必皇帝會比較安心一些吧!

到底是誰利用誰,現在還說不准呢。

決定赴京後,我並沒有急著走,而是在交代完事務後,來到了風滿樓。

其實那些事務是早就規劃好的,在我去赴會的時候,交給夜無塵的計劃書,足夠讓他們忙過這個夏天了,但我還有一些事情沒明白,需要去問問明愫。

三百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什麼明愫不願意讓文若雨知道鳳月教的事情?晴玥漣的留言中所說的“受人調唆,將事情推入不可挽回之境地”又是指的什麼?根據文若雨的描述,鳳月教是晴玥漣為了對付凌霄而設,可是為何晴玥漣最後離去之時,還要保留鳳月教?

說明來意後,明愫先是沉默了很久,然後,我從她口裡聽到了另外一個版本的故事。

晴玥漣彷彿是為了術法而生的,是千年難遇的奇才,很年輕就已經達到了別人一輩子達不到的水準。雖然聰明過人,但當年她畢竟只有十六歲,還處於天真爛漫的年紀,對外面的世界充滿了好奇。於是,有一天,她瞞著師傅,偷偷下山了。

後面幾年的情況和文若雨說的差不多,就是晴玥漣認識了凌霄和劉千顥,並用自己的能力,幫助他們得到了天下。

至於後來和凌霄翻臉的內幕,其實就是一個很俗套的愛情故事,晴玥漣愛上了凌霄,凌霄卻對她並無男女之情,而是把她當妹妹一般疼愛,最後凌霄娶了自己喜愛的女子,晴玥漣因愛生恨,處處和凌霄作對。後來劉千顥從中勸說,晴玥漣明白了那種事情不能強求,想通後就離開了。但畢竟有了隔閡,從此鳳月教和凌霄山莊便疏遠起來,明家後代對凌家人也總有芥蒂,所以明愫對文若雨總不冷不淡的,若不是因為凌楓和明霜,以及我這個唯一的外孫,明愫是絕對不會和凌霄山莊扯上半點關係的。

聽完後我隱隱覺得這些並不是所有的真相:那可是皇位啊!那種至高無上的權利,相信沒有人會不心動,可是凌霄當年怎麼能夠這麼輕易就放棄?還有晴玥漣提到自己“罪孽深重”,聽明愫說晴玥漣直到死去都沒有再回師門,而且似乎連提不敢提起,說是有辱門楣,可是就晴玥漣乾的那些事,還不足以嚴重到那種地步,除非,她還做了別的什麼,而這些是連凌、明兩家後人都不知道的事。況且這件事裡還有一個關鍵的人物——劉千顥,在整個過程中,他一直都扮演著一個老好人的形象,但畢竟是最終當了皇帝的人,打死我都不相信他有那麼好心。

我隱隱覺得真相和凌家這三百年來繼承人的早逝密切相關,但是事情都過去這麼久了,現如今,資料不足,也無法推斷事實。劉千顥……嗎?也許,在皇宮裡有意想不到的東西呢。

自三月初延華和蒼狼的戰爭打響以來,延華國上下一直瀰漫著一種緊張的氣氛,嵐江一帶不斷有難民向延華腹地遷移。在這種環境下,就算是繁華的風嵐第一城——華夜城的上空,也不可避免地被籠罩上一層陰影。

可是在四月中旬的時候,這種情況突然有了變化。

這天一大早,華夜城的居民,消息靈通的,都涌向了南城門,

跟著人流來到南門附近,這裡此刻以是人山人海,華夜城很久沒有這麼熱鬧過了。市民甲推了推旁邊的人,很是疑惑的問道:“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連禁衛軍都出動了?”

“前不久聖上突然在全國發布皇榜,任命凌霄山莊的無雙公子為徵夷大將軍,作為這次與蒼狼對戰的總指揮。聽說那位公子今天就會到任,這不,大家都是來看熱鬧的。”市民乙一臉八卦地回答。

這時,附近一個文士模樣的人注意到了市民甲、乙的對話,不由得插嘴:“在下真不明白,在此關鍵時刻,聖上怎麼會做出這種決定?雖然傳聞那無雙公子才華橫溢,但畢竟是個武林衆人,眼光難免狹隘了些,再說了,指揮軍隊是要技巧的。戰爭,跟那些江湖肖小的械鬥可是完全不同啊!”

這話一出,旁邊站的另外兩個人心裡就不太舒服了:“我說你個酸秀才,沒事泛啥酸吶?”其中一人不屑地看著那個文士:“你可別看不起人!無雙公子的能力,豈是你們這些只會讀死書的人能理解的!”

另外一個人也跟著反駁:“還是——你在質疑聖上的決定?”

這話說的嚴重了,那個文士頓時臉就白了,這個責任他還擔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既然是聖上的決定,那個什麼無雙公子的,應該也是有些才能吧!”

“咳!你們沒注意看皇榜嗎?”這邊的談話已經吸引了很多人,又有一個人開始加入了八卦的行列:“其實那位凌公子並不能算是嚴格意義上的武林人士——是真的!皇榜上說的清楚,人家祖上可是和始帝齊名的凌霄大將軍吶!只是凌大將軍淡泊名利,打完江山後就引退江湖了。”

“原來如此,我就說聖上一向英明,怎麼會在這當口做出如此決定呢,既然那位凌公子有家學淵源的,所謂虎父無犬子,凌霄大將軍的後人應該也差不到哪去。”衆人一番恍然大悟的樣子。

……“好了,情況我已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前來報信的探子在描述完具體情況後便恢復了沉穩,彷彿剛才繪聲繪色表演的人不是他。

夾道歡迎啊……我有些頭疼地揉了揉眉心:我想我該仔細考慮今天到底要不要進城了。

在接到探子的報信後,我猶豫了一下,還是繼續往前趕路,終於在四月十四日的傍晚,來到了華夜城的南城門外。

稍微停頓了一會後,我硬著頭皮進城了。

儘管早就有心理準備,可我還是被裡面的陣勢嚇了一跳:只見道路兩邊,分別列了一排全副武裝的衛士,而道路上沒有一個行人。在衛兵的外圍,擠擠挨挨地站滿了人,普通百姓、販夫走卒、武林人士甚至是文人墨客打扮的都有,正互相聊得開心。

見到我進來,那兩排衛兵突然齊齊下馬,跪地行了個禮,人群見到這個情況,有一瞬間的安靜,接著突然爆發出歡呼:“無雙公子來了!”

我有些不知所措:現在這是什麼情況?

這時,一名將領模樣的中年軍官打馬過來,對我行了個簡單的軍禮後,開口說到:“這位想必就是凌公子了。今天一早接到淮陽太守的奏報,從時間上推測,凌公子大概會在今天至華夜城,因此陛下特派末將前來迎接。”

好快的消息!淮陽?我三天前剛好經過那裡,沒想到送信的比我的速度還快,想必是日夜兼程。不過……我看著這人山人海的場面,在心底苦笑:您還真是能折騰啊,就算是為了鼓舞士氣、安定民心,可是有必要搞這麼大場面嗎?

“咳,”將手握拳放在嘴邊,我清咳一聲,掩飾有些抽搐的嘴角:“這位將軍,在下初至此地,對路程並不熟悉,煩請將軍帶路。”

“是。請凌公子跟末將來。”那位將領說完,撥馬轉身,我見狀趕緊跟了上去,一行人一路不停地直奔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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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臨天下(風嵐紀事)》 徵夷將軍

在皇城外城的某個府邸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天還沒亮,便有內侍過來傳話,說是皇帝有宣,讓我直接去早朝。

當皇帝還真夠累的。我在心裡說道。仔細地整理了一番,我便跟在那個內侍後面,往乾清殿的方向而去。

昨天到的時候天色已晚,沒有注意看,現在才發現,這個皇宮並沒有想象中的奢華,整體的佈局大氣中帶著細膩,有著天高海闊的豪邁,也蘊含著小橋流水般的溫柔,總之,給人一種十分舒服的感覺。

靜靜地等在乾清殿外,我低著頭,目不斜視。

裡面的早朝已經開始,隱隱能聽見說話聲,似乎有人在爭吵,然後好像有人說了一句什麼,爭吵聲戛然而止。這時,一個總管模樣的內侍走過來,對我說道:“凌公子,皇上宣你進殿呢,快隨咱家來。”

“麻煩公公了。”我知道,對於這種有一定身份的太監,一定不能太怠慢,不然說不定哪天就給你小鞋穿。

乾清殿裡十分寬敞,從門口到御座間有一段長長的距離,這條道路的兩邊,立著數十根漆金雕龍的柱子,每一根都有二人合抱的粗細,柱子下站著的是文武百官。

我只在進門時略微掃了一眼環境後,就一路低著頭,目不斜視地跟在內侍後面向前走著,在這種地方,只要稍有差錯,就會落下話柄,不得不讓我打起十二分精神來應對。

行至御前的臺階下,我跪地行禮,一邊朗聲開口:“草民凌北辰,叩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吧!”一個如大提琴般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響起,這想必就是宣明帝了。聽說他繼位時年僅十五歲,到現在已經十一年了。當初有些大臣見新帝年幼,搞了很多小動作,可是宣明帝的皇位到現在仍然穩如泰山,而且,這些年內,他還能抽出心思進行改革。正是因為這些新政策,延華的經濟實力越發強盛起來。總之,這個宣明帝,英明果決,絕對不是個簡單的角色,如果可能,我一點也不想和他作對。

“謝陛下。”我恭敬地起身,實際上心裡是有些不滿的:想我凌北辰,兩世加起來也快四十年了,還從來沒對誰跪過,你這皇帝好大的面子!

“既然凌卿已經站在這裡,想必十分清楚自己此行的目的了?”劉夙晗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再說,要不是你的密詔,我現在還在凌霄山莊逍遙呢!

“請陛下明示。”裝傻嘛,我也會,這個時候難道要是我厚著臉皮說自己是來赴任的,這樣的話底下那群官員的眼神還不把我給宰了!我說劉夙晗,整我好玩兒嗎?官兒不帶你這麼升的,一上來就是一品大將軍,還統領三軍,我要是底下那群人,也會嫉妒的。

這次回答我的是一陣沉默。劉夙晗,你這隻死狐狸,明明有求於我還要裝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好吧,反正我不急,玩沉默是吧,我讓你裝,最好蒼狼現在就打過來,看你還裝不裝得下!

“凌北辰聽旨。”可能是看我沒反應,劉夙晗覺得這樣下去也是浪費時間,便率先開口了。

“草民在。”又要跪!@#¥%&*……在心裡再一次腹誹,我表面裝出一副很平靜的樣子跪下接旨。

“凌卿之才,朕素有耳聞,今特招其為一品徵夷大將軍,統領三軍,賜虎符,即日起執行,欽此!”

“微臣領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終於來了,賜虎符?這枚“虎符”,能不能調動軍隊還是個問題呢!不過,算了,反正我一開始就沒打軍隊的主意。

“聖旨到!徵夷大將軍凌北辰接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賜……”

又一次打發走前來宣旨的太監,我有些發愁地看著面前多出來的這一票人。

自從昨天在乾清殿接受任命之後,皇帝的賞賜就源源不斷而來,先是賜了府邸,然後又賞了一堆珍奇古玩金銀珠寶,剛才更是不知道抽了什麼風,竟然撥了一大批丫鬟小廝給我,說是府邸還空著,多些下人伺候,免得顯得過於冷清。

劉夙晗,你莫不是嫌國庫裡的錢多了?嵐江那邊還在打仗,你一個當皇帝的不知以身作則,竟然還這麼奢侈!

無奈地看著眼前的衆丫鬟小廝,突然我眼睛一亮,發現人堆裡竟然有個管事的。找到那個隨隊配給的管家,我衝他揮揮手:“你是管事的吧?趕緊安排安排,讓他們別杵在這兒了,該幹嘛幹嘛去。”

解決了那些人後,我靠坐在椅子上,輕輕地揉著眉心:這兩天刺激受得多了,正頭痛著呢。這樣下去不行,遲早被整死,看來我得找機會進一趟宮了。

正想著,突然門外又一陣喧譁,接著這兩天讓我頭痛不已的聲音如魔咒般響起:“徵夷大將軍凌北辰接旨!”

@#¥%&*……我現在有種想殺人的衝動:剛剛才稍微休息一下,這屁股還沒坐熱呢,又來?

惡狠狠地在心裡又詛咒了那位無良的皇帝一番,我掛起虛偽的笑,跑出門接旨。

“……著徵夷大將軍凌北辰即刻入宮面聖,欽此!”

我現在終於肯定了一點:這個皇帝,絕對是故意在整我!絕對是!前面的還好說,面聖的話,傳個口諭就可以了,可他偏偏要如此正式地用聖旨來傳,就是為了讓我跪那麼一下嗎?沒想到我只稍微流露出了一點情緒,他竟然就發現我討厭下跪,這種洞察力,我很佩服!但是對於他的這種惡趣味,我很鄙視!

極度鬱悶地跟在宣旨的太監後面,一路兜兜轉轉地走了半天,終於來到了御書房。

在外面等了沒多久,我就被請進了書房。昨天在乾清殿礙於禮數,不好造次,整個過程中我連頭都沒擡,因此連皇帝長得是圓是扁都不知道,這次算是私下見面,應該對禮數要求沒那麼嚴格,正好讓我看看你這隻死狐狸長啥樣。

“微臣凌北辰參見陛下。”低頭走到書桌前,作勢要跪。死狐狸,如果這次你不在我跪下之前叫我起來,我跟你沒完!

我的怨念過於強烈,劉夙晗不可能感覺不到,再說了,如今是他有求於我,因此我現在是有恃無恐。

果然,還沒等我完全跪下,劉夙晗就很識相地出聲制止了:“愛卿不必多禮,以後私下裡見朕就不必行跪禮了。”

這還差不多,雖然不能完全免跪,可是也算得上是一項難得的福利了。

“謝陛下恩典。”我停下動作,站直身體,卻仍然著低頭。雖然很好奇對方長什麼樣,可人家畢竟是皇帝,在人家的地盤上還是給點面子,就稍微守守規矩吧!這腐朽的封建等級制度啊!動不動就下跪不說,皇帝明明是個人,硬被說成是真龍天子,還龍呢,不知道長沒長角,都不讓人看的。

這些簡單的對話過後,皇帝又開始玩起了深沉,一個勁地沉默,製造著壓抑的氣氛。如果我不是凌北辰,而是其他任何人,我可能會嚇得兩腿發抖,只可惜,這個假設不成立,我凌北辰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豈會被你這麼容易就嚇著?

我知道皇帝想要我先開口,我今天進宮來本來也有這個打算,所以這次我不打算拖拖拉拉,乾脆直接把來意跟他說明吧:“陛下,微臣有話要說。”

“哦?”隱約感覺到他似乎鬆了口氣,語氣也溫和下來:“有什麼話,凌卿儘管開口。”

“國難當頭,微臣有義務守護自己的國家,因此微臣願意為此次戰爭盡點微薄之力。”先表明立場再說。

“不知愛卿有何提議?”劉夙晗不動聲色地開口接道。

“風滿樓會盡量給予財力支持,至於凌霄山莊方面,戰爭期間,任憑陛下差遣。”我輕描淡寫地拋出糖果,這些正是劉夙晗想要的吧,費勁千辛萬苦把我招到華夜城,還連著整了兩天,不就是要逼我鬆口麼?

其實,這些年來,我做了這麼多,就是為了穩固並且復興家族,能夠擁有能力,去保護所有我在意的人。若是向皇帝投誠能夠達到同樣的目的,那麼我又何必在乎這個形式呢?

“另外,”我繼續拋出糖果:“請給微臣一個月的時間,一個月後,臣將親自出徵,必為陛下掃清北方領土!”

“你想怎麼做?”劉夙晗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慢慢踱步到我身前,感覺到前方被陰影覆蓋,我不由自主地抬頭。

不同於穆弈的清透溫雅,也不似雲知月般嫵媚妖嬈,而是精緻中帶著一點點的粗獷。劉夙晗帶給人的感覺,像江南水鄉暮色中的丘陵,有著柔和而堅強的弧度,外圍似乎又籠罩著神秘的霧嵐。他的眼神裡沉澱著太多我看不懂的東西,可是對於人類來說,越是遙遠的地方,越是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就算是閃神,也只有片刻。我很快恢復過來,垂下頭:“微臣失禮了。請陛下撥給微臣五萬將士,微臣想利用這一個月,稍稍□□一下這些將士。”

“一個月的時間?只要五萬將士?”劉夙晗微微提高了聲調,似是有些不可置信。

“請給微臣一個機會。”只訓練一個月,雖然勉強了一點,但是有五萬能完全聽命的將士,比幾十萬不聽話的大軍要有用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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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臨天下(風嵐紀事)》 太皇太后

離開御書房,在皇宮裡走出了很遠之後,我仍然處在有些恍惚的階段:不可能吧,那個劉夙晗,竟然這樣就答應了?五萬人馬比起延華的上百萬軍隊來說,自然是不算什麼,可是將這五萬軍隊交給一個新上任,不知底細的將軍,還是在這王城腳下,這種魄力,這種決斷,絕不是一般的皇帝能做到的——劉夙晗他,若不是過度自負,就一定是有所倚仗。結合以前的傳聞、加上這兩天我的觀察,得出的結論是:後者要比前者的可能性大得多。

從來沒有一個人讓我如此沒有把握,他眼裡的光太過攝人,好像任何事情在他面前都無法遁形。這個人,不是我的敵人,至少現階段不是——想到這裡,我竟然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凌將軍,請留步。”

我腳步一頓,看向來人:“這位公公,找我有事嗎?”

“太皇太后喚奴婢來傳話,請您去慈寧宮一趟。”

太皇太后?不說我倒忘記了,那位好像就是文若雨的姊姊,也是代替文若雨在後宮守了一輩子的女人,不管表面看上去多麼風光,內心總是孤獨的吧!聽說先帝並不是她的親生兒子,而是其他妃子所出,因那位妃子早逝,先帝便交由當時並無所出的皇后撫養,也就是說,現在的皇帝劉夙晗,並不是她的親孫子。

本來我是外臣,不適合去後宮,但慈寧宮不同,因著我和文若欣這一點點血緣關係,加之現在時間尚早,相信也不會有人說閒話。這後宮倒是和外面不太相同,怎麼說呢?明明處處透著奢華的基調,卻偏偏被人生硬地加上簡樸清雅的元素,看上去怪異無比。

天橋下說書

看著這些東西,我都忍不住要同情劉夙晗了,想必他對這種情況也是始料未及的吧——任何一個英明的皇帝都不會喜歡過度的奢華,而與之相反的,那些千挑萬選送進後宮的大家閨秀們,卻最是喜歡這種毫無實質的東西,但是又要迎合皇帝的品味,於是,最終就變成了這種不倫不類的佈局。

趁著無人注意的當口,我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在心裡將某位無良的皇帝狠狠地嘲笑了一番。

一路上暗爽不已,不知不覺就來到了慈寧宮。

帶路的小太監只送我到宮門前,就恭敬地施禮站在了一邊。這時,從慈寧宮內走出另外一位品級較高的太監:“凌將軍,請跟咱家來。”

我早就收起了幸災樂禍的表情,裝出一副溫和無害的樣子,畢竟跟穆弈相處這麼久了,要擺出恰到好處的謙和,自然是不在話下。

慈寧宮內的佈置在後宮裡是個異數,這裡的樸素顯得真誠多了,但是又不會讓人覺得寒酸,這種低調中帶著大氣的設置,不經意間流露出一種厚重的滄桑:看來這個文若欣,也是個有趣的人吶。

“微臣凌北辰,參見太皇太后,祝太皇太后身體健康,萬事順心!”來到偏殿,看到廳內只有文若欣一個主子,正端坐在椅子上,隔的老遠,我便停下來恭恭敬敬地行了個大禮,畢竟是長輩,我也不算吃虧。

“這便是北辰了吧,快快免禮,靠近點給哀家瞧瞧。”文若欣似乎很高興,很快便讓我起來了,然後有些興奮地讓我過去。

我立即從善如流,來到文若欣跟前。

文若欣和文若雨果然是姊妹,長相有六分相似,只不過文若雨看上去要年輕許多。此時的文若欣,雖然只比文若雨大一歲,可是那遍佈在眉眼間的細紋,彷彿在無聲地訴說著,主人是經歷了怎樣寂寞的年華。在這個華麗的囚籠中,她獻上了女人一生中最美好的歲月,到頭來也只是孤身一人,在心底默默地嗟悼,那些曾經夢想擁有,卻最終消逝的東西。

這,便是身處於這個時代的女人,最大的悲哀。

“一晃眼,北辰都已經這麼大了呢。”太后拉著我的手,笑得苦澀:“有時候真的很羨慕雨妹妹。”

心裡泛起一絲憐惜,可是這種情況下我也不知道應該如何安慰,只好輕嘆:“您說笑了。”我能感覺到她的善意,她是真的在意文若雨的。

“歆平郡主駕到!”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外面太監的一聲唱諾,讓文若欣的眼裡突然漾起了欣喜的光芒。

歆平郡主?看樣子很受太皇太后的寵愛,不知這又是何許人?

“歆平給皇姑奶奶請安,很久沒過來了,皇姑奶奶想歆平沒有啊?”很天真開朗的女聲,想必這個說話的人,有著直爽樂觀的性格吧,不過,這個聲音聽起來好耳熟!

“你這個瘋丫頭,整天莽莽撞撞的,什麼時候才能有大家閨秀的樣子啊!”文若欣嘴裡說著責怪的話,語氣裡卻沒有絲毫要為難來人的樣子,我好奇地轉過頭——

“咦?凌公子!你怎麼在這裡?”

我心裡吃驚不小,語調也稍微擡高了些:“溫姑娘?怎麼會是你?”

“原來你們認識啊?那正好,今天你們就一起陪陪我這個老太婆吧,慈寧宮很久沒有這麼熱鬧過了。”文若欣放開我的手,順勢摟住溫採琴撲過來的身子:“你這丫頭,成天在江湖上瘋跑,都不知道來看你皇姑奶奶。”

“哪有啊,琴兒這不是一回來就來看皇姑奶奶了嗎!”溫採琴在太皇太后的懷裡撒嬌,滿屋子的奴才丫鬟卻沒有一個露出吃驚的神色,看來已經對這種事情見怪不怪了。

太皇太后畢竟是養尊處優,經不起折騰,沒過多久便有些累了。我和溫採琴見此,都識趣地告辭離開,二人同路往宮外走去。

“凌公子,先前你還沒回答我,你為什麼會在慈寧宮呢。”一出慈寧宮,溫採琴就開始忍不住發問了。

“這也正是在下疑惑的,溫姑娘你又怎麼會在此出現呢?還是以歆平郡主的身份?”我不答反問。

“那個啊,我本來就是歆平郡主啊!”溫採琴回答的理所應當,卻讓我有種想掐她的衝動。

“在下的意思是,溫姑娘乃雲山派首席弟子,又怎麼會和朝廷扯上關係呢?”忍住想掐人的慾望,我儘量平和地開口。

“哦,因為我爹是貴平侯爺啊!”溫採琴毫不在意地說,不知道自己的話就向一個炸雷,雷得旁聽的我意識開始混亂起來。

貴平侯爺?不就是貴平侯府的當家?溫採琴是文家嫡系——“據在下所知,貴平侯爺是姓文吧!”

“凌公子你真笨啊。”溫採琴用看白癡的眼神看著我,讓我不由得苦笑:活了這麼多年,這還是第一次被別人說笨,這個“別人”,還是一個看上去毫無心機的小丫頭。

不過接下來我總算是知道:溫採琴,本名文采琴,是貴平侯府這一代唯一的女孩,不僅樣貌好,還難得的冰雪聰明,因此從小就備受寵愛。這丫頭就是個混世魔女,其搗亂能力之強,不僅整個貴平侯府,就連皇宮都不能倖免。可是又偏偏沒人制得住她,因為宮裡的兩尊大佛——太皇太后和太后這兩個延華國最尊貴的女子,都縱容著這個孩子。姑姑是太后,姑奶奶是太皇太后,在這種境況下,文采琴可謂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正是因為這樣,使得她一直保持著一顆純真的心,也更加受長輩喜愛了。

可是這個大小姐有一天突發奇想,要去學武,然後再闖蕩江湖。長輩們自然不會同意,但是文采琴又哭又鬧的,鐵了心要出去。架不住她的胡攪蠻纏,最後,皇帝一錘定音,將這個魔女打包送到了雲山派,化名溫採琴,偶爾回京一趟,日子倒是過得逍遙自在。

再後來,文采琴隨師門參加武林大會,然後認識了我,後面的事情就是我知道的了。

“凌公子,我都已經講完了,你還沒說你為什麼到這裡來呢!”文采琴只是單純,但並不傻,在某些方面反而精明得不像話。這種人才,若好好□□一番,絕對能成大器。

“在下的祖母和太皇太后有舊,今日在下剛好入宮與皇上商談要事,從御書房出來後便被太皇太后叫去了慈寧宮,還沒講幾句,然後你就來了。”文若雨畢竟是被逐出家門的,這種“醜聞”文家一定不會到處宣揚,因此知道的人不會多,文采琴一個後輩就更加不可能知道了,這種事情還是不要告訴她的好,畢竟在這個時代,像這麼單純的人已經很少了,也許正是為了守護這份單純,大家才會如此縱容文采琴吧!

話題到了這裡突然打住了,我有些好奇地偏頭,正好看到文采琴欲言又止的樣子,有些好笑地催促:“你想問什麼?”

“啊?我……你怎麼知道我有事想問你?”冷不防聽見我的聲音,文采琴似乎被嚇了一跳。

“你剛才說的。”這丫頭,什麼情緒都寫在臉上,看不出來才怪。

“哦。”文采琴低下頭,臉上有一抹可疑的紅暈閃過:“那個,凌公子……”見她停下腳步,我也不急著走,有趣地看著她侷促的樣子。

過了一小會,文采琴終於鼓起勇氣抬頭:“你對吳公子瞭解多少?”

“哈?”吳公子?我有些錯愕:“你是說吳欽林?”

“恩。”文采琴拼命點頭:“在凌霄山莊住的那段時間裡,看到凌公子和吳公子之間似乎很熟的樣子,你能不能告訴我一些和吳公子有關的消息?”

商流景麼?我在心裡偷笑:相信沒有一個正常男人能拒絕像文采琴這樣的女孩子吧,商流景,恭喜你了!站在一個朋友的立場,我一定會很努力地把你們兩個湊成一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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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臨天下(風嵐紀事)》 戰前準備

回到府裡已經是華燈初上了,沒有顧得上用餐,而是先走進書房寫了四封信,然後叫來屬下,讓他們分頭行動,一封給凌霄山莊,一封送到風滿樓,一封是給商流景的。最後一封是密信,我回到房間後,用特殊的渠道將信傳給鳳月教。

當時在劉夙晗面前並不是隨便說說的,我確實打算那麼做,而現在正是具體實施的時候。

劉夙晗的動作也很積極,第二天一早就有人前來通知,說是我要求的那五萬兵馬已經準備好了。

聞言,我換上軍裝,簡單的準備了一下,出門時牽過管家遞來的繮繩,翻身上馬直奔軍營而去。一個月的時間有點緊,不過這應該是劉夙晗能夠給我的上限了,前些天接到雨隱樓的情報,種種跡象都顯示,這次的戰爭,是蒼狼蓄謀已久的,一邊準備充分,而另一邊倉促迎戰,結果可想而知:延華防守得十分狼狽。

五萬人馬,說多不多,說少不少。我一向奉行在養兵方面貴精不貴多,因此,鳳月教雖然每年都在收集人才,但這十年來在人數上也只是番了一倍,上上下下加起來不過六萬,其中兩萬還是非戰鬥人員。

軍營坐落在華夜城北郊十數裡以外,當我趕到的時候,已經接近午時了。

應該用什麼樣的姿態出現呢?像平常一樣隨便肯定不行,軍隊不比江湖門派,太過隨和的話,是無法鎮住場子的,然而太過嚴厲也不好,高壓政策只能讓人表面上服從,暗地裡還不知道會出什麼亂子。

想來想去,我決定將二者折中進行,嚴肅中帶點隨和,通俗點說,就是採用大棒加糖果的政策,我還就不信搞不定這五萬人。

亮出了身份證明,下馬走進營內,示意門衛不要聲張,我無聲無息地接近了訓練場。對於我即將接管的軍隊,很有必要先考察一番。

站在練武場外的一棵隱蔽的樹上,看著裡面的士兵揮汗如雨地操練著。四月的太陽雖然不算毒辣,但是若配合高強度的練習的話,那滋味絕對不好受,即便是這樣,裡面的人都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

情況比我想象中要好的多,這支軍隊在延華國內應該算是精兵了,士兵個個年輕力壯的,而且看兵種似乎是騎兵類。雖然當時沒有言明,但劉夙晗顯然明白我的意思,是想用這五萬兵馬進行突擊作戰,講求的是速度,因此配的都是騎兵。

抬頭看了看天上的太陽,現在約莫是午時到了,訓練場中一聲哨響,士兵迅速集合,然後解散,各自回營午飯去了。

我從樹上下來,走進了帥帳,吩咐傳令兵把各個團長以上的軍官都請過來開會,自己在主位上坐下,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手中的虎符,一邊在心裡暗暗計算時間。

帳簾一陣輕響,不錯嘛,前後不過一盞茶的時間。我微微勾起嘴角,看向第一個進來的人:這是個很年輕的軍官,年齡決不超過三十,從穿著來看,應該是個團長級別的,能這麼快趕到,說明此人作風嚴謹,對於上級的命令執行得一絲不苟——儘管這個上級只不過是一個初來乍到的毛頭小子。

很好,以後你就跟我混了,找機會升你的官。我滿意地想到。

又過去一炷香的時間,這期間陸續有人趕到,我不著痕跡地觀察,並且把他們各自的特點在心裡一一記下。

小半個時辰過去了,仍然有人沒有到。這情況早在預料中,我不動聲色地端坐在椅子上,很好地控制了情緒,讓人猜不透我在想什麼。

士兵中午休息的時間只有午時一個時辰,下午繼續操練。在未時即將到來的前一刻,剩下的一人才姍姍來遲。

“從現在起,你被解職了。”那人剛跨進帳裡,我眼皮也不擡,很平靜地說出這番話,語氣裡不見絲毫惱怒。

“你憑什麼解我的職?”那人一愣,待反應過來我這話是對他說的之後,很是不屑地說道:“你一個小娃娃,不在娘親懷裡撒嬌,跑到這兒來瞎摻合什麼?軍隊裡可不是小孩子玩家家酒的地方。”

此話一出,我終於正眼看了他一下:“會議遲到,藐視上司不說,更出言辱罵,如此目無法紀,你覺得你還有資格在這個職位上待下去麼?”

“況且,”不給他反駁的機會,我拿出了劉夙晗給的手諭:“聖上手諭在此,上面有明令,從今天起,直到戰爭結束之前,這五萬軍隊將全權交給我來管理,也就是說,所有的任免權和決定權都在我手上。”我停頓了一下,眼光凌厲地掃過帥帳裡站立的其他人,那些看好戲的,都忍不住稍微收斂了一些,避開了我的眼神。

將視線轉回那個倒霉鬼身上:“你現在,是在質疑陛下的眼光嗎?”

“末將不敢。”現在那人臉上可謂是五顏六色,表情那是相當地精彩,遲疑了很久之後,見我仍然沒有鬆口的意思,只好不甘不願地上前,將手裡的象徵地位的兵符,放在了我面前的桌子上。

“你已經不是將官了,沒有資格參加此次會議。”見他還不走,我輕喝一聲:“還不退下!”

“遵令。”不復先前囂張的氣勢,在我強硬的態度下,那個被免職的將官黯然退場,一時之間,帥帳中安靜得落針可聞。

想以遲到來給我個下馬威嗎?看樣子適得其反了呢!

拿出了長期身在上位所積累的威壓,我用沉肅的聲調開口:“現在各位心裡肯定或多或少會有不服,因為各位的官職,都是靠自己努力打拼出來的,只有我,事先並沒有立過任何功勳,直接就被任免為將軍,各位有所懷疑也是無可非議的。”

見帳內的軍官們都露出的確如此的表情,我話鋒一轉:“可是,現如今國難當頭,蒼狼軍的鐵騎已經踏上了延華的土地,我們的糧食、財寶、甚至女人,正在被毫不留情地劫掠,我們的尊嚴,正在被毫不留情地踐踏!戰場上瞬息萬變,面對早有準備的蒼狼軍,我們被逼得節節後退,將要面臨無從選擇的地步!我凌北辰雖乃一介江湖人士,卻也懂得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道理,願意為此次戰爭,略盡綿力。承蒙聖上看得起,將如此重任託付於我。我就算再不濟,也必將不負陛下所託!我願在此起誓:我凌北辰,將以性命擔保,不將蒼狼趕回老窩,誓死不還!”

連續一個星期待在軍營裡,雖然辛苦了一點,可是比起所獲得的成效來看,這些辛苦也就不算什麼了。

因為在軍隊裡沒有任何根基,所以一個好的開頭很是重要。如果說最初,我是利用了一下劉夙晗的威信,再加上自己強勢的態度,才總算勉強鎮住了場面,將團級以上的軍官都安撫了下來,那麼在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裡,我所表現出來的領導素質以及個人實力,雖然還沒有完全掌控這支軍隊,不過也離那天不遠了。

軍營所在畢竟偏遠,很多事情都不太方便,現在局勢既然已經基本穩定,我總算可以抽空回京一趟,況且,既然是劉夙晗給的特權,這麼多天過去了,也該給他報備一下這邊的情況。

吩咐下去繼續執行新的訓練計劃,我跨上馬,身後跟著幾個親兵,一行人向著華夜城將軍府打馬而去。

回到府裡時已是深夜,讓管家安排好親兵們的住宿後,我回到自己的房間,舒服地洗了個澡,換下了沉重的鎧甲,然後將自己呈大字型扔在床上。

約莫半個時辰後,我突然坐起,一翻手腕,一個小巧精緻的哨子出現在手心。默運內力輸入哨子,哨子並沒有像想象中那樣發出任何聲音,但是不過片刻,房間裡就多出了一個人來。

我見怪不怪地看著這個單膝跪地,等候吩咐的黑衣人,向他交代了一些事項後,他又像來時那樣,突然消失不見了。

這個本是鳳月教主專用的隱笛,經過了我的改良後,現在鳳月教高級管事人手一個,用來召喚專屬隱衛。這東西平時藏在手腕上,像一個普通的裝飾品一般毫不起眼,但是只要用一種特殊的簡單手法輸入內力,就會發出一種類似短波的物質,而隱衛手裡的跡刻石就會有所反應。這種設置有點類似於無線電波的收發,保證了領導者的私人空間不被打擾,畢竟身邊有個影子時刻盯著自己的感覺很不好,有了隱笛的話,有需要時可以召喚隱衛,操作簡單,隨叫隨到。

第二天一早,我換上朝服,隨大隊進入了乾清殿。百官的反應仍然是那麼冷淡,這一點我倒是不甚在意,整個過程中一聲不吭——反正我今天也不是來議事的。

下了朝後,我故意放慢腳步,走在最後面,果然,在踏出乾清殿前,一個小太監止住了我的步伐,說是皇上有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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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臨天下(風嵐紀事)》 誓師大會

這是我第二次來到御書房,此時的劉夙晗沒有坐在他日常辦公的書桌前,而是負手站立在窗邊,不知道在看些什麼。

“陛下?”試探性地喊了一聲,劉夙晗上次說了,私下裡可以不用多禮,我可是記得很清楚,這下跪的事情,還是能免則免的好。

“凌卿,你來了。”劉夙晗轉過頭,對於我理直氣壯地站在堂中,明顯一副不想跪的樣子,不僅沒有表示什麼不滿,甚至還流露出一絲笑意:“軍隊的事情,怎麼樣了?”

“一切都很好,微臣在此謝過陛下。”現在是很好,剛開始那幾只不安分想鬧事的猴子,有的被我剔除了官職,絕大部分則是被我殺雞儆猴的手法鎮住了,我自信他們還翻不了天:“微臣覺得,可能用不了一個月,便可以出發了。”一個月是保守估計,因為我不知道劉夙晗會派些什麼兵給我,現在的這支軍隊,除了私下裡有些人不安分以外,整體的素質是很高的,不僅團體配合度好,而且還都是騎兵。

“是嗎?”我確信在劉夙晗眼裡看到了激賞的成分,這隻死狐狸,還以為他終於改性了,沒想到本質還是那麼惡劣:分配給我的軍隊雖然好,但是裡面那幾只桀驁不馴得……讓人難以忽視啊!若換上任何一個長期身在高位的十九歲少年,恐怕都會受不了被一群莽夫以輕視的態度對待吧,到時候兩邊一掐上,在軍中毫無根基的人一定是吃虧的一方。

真是不好意思了,死狐狸,我凌北辰可不是衝動的毛頭小子,所以你所期待的好戲,是永遠不會上演的了。

“那麼,”劉夙晗繼續說道:“凌卿打算何時出發?”

略微考慮了一下:“十天,”我肯定地回答:“十天後,微臣將正式出發,剛好能迎擊逼近國都的敵寇。”從昨晚接到的情報來看,蒼狼的動作出乎意料地快,現在已經全面突破了嵐江,佔領了嵐江以南大約六分之一的延華國土,大概在十二天之內,會來到華夜城以北的護廷山附近,以我目前的進度來看,剛好還能來得及佈置。

“凌卿就這麼有自信?”劉夙晗有些意外地問道:“將一個月的時間縮短至十七天,是不是有點倉促?”

我說劉夙晗,你搞沒搞錯,敵人都打到家門口了,你一副輕鬆的樣子不說,還問這麼無聊的問題,要換作是別人,怕是巴不得我能越早越好吧:“請陛下放心,臣既然敢誇這個海口,就絕對能做出成績來。”

“這樣啊,”劉夙晗臉上帶上了一抹算計的笑,召來了內侍低聲吩咐幾句,那個內侍聞言迅速地退出去了,劉夙晗這才轉向面對我說:“那麼就請凌卿也讓滿朝文武都放下心來吧,相信以凌卿的口才,定能說服他們,讓他們放棄遷都的打算。”

不是吧?

又被算計了。看著剛下朝,又被召回來,現在站在御書房裡的滿朝文武,我在心裡哀嘆不已。如果可以的話,我真想把端坐在上位的那隻死狐狸先扒皮抽筋,然後再剖腹,看看裡面的心是不是如想象中的那麼黑。

“朕臨時把大家召來,是想重新討論一下,關於今早衆位愛卿所說的遷都問題。”見大家都到齊了,劉夙晗沉聲開口道。

“啓奏陛下,微臣以為,就目前的形勢來看,遷都是很有必要的!”

“微臣附議。”

“微臣附議。”

“微臣附議。”

一時之間,附議聲此起彼伏,殿裡頓時熱鬧起來。

“衆位愛卿的意思是,讓朕逃跑?”劉夙晗不悅的說:“延華泱泱大國,竟淪落至如此境地,危急時刻,衆位愛卿首先考慮的不是如何應敵,而是逃跑?好啊,好!你們真不愧是延華的中流砥柱!”

最後一句帶著濃重的諷刺意味,想必那些大臣們都聽出來了,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急得臉都紅了。

“凌將軍,不知愛卿對此事又有何看法?”見衆人沉默,劉夙晗也不再逼迫,而是突然把矛頭轉向在旁邊看戲的我。

沒辦法。我在心裡翻了個白眼,故作恭敬地跪下,開口說道:“微臣以為,逃避不是辦法,延華的將士們還在前線努力,此次若是遷都,只會助長敵方氣焰,滅自己威風,對戰事有百害而無一利。”

“難道凌將軍要看著陛下陷入危境嗎?”大臣們終於找到了反駁的機會,皇帝他們是惹不起,可憐我這個新晉的官員便成了炮灰。

“微臣並非此意,請各位大人稍安勿躁。”這十幾年來,從來都是我壓榨別人的勞動力,這次反被利用,心裡真的很不爽,劉夙晗,你給我記住了,最好是別被我抓到什麼把柄,不然我一定會好好招呼你!

調整了一下心情,我微轉過身子,面對那些官員:“陛下不會有危險,”看著那些官員不信任的眼神,我心裡莫名地有些發虛,但表面上還是不動如山,用十分堅定且自信地聲音開口:“微臣將以性命擔保,華夜城必定無事!”

我有些自嘲地想,這才幾天啊,我就兩次起誓用命來擔保,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的這條小命變得這麼不值錢了呢?

可能是我說得太過自信太過篤定,那些大臣們一時有些動搖,說不出反駁的話,劉夙晗見此趁熱打鐵道:“朕相信凌卿所說的,華夜城乃延華之根基,棄之不智,為今之計,衆位愛卿也只有相信凌卿了。”

皇帝都正式拍板了,誰敢不從?況且華夜城也是這些大臣們的老窩,若不是逼不得已,他們也不會願意離開吧!

這件事情到這裡就算告一段落了,我見這邊沒什麼可操心的,便又趕回了軍營,畢竟只有十天的時間,要讓這支軍隊能配合好我的戰術,還需要加緊訓練。

宣明十年五月初四,在戰爭打響之後,華夜城第二次熱鬧起來,今天的北城門開得特別早,城裡的百姓天還沒亮就走出了家門,往城北涌去,待趕到北郊的軍營附近時,已經是巳時末刻了。

我下令全軍集合,大概三分鐘的時間過後,五萬人馬已經在校場上整齊地列隊了。

不錯不錯,我很得意地挑了挑眉:不僅是人,就連馬都老實聽話,看來這些天的訓練,成果出人意料地好啊。

旁邊的劉夙晗顯然也有些意外,不過這種外露的情緒很快就被他掩藏好,眼神移到站在附近的我身上,有些意味深長地說道:“凌卿在帶兵方面,似乎很有辦法啊。”

“哪裡哪裡,是陛下的軍隊素質高。”我謙虛地說:“臣的那些個微末技藝,實在是不足掛齒。”

今天正是約定好的時間,我準備的也差不多了,其實訓練的方法也是按照二十一世紀軍隊的訓練菜單來的,也不必我費心去琢磨,當然,光是這樣還不夠,我要求多加的時間,實際上是為了另外一件事。

太陽慢慢移至最高點,午時一到,校場中心的戰鼓開始被敲響,沉悶的“咚咚”聲,帶著肅殺的氣勢,逐漸點燃了每個人心中的戰意。

我站在高臺上,身邊是皇帝,而我們的身後,站著朝中的大臣們,此時他們彷彿都被這種濃烈的氣氛所感染,原來還有的一絲猶豫也都消失不見,剩下的唯有堅定。

見時機已到,我舉起了右手,鼓聲戛然而止,我聲情並茂地開口:“蒼狼國實在是欺人太甚!在我們的屢次寬容下,不僅沒有收斂,反而更加變本加厲地入侵!而現在,我們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這次的戰爭,不是侵略,而在於守護!衆位好兒郎們,讓我們拿起手中的刀劍,用自己的力量,守護我們的國土!守護我們的家園!守護我們的親人!為了我們的未來,此次出征,只許成功,不許失敗!一定要將蒼狼賊寇打回老家!”

“將蒼狼賊寇打回老家!”

“將蒼狼賊寇打回老家!”

……

走下高臺,沒過多久,我便站到了戰鼓旁邊的軍旗下,接過副將遞來的軍刀,我示意將祭旗用的牛拉過來一些,待調整到合適的位置時,我一擡胳臂,動作乾脆地手起刀落,那頭可憐的牛就這樣不明不白地倒下了,鮮血恰到好處地染紅了旗幟。阿門。我在心裡默唸,別怪我,這是規矩。

現場沉默了一下,直到我舉起染血的刀:“延華必勝!”

一瞬間,彷彿所有人的激情都被點燃了,就連臺上的官員也跟著喊:“延華必勝!”

在這片喧譁中,我將刀交還給副將,轉過身,單膝跪地,對在高臺上俯視著這一切的劉夙晗說道:“末將恭請陛下聖意!”聲音蘊含著內力散發出去,不大不小,剛好所有人都聽得見。

聞言,大家都安靜下來,期待地看著那個高高在上的皇帝。

“衆將聽旨,”聽見劉夙晗發話了,底下的一干人等,包括在後臺站著的衆位大臣,一瞬間嘩啦啦地跪了一地:“朕宣佈,著一品徵夷大將軍凌北辰,為此次對蒼狼作戰的總指揮,特許其任免權,賜尚方寶劍,即日起迎戰蒼狼,欽此!”

“陛下英明,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衆人齊聲說道。

因為時間倉促,此次誓師大會一切從簡,氣勢到了就行,因此在接了聖旨和尚方寶劍之後,我帶領五萬軍隊很快就出發了。剛出軍營不遠,便看到了黑壓壓的來送行的民衆,看樣子大家都對此次戰役頗為重視,既然如此,我又怎麼會讓他們失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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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臨天下(風嵐紀事)》 青峽伏擊

護廷山系坐落在華夜城以北大概八十里左右的地方,東西橫亙兩百餘里,是繼嵐江以外延華國的又一道天然屏障。

從情報來看,這一批將要到達的敵軍人數在十萬左右,如此龐大的軍隊,要想快速到達華夜城,就必定會走那條路。

正所謂:其先處戰地而待敵者,逸;其後處戰地而趨戰者,勞。本著這樣的原則,我帶領大軍一路疾行,在出發的當天晚上就趕到了護廷山。

下令就地紮營休息後,我走進帥帳,打開軍用地圖,開始計劃起接下來的行動。

敵人在前方約莫一百五十里處,兵種有騎兵也有步兵,因此速度不會太快,照以往的情形推測,大概會在後天中午的時候經過護廷山青峽谷。

仔細研究了一番,我決定明天前往青峽谷實地考察,以確認其地形的實用性。

第二天一早,我下令拔營前往青峽谷,大軍在平坦的官道上移動速度很快,從遠處看去只能看見一條升騰的黃龍——那是馬蹄踩在地上所揚起的泥土。隆隆的馬蹄聲如雷般轟鳴著,帶著一往無回的氣勢迴盪在整個護廷山系。

偶爾看見山窩裡有幾間房屋,卻是荒涼無比,應該是聽到敵軍將至的消息,都舉家搬遷到別處去了。

很快就到了目的地,軍隊停下來紮好營後,我舉目四望,發現青峽谷說是峽谷,實際上卻是很寬敞的,通道口有一百米寬的樣子,足夠大軍通行無阻;兩邊的懸崖也並不是十分陡峭,還長滿了草木,至少人是可以徒手攀爬的;唯一的可取之處恐怕就是峽谷的長度了,這個長度困住十萬大軍不是問題,就算是這樣——這裡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個伏擊的好地方,可是我正是需要這種效果,一來可以降低敵人的戒心,二來,也可以試試我最近學會的東西。

叫來了徐剛——就是上回提到的那個年輕的團長,他現在已經被我提拔為副將了,此人極守紀律,其古板程度甚至比林晚還嚴重,不過在軍中,這種人會是一個很聽話的下屬,因為只要是上級的命令,他就算心裡再如何不甘願,也會執行得一絲不苟,這正是我現在需要的人才。

如此這般地交待了一番,不是沒有看到徐剛的疑惑,可是我知道就算現在跟他解釋他也聽不明白,乾脆就假裝沒看見,讓他趕緊下去佈置。

等到帳中只剩下我一個人的時候,我走到這次隨軍帶來的一個箱子前,從裡面拿出了一些必要的東西,然後開始加工起來。

待到了晚上,一切準備好,經過我的驗收確認無誤後,我召開了戰前會議,將所有的團級以上官員叫到帥帳內,以命令、而不是商量的語氣,開始講述這次戰鬥的細節。一個時辰過後,所有人都頂著一頭霧水離去了,若不是我腰間所配的尚方寶劍在時刻提醒著他們,恐怕早就有人提出疑問了吧!

第二天辰時開始,我就讓所有將士都在指定位置待命,自己則是在早就選好的地方開始畫圖。

從親兵手裡接過一個小袋子,那裡面放的是用百獸的骨頭磨成的粉,將它按照一定的路線灑在地上,形成了一個微型的玲瓏八卦陣,默唸口訣,雙掌結印向前一送,骨粉慢慢融入地下,地面上只留下了一道道灰白的痕跡。

這是從晴玥漣留下的那本《高級陣法大全》裡學來的東西,想當年晴玥漣憑藉裡面的陣法,幫助劉千顥和凌霄統一了嵐江以南的地區,可見這些陣法的威力之大。

這個玲瓏八卦陣並不是攻擊型陣法,用現代一點的話來形容的話,這個陣法更像是個作戰指揮室,用來控制外部那個大型陣法的走向,而那個大型攻擊陣法,就是昨天我讓徐剛去佈置的那個。

服從命令是軍人的天職。對於那些在前方衝鋒陷陣的士兵們來說,誰做指揮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只要能勝利,其他的事情都可以忽略不計。這些天的訓練,我除了將這五萬人重新編好隊,用現代的練兵方法操練了一番以外,剩下的就是思想教育——說直白點那叫洗腦,因為時間上倉促,我特意配合了藥物輔助,藥效三個月,而且是一次性的,用過的話身體就有了免疫反應,因此我必須在這三個月內取得這次戰役的勝利。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太陽升至頂點後又慢慢落下,午時已經過去,敵軍來得比預料中要晚了很多,我方隊伍裡雖然還沒有出現明顯的騷動,不過已經有一種不安開始瀰漫開來了:敵人真的會從這裡過嗎?

未時二刻,空氣中突然隱約傳來了隆隆的聲音,與此同時,有偵察兵從前方跑了回來,報告說敵人已經出現在護廷山北麓,預計用不了一刻鐘就會到達這裡。

將士們聞言都興奮起來,我冷冷地掃過後方站立的團長們:“還不快歸隊指揮,等候命令!”

“末將領命。”一群人行禮後都各自歸隊,約束了部下,頓時整個青峽谷一片安靜。與此同時,青峽谷口隱約可以看見蒼狼大軍靠近的情景。

“將軍,咱們這次可真是順利啊,這麼快就打到護廷山了,早知道延華如此不堪一擊,我們何必和他們和平共處這麼多年!”蒼狼軍中的一名軍官用驕傲的語氣對前面走著的將軍說道。

“老赤,你也太輕敵了,延華和咱們掐了這麼多年,總也有可取之處,這次這麼順利,主要是因為將軍指揮得好!”另外一名軍官看似在指責同僚,實則是在排上司馬屁,神色間也是一片得意。

可是他們口裡的將軍自從進了青峽谷就一語不發,似乎是在思考著什麼,沒留意到部下的對話。

“不好!”那位將軍突然叫出聲來:“各部注意,立即停止前進,進入警戒狀態!”從進谷之後就感覺到不對勁,但是表面上又看不出什麼,而且青峽谷也不是伏擊的好地方,因此他也很疑惑自己的警惕心是從何而來,直到剛才看到天空飛過的老鷹,這才發現整個青峽谷安靜得過分,連一聲鳥叫也沒有。

相信就算是再遲鈍的人,此刻也看出不對勁來了。

可惜啊……我睜開眼睛,將一部分靈覺從地方的陣營裡面收回——

來不及了。看著突然警戒起來的敵人,我緩緩地展開一個笑容,拿起放在地上的幾面小旗子,先將其中四面顏色特別豔麗的分別插在了玲瓏八卦陣的東南西北四個方位。

剩下的那一部分靈覺繼續感應戰場的情況,此時若是出於峽谷中,便能看到突然暗了下來的天空,原先的峽谷已消失不見,周圍是一片死寂般的空曠。

在昨天的考察中我就發現,這裡的地形雖然不適合伏擊,不過那是對於一般的伏擊來說的,若是配合上我的穹空陣,結果自是不一樣。

“第一至十小分隊預定地點待命!”我身後此刻站滿了傳令兵,聽到我開口,立刻有人飛快地將命令傳達給相應的隊伍。

看到各分隊已經各就各位,我拿起了手中剩下的小旗中紫色的一面,將其插進乾位:“一隊,二隊,進乾門,右五十!”

然後,手中藍色的小旗也插在了相應的位置:“三隊,進坎位!”

“四隊,由兌入離!”青色小旗插進離位。

“五隊,由離入震!”這次是綠色小旗。

……

“九隊,十隊,進坤門,左三十!”紅色小旗就位。

場中的敵軍在剛開始有一陣混亂,將領們剛安撫好下屬,就發現身邊的場景又變了,原本陰沉的天空變得非常亮,雲朵白得嚇人,然而地面卻一片漆黑,一黑一白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強烈地衝擊著人的視覺,讓人產生一種極度不舒服的感覺,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珠子挖出來,從此不再看到此種情景。

就在他們的控制力要到達極限將要爆發的時候,場景又發生了改變,無數的牆壁拔地而起,將他們的隊伍分割成一塊一塊。這時有人想砸牆,結果那牆就像爛泥一般,一下子就陷進去了,接著旁邊傳來慘叫,一個隊友捂著肚子,十分痛苦的樣子,就像剛才那一拳是砸在他身上而不是牆壁上。

還沒等他們適應這突如其來的場景,一陣煙霧騰起,煙霧裡似有陣陣花香,等煙霧散去,有大約十分之一的人都倒在地上睡著了,嘴角還掛著笑,不知道夢見了什麼。

……

當然,這些詭異的場景除了我這個控制者以外,延華的將士們都看不到,他們驚奇地發現蒼狼的軍隊突然不動了,然後有人對著空氣揮拳,接著旁邊的人倒下了,過了一會後,又莫名其妙地倒下了一片……

我額上已經見汗,極力穩住顫抖的手,將最後一面白色的小旗插在八卦陣的正中央,然後開口:“剩下的人,分別從正東正南正西正北這四個方位按順序靠近敵人!殺掉也好,敲暈做俘虜也好,總之速度要快!”

見傳令兵飛快地跑走後,我腳一軟,差點站立不住。為了初戰贏得漂亮,我特意選了攻擊陣法裡面威力最大的穹空陣,可是試過以後才知道,這個陣法竟然讓我一次就用到靈力枯竭,後果就是,以後靈力只有平時一半,兩個月內別想恢復。真無法想象晴玥漣當初是怎麼做到的,現在我才對明愫所評價的“千年難遇的奇才”這個概念有了點了解,能夠輕描淡寫地擺出這樣的陣法,那麼晴玥漣她,到底有多厲害?

擺擺手拒絕了親兵的攙扶,我從懷裡摸出了一粒藥丸,吞下後開始原地打坐起來。

過了一會,感覺自己已經恢復了行動能力,我睜開眼,看到戰場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遺憾的是趁我打坐的間隙,敵方將領帶著一些屬下突圍了出去,不過這也沒辦法,畢竟我事先也沒有料到穹空陣會給自己帶來如此大的副作用。

叫過一個傳令兵,讓他趕快回華夜城,將這次戰鬥的結果上報皇帝,不用想我也知道他會將此事大大炒作一番,畢竟在戰爭時期,沒有什麼比民衆的信心更重要的了,而這種做法,正是穩定民衆信心所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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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臨天下(風嵐紀事)》 靈之光承

初戰告捷的消息傳至華夜城,之後整個延華國都沸騰了:五萬騎兵,面對十萬敵軍,殺敵三萬餘,抓到俘虜四萬餘,剩下的兩萬餘人見勢不妙,溜得比兔子還快,大大弘揚了延華的國威,最難得的是,在如此戰果下,我方還沒有損失一兵一卒!這樣的成績,不得不說是戰爭史上的一個奇蹟。

徵夷大將軍凌北辰,這個名號也隨著勝利的消息傳播了開來,越傳越神,甚至被說成是仙人下凡,因為在延華的軍民看來,這場大勝來得實在是有些莫名其妙,蒼狼軍的種種奇怪表現,最後被大家說成是觸犯神靈,招來了報復,才會兵敗如山倒。一時之間,輿論譁然,矛頭都指向了蒼狼,在戰機上處於被動地位。

對於這樣的結果,我並沒有特殊的反應。因為我心裡十分清楚,這次伏擊能成功,僥倖的成分居多,接下來可不能再憑藉陣法投機取巧了,首先,陣法的佈置非常耗時間,而戰場瞬息萬變,不是每次都有那個美國時間留給我方佈置的。

蒼狼雖然暫時撤退了,但是顯而易見的,他們的野心並沒有收斂,隨時都可能捲土重來。而且,延華北部還有大量的領土目前控制在蒼狼手中,這是任何一個延華國人所不能容忍的,事情關乎民族尊嚴,半點拖延不得,必須儘快收復丟失的領土。

作為作戰中央指揮部總指揮官,我最初帶領的五萬軍隊被自動歸為嫡系部隊,暫時駐紮在護廷山北麓附近,這裡剛好是整個戰場的中心部分,方便協調各軍行動。

親自參與其中之後,我才深刻體會到戰爭的殘酷性。當然,除了最初的那次以外,整個戰局還沒有到需要我親自參與的地步,不過就算是這樣,每次光是看到戰報上所列出的傷亡數據,就能讓我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彷彿那屍橫遍野的場面就呈現在眼前。

如果有可能,我希望永遠都沒有戰爭這種東西。

我將延華的參戰軍隊暫時劃分為五個陣營,總指揮部在最中,附近留有兩個陣營,三軍一起為並中軍,從正面突破敵人的據點,剩下的兩個陣營分別作為左右兩翼,脅從中軍作戰。從大局上看,這種如潮水般推進的戰術,將已渡過嵐江、並且深入內地的蒼狼軍隊,一點一點往嵐江的方向逼退,杜絕其進一步侵入的可能。

一路穩紮穩打,事情順利得有些過分。就這樣又過了半個月,偵察兵突然傳來這樣的消息:前方數十里處,是蒼狼軍的一箇中心據點,敵方的戰前指揮部就在那裡。

看來釣到大魚了。這是我聽完報告之後的想法。

此時我所在的中軍,在人數上就算沒有優勢,也絕對不會比前方的敵人差多少。況且這兩支軍隊是長期在嵐江附近駐守的軍隊,實戰經驗豐富,對蒼狼的作戰方式十分了解,再加上我這些天的戰時緊急培訓,實力應該在對方之上,若是能釣起這條大魚,那麼這場延華保衛戰的結果就毫無疑問了,勝利只是遲早的問題,我也可以早點放下這邊的擔子,安心回去做我的逍遙莊主了。

想通之後,我立即傳令召開作戰會議,因為軍隊數量上的增加,待所有人到齊後,團長級別以上的軍官,頓時把已經擴建的帥帳給站得滿滿當當。

當我把情況跟大家說了之後,絕大多數的人都認為這是一個好機會,同意出戰,然後又開始討論起作戰細節。我和幾位軍長將這些人的意見彙總整理了一番後,敲定了一個大致的作戰方案,然後在討論中不斷補充了細節……總之,過了一個多時辰後,完整的行動方針新鮮出爐,然後立馬交由各部具體執行。

延華軍行動的效率已經是今非昔比,在接到任務後沒過多久,各方就已準備就緒,只等主帥一聲令下,便可出發。

穩穩地騎在馬上,我望著大軍遠去的方向,不知道為什麼,心裡隱隱有一絲不自在的感覺,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在我的預想中,延華和蒼狼的這場戰役還要相持很久,雙方主力不應該如此早就開始正面對決了,尤其是在現在這種情況下,蒼狼的大軍還有很大一部分,因為交通工具的問題沒有得到妥善解決,只能無奈地駐紮在嵐江以北的地區,蒼狼已經渡江的那部分軍隊,應該會避免與我方主力正面接觸。

現在這種情況,到底是怎麼回事?是刻意,還是湊巧?

希望這只是我在疑神疑鬼,如果是另外一種情況,那麼等待剛才出發的大軍的,將會是一場惡戰了。

心裡越發濃重的不安感,讓我再也無法就這樣乾等著,什麼也不做了,我轉身回營,交代部下準備相應事宜。

剛才派出的軍隊裡,並沒有任何嫡系部隊,最初劉夙晗給我的那五萬人馬,我派出了三萬,剩下的現在留守在後方,除了保護中央指揮部以外,必要時候還可作為機動部隊前往助戰。

就在大軍離開約莫三個時辰後,四周突然傳來了轟鳴的聲音,像是有無數腳步整齊地踩在地上所發出的。

我急忙奔出帳外,能看到東方的地平線上飛揚的塵土。

不好!沒想到敵人的目標是中央指揮部!連日來的經驗告訴他們,延華的中軍打仗有個習慣,那就是中央指揮部制定出方案後,便躲在敵後,身邊留有兩萬左右的人馬保護。因此蒼狼故意露出行蹤讓我們知道,引我們的大軍出動,然後自己再悄悄從東方繞路到指揮部來,若是將指揮系統一次打散,那麼剩下的大軍就如同一盤散沙,不足為患了。

擒賊先擒王。想不到蒼狼的將領也知道這個原則,並且貫徹得很到位。

“凌將軍,這……這該如何是好呀!”這種嚴肅的時候,一個不合時宜的尖細嗓音插了進來。

斜眼瞄了一下不知何時靠過來的餘公公——這是延華國的傳統,打仗的時候,除非御駕親征,否則總指揮身邊一定要有宮廷內侍在,真想不同這條規矩是誰定的,這些個死太監,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平時倒是耀武揚威的,可一到關鍵時刻就只會添亂!

不著痕跡地動了動手指,那位餘公公突然渾身一震,暈了過去,在我的示意下,有兩個親兵將那具有礙觀瞻的“屍體”給擡下去了。剛才只是下了點麻醉藥,等餘公公醒來後就隱晦地告訴他,說他是被敵軍來襲這件事給嚇暈的吧,相信死要面子的他從此以後會安分很多。

下令讓個將領穩住自己的部下,這時不僅是東邊,西邊也傳來了大軍行進的聲音。我眯眼眺望各個方向的敵人——這個數量,難道是,蒼狼的大軍已經渡過嵐江了?!

挑在這個時候過來還真是會算啊,估計我方的中軍大隊此時剛好已經到達了所謂的“蒼狼軍戰前指揮部”,待他們發現那裡已經空了,覺得不對往回趕,到時候還沒等他們趕到,我方的指揮中心就已經被端了,等到他們終於趕回來時,迎接他們的恐怕只會是蒼狼的大軍,然後在我方猝不及防的時候發起攻擊——

這個蒼狼的將領,真是夠陰險!

不過,我凌北辰,豈是那麼好相與的人?怎麼會那麼輕易就讓你們得逞?

事到如今,也只有拖了。能拖一時是一時,若是能拖到大軍趕回,再裡外配合夾擊敵方的話,形勢就會逆轉了。

現如今,留守這裡的軍隊只有兩萬,正面對上敵人二十好幾萬大軍是絕對沒有勝算的,而且,就在剛才的一瞬間,從東西方向的軍隊中分別分出了兩個騎兵大軍,迅速地分別堵住了我方北上和南下的出路,也就是說,現在,我無論是想往北和大軍會和,還是往南借兵,都是不可能的了。

就像籠中獸一般,所有的出路都被堵死,插翅難飛。

就這麼坐以待斃不是我的風格。如今的我也只能依靠那個了——剛才為防萬一,我下令佈置了陣法,雖然倉促了一些,不過也像模像樣了,應該能夠撐到援軍趕來,而且防禦陣法不像攻擊陣法那樣消耗靈力,此時的我,雖然靈力大減,但是既然已經被逼到如此地步,也由不得再猶豫,今天看來我是不得不勉強施為了。

此時的軍營,各個帳篷已經被重新擺放過,從上空看去,呈現出一個正方形的樣子,在四個頂點上,分別插入了九根動物的龍骨,也就是脊柱,這些骨頭絕大部分被埋在地下,地表只露出了一截半脊椎骨——臨時找不到更好的材料,這些脊柱都是臨時殺的軍馬身上的,那些流下的血也沒有浪費,我讓他們用這些血在地上劃線,將正方形的四個頂點以弧形連接起來,這樣一來,整個陣法便成了一個正圓形。

陣法發動的時候,需要我盤腿端坐在這個正圓形的圓心部位,而營內的其餘兩萬將士的站位,則是以一個個同心圓的形狀向外擴散。

待大家都各就各位之後,我將雙手的拇指都分別扣在了併攏的中指和無名指之間,然後將其移至胸前,右手掌心向外,左手掌心向內,然後將兩隻手的食指和小指指尖相觸,在心裡默唸一遍口訣後,便進入了冥想狀態。

“以吾之念,止其之跬;以吾之心,拒其之意。靈之光承,開!”

一道半透明的紅光在血線範圍內出現,樣子就像一個半球形的玻璃罩,不過這道光一閃即沒。

逼近的蒼狼大軍看到這古怪的軍營造型時,邁出的步子有些遲疑——延華軍營裡的人都坐在地上,絲毫沒有任何想反抗的樣子,這樣怪異的反應,也難怪他們會疑惑。

此時的延華軍內部。那些坐在地上的人都是一副忍耐的表情,畢竟一次性看到如此多的敵人畢竟,說不緊張那肯定是假的。有很多人就下意識地想抓過旁邊放著的武器對敵,可是身處靈之光承之內,這些也只能想想而已,因為此刻他們都成了組成陣法的“材料”,為了避免陣法的波動,我特意將他們的身體固定住了,所以現在他們就算再想動也動不了。

可能是見延華這邊半天沒動靜,蒼狼軍隊終於開始耐不住性子,又重新動了起來,看那架勢是準備衝過來大幹一場,可惜的是,還沒等他們衝進軍營,便撞上了什麼東西,硬生生地被彈飛了。與此同時結界邊緣的紅光一閃,轉瞬即逝。

蒼狼軍的各位將士此時的表情都有些呆愣,又靜默了足足半刻鐘,估計是在消化這突然看到的奇異景象。

別說蒼狼了,就是延華這邊,此時的疑惑應該也不比蒼狼的少,只是現在他們不能開口不能動作,所以也只能跟著沉默罷了。

這時候,蒼狼軍後方一陣騷動,似乎是主將傳了一個什麼命令,然後那些靜默的士兵們突然一副如夢初醒的樣子,開始一波接著一波向著延華的軍營發起了衝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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