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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臨天下(風嵐紀事)》 盟主

今夜的凌霄山莊燈火通明,莊裡上上下下都是一片喜氣洋洋——至少表面上看起來是。

我穿上了祭祀用的白衣,那是由雪蠶絲織就,上面用金絲繡著繁複的圖案,領口和袖口也鑲了一圈金邊,整個衣服顯得莊重而嚴肅。祭拜過凌家列祖列宗後,我鄭重接過了文若雨遞過來的印章:這枚印章象徵著凌家掌權人身份,曾是凌家先祖的私印,是以底面刻著的是那位先祖的名諱“凌霄”二字,這位先祖就是凌霄山莊的創始者。據說當年凌霄曾是開國大功臣,只是不知為何沒有入朝為官,而是甘心待在江湖,專心經營凌霄山莊。印章的背面是凌家族徽,那是一個似龍非龍,看上去古老而神秘的圖案。

儀式在凌霄山莊內部人士的見證下和各大掌門的旁觀下完成後,我走入內室,換上了一身緋衣,那沉澱的紅,就像窖藏很久的葡萄酒般醉人——也是我最愛的顏色。

走到大廳,重要人員已經到齊了,不管衆人對我接任這件事持何種態度,至少,在今晚凌霄山莊的慶典上,都會表現出一副高興的樣子。

今夜註定狂歡。

比武大賽預選賽及淘汰賽都已經結束,上千選手,如今只留下了八個,也就是說,武林盟主將在這八人中產生。

能留到現在的,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好手,這其中,雨隱樓佔兩個名額,鼎劍閣兩個,雲山派一個,風滿樓一個,還有一個是江湖人稱“清風魅影”的風安然,最後,也是此次大賽最引人注目的——吳欽林。

吳欽林之前在江湖上可謂名不見經傳,可是在此次比武大會上卻表現出了驚人的實力,一路過關斬將,戰無不勝,其武功招數飄忽不定,出手角度刁鑽,且輕功極好,一場比賽下來,對手往往連他的衣角都沒碰到,就被制住了,不過這次他能進入總決賽,還是讓衆人跌破了一地眼鏡。總之,吳欽林就是此次賽事最大的一匹黑馬。

雨隱樓如今更是名聲鵲起,畢竟連鼎劍閣也只佔有兩個名額,而雨隱樓在江湖上現世不久便能在名額上超過鼎劍閣,尤其是樓主夜無塵,似乎每場都並未盡全力,便輕鬆取勝,這無不讓人在意外的同時,也對這個江湖新貴開始重視起來。

相比而言,凌霄山莊雖然並未派任何人出賽,但是我當初在擂臺上露的那一手,從側面反映了凌霄山莊的實力,而我們的主動出讓,無疑是對全江湖宣告:“我們根本就不屑於那個位置,因為凌霄山莊本身實力已經足夠強,錦上添花這種事要不要都無所謂。”

這次對戰設置是根據大賽組委會(主要由各派掌門組成)對選手綜合評定,避免強者直接對戰,因此決賽第一輪沒有懸念地結束,實力稍弱的四名選手率先出局。

稍作休息後,下午準決賽繼續進行,由夜無塵對吳欽林,風安然對蕭成——這個蕭成就是此屆鼎劍閣主。

比賽先在風安然和蕭成那組展開。風安然被稱為“清風魅影”,顯見其輕功十分厲害,可是隻憑輕功是絕不可能在江湖上獲得如此聲名的,據說他的劍法修為絲毫不下輕功,另外,暗器手法高明,讓人防不勝防,不過,此人也是個君子,在正面對決中從不使用暗器傷人。

比賽從一開始就呈現白熱化狀態。兩人均是用劍,鬥得個旗鼓相當。無論如何,能當上鼎劍閣閣主——不管他是不是實際上的掌權者,蕭成都不太可能是庸手,他絕對有相當的實力。

根據我的情報,這個蕭成,只是鼎劍閣推到明面上來的人:就像鳳月教那樣,林晚是明面上的教主。自十年前那次事件後,似乎有過一段時間的混亂,但沒過幾個月就被平定下來,我猜測,鼎劍閣那時應該是鬧了什麼內訌,不過後來被某個人平定了,這個人不但收服了鼎劍閣,還帶領其更上一層樓,因為鼎劍閣表面上雖未見變化,實際上在暗地裡的實力變得越來越強了,那位掌權者似乎也有隱藏實力的意思。而且這個人我懷疑不是那個綁架我的神秘男子,不過二者之間應該關係匪淺,更離奇的是,無論我用什麼手段,都無法查出那兩人的出處,這也是我這麼多年一直沒有動鼎劍閣的原因:我不打沒把握的仗,一個隱藏在雲霧中的敵人,無疑是危險的。

這時,場中局勢有了新的變化,蕭成的攻勢突然凌厲起來,而風安然似乎不敵,被逼得節節後退。從我這個角度剛好能看到蕭成剛才不入流的小動作,嘴角的笑容裡不自覺夾雜了一絲嘲諷:蕭成見雙方僵持不下,且對方內力雄渾,若一直這麼拖下去,則自己會輸是遲早的事,因此他趁大家不注意時,快速摸出一粒藥丸捏碎,讓其散發到空中。看來鼎劍閣又選了個好閣主啊,完全繼承併發揚了其閣內卑鄙無恥的作風。

最終,風安然還是以微小的差距輸掉了比賽。

待稍微清理了一下場地後,夜無塵和吳欽林相繼跳上擂臺。經歷了剛才那場驚心動魄的比試,相信底下的人對於下一場比賽都很期待,畢竟是經過多輪淘汰賽角逐出來的精英,實力不會差到哪裡去才對。

臺上。待宣佈比試開始的鑼聲響起後,兩個人仍舊站著,大眼瞪小眼,誰都沒有動,似乎是在比耐性。

半柱香過後。夜無塵突然移開了目光,對吳欽林一抱拳:“在下認輸,承讓。”然後在衆人驚訝的目光中,飛身下擂,回到雨隱樓所在區域。

半決賽下半場就這樣莫名其妙地結束了,接下來是決賽,為了讓選手能夠調息好,以最佳狀態進行比試,決賽定在兩天後舉行。

宣明九年八月二十八日,這個日子必將載入江湖紀事,因為就在今天,第一任武林盟主將被最終確認,也就意味著,終於有一個人能名正言順地,一統武林。

分擂已經全部撤銷,此時整個決賽擂臺被人群圍得水泄不通,甚至有人已經在設局買大小。而此時臺上的氣壓非常低,與下面的熱鬧格格不入,吳欽林和蕭成兩人正緊張地對視,似乎有火花在兩人中間閃爍,看那樣子,等下開賽鑼聲響起後,這兩人八成會立刻跳過去和對方拼命。

不遠處的高樓上,我悠閒地側躺在榻上,絲毫也不擔心底下的情況。對於場中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我沒有絲毫反應地繼續躺著,甚至乾脆還翻了個身,兩臂枕在後腦勺下,開始閉目養神。感應到旁邊的雲知月似乎往我這邊瞄了好幾眼,然後,終於忍不住開口了——雖然還是用那種冰山表情,不過微微上揚的語氣讓我聽出他的不爽:“你到底在想什麼,這麼辛苦舉辦了武林大會,結果無塵棄權,若是武林盟主的頭銜讓那個蕭成弄去了,這次我們就是為他人做嫁衣了!”

“連無塵都知道了,知月,難道你還沒發現嗎?看來你的觀察力有待提高啊!”我眼皮都沒擡,繼續閉目假寐:“一切都在我的計劃範圍內。”

“哦——”突然觀衆群中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歡呼聲,接著傳出什麼重物落地的悶響,我這才睜開眼,起身對猶在思考的雲知月說:“看樣子已經有了結果,你先在這待著,是時候該我出面了。”

從樓上往下一看,只見擂臺上只剩下一個人,另外一個遠遠地躺在擂臺下,人群自動讓了個空地出來,讓他躺在那裡的身形顯得異常可笑。

飛身跳上擂臺,我笑著對臺下的人說:“這次的比武大賽,到剛才為止就全部結束了,按照先前定好的規矩,這場比賽的冠軍,就是這屆武林盟主。”說到這裡,我轉過頭:“恭喜你了,吳兄!”

吳欽林點點頭,沒有說話,維持著一副面癱酷哥的形象。

“那麼,接下來進行加冕儀式。”我揮揮手,示意人下去佈置。

“等等,”這時,那些世家大佬中又有人開始不安分了:“凌莊主,你看這——”

“怎麼,難道你們想反悔?”我似笑非笑:“你們當初可都是當著在場這麼多英雄豪傑的面,同意了這個提議,若是現在反悔,不僅有損信譽,還會為天下人所恥笑,你們可要考慮清楚了。”

“這個——”還是有人想反駁,可是我眼睛一眯,語氣不覺冷了下來:“我凌霄山莊絕不會做如此出爾反爾的事,此事就這麼定了,若有誰不服想生事,凌霄山莊隨時奉陪。”

武林大會已經告一段落,那次,在我強硬的態度下,吳欽林最終順利當上了武林盟主,暫時留住凌霄山莊,等盟主府建好後再搬至住處。

生活似乎恢復了平靜,在我的整頓下,凌霄山莊的保全系統日趨完善,現在已經幾乎沒有礙事的“蒼蠅”能飛的進來了。就是有一點讓我比較頭痛——

“小辰辰——呀啊啊——原來你在這裡!”一句讓人聽了很囧的吼聲,突然響徹再雲霄小築上空。幸好此處在我的安排下,都是從“風滿樓”(實際上是鳳月教)帶來的人在護衛,平時沒有什麼下人走動,不然被大家聽見我一個當家的,竟然被別人如此稱呼,那我以後在凌霄山莊還有威信可言嗎?

唉——這算不算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呢?我十分無奈地想到,一邊敏捷地閃開來人的狼撲,順便回了一記勾拳。

沒錯,鳳月教中如此不正經的傢伙,除了商流景以外,不作第二人想。

策劃這次的武林大會,我的主要目的除了重塑凌霄山莊的形象,以及把雨隱樓推出去幫忙外,還有就是要奪取武林盟主的寶座。

凌霄山莊不適合直接參與競爭,因為就算贏了,也會落人話柄。若是找一個看似毫無相關的人來當盟主,再由凌霄山莊發話支持,這樣不僅能塑造凌霄山莊大公無私的“第一世家”形象,還能安插一步暗棋——這個暗棋,我選擇了商流景。

作為我的四大心腹之一,商流景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他不僅善於交際,更是我手下中武功最高強的一位,絕對有那個能力在比賽中取勝。還有一點,“武林盟主”是我計劃中一個重要的環節,必須找絕對可信的人擔任,而我其他三個屬下,都分別當了樓主,事務繁忙,根本抽不出時間。想來想去,也只有商流景了。

這次我並沒有事先講出我的計劃,而是對手下單獨下的指令,這也是一次鍛鍊他們的機會,看他們能不能從一些蛛絲馬跡上領悟我的用意。他們四人雖然能幹,但畢竟年輕,還需要多多積累經驗。

商流景接到我的指令後,易容化名來參賽,最開始甚至把我也瞞過去了,不過我並不擔心他沒來,因為他平時雖然一副不正經的樣子,卻從沒耽誤過辦正事。後來,夜無塵在半決賽中終於看出了端倪,轉念一想,便立即明白了我的意思,於是選擇主動棄權。由於沒和吳欽林近距離接觸過,雲知月是最後一個反應過來的。

對於“吳欽林”這個化名,商流景解釋的時候用的是洋洋得意的語氣:“‘林’者,同‘凌’也,‘吳欽林’這三個字要解釋的話就是‘吾欽佩凌北辰’,怎麼樣,是不是很有創意?”結果此話一出,夜無塵眉頭大皺,雲知月猛放冷氣,而我則是忍無可忍地把商流景從窗戶丟了出去。

總之,現在除了商流景這傢伙以外,一切都很正常,我也終於可以放鬆一下神經,放自己一個短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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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臨天下(風嵐紀事)》 故人

辛苦了這麼久,現在一切都步入正軌,我終於可以給自己放個假了。

對於這個難得的假期,我選擇出門遊玩。當然,這其中一個重要原因,是為了避開府裡某個雖已成年,卻總愛惹是生非,惟恐天下不亂的人——我可沒興趣當保姆,商流景的問題就讓雲知月去頭痛吧!

想好就做,府裡的事情我仍就託付給文若雨,畢竟當權這麼久,突然把權利移交,心裡總會有些不舒服,這麼做也是讓她放心:不管當家的是誰,她文若雨在凌霄山莊的地位都不會動搖。

雨隱樓在江湖上嶄露頭角,事務繁多,夜無塵此時正分身乏術,不過事態進展良好,沒什麼好擔心的。

本來是想將月明樓暫時交由林晚打理,讓雲知月留在府裡的,但是雲知月那傢伙推說月明樓要新收一批弟子,有很多事情要安排,到時候林晚還要兼顧雪晴樓的運營,肯定忙不過來——就這樣,雲知月溜回鳳月教去了。

這樣一來,就剩商流景這傢伙沒人看著,無聊的他絕對會跟在我後面,這可不是什麼好消息,若是這一路他跟去了,“驚心動魄”一定少不了,到時候我整個假期都要收拾爛攤子,肯定比工作還累人,所以,我要他留在凌霄山莊負責聯絡。但是,在我的再三勸說下,商流景都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沒辦法,最後我笑得異常燦爛:“我說阿景吶,你想跟就儘管跟來吧,我、保、證、這個過程會讓你愉快得終、生、難、忘。”我一字一頓,特意在“愉快”兩個字上加了重音,說的時候還一隻手抓著劍柄,另一隻手狀似無意地放在腰間——那裡放著我最新研究出來還沒試驗過的藥。

商流景不自覺打了個抖,立馬跳離三丈遠,神情委屈地看著我,見我不為所動,終於收起了那可笑的表情,聳聳肩,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油腔滑調:“小辰辰竟然如此無情,沒辦法了,我就待在這裡吧!”搞定了商流景,當天晚上我打包了行李,第二天一早就閃得無影無蹤。

走在大街上,心情前所未有的放鬆——有多少年沒有這種純粹的感覺了?我也記不清了,好像從來到這個世界起,就一直這麼躲避著,算計著,也努力著。

有時候也在想,我到底是為什麼要走這條路呢?一開始只是想活下去,不甘心自己的命運就這樣被別人捏在手裡:我想掌握自己的命運,想對所有的不公平說“不”!而現在,我已經習慣去這麼做了,因為有太多我所關心的人都被捲進來,既然無法逃避,那麼我可以嘗試著去享受這種樂趣——我已經擁有足夠的資本,不需要再像老鼠一樣,在夾縫中求生存,因為我手中握有的權利,讓我能夠有更多的選擇。

我停下腳步,無意識的看著那高遠晴空。今天的天空,很藍呢。

心裡掠過一絲異樣的感覺,身體自己行動起來,迅速跑動,漸漸遠離了鬧市,來到一個僻靜的小巷。

一種熟悉到陌生的氣息撲面而來,我的心在喜悅地叫囂,淚水卻又在不知不覺間涌出眼眶,嘴角勾出最純粹的笑弧,用熟稔的語氣開口:“你來了。”

“我來了。北辰,好久不見。”清亮如雪的聲線響起,冷冽中卻透露出絲絲暖意,我快速跑過轉角,迎頭撞進一人懷裡。

我笑得愈發開心,淚水也流得愈發猛烈,死死抓住他的衣角,生怕他像上次那樣突然消失不見。

還是那種清透如晨露的味道,希望的味道,能讓我安心的味道。終於觸碰到本體,這次我沒有思考就喊出了他的名字:“穆弈哥哥。”

千峰雲起,驟雨一霎兒價。更遠樹斜陽,風景怎生圖畫!青旗賣酒,山那畔、別有人家。只消山水光中,無事過這一夏。

午醉醒時,鬆窗竹戶,萬千瀟灑。野鳥飛來,又是一般閒暇。卻怪白鷗,覷著人、欲下未下。舊盟都在,新來莫是,別有說話?①.

延華國。

都城華夜城。

城郊十里外無崑山山頂。

坐在懸崖邊的草地上,隨意地伸展了四肢,並肩看夕陽西下。

體內“皓月”的脈動從下午起就一直沒有停歇,和“耀日”相互呼應間,靈氣源源不斷地再生。

只是這樣坐在他身邊,就像擁有了全世界一般,心裡有種難言的喜悅。就算彼此分隔兩地,卻命中註定要相遇:就像雙生的“耀日”和“皓月”,因為是彼此在這個世界上最親切的人,冥冥之中有某根細線連接了心靈,所以即便沒有血緣關係,我在見到他時,也會不自覺地叫出“哥哥”二字來。

嚴格的說,今天是我第一次見到真實的穆弈,十年前的那次只是“分神”。但是,總有一種相識已久的感覺,就像是上輩子的事,因為太過了解彼此,所以感覺這十年間也只是彈指一瞬,對方好似從未離開。

而且,我就是知道:如果有那麼一天,全世界都背叛了我,那時,穆弈會和我一起報復全世界——他是唯一一個我不需要設防的人。

不知道為什麼,見到他以後就想帶他來這裡,而不是酒館茶肆之類的地方——總覺得,那種充滿人間煙火的地方不適合他。

“為什麼,現在才出現?”我轉過頭,夕陽火紅的光映照在他的面龐,模糊了那絕世的容顏,卻掩蓋不了周身飄逸如仙的氣質。

“對不起,有些事情要處理。”

低下頭,濃重的愧疚感涌上心頭:我隱約猜到,穆弈這些年之所以會杳無音信,肯定和那次分神有關。這就是在能力之外,強行運用高階術法的後果麼?竟然嚴重到要花去十年的時間來調理。萬幸的是,他又重新站到我面前,並且靈力比之從前更上一層樓,如今的我和他一比,仍是差了一大截。

“北辰,”感覺到我的失落,穆弈側過頭,忽然笑了,伸手揉亂了我的發,這個動作,消散了他身上絕世而獨立的飄渺感,讓我忽然就有了自信,可以站在與他相同的高度,並肩看這滄海桑田、世事變遷——這樣的認知讓我欣喜不已。

“這次我會留下。”

我楞了半天,好不容易才理解了他剛才的話,他說,他會留下,留在我身邊嗎?可是...“你要易容。”把他的手從我頭上拉下來,抓緊,我堅決地說。開玩笑,穆弈如果就這個樣子走在街上,一定會引起混亂的。

“易容?那是什麼”穆弈微偏著腦袋,皺眉疑惑地問。

“看,就像這樣。用靈力,先……再……然後……好了!怎麼樣,很吃驚吧?你應該從來沒有把靈力用在這種事情上吧……”我一邊說一邊示範,先解除易容,再一步步用靈力重新恢復易容狀態,頗有些得意地咧嘴,發現此時穆弈的表情已經可以用目瞪口呆來形容,然後穆弈先開口了,有些結結巴巴的:“北……北辰,原來你是女的啊!”

我把自誇的話硬生生收回,一副噎著的樣子:“搞半天你連我是男是女都不知道!”瞥見穆弈眼中一閃即逝的笑意,我心裡突然涌上了一種不好的預感:“你……”

穆弈終於忍不住輕笑出聲,見我死死盯著他,才稍微收斂了一點,開口解釋,語氣裡還帶有著不加掩飾的笑意:“一下午都待在一起,你還沒發現我一直是易容的嗎?那也難怪,因為“曜日”和“皓月”的特殊感應,我們眼中看到的,一直都是對方最真實的樣子,不會被易容所迷惑——不管相貌如何改變,靈魂的味道是不變的。看到你剛才一本正經的樣子,我忍不住就想逗逗,沒想到你這麼給面子……呵呵!”

……被打敗了。

抹了把頭上的冷汗,我的心在滴血:我要收回最開始的評價!終於看清楚了,這傢伙根本不是神仙,而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腹黑!還是頂級的那種!就我那點道行,和他一比,不知道低了多少個段數!怎麼會這樣?還我一個神仙哥哥……最可惡的是我自己,被耍了不僅沒有任何惱怨,竟然還覺得他腹黑的樣子很有型!教裡四個寶,都不是省油的燈,再加上一個極品腹黑……

可以預見我以後的生活,必定是水深火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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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臨天下(風嵐紀事)》 死士

“很少有機會來逛街吶,弈?”

昨天后來我們還是回城了,在風滿樓旗下客棧的專用套房湊合了一晚上,第二天,我們重新踏上華夜城的街道,漫無目的地閒逛。

“嗯,像這樣混在人群中,如此貼近市井生活,我以前從來沒有過。”穆弈很是贊同地點頭,有些好奇地往左右看了看。

我微低下頭,有些感慨,嘴角不自覺勾出了溫柔的弧度:無論經歷過什麼,也無論有多麼早熟,他始終只是個十八歲的少年,偶爾也會像這樣,露出少年般純真的表情。

“咦?那是什麼?”穆弈的語氣突然微微上揚,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前方不遠處的十字路口旁,一群人圍成一個圈,對著圈內指指點點,很熱鬧的樣子。

這時旁邊來了一夥人,圍在那裡的人見了他們,都一鬨而散,站得遠遠地觀望。

我們這才看清,圈中央是一個披麻戴孝的年輕女孩,胸前掛著一張牌子,上書“賣身葬父”四個字,那女孩本來低著頭跪著,此刻看到有人靠近,便抬頭望向那夥人。

“喲,李媽媽,這次運氣不錯,撞上個如此水靈的。”一個長的五大三粗的漢子,咋咋呼呼地喊道。

“就是就是,恭喜李媽媽。”另外一個長的……怎麼說呢?應該是“比較抽象”的人也附和到。

領頭的是一箇中年女人,臉上塗了一層厚厚的粉,打扮得也很庸俗,應該就是那什麼“李媽媽”的了,那稱呼,那打扮,那神態,很容易讓人想到一種人——

“哈哈,這小妞我要了,阿三,給她五兩銀子。小妞,以後你就跟著你李媽媽,憑你的容貌,不出一年,李媽媽一定將你捧成醉花閣的頭牌!”那女人用很囂張的語氣開口,彷彿恩賜似的,叫人丟了五兩銀子給地上跪著的女孩。

見這陣勢,那個女孩有些發抖地往後縮了縮,不肯拿地上的錢。

“怎麼,你還嫌少?別給臉不要臉,今天你撞上我李媽媽,那是你運氣,要是別人,肯定一分不給,直接拖人!既然出來‘賣’,就別挑三揀四的,趕緊拿了錢跟我走!”李媽媽有些不耐地說到,同時示意她帶來的那幾個漢子圍住女孩,威脅之意明顯。

“求求你們放過我吧,我不想去那種地方……”女孩抖得更加厲害了,想往後退卻撞在一個漢子身上,好像就是剛才那個叫“阿三”的傢伙。

看不下去了。我眉頭緊皺:當初明霜最不願想起的,就是在妓院的日子,受她的影響,我對妓院這種地方可謂是深惡痛絕,可是我也知道,這種地方是不可能被禁止的,就算我有能力關了所有的妓院,但是這樣做只會促使那些人將皮肉交易轉向暗處,說不定到時連“夜總會”也出來了——無論身處哪個時代,文明走出了多遠,總有某些現象是不可避免的,就如光和影,有光的地方同時也有陰影。

不過這次既然恰好讓我遇上了,就不能不管這件事。

剛想出手,眼角突然掃到兩個身影,我頓住:想躲在一邊看熱鬧嗎?沒那麼容易!

收回了邁出的步子,一邊拉住穆弈的衣角,阻止他上前,一邊故作悠閒地彈了彈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我假裝就要離去。

那邊女孩已經被抓住了,李媽媽走到她身前,正要伸手教訓一下這個“不知好歹”的丫頭,正在這時,突然有人閃身而至,抓住了她的手,使勁一甩,李媽媽的身體便飛了出去,途中還順便撞到了幾個大漢。另外一人則拉過女孩,轉眼便退出了包圍圈。

“喂,那邊那位!說你吶,無雙公子!”一個清脆美妙的女聲響起,讓聽見的人如沐春風,不過這說話的內容就……

路人因為那句“無雙公子”已經開始騷動起來了,畢竟前段時間的武林大會,不僅涌現出雨隱樓、吳欽林等江湖新起之秀,更出乎意料的是,在病床上躺了十年的我,也曾表露出深不可測的武學修為,因此“無雙公子凌北辰”這七個字,在大會後以更快的速度傳遍了江湖,凌霄山莊聲威大振,更甚從前。

我裝作沒聽見,拉著穆弈轉身想溜,畢竟在大街上,被人圍住當猴看不是什麼好事。

“哎!你別跑啊!”那聲音的主人見我們已經快步離去,似乎是有些急了,丟下同伴便追了上來:“凌公子,你跑慢點!”

要我跑慢點……才怪!

“我說溫女俠,你一路追著我們不放,到底有何貴幹啊?”跑到城郊一處荒僻的地方,見周圍沒什麼人了,我這才停下,無奈地轉身問道。

“你還好意思問?凌公子,剛才那種情況下,你不僅不出手,還能那麼悠閒地看著,你還有沒有良心?虧我當初還那麼佩服你,原來你是這種人——哼!”溫採琴一臉打抱不平,義正嚴詞地呵斥。

“北辰,好像很麻煩的吶。”穆弈從剛開始被我拉著跑就一直一言不發,此時終於開口,嘴裡說著麻煩,卻是一臉看好戲的樣子。

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我掏了掏耳朵,轉過臉沒什麼誠意地對溫採琴說:“我這不是看到溫女俠在場嗎?溫女俠古道熱腸,頗具俠義之風,讓在下自以為不如,所以就不自找沒趣了。事實證明,溫女俠一出馬,果然不同凡響,不僅救出了人,還教訓了一番作惡者,讓在下實在景仰的緊啊!”突然感覺穆弈似乎擡了擡手,我皺起眉頭,也捕捉到了細微的破空聲,不過我很快就放鬆下來,揚聲高喊:“你說是吧,風大俠?”

風安然從遠處飛身而來,帶著剛才的女孩一起降落在我們面前。我敢說他肯定沒有聽見我開頭的話,只聽見我最後彷彿徵求意見似的問句,此刻見我有些期待地看著他,便不自覺地點了點頭。

這人……怎麼一副憨憨的樣子?都不清楚別人說什麼就胡亂點頭了。

“噗通”一聲,嚇了我一跳,循聲看去,只見剛才那個女孩又跪到地上了。

“風大俠,你把她帶來幹嗎?”我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溫採琴也就算了,那邊那個真的是風安然嗎?武林大會時看上去挺機靈的,沒想到現在竟然這麼脫線。

“多謝公子搭救之恩。”女孩對著我就拜,我趕緊閃開:“喂喂喂,看清楚,我什麼都沒做,救你的是溫女俠和風大俠。”

“奴婢看得很清楚,公子本來準備出手,是看到站在不遠處的溫女俠和風大俠才停下來的,所以首先要感謝公子,如若不嫌棄,請公子收留奴婢!”女孩深深地俯身,結結實實給我磕了三個響頭——雖然被我避開了。

“凌公子,人家看上你了哦!趕快答應吧,很漂亮的小姑娘啊!”溫採琴走到我身邊,“悄悄”說到,聲音大得剛好讓在場五人全部聽得見。

我沒有反駁,因為我的心思在其他事情上:我一直微服出行,今天才是我到這華夜城的第二天,那女孩,出現得也太湊巧了點。

“說,你是誰?設計這個計劃接近我有什麼目的?”我收起了玩笑,用疏離的語氣對還跪著的女孩說。

“喂,凌北辰,你……”溫採琴有些不滿我的態度,本來想說些什麼,卻被穆弈伸手攔住了。

“公子,你說什麼?奴婢不明白……”地上的女孩仍然保持俯身的姿勢,只是抬起了頭,一臉迷茫無辜地看著我。

演技還不錯,不過……“夠了,再裝下去沒意思,你不說就算了,本來我也沒指望就這樣能知道答案。”一陣風吹過,我抓過一枚落葉,隨手打出。

風安然沒想到我突然就出手,根本來不及反應,那枚落葉裹挾著精純的內力向女孩迅速飛去,如果不避開,將會正中咽喉。

電光火石間,女孩迅速地在地上打了個滾,險險躲過了落葉,然後毫不停留地準備逃跑。

我還沒有動作,一粒石子已經準確地擊中了她的穴道,阻止了她逃跑的意圖。沒有管已經被此間變化驚呆的那兩人,我和穆弈走上去,正想好好盤問一番,卻發現她嘴角流出黑血,已經沒氣了。

逃跑不成,便自殺嗎……是誰?竟然派了死士來對付我?

出了這樣的事,我當然沒有那個心情再休假了,於是,我決定先回凌霄山莊看看。只是...

“凌公子,你是怎麼看出來的?”我無奈地和穆弈對視一眼:為什麼他們兩個也要跟來!

“沒什麼,是她的表現太奇怪了。當時我離得不算近,在那種緊急情況下,她為什麼還會注意我這邊?而且,剛才那個理由也太牽強了,她一心想留在我身邊,簡直就像算計好的。”是你們反應遲鈍好不好,我邊說邊在心裡腹誹:這麼明顯的陰謀,竟然還一副後知後覺的樣子,這兩人平時到底是怎麼混的啊,到現在居然都還很健康地活著,並且在江湖上有那麼高的名氣!

“凌公子……我們這樣去你家,不會不方便嗎?”看樣子還是風安然機靈一點,問出了我心中最想說的話。

不方便,非常的不方便!可是沒有拒絕的理由,所以我只好有些尷尬地說:“不,沒什麼,我歡迎還來不及呢。”

穆弈哥哥,你幫幫忙吧!我以眼神向穆弈求助。

你都已經那樣開口了,要我怎麼幫?穆弈有些黑線,很無奈地撇撇嘴。

我不是沒辦法才那樣說的嘛!不然我要用怎麼說啊?要是拒絕的話,就會顯得我們凌霄山莊小家子氣。

既然你要顧及家族,那麼我有什麼辦法,就這樣吧,到時候無視他們就好了。穆弈把頭轉向一邊,避開了我的視線。

我鬱悶得想撞牆,若不是顧忌還有兩外人在,我肯定會這麼做的,這都是啥事啊:好不容易甩開了麻煩,想輕鬆度個假,結果我出來時是一個人,回去變四個,尤其這其中還有兩個寶……看到一臉高興的溫採琴和風安然,我把頭偏向另外一邊,乾脆也來個眼不見為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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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臨天下(風嵐紀事)》 挑釁

宣明九年十月二十四日,立冬,諸事皆宜。

不知不覺間,距離我們回來已經過了十二天了。

在我的安排下,穆弈暫住醉紅軒——就是我隔壁;而本著離麻煩越遠越好的原則,風安然和溫採琴被“委屈”留在西頭的建築物裡——剛好和我的雲霄小築連成對角線。

這十二天裡商流景倒是收斂了不少,畢竟有外人在,為了不墮“武林盟主”的威名,他必須要裝出一副很有深度的樣子。這樣倒讓我省了不少心。不過有客人在,很多動作都不方便進行,最受限制的是消息的傳遞,畢竟風安然和溫採琴都不是泛泛之輩,要避開他們的耳目,還是頗費功夫。

早飯過後,我開始處理日常事務。這其中包括第四季度風滿樓的發展規劃,以及凌霄山莊下屬農莊、土地、人事調配等文件。我接手這些後,第一件事就是在管理模式上改用比較現代的手段,有點類似於單一制的領導模式,把勢力範圍劃分為幾個大區,由大區再分離出較小的區域,然後繼續分離,從中央到地方一級一級散佈,平時只有個大區的文件需要送到總部批閱,不過為了防止欺上瞞下現象,總部會對較低級的區域進行不定期抽查。這樣一來,不盡提高了效率,更減輕了我的工作量。不過這種模式上個月才在凌霄山莊施行,時間太短,工程量又過大,因此現在還未收穫明顯成效,直接結果就是,我面前現在堆了一桌子文件山。

仔細評估完規劃藍圖,我開始處理凌霄山莊的文件。

無聊的文件!這是我在看了三四本文件之後的想法,在我看來,寫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小事。

耐著性子批閱完手頭的那三四本,我的心裡煩躁無比,乾脆地停筆,站了起來:我打算出去走走,調整一下心情。

習慣性地走到碧波亭,剛在椅子上坐下,茶還沒喝上兩口,溫採琴和風安然兩人便先後而至。

“凌公子好雅興!”溫採琴一臉興致勃勃地開口,轉頭看到一池將敗的荷花,有些奇怪地問:“為什麼還留著它們?”

“竹塢無塵水檻清,相思迢遞隔重城。秋陰不散霜飛晚,留得枯荷聽雨聲。①.”我隨口敷衍地說道。

“凌兄好文采!”風安然的聲音飄然而至,我有點頭大:一個就夠難應付的了,還來!可是我什麼時候,已經和他熟到可以稱兄道弟的地步了?

不過既然人家先開口了,我也不好拂他面子不是:“風兄謬讚了,剛才只不過一時興起,拙作而已,不足為外人道。”說完後我自己感覺無比怪異:等等,“風兄”兩個字的發音,很像……

“噗嗤”我忍不住笑出聲來:都是廣告惹得禍,上輩子生活在二十一世紀,廣告氾濫,尤其是看電視的時候,已經到了廣告中插播電視節目的地步了。在某些地方臺在非黃金時段,還總是重複放些很低俗的廣告,而那兩個字出現在有關某某整形醫院的廣告的頻率,似乎非常高。

“凌公子在想什麼呢,這麼高興?”溫採琴有些好奇地詢問。

這種事情自得其樂就好,我是絕對不會說的,解釋起來也尷尬:“沒什麼。對了,你們住的還習慣嗎?若有什麼招呼不周的地方,還請多多擔待。”趕緊轉移話題,順便隱晦地下個逐客令。

風安然和溫採琴正想說什麼,此時忽然又有腳步聲傳來。還未現身,靈覺已先探查出來的是什麼人,我的頭頓時更大了:不是吧,今天是什麼日子,怎麼他們一個兩個都趕在這時候排隊過來?

“不知盟主來找在下有何貴幹?”我暗地裡有些咬牙切齒,更多的是無奈,但是語調還能保持平靜。

“吳某此行,是想向凌莊主辭行的。”吳欽林——也就是商流景沉穩地說道,不過我總覺得這裡似乎有一些不情不願的味道:“盟主府前日就已修建完畢,正好趁著今天這個大吉的日子搬遷過去,這些日子多有叨擾,吳某在此謝過!”說著對我鞠了一躬。

“不敢當,不敢當。”我快速閃開:開玩笑,人家現在畢竟是“盟主”,既然凌霄山莊要力挺這個盟主,在禮數上還是要講究一些的,不然怎麼樹立起盟主的威信:“這是凌霄山莊的榮幸。盟主既然已經提出來了,在下也不好再強留,這便下去打點,請盟主稍後。”真是好消息啊,商流景這傢伙,一定不能讓他閒著,這回可以放心了,他搬出去之後肯定有的忙。

好不容易把才三人打發走,我鬆了口氣,準備回去繼續工作。走到書房門口,看著桌上仍然堆積如山的文件,突然就覺得前景暗淡——這……這麼多要我一個人看到什麼時候!

毫不猶豫地轉身,我快步向醉紅軒的方向拐去:穆弈啊穆弈,好兄弟是應該有難同當的吧?所以,從今天起,你逍遙的日子該結束了。

禁不住我的半哀求加半脅迫,穆弈很無奈地被我拖過來當免費勞工。不得不說,一加一的結果絕對要大於二,在兩個人馬力全開、互相配合、廢寢忘食的努力下,原本幾天的工作量,在第二天寅時左右全部完工。

直到此時,我和穆弈都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才剛剛放鬆了心神,就覺得疲憊感鋪天蓋地而來。

瞥見不遠處的軟塌,兩人眼睛一亮,勉強挪到了軟塌邊,動作一致往前一倒,感覺到錦被柔軟的觸感,誰也不願意再動一下。

醒來時天已大亮,不良的睡姿讓我渾身痠痛,起身活動了一下,頓時書房裡滿室關節劈啪作響的聲音。

“怎麼了?”轉頭看見穆弈已經坐在了書桌前,對著處理好的文件,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穆弈有些嚴肅地皺眉,視線膠著在那堆文件上。

聽他這麼一說,我也覺得有些不對,昨天處理得文件太多,以致於容易忽略某些事情,現在想想,好像有很多文件都透露出同一種訊息。

凌霄山莊下屬勢力最近都不太平:先是錦德鏢局被一群土匪突入,要知道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稍有常識的土匪都知道,要在道上混,凌霄山莊是絕對不能得罪的,因此這麼多年凌霄山莊旗下從來沒有發生過類似的事。可要說那群土匪是新手卻又不像,因為單純的新手不可能把錦德山莊逼到那種地步,閉門死守不說,最後還是援兵趕到才擊退了入侵者。

接著是沁德農莊。山腰上的水庫潰壩,已接近成熟的水稻一夕之間被衝得一點不剩。

然後是蘭德牧場。在牛群和羊群中突然爆發了大規模疫病,最後雖然經過全力補救,控制了情況,可是結算下來還是損失慘重。而且這次牲畜的發病狀況非常特殊,總的來說,很像蒼狼國的病毒品種,不過史上沒有記載那種病毒會在延華境內衍生。

這些是比較大的事件,自我接任以後,在凌霄山莊下屬勢力範圍內,諸如此類的案件也頻繁發生,非常奇怪,就像是有誰在幕後操縱似的,想讓人不懷疑都難。

會不會是有什麼人在刻意針對我?

這些日子風滿樓的情況也不樂觀,競爭者多了很多,到處都是搶生意的,在商品買賣上故意壓價,造成惡性競爭,讓樓裡上個季度的收入縮水不少。

再聯想到十幾天前的死士,我越發肯定這個結論:確實有人在不知好歹地挑釁。

既然有人用如此囂張的態度下了戰帖,不迎戰的話就太丟臉了。

和穆弈交換了一個眼神,他肯定地點頭,同時也問出了疑問:“對於這次的對手,你有什麼頭緒嗎?”

“對手具體是哪個人,已經沒有必要再細究了。能如此費盡心機對付我,不用猜肯定是與我,或者是凌霄山莊有利益衝突的人。放眼江湖,這樣的人還少嗎?凌霄山莊領頭了這麼多年,別人口頭沒說,暗地裡肯定早就有所不滿了,只是礙於凌家積威已久,他們一直不敢輕舉妄動而已。而現在,若是有什麼人開始起頭,那些人就不會安分了。”我取出了茶具,開始泡茶,一邊冷靜地分析道:“自從十年前,發現鼎劍閣的另一面後,明愫和文若雨就一直在有意無意地打壓他們,也因此這些年來,鼎劍閣和我們的摩擦越來越頻繁。這次的一系列事件,就算不是鼎劍閣做的,也絕對和他們脫不了關係。”把茶葉放進沸水裡,茶葉立刻隨著水上下起伏,我慢條斯理地用茶匙攪拌,滿意地看見茶葉已經身不由己地跟著我攪拌的方向翻滾:任你本事再高,主導權在我手裡的話,就只有我能決定你的一切!

把第一道茶毫不留情地倒掉,我繼續泡第二道茶:“這茶,第一道太過濃郁,反而掩蓋了茶本身的味道,而第三道又太過清淡,品之無味,只有第二道不濃不淡味道剛好,是為上品。”把泡好的茶倒了一杯遞給穆弈,我端起另外一杯:“我曾經說過,要麼就不出手,一出手一定要做到最好。因此這次我不但要贏,更要贏得漂亮,順便給那些蠢蠢欲動的人敲敲警鐘,趁早打消某些不切實際的念頭。”

穆弈見我如此,也一掃嚴肅,悠閒地開始品茶,一副對即將到來的對決毫無興趣的樣子。

我嘴角勾出一抹自信的笑容:這麼多年積累的實力,這次終於有機會拿出來試試刀了,希望對手不會讓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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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臨天下(風嵐紀事)》 迎戰

自從我接任凌霄山莊後,府裡的下人都採取輪流值班的制度,每人每天上班四個時辰——也就是八小時,若八小時內完成了分配的任務,剩下的時間便可以由自己支配,但是不能隨便出府。這樣的安排,不但提高了他們的工作效率,同時也有利於收買人心。

不過,也有弊處:閒下來的人沒事情做,就喜歡聚在一起聊天八卦。

“聽說今天溫姑娘又去找我們莊主了,你們說她是不是對莊主有意思?”這天下午,一群完成工作的丫鬟小廝又聚在一起,在花園裡開起了座談會,只是這次八卦的對象換成了我。

“我看沒譜,莊主雖然一直都對溫姑娘以禮相待,但是並沒有更進一步的舉動……”一個丫鬟有些疑惑地說。

“這你就不懂了吧,你那消息已經過時了,我知道最新情報哦!”一個小廝馬上插話,故作神秘地說:“今天上午莊主派人去請溫姑娘,兩人在碧波亭坐了一上午,聽說相談甚歡,其間莊主還親自為溫姑娘泡茶呢!”

“真的假的!聽說莊主的茶藝雖然已登峰造極,卻從來不泡給外人喝,這樣子是說,溫姑娘已經不算‘外人’了嗎?”前面發話的丫鬟不自覺地提高了聲調,有些不敢相信。

另外一個小廝興致勃勃地加入:“莊主年少有為,又長的英俊瀟灑,而那溫姑娘號稱‘江湖第一美女’,這兩人在一起,真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啊!”

“莊主才不是那種只注重皮相的人!”又一個丫鬟有些憤憤地說。

這話立馬贏得一衆丫鬟的附和:“就是就是,莊主絕不會被溫姑娘的美貌所迷惑!”

“嘿,你們一群小丫頭,怎麼會懂男人的心思呢?”小們廝笑得有些意味深長:“溫姑娘可不是一般女子,而且她不僅僅是相貌出衆,琴棋書畫更是樣樣精通,何況,她還是雲山派的首席大弟子。雲山派門人衆多,在江湖正道的地位僅次於凌霄山莊。我們莊主若是娶了溫姑娘,可是名利雙收的好事啊!”

座談會到最後變成了辯論大賽,而且很不巧,被我無意間從頭聽到了尾。

很無語地轉身悄悄離開,待走得遠了,我嘴角微抽,眼光掃過旁邊一直憋笑憋得很辛苦的穆弈:“想笑就笑吧,憋在心裡小心內傷。”

“噗嗤——呵呵呵呵……”

“喂喂喂,你還真笑啊,太不講義氣了吧?”

“不是你叫我笑的麼?呵呵……”看到我有些咬牙切齒的樣子,穆弈終於收斂了一些:“打算怎麼辦?你自己惹出來的流言?”

雖然有點丟臉,不過——“就這樣傳,我相信過不了幾天,凌霄山莊和雲山派要聯姻的消息就會傳遍整個延華國。”畢竟我和溫採琴都還算出名,討論名人的八卦,那些市井小民們樂此不疲:“到時候,怕是有些人要坐不住了。”用這一招引你們出來,省得我還要費心找。

深夜,一個影子偷偷摸摸地來到了凌霄山莊的後門,眼光謹慎地在四周轉了一圈,見沒有什麼異常,便輕輕拉開了門,閃身而出。

可是他還沒走幾步,便被人一棍子敲暈,拖走了。

“好幾年沒打掃了,還真有老鼠。”屋裡被夜明珠的光芒照得亮如白晝,我神色輕鬆地轉著手裡的高腳杯,就著亮光看著裡面酒紅色的液體——沒錯,這是葡萄酒,和這種琉璃杯一起,都是今年第四季度我準備推出去的主打商品。葡萄還是雨隱樓的人在任務時無意間發現的,風嵐大陸的居民還從沒吃過這種水果。經過鳳月教技術開發部的改良,已經能大規模種植,並且由我們壟斷了種植技術。說到技術開發部,名義上是隸屬於明月樓,實際上是由我親自執掌,前兩年才正式建部,裡面都是一些怪才,比如說鬼醫老頭以及他的一幫徒弟們,還有其他一些很有天分的技術狂人。我當時把二十一世紀學過的數學、物理、化學、生物等知識,以及基本的推導理論,還有一些辯證法原理以書面形式寫了下來,丟給他們後,自己便樂的清閒,當起了甩手掌櫃。那些知識都是比較淺顯的,畢竟我以前也沒有專門在這方面研究過,不過從這兩年的發展成果來看,我很滿意。

“那些藏在暗處的老鼠呢?不用管嗎?”穆弈學著我的樣子,晃了晃酒杯,把杯子湊到鼻尖下聞了聞,最後才輕抿一口,閉眼慢慢感受。

“就讓他們躲著好了。”我單手託著下巴,靠在桌子上,笑得很狡猾:“躲在暗處,眼光能看到的天空是很狹窄的,到時候把我想讓他們看到的東西移到他們的視線範圍內,你說他們會不會朝著我希望的方向想呢?”

既然已經正式開戰,首先要把內奸找出來。託文若雨的福,前幾年在府內肅清過一次,現在這府裡新進的老鼠修為還不夠,很容易就被發現了。把幾隻沉不住氣的揪出來,剩下的留著,沒事送點或真或假消息過去,也好混淆敵人的視聽。

這就是我防守的第一步——放流言、抓內奸,對外擾敵,對內肅清,先保好凌霄山莊。

接下來是第二步——商戰。

對於正面競爭的競爭者,風滿樓照單全收,我對風滿樓這點自信絕對有。比較麻煩的是那些惡性競爭者。

商家競爭最忌諱互相壓價,這種形式的價格戰,就算贏了,也是慘勝,對自身損失極大。明愫顯然也明白這一點,所以並沒有跟著降價,但是這也導致了風滿樓的交易量直線下降,業績下滑。

到底要怎麼樣才能挽回這種局面呢?

我有些後悔自己以前怎麼沒去學經濟,搞得現在有些捉襟見肘。而穆弈也不擅長這個,沒辦法,我只好把凌霄山莊這邊的事情交給穆弈,自己動身前往風滿樓,和明愫一起秘密召集屬下開會討論。

既然不能降價,那麼只有在產品和售後服務上做文章了。圍繞這個原則,最後敲定了三點政策:首先,開發特色產品,壟斷銷售,具體方面以本次新推的葡萄酒系列為切入點;其次,對於其他無法壟斷的產品,利用廣告效益,走名牌精品路線,樹立企業形象;最後,完善售後服務,擴大消費圈。

大政方針下來,訂立細節讓我一陣忙活,通告全國分店,再到具體實施,又花去不少時間,到最後形式穩定下來,已經快過年了。

已經有十年沒在凌霄山莊過年了,所以今年文若雨強烈要求我回莊,雖然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但我最終還是把商界的事情放下,回去陪文若雨。

新年過後,好像一切都番新了,包括江湖上傳得最熱的流言,也從“凌霄山莊和雲山派要聯姻”換成了“鼎劍閣是魔門妖道”。

一大清早,再次爬上了雲霄小築的房頂,坐在這個制高點上,我心情很好的在……嗑瓜子。

“你來了啊。”聽見熟悉的腳步聲,我頭也沒回,只是稍微移了一下,空出了地方:“坐。”

“想不到你這麼快就開始反擊了,我是該說你能幹呢,還是對方太弱?”穆弈倒也沒推拒,很爽快地坐下來,和我並排看著山下。

“過獎過獎,不過對方也不怎麼樣嘛。”我毫不謙虛地接受,趁機貶低一下對手,然後有些惡作劇地笑了:“先製造點鼎劍閣通敵的‘證據’,故意在衆人面前找出來,之後啓用‘雨隱樓下屬狗仔隊部’大肆宣揚一番,用流言殺人於無形啊——”

嘿嘿,雨隱樓“狗仔隊”出馬,就算你是大神也逃不脫被撂倒的命運!在我的多年□□下,那群可愛的孩子,已經將睜眼說瞎話的精髓領悟到了極致,如今個個都是能掰的主,楞是能把黑的給說成是白的,把死的說成活的。

我在這時偏過頭,剛好看到穆弈臉上來不及抹去的黑線,大致猜到了他的想法,我故意擺出一副小人得志般地笑容:“其實,我也不是那麼好欺負的吶……”所以你最好還是收斂點,再黑我的話,小心我回整你!

鼎劍閣一而再再而三地觸到我的逆鱗,這回正好拿它開刀,聲勢再弄大點,絕對要徹底搞臭它!最好是把那破地方一鍋端了,畢竟身邊總有蚊子叮的感覺很不爽。

將視線延伸至天邊,在臉側陽光的照耀下,我不禁微眯了眼,很好地掩飾了眼中的凌厲:吶,我不管你是什麼人,躲在後面想害我的話,那就不要怪我先把你的觸手砍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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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臨天下(風嵐紀事)》 圍剿

宣明十年二月十一,繼武林大會後,武林迎來了新一輪的熱鬧,各大門派齊聚盟主府,只不過這次是為了共同商討該如何對付“魔門妖道鼎劍閣”的事宜。

沒錯,整個新年期間我都沒閒著,在我的算計下,利用雨影樓暗部製造了假消息,並通過狗仔隊全力宣揚,把這消息的傳播範圍無限擴大,然後知會了林晚,對外製造與鼎劍閣交好的假象。這一切都是迅速進行的,還沒給給對方反應過來,做出補救措施,江湖正道人士已經對“鼎劍閣是魔門妖道”這件事情深信不疑了。

當然,不要以為光是這樣就能扳倒鼎劍閣,要知道,鼎劍閣設立這麼多年,在江湖上的地位非同小可,各方面的裙帶關係盤根錯節,在正道有不少的勢力與其合作密切,因此僅僅憑藉留言,是絕對沒有辦法動搖其根本的。

關於這一點,我看得很明白,但是這並不能削減我剷除鼎劍閣的決心。在二十一世紀的,有一句很經典的話,從根本上點明瞭合作的基礎: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一切裙帶關係維繫的基礎就是利益,那麼,如果我把這種利益鏈破壞掉呢——結果顯而易見,值得一提的是,有一群能幹的屬下,我的確省了不少心。

趁人病,要人命,現在正是翻舊賬的時候,不趁這個機會滅了鼎劍閣,更待何時?

商流景搬出去的這幾個月,一直都在忙著拉關係,這人平時看上去雖然有些胡鬧,但在正事上卻毫不含糊。不過三個月的時間,“武林盟主吳欽林”這個名號,已經在江湖上得到了廣泛認可。這次就是經過他的牽線,聯合了江湖幾大門派共同發佈了集會消息。

除了鼎劍閣,上次武林大會的參賽陣容全數到場。以凌霄山莊的地位,我的位置在客位左首第一,對面的是雲山派掌門,會客大廳坐滿了各大門派代表,連不怎麼過問江湖恩怨的秋楓世家也到了。

“在座的各位武林同道,相信大家對此次集會的內容已經有所耳聞,鼎劍閣勾結魔門的事情證據確鑿。”吳欽林坐在主位上,用一種沉重的語氣向會議廳裡的各方代表說道:“鼎劍閣行事一向是亦正亦邪,但是這些年來有明顯向邪道發展的趨勢。幾個月前,相信各位都看到了,鼎劍閣在武林大會上表現得咄咄逼人,其野心昭然若揭,幸好有凌莊主從中調度,才控制了局面。而在那之後,鼎劍閣並沒有收斂,反而變本加厲起來。他們把第一個目標對準了凌霄山莊,在派出死士暗算凌莊主失敗後,又轉向江湖其他與其意見相左的同仁,採用的方法也卑鄙至極——不到一個月,不少江湖上德高望重的老前輩被暗殺,而現場留下的線索都指向了鼎劍閣。諸如此類的事件頻繁發生,尤其是針對正道上有實力的門派,關於這一點,在座的各位應該都深有體會。而就在半個月前,曉情門的人更是親眼看到鼎劍閣主與鳳月教主林晚接頭,似乎是有所圖謀。種種跡象表明:鼎劍閣已經徹底淪喪成魔門妖道,為我們正道所不容。”

這個商流景,口才真是越來越好了,這段話的火候把握的恰到好處,不僅把鼎劍閣踩得一無是處,一句“針對的是正道上有實力的門派,在座的各位深有體會”又對在座的各大勢力不著痕跡地吹捧了一番,更難得的是,整段話的分析過程中,通過語氣、神態等搭配,顯得非常客觀,就像在說:此事本和我無關,只是因為我的正義感,讓我無法容忍他們如此行事,所以這次我算是義工,幹虧本買賣卻沒有絲毫埋怨。

為了對付鼎劍閣,這些天我可謂是不遺餘力啊,打著鼎劍閣的名義,把江湖正道上所有稍有地位的勢力都得罪了個遍,果然,經過這一番煽動,底下那些吃了虧的人都開始叫囂起來了。

“盟主說的沒錯,鼎劍閣是該收拾了!”曉情門的代表附和,這也難怪,曉情門就是以買賣消息為生,和鼎劍閣一向有生意上的衝突,況且這次因為看到“鼎劍閣主與魔教教主秘密接頭”,折損了幾個好手,他們心裡要沒火才怪。

“魔門對蒼生危害甚大,能剷除一個是一個,趁現在鼎劍閣與鳳月教還沒有正式聯手,我們必須馬上採取行動。”喂喂喂,這話我可不愛聽,什麼“魔門危害蒼生”!人家只是行事隨意,不喜歡照著條條辦事而已,比你們這些自詡為“正道之人”,實際上卻是一群虛偽到骨子裡的傢伙不知道要可愛多少。

“沒錯,我們必須要趕緊了,萬一真的扯上鳳月教,要滅鼎劍閣就沒那麼簡單了。”這位大俠,還是你有見識,知道鳳月教不好惹。

“話是這麼說,可是具體應該怎麼辦呢?”看吧看吧,一群笨蛋,現在才想起這個問題啊。

這時一直沒有開口的秋楓世家的代表開口了:“凌莊主,不知你們凌霄山莊對此事有何看法?”

我說這位公子,熱鬧還沒看夠,你怎麼就扯上我了呢?

大廳一時安靜下來,由於從剛才起,我就一直在冷眼旁觀,衆人一時猜不到我的想法,現在既然有人問了,他們都想聽聽凌霄山莊對此事的態度。

什麼態度?當然是支持啦!我費勁心思陷害鼎劍閣,不就是為了這個目的的嘛:“我認為應該大家團結起來,由各大勢力抽調人手,組成聯合團,集中力量速戰速決。”絕對不能讓躲在幕後的什麼人有喘息的機會。

此話一出,剛才還叫囂得厲害的幾個門派都突然低調了,我暗自好笑:這群傢伙,只知道亂喊亂叫,一叫他們出力,一個個跑得比兔子還快。好在我對此事早有預料,已經想好了應對之法:“為了公平起見,這次清剿行動的最終收穫,按照各大勢力出力的實際情況,折算成比例分配。也就是說,出力越多,所佔比例就越高,最後分配到的東西也就越多。”鼎劍閣好歹也混了幾百年了,倉庫裡的東西折算成銀兩的話可是一筆不小的數目,我看你們還不動心?

“如此甚好。”各大代表紛紛點頭表示同意,看他們那躍躍欲試的樣子,我在心裡偷笑:這下打手都有了,不用暴露我自己的實力了。

“凌莊主此計的確很好,只是不知這聯合團,應該交給誰來領導?”我總算開始正視這位秋楓世家的代表了:在如此混亂的場合下,沒有被周圍的環境影響,還能保持冷靜思考,而且很敏感地抓住了事情的關鍵,此人絕對是個人才。腦海裡回想了一下有關情報,這次秋楓世家的代表,好像是他們的少主,叫沈……什麼來著?

交給誰來領導?這是個問題。本來我是想讓商流景領導的,畢竟人家是武林盟主,帶領正道同盟作戰名正言順。可是商流景畢竟上臺時間不長,而且年紀不大,就算積累了一定威望,卻還沒有達到能擔當此次重任的程度。夜無塵就更不用說了,畢竟是新起之秀,難以服衆。本來以凌霄山莊的威望,是完全滿足要求的,但是凌霄山莊除了我就只有文若雨能管事,文若雨一介女流,別人不買賬也是有的,而我——也是那個問題,不僅年紀尚小,還“昏迷”了十年之久,就算硬接下這個差事,表面上還好說,暗地裡陽奉陰違的事情絕對少不了……

想了半天,終於讓我找到了一個比較折中的辦法,但是我並沒有直接說出來,而是反問:“不知秋楓世家的代表有何高見?”是不是真人才,就讓我來驗證一下吧!

“承蒙凌莊主高看,在下就斗膽說出自己的看法了,失禮之處還請衆位見諒。”秋楓世家的代表先是面向衆人微微施了一禮,等大廳再次安靜下來,才再度開口:“既然是肅清,理應由吳盟主全權領導,但吳盟主年紀尚輕,也許會經驗不足,為了保證此次行動的最終勝利,也為了讓大家都放心,我建議,這個領導團隊,除了吳盟主之外,再由十大主要勢力各自選派一名代表,協助指揮作戰,共同決策。”不錯不錯,和我的想法剛好不謀而合,而且態度不僅保持了謙遜有禮,還能不卑不亢,是個難得的將才,能力應該和雲知月他們不相上下。看樣子秋楓世家這一代,出了不得了的人物了吶。

在經過又一輪的討論下,會議終於確定了具體的方案:決定在此次行動中採取一人領導,十人監督輔佐的辦法,進攻最難攻克、同時也是油水最多的鼎劍閣總舵,順便把比例換算的具體評估方法也敲定了;至於各地分舵,由附近的門派聯合圍剿。總之,圍剿鼎劍閣的行動,在我的推波助瀾下,已經被正式敲定。

為了防止消息走漏,讓鼎劍閣有所準備,這次的會議從發佈召集請帖到最終結束,全部都是秘密進行,對外打著“為盟主慶生”的旗號掩人耳目,但是如此多世家大佬的集中出現,再結合這幾個月來的江湖傳言,有心人難免會猜出幾分。

一散會,大家就各自回去挑選人馬,不到三天的時間便集結完畢,避免日長夢多。

宣明十年二月十四日深夜,鼎劍閣總舵遭受突襲,戰鬥持續到第二天將近中午十分才基本結束,鼎劍閣被夷為平地。同樣的事情在延華各地鼎劍閣分舵上演,大大小小的戰鬥不到兩天內全部完成,除了少數餘孽遁逃,其餘均被肅清或俘虜,一時之間,江湖上血雨腥風,鼎劍閣被除名,而江湖正道其餘各大勢力的實力都有不同程度的提升,江湖勢力佈局重新洗牌:凌霄山莊仍然穩坐第一,第二的換成了秋楓世家,雲山派屈居第三。

暴風雨過去,江湖又開始平靜下來——如果忽略水底的暗涌的話,表面上看上去倒是一派和平的氣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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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臨天下(風嵐紀事)》 驚聞

這些天我的心情特別好,一口怨氣憋了十年,終於一朝得報,心情能不好嗎?

端了鼎劍閣的老窩後,我並沒有急著回凌霄山莊,而是決定跟著沈紹謙他們先在外面逛兩圈,反正山莊裡有穆弈,教裡還有云知月和林晚兩尊大佛,不怕鎮不住。

說到這個沈紹謙,就是秋楓世家的少主,很有趣的一個人。據說秋楓世家是存在了上千年的家族,論資歷比凌霄山莊更古老,行事一向低調,很少過問江湖的事情,看上去一副與世無爭的樣子,但是經過幾次朝代更替,秋楓世家卻始終屹立不倒,這一點,讓人頗為玩味吶。

經過這幾天和沈紹謙的接觸,我倒是有些明白秋楓世家處世之道了,那傢伙,平時也不多話,給人的存在感非常低,其實精明得很,說白了就是喜歡扮豬吃老虎,果然,一個如此古老的家族,絕對沒有表面上看的那麼單純。不過有一點我很肯定,就是秋楓世家是真的對江湖紛爭不感興趣,聽說若不是“鼎劍閣夜襲”,讓沈老太君驚嚇不已,差點見了祖宗,這一點恰好觸到了秋楓世家的逆鱗,我想他們是不會蹚這渾水的。

說到這裡我有點汗顏,忍不住在腹誹:我說小夜,你的屬下也該整活整活了,當初說好了對秋楓世家只要“騷擾騷擾”,可是你們騷擾也得看看對象嘛,人家活了那麼大歲數也不容易,你們怎麼可以那麼沒禮貌,嚇到老人家呢?

“鏗鏗”一陣琵琶聲突兀地響起,竟意外的動聽,我感興趣地挑眉:沒想到這斷河之上,也能聽見如此天籟,就是不知那演奏者是何許人也?

“看樣子凌公子也好奇起來了。”沈紹謙,別光說我,你自己還不是一副興致盎然的樣子?

我沒有即刻回答,等一曲奏完,才不緊不慢地說道:“餘音繞樑,讓人三日不知肉味,的確是天籟之音。”

“早就聽說無雙公子文武雙絕,不知在下今日是否有幸見識到公子的佳作呢?”清風迎面而來,波光反射在沈紹謙的臉上,奇異地呈現出一種如玉的光澤,表情恬淡而寧靜,我卻從中讀出了孤傲,他就站在那裡,周圍彷彿有一道無形的光幕,隔離了全世界。那一瞬間,我有些迷惑,喃喃開口:“缺月掛疏桐,漏斷人初靜,誰見幽人獨往來,飄渺孤鴻影。 驚起卻回頭,有恨無人省,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①.

“什麼?”沈紹謙沒聽清,轉過頭來,那道光幕突然消失,我也馬上回神,自知失態,表面上卻不動聲色地瞎掰:“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間關鶯語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難,冰泉冷澀弦凝絕,凝絕不通聲漸歇。銀瓶乍破水漿迸,鐵騎突出刀槍鳴,曲終收撥當心畫,四弦一聲如裂帛。”②.

琵琶聲復又響起,我的思緒有些混亂,還沒有分辨得出剛才沈紹謙眼裡閃過的那道光芒意味著什麼,便看到他皺起了眉頭,身體也微微晃動了一下,似乎有些站立不穩。

我一驚,這才發現自己的內力流轉有些凝滯,丹田處彷彿堵了什麼東西,只不過,我的內力修為源於靈力,影響還不算大,而沈紹謙則不同,所以他才會比我先發覺不對,想必他現在已經提不起氣來了吧!

到底是什麼時候?剛才並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啊,就是站在河邊,聽了兩首琵琶曲而已——等等,琵琶曲,兩首?難道是“音殺”?

音殺是江湖上一門很特殊的武學,通過使用樂器,將內力以特殊的方法灌注在音符裡,使之產生異常波動。這種武功就像遊戲裡的群攻技能,波及範圍廣,當然也可根據發動者的意志,控制傳播方向,單獨針對某些特定的人。只是音殺修煉方法困難,對使用者內力要求頗高,而且威力也不太理想,因此修煉的人很少,修煉方法也漸漸失傳,我不明白,只存在於歷史中的音殺怎麼會重現江湖,而且看樣子,那名使用者已經達到了大成境界,手法純熟而隱蔽,第一首隻是鋪墊,必須加上第二首才能起效。以音殺的威力,是不足以對我和沈紹謙這等修為的人造成威脅的,相信那人也明白這一點,所以這次針對我倆的不是直接攻擊,而是封住內力,若我沒猜錯,真正的殺招馬上就會出來了。

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我這一轉念之間,就從水裡衝出了無數人,二話不說就攻過來。

@#%¥&*…………我討厭打架!你一次來這麼多,真是#¥¥%*&!我在心裡破口大罵:不知道影響別人休假是要被驢踢的嗎?

想歸想,白眼在心裡翻翻就好,現在的形勢嚴峻,內力被封,雖然不嚴重,武功有大半使不出來,用靈力的話又太招搖,況且沒有肉盾頂著,準備時間不足,還是不要逞強。

在敵人的劍刺來的那一刻,我一邊拉起沈紹謙,用輕功閃避,一邊從懷裡掏出什麼往天上一扔——“嘭!”一記紫色的煙花如流星般綻放、隕落。同一時間,無數黑衣人不知從哪個角落裡冒了出來,幫我擋下了所有的攻擊。

“沈公子,你沒事吧?在下略通岐黃,不如讓我為沈公子你把把脈?”終於退到了安全的地方,我轉頭問旁邊的沈紹謙,怎麼說也是個人才,還是個我想拉攏的人才,要有個什麼好歹,我就虧大發了。

“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從命。”沈紹謙精神還算好,就是臉色顯得有些蒼白:“讓凌公子見笑了。”

仔細把了一會脈,發現他體內經絡堵得厲害,可能是剛才想強行衝破阻礙,經脈有些損傷,不過這點小事還難不到我。拿出兩枚小還丹,一枚遞給沈紹謙,另一枚自行服下:“沈公子請稍等,先服下此藥修復經脈,等在下稍作調息後在幫你打通受阻之處。”說完後自己原地坐下,開始調息起來。

我的內力本就由靈力所生,靈力無損,又有小還丹的幫助,自然恢復得快,不過片刻功夫,便又神采奕奕了。站起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幫沈紹謙打通經脈,這種封脈手法若自行衝破,會是難上加難,若由外人來解,卻是簡單得很,沒費什麼功夫就完成了。

看場中已經收拾的差不多,我對沈紹謙說道:“這裡就交給他們了,此地不宜久留,在下還有要事,就此別過,後會有期。”說完轉身便走,無心理會背後複雜的目光。

又在搞什麼鬼?剛把你的鼎劍閣端了,你就來這招,明知道這種程度的偷襲是無法成功的,可你還是這麼做了,可見這次的目的並不是要置我於死地,更像是警告。

@#¥%&*……我又開始在心裡破口大罵,該死的殺千刀的,一點都不讓我消停,要你囂張,姑奶奶我回去就開始謀劃,下次一定把你老窩端了!

回到凌霄山莊,卻沒看到文若雨,問穆弈,他說是拜訪孃家親戚去了。從沒聽文若雨說過孃家的事情,好像自從她嫁進凌家以來就再也沒回去過,具體情況我也沒問,不過能和凌霄山莊聯姻,想來也是個有名望的大家族。

一時好奇,想查查有關資料,結果令我大吃一驚:凌霄山莊裡竟然沒有任何文若雨嫁過來前的資料,而莊裡也沒有人知道文若雨的孃家究竟是什麼樣的。

心裡有種不詳的預感,仔細詢問了穆弈文若雨走時的情況。

據說三天前,文若雨接到了一封書信,她看了後二話不說就讓人收拾行裝,之後交待了一下府裡管家,又到醉紅軒知會了穆弈之後,當天便動身走了。前後神態並無異常,好像真的是要去拜訪親戚,因此穆弈也沒想那麼多。

不對不對,文若雨行事一向穩重,什麼事情能讓她如此匆忙,在當天就迫不及待地動身了?心裡的不安開始擴大,穆弈見狀,忙上來安慰道:“別想太多了,事情沒那麼複雜的...什麼人!”

一聲斷喝,把我嚇了一跳,這時,突然一隻飛鏢襲來,直擊我面門。下意識地伸手在空中劃了一個弧,消去了飛鏢的去勢,隔空定住——這種“天外來鏢”我可不敢隨便直接用手去接,誰知道上面有沒有毒。

“讓他跑了。”穆弈剛才從窗戶飛了出去,此時又回來了,無不遺憾地說:“那小子輕功絕頂,滑得跟條泥鰍似的,而且在中途事先設有好幾個陷阱,雖不能有實質傷害,卻也足夠阻我片刻了,看樣子他是早有準備。”

我想起兩天前斷河邊的事情,聯繫今天的事情,看樣子那次不僅是警告,還想引我回來,目的麼,大概就是這個了——

確認無毒後,我伸手拿起了飛鏢上綁的布條,上面的幾個血紅的字刺傷了我的眼睛:“欲救文若雨,初一酉時獨身至葬情。”

葬情——應該是葬情崖,斷河的發源處,位於望瀾城東北兩百里。而我,剛從望瀾城趕回來。

初一麼?也就是說我還有三天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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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臨天下(風嵐紀事)》 赴會

“那麼,這邊就拜託你了,穆弈哥哥。”看完紙條後,我思考了很久,終於決定照紙條所寫的去做。出了這種事情,就算我再怎麼強迫自己冷靜,此刻也絕不可能再待在這裡,什麼也不做了。

穆弈低著頭,讓我無從得知他此刻的表情,在我以為他不會說什麼的時候,他卻突然開口了:“北辰,在你心裡,我究竟算什麼?為什麼你不肯嘗試著依賴,哪怕只有一次?”

下一刻,整個房間便陷入了一種窒息般的沉默。我被“依賴”兩個字徹底震撼了,有一種茫然感從心底泛出,我的頭腦一片混亂,良久,才無意識地重複:“依賴?”

“是。表面上你拜託我幫你,但那只是一種信賴的表現,我只需要在後方幫你守著,而真正的危險的前線,只有你一個人在。就像這一次,明知此去危險重重,你卻準備又撇下所有人,獨自一人前往解決。”

穆弈抬頭,眼底清楚的映出一片澄澈的憂傷:“無論多麼自立、多麼運籌帷幄,是人總會有脆弱的時候,可是你卻把所有的脆弱都隱藏起來,假裝自己是一個無所不能的神。”

“北辰,”突然被擁進一個盈滿露水清香的懷抱,那一刻,所有的不安和茫然都迅速遠離,在這還微微泛著寒氣的春天,這個懷抱顯得如斯溫暖:“你可以向全世界宣告你的堅強,但不包括我——凌北辰應該擁有更加快樂的人生,不必始終孤獨地揹負所有的責任。”

“哎呀呀,讓人擔心了呢。”從驚愕中回神,我故意用輕鬆的語調開口:“弈,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感性啦?好了,時間緊迫,我也該去準備了。”迅速離開穆弈的懷抱,有些狼狽的轉身離去,走到門口的時候,頭也不回地,用極輕的聲音說道:“謝謝你,弈,但是已經這麼多年了,時間久到、我已經忘記自己其實身為女子的事實了。”所以我不會像其他女孩子那樣,習慣去依賴。

兩天後,戌時,望瀾城雨隱樓總舵內。

“無塵,這個是今年第二季度鳳月教各部發展規劃,由你轉交給相關人員。”找到了正在辦公的夜無塵,我不客氣地往桌上一坐,然後把一疊資料遞到他眼前。

夜無塵面無表情地掃了我一眼,接過資料稍微翻了翻,然後放在一邊,繼續辦公。

感覺到腦後一排黑線滑落:夜無塵吶夜無塵,雖然早就知道你性格淡漠,無論什麼事情都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可是對於我這麼大一個人,高調地坐在你辦公桌上的行為,你竟然也能如此輕易的無視掉,這一點……囂張得讓人忍不住想扁你。

忍耐,忍耐,他不是有意的。不去看夜無塵的樣子,我給自己做著心理建設,努力壓制此刻腦門上亂跳的青筋,半晌後,才終於平靜下來,開始交代正事:“我有事情要單獨行動,這一段時間可能顧不上這邊了,若是有什麼大事發生,而我又沒來得及趕回來,你們一切聽從穆弈安排。”

明天酉時之前,我要趕到葬情崖,去會一會那個神秘人。危險是一定會有的,我必須有兩手準備,萬一回不來,也不至於讓凌家和明家多年的基業毀於一旦。而夜無塵,是我唯一來得及找到的傳話人,畢竟雨隱樓總舵在望瀾城,剛好順路。

“穆弈……嗎?”夜無塵突然出聲,一向平穩的語氣裡夾雜了一絲說不清的情緒:“為什麼是他?”穆弈走進我們的圈子不過半年,你竟然如此放心把這些事情交給他,而不是我們這四個已跟隨你十年之久的人。

是啊,為什麼?我也說不清,也許是因為曜日和皓有著相同的脈動,總之——“我相信他。”看著夜無塵隨著我這句回答而變得有些彆扭的表情,我趕緊補充道:“當然,我也相信你們,可是你們都有固定的工作要做,而且你們在明面上的‘身份’,似乎都不適合接替這種統籌的工作——首先,目前不適合挑明雨隱樓與我的關係,這一點對於商流景也是一樣;至於林晚,他可是‘魔教教主’,更加不能暴露;雲知月的身份還好,可是,月明樓的新人培養正在關鍵時刻,他一個樓主,實在不適合在這個時候一心二用。而穆弈,無疑是最後的,也是最好的人選了。”

我解釋完後,夜無塵的臉色已經恢復了,不過看著這張面無表情的死人臉,我還是覺得剛才的他可愛一些:“我明白了。”

託穆弈的福,夜無塵似乎忽略了我如此交代的動機,這樣也好,因為如果他問起來,我都不知道要如何開口。

三月初一,晚上酉時。

準時來到了葬情崖上,已經有一個人等在那裡,背對著我而站,被夜色模糊了輪廓,我看不清他的樣子,但是卻讓我有種熟悉的感覺。

“你是誰?文若雨在哪?”在離他十步遠的地方站住,我問道。

“好久不見,”聽見這個聲音,我猛地瞪大眼睛,看著他轉過身,彷彿有一盆冰水將我渾身上下澆了個透。他愉悅地笑著:“見到我不用這麼吃驚吧,不過你這個表情還真是難得呢,凌莊主。”

“是你,難怪。”不過片刻,我便恢復了常態,其實沒什麼好吃驚的,當初若是能再仔細一點,很容易就能發現的:“怎麼他就派了你來嗎——風安然。”

“哦?你說‘派’?難道你認為,我背後還有人?”風安然不緊不慢地說,雖然很細微,不過我還是抓住了他語氣中的異樣,沒想到隨便問問,他背後竟然真的還有人,到底是誰,隱藏得如此之深?

想到黑暗中隨時有一個看不見的敵人在窺伺,我覺得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那種緊張感將我逼得異常煩躁。

“先是在武林大會上故意讓我看見自己被暗算的畫面,讓我產生類似‘同情’、‘惋惜’的情緒——即使只是稍縱即逝;然後,利用死士事件接近我,裝出一副老實憨厚的形象,其實那個死士只是棄子吧,只為製造一個機會,你很好的利用了這個機會,入住凌霄山莊,暗地裡收集情報——風安然,你好!好得很!”稍微聯繫了一下實際,我很容易就分析出了前因後果,都怪自己不夠謹慎,引狼入室還不自知。

“啪啪啪”一陣掌聲響起,風安然此刻哪裡還有以前那種老實憨厚的樣子:“不愧是凌莊主,這麼快就想通透了。”

“那麼可以告訴我,你入住的那幾個月,到底探聽到了什麼情報嗎?”說實話,對於此事我還是很在意的,看風安然的樣子,似乎也不准備在這方面瞞什麼。

“也沒什麼,就是知道了無雙公子其實是個責任心過重的笨蛋,把親人和朋友看得比自己重要,所以文若雨之流會是你的最大弱點;‘中毒昏迷十年’,不過是個幌子,其實你那十年清醒的很,雖然還不明白你具體做了什麼,不過以你的個性,想來不會什麼都沒做吧!而且,公子你似乎並不像表面上表現的淡然,說是放棄武林盟主的角逐,事實卻不是這樣的呢。還有——”風安然笑得怡然:“除了武功以外,公子你是不是還有別的傍身呢?”

“你什麼意思?”我警兆頓生,抬頭一看,明明很晴朗的夜空,卻連一顆星星都看不到①.可是眼前的光是怎麼回事?

我低頭,驚覺腳下有一個法陣正在旋轉,幽幽地發著光。我的第一反應是跳開,可是腳彷彿被黏在了地上似的,怎麼也邁不動步子。

“以前就有所懷疑了,直到前些天,公子你中了音殺之‘縛’,卻仍然可以使用輕功,我們才確定凌公子的體內除了內力以外還有別的。”風安然在法陣發光的時候就開始擡腳緩步離開,邊走邊解釋:“約在這裡是有原因的,”他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得意地笑著:“或許你自己都沒有發覺,在和陌生人接觸的時候,你會選擇的最近距離是十步——剛好就是你現在站的位置。恭喜你,你將被傳送到——哪裡呢?哦,抱歉,這個傳送法陣通向哪裡我也不知道,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進了那裡的人從此再也沒有在這個世界上出現過。”風安然頓了頓,然後用讓人恨得牙癢癢的語氣說道:“好好享受吧,在下就不打擾凌莊主的雅興了。”

冷眼看著風安然大笑著離去,腳下的法陣突然停了,下一秒,又爆發出一陣強光,然後我眼前一黑,再睜眼看時,已經到了另外一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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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臨天下(風嵐紀事)》 仰望

“那麼,這邊就拜託你了,穆弈哥哥。”看完紙條後,我思考了很久,終於決定照紙條所寫的去做。出了這種事情,就算我再怎麼強迫自己冷靜,此刻也絕不可能再待在這裡,什麼也不做了。

穆弈低著頭,讓我無從得知他此刻的表情,在我以為他不會說什麼的時候,他卻突然開口了:“北辰,在你心裡,我究竟算什麼?為什麼你不肯嘗試著依賴,哪怕只有一次?”

下一刻,整個房間便陷入了一種窒息般的沉默。我被“依賴”兩個字徹底震撼了,有一種茫然感從心底泛出,我的頭腦一片混亂,良久,才無意識地重複:“依賴?”

“是。表面上你拜託我幫你,但那只是一種信賴的表現,我只需要在後方幫你守著,而真正的危險的前線,只有你一個人在。就像這一次,明知此去危險重重,你卻準備又撇下所有人,獨自一人前往解決。”

穆弈抬頭,眼底清楚的映出一片澄澈的憂傷:“無論多麼自立、多麼運籌帷幄,是人總會有脆弱的時候,可是你卻把所有的脆弱都隱藏起來,假裝自己是一個無所不能的神。”

“北辰,”突然被擁進一個盈滿露水清香的懷抱,那一刻,所有的不安和茫然都迅速遠離,在這還微微泛著寒氣的春天,這個懷抱顯得如斯溫暖:“你可以向全世界宣告你的堅強,但不包括我——凌北辰應該擁有更加快樂的人生,不必始終孤獨地揹負所有的責任。”

“哎呀呀,讓人擔心了呢。”從驚愕中回神,我故意用輕鬆的語調開口:“弈,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感性啦?好了,時間緊迫,我也該去準備了。”迅速離開穆弈的懷抱,有些狼狽的轉身離去,走到門口的時候,頭也不回地,用極輕的聲音說道:“謝謝你,弈,但是已經這麼多年了,時間久到、我已經忘記自己其實身為女子的事實了。”所以我不會像其他女孩子那樣,習慣去依賴。

兩天後,戌時,望瀾城雨隱樓總舵內。

“無塵,這個是今年第二季度鳳月教各部發展規劃,由你轉交給相關人員。”找到了正在辦公的夜無塵,我不客氣地往桌上一坐,然後把一疊資料遞到他眼前。

夜無塵面無表情地掃了我一眼,接過資料稍微翻了翻,然後放在一邊,繼續辦公。

感覺到腦後一排黑線滑落:夜無塵吶夜無塵,雖然早就知道你性格淡漠,無論什麼事情都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可是對於我這麼大一個人,高調地坐在你辦公桌上的行為,你竟然也能如此輕易的無視掉,這一點……囂張得讓人忍不住想扁你。

忍耐,忍耐,他不是有意的。不去看夜無塵的樣子,我給自己做著心理建設,努力壓制此刻腦門上亂跳的青筋,半晌後,才終於平靜下來,開始交代正事:“我有事情要單獨行動,這一段時間可能顧不上這邊了,若是有什麼大事發生,而我又沒來得及趕回來,你們一切聽從穆弈安排。”

明天酉時之前,我要趕到葬情崖,去會一會那個神秘人。危險是一定會有的,我必須有兩手準備,萬一回不來,也不至於讓凌家和明家多年的基業毀於一旦。而夜無塵,是我唯一來得及找到的傳話人,畢竟雨隱樓總舵在望瀾城,剛好順路。

“穆弈……嗎?”夜無塵突然出聲,一向平穩的語氣裡夾雜了一絲說不清的情緒:“為什麼是他?”穆弈走進我們的圈子不過半年,你竟然如此放心把這些事情交給他,而不是我們這四個已跟隨你十年之久的人。

是啊,為什麼?我也說不清,也許是因為曜日和皓有著相同的脈動,總之——“我相信他。”看著夜無塵隨著我這句回答而變得有些彆扭的表情,我趕緊補充道:“當然,我也相信你們,可是你們都有固定的工作要做,而且你們在明面上的‘身份’,似乎都不適合接替這種統籌的工作——首先,目前不適合挑明雨隱樓與我的關係,這一點對於商流景也是一樣;至於林晚,他可是‘魔教教主’,更加不能暴露;雲知月的身份還好,可是,月明樓的新人培養正在關鍵時刻,他一個樓主,實在不適合在這個時候一心二用。而穆弈,無疑是最後的,也是最好的人選了。”

我解釋完後,夜無塵的臉色已經恢復了,不過看著這張面無表情的死人臉,我還是覺得剛才的他可愛一些:“我明白了。”

託穆弈的福,夜無塵似乎忽略了我如此交代的動機,這樣也好,因為如果他問起來,我都不知道要如何開口。

三月初一,晚上酉時。

準時來到了葬情崖上,已經有一個人等在那裡,背對著我而站,被夜色模糊了輪廓,我看不清他的樣子,但是卻讓我有種熟悉的感覺。

“你是誰?文若雨在哪?”在離他十步遠的地方站住,我問道。

“好久不見,”聽見這個聲音,我猛地瞪大眼睛,看著他轉過身,彷彿有一盆冰水將我渾身上下澆了個透。他愉悅地笑著:“見到我不用這麼吃驚吧,不過你這個表情還真是難得呢,凌莊主。”

“是你,難怪。”不過片刻,我便恢復了常態,其實沒什麼好吃驚的,當初若是能再仔細一點,很容易就能發現的:“怎麼他就派了你來嗎——風安然。”

“哦?你說‘派’?難道你認為,我背後還有人?”風安然不緊不慢地說,雖然很細微,不過我還是抓住了他語氣中的異樣,沒想到隨便問問,他背後竟然真的還有人,到底是誰,隱藏得如此之深?

想到黑暗中隨時有一個看不見的敵人在窺伺,我覺得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那種緊張感將我逼得異常煩躁。

“先是在武林大會上故意讓我看見自己被暗算的畫面,讓我產生類似‘同情’、‘惋惜’的情緒——即使只是稍縱即逝;然後,利用死士事件接近我,裝出一副老實憨厚的形象,其實那個死士只是棄子吧,只為製造一個機會,你很好的利用了這個機會,入住凌霄山莊,暗地裡收集情報——風安然,你好!好得很!”稍微聯繫了一下實際,我很容易就分析出了前因後果,都怪自己不夠謹慎,引狼入室還不自知。

“啪啪啪”一陣掌聲響起,風安然此刻哪裡還有以前那種老實憨厚的樣子:“不愧是凌莊主,這麼快就想通透了。”

“那麼可以告訴我,你入住的那幾個月,到底探聽到了什麼情報嗎?”說實話,對於此事我還是很在意的,看風安然的樣子,似乎也不准備在這方面瞞什麼。

“也沒什麼,就是知道了無雙公子其實是個責任心過重的笨蛋,把親人和朋友看得比自己重要,所以文若雨之流會是你的最大弱點;‘中毒昏迷十年’,不過是個幌子,其實你那十年清醒的很,雖然還不明白你具體做了什麼,不過以你的個性,想來不會什麼都沒做吧!而且,公子你似乎並不像表面上表現的淡然,說是放棄武林盟主的角逐,事實卻不是這樣的呢。還有——”風安然笑得怡然:“除了武功以外,公子你是不是還有別的傍身呢?”

“你什麼意思?”我警兆頓生,抬頭一看,明明很晴朗的夜空,卻連一顆星星都看不到①.可是眼前的光是怎麼回事?

我低頭,驚覺腳下有一個法陣正在旋轉,幽幽地發著光。我的第一反應是跳開,可是腳彷彿被黏在了地上似的,怎麼也邁不動步子。

“以前就有所懷疑了,直到前些天,公子你中了音殺之‘縛’,卻仍然可以使用輕功,我們才確定凌公子的體內除了內力以外還有別的。”風安然在法陣發光的時候就開始擡腳緩步離開,邊走邊解釋:“約在這裡是有原因的,”他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得意地笑著:“或許你自己都沒有發覺,在和陌生人接觸的時候,你會選擇的最近距離是十步——剛好就是你現在站的位置。恭喜你,你將被傳送到——哪裡呢?哦,抱歉,這個傳送法陣通向哪裡我也不知道,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進了那裡的人從此再也沒有在這個世界上出現過。”風安然頓了頓,然後用讓人恨得牙癢癢的語氣說道:“好好享受吧,在下就不打擾凌莊主的雅興了。”

冷眼看著風安然大笑著離去,腳下的法陣突然停了,下一秒,又爆發出一陣強光,然後我眼前一黑,再睜眼看時,已經到了另外一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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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臨天下(風嵐紀事)》 秘境(上)

黑。

這是我的第一感覺,可隨之我發現,這裡並不是完全的黑暗,而是黑暗中透著一點點幽藍。

以我的夜視能力,這種程度的黑暗並不影響我的觀察——這裡是一個類似於洞府的地方,四周都是密閉的空間,空氣中飄散著讓人很不舒服的味道,陳腐中夾雜著死一般的寂然,喚醒了人類埋藏在靈魂深處的恐懼。

既然是風安然費盡心思把我弄到這裡來的,那麼這個地方一定不止表面看上去那麼簡單。機關?陷阱?還是別的?

不管怎麼樣,還是先想辦法出去的好。

打定主意後,我靜下心來,仔細尋找出路。

這個洞府四壁都是以黑色的玄冥石打造,柔韌性很好,若想強行以武力破開一條路是不可能的,因為在成功之前,就已經被餓死了——這裡除了地上幾具倒得橫七豎八,早已作古的骷髏以外一無所有,別說是食物了。

不過我並沒有放棄,無論是什麼地方,總會有出路的,既然能進來,就一定可以出去。

我更加仔細地在周圍尋找,這次,我看見了牆壁輕微破損的痕跡,看樣子是有人想武力開路,見到效果不怎麼樣,便放棄了。

四周都沒有可能的機關之類的東西,沒有檢查到的地方就只有——我抬頭,看向洞頂。

深吸一口氣,將內力運轉到極致,我飛身而起,在接觸到洞頂的一剎那,將右手五指分開成爪狀,狠狠地插進洞頂,終於勉強在上方固定住了。

旁邊有一個淺淺的圖案,不仔細觀察絕對發現不了,問題不在這裡,而是——為什麼鳳月教的標誌會在這種地方出現!

這種記號我熟悉得很,鳳月教裡有幾處隱秘的地方也標有這種標誌,只要控制內力的輸入頻率,便可以啓動。

雖然不知道這裡的標誌和鳳月教的是否一樣,但事到如今也沒有辦法了,死馬當活馬醫吧!伸出左手,將拇指和小指分別抵在記號的首尾兩端,接下來,內力的輸出頻率是:長,短,短,稍短,稍長——“喀喇喀喇”一陣輕響,原本天衣無縫的牆壁突兀地出現了一個通道口,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

鬆開右手,我輕巧地落地,然後擡步向著那個通道走去。

剛要走進通道,我突然停住了,邁出的一隻腳就這麼懸在半空,然後收回。

還有機關嗎?

將內力凝聚在指尖,化作一道勁風打出去,撞上通道內側牆壁的某處,又是一陣聲響,彷彿老舊的機器齒輪在轉動。待聲響停止,我走進通道,在心裡默數:一步、二步、三步、四步、五步、六步——“啪”,又是一道勁風,前方右側的一個突起凹了進去,牆壁上那些細微的孔也隨之消失不見。

我在心裡抹了把冷汗:這些小洞裡面藏的應該是飛針,說不定還淬了毒,若是沒有發現而貿然前進,這會肯定已經變成毒刺蝟了。

我小心翼翼地前進著,但是速度並不慢。這些機關給人非常熟悉的感覺,很多都在鳳月教裡找得到類似的設置,就這樣一路走出通道後,我心裡的疑惑也漸漸擴大:前面的圖案和後面的機關通道,這些都顯示著和鳳月教關係匪淺,可是我這個教主卻從來都沒有聽說過有這樣的地方存在,實在是太奇怪了。

從通道出來後,並不像我想象中的那樣,已經到了外面,而是來到了另外一個稍小的空間,正對通道處有兩扇門,左邊那扇門上用浮雕的手法刻了一個篆體的“幻”字,而右邊那扇門上刻的則是一個“靈”字。

這兩扇門中,哪一扇門的後面會是出路?還是,這兩扇門都不是,出路另有其道?

不排除後一種可能性。為了確認,我仔細在周圍檢查了兩遍,沒找到什麼頭緒。想了想,在稍作調息後,我最終推開了“幻”。

裡面又是一條通道,不過這回沒有任何機關。這會是出口嗎?

我剛進去,身後的門便自動關閉了,我不由得謹慎起來,凝神戒備著。可是過了很久之後,周圍都沒什麼異常現象發生。

嘗試著向前走了幾步,還是沒什麼問題。皺了皺眉:如此平靜反而讓人不安,我不敢大意,慢慢向前走著。

一路上什麼都沒有發生,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感覺走了很久,漸漸的,前方出現了一點光亮,隱約還傳來喧譁的人聲,這些給在黑暗中摸索了半天的我,帶來了由衷地欣喜之感。

“晨晨,快點來,不然不等你了哦——”老媽將頭探出車窗,在副駕駛座上喊道。

“等一下啦,馬上就好了!”塞進最後一件物品,然後把拉鍊拉上,我右手抓起包包,左手一把攬過床頭的熊娃娃,匆匆忙忙地鎖好門,隨後鑽進車後座。

見我坐穩了,老爸一踩油門,小車向前奔去。

先把包包放在鄰座角落,然後讓熊娃娃靠在包包上,我好奇地把頭轉向另一邊,看著車窗外飛快掠過的風景。

爸爸前幾天剛剛攢夠錢買了一臺二手小車,趁著這次週末,帶全家去旅遊。

小車上了高速,外面的景色漸漸地連成線,我只能眺望遠方,看著村莊和農田漸漸向後退去。

“老公,你是不是開得有點快?”老媽有些擔心的聲音在前面響起,我有些無聊地轉回視線,重複的風景,就算再好看,連續看了一個多小時也早就沒有新鮮感了。

“是嗎?那我稍微開慢一點好了。”老爸從善如流地說道。

過了一會後……

“不是說慢點的嗎?哪裡慢了?”

“呃,”老爸有些尷尬:“剎車有點週轉不靈,不過不怕,手動裝置應該還有效,我馬上試試。”

還沒等老爸實際操作,髮夾彎已經到了,老爸丟下手剎,雙手使勁打方向盤。正在這時,前方出現另外一兩大貨車,在行車道上不緊不慢地開著,而超車道上剛好也有車輛。沒辦法,老爸只有把車往停車道上開,可是車速過快,操作困難,終於——“嘭”車子狠狠地撞上護欄,我的身體猛地往旁邊傾斜,在失去意識前,恍惚中覺得我的頭撞在一個柔軟的東西上,然後那個軟軟的東西被我下意識地雙手抱住。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被嘈雜的人聲驚醒。發現自己還在車子裡,但是此時的車子已經是傾斜著倒向一邊,外面似乎有很多人。

這時,一個穿著制服的年輕男子出現在車窗外,看到我睜開了眼睛,很興奮地將這一情況告知外面的人。隨後我被七手八腳地擡出,我的手裡還是緊緊地抱著熊娃娃。

意識還停留在恍惚的階段,可是當我看見老爸老媽相繼被擡出,並且已經毫無生氣的時候,積累的恐懼和不安終於開始爆發。我跌坐在地上,哭得歇斯底里,有一種茫然在心靈深處衍生,彷彿天地間只剩下我一個人,孤獨的走在路上。

為什麼,我留不住自己在乎的人?

看著這些往事一幕幕重現在眼前,我突然失去了阻止的力氣。

“林北晨,你舅舅來接你了。”

“以後,你就住在南宮家吧!”

“你好!我是南宮瑾。你叫林北晨?我可以叫你晨晨嗎?”

“待在南宮家太寂寞了,晨晨,你會一直陪著我麼?”

“北晨,你準備一下,一個月後的家族聚會上,我會宣佈正式讓你入籍成為南宮家族的人,以後,你就叫南宮北晨。我老了,瑾就拜託你了。”

“把她給我丟下去!”

丟下去——丟下去——丟下去——

“啊啊啊啊啊——都是假的!假的!你們走開!走開!”

為什麼,我得不到想要的幸福?

將臉貼在冰冷的玄冥石牆面,我控制不住流下的淚水,任自己被鋪天蓋地而來的孤獨包圍。

是夢,是真?如果這些存在只是一場夢,那麼我又如何解釋身臨其境時的傷痛?如果這些存在是真,那麼現在的我到底是誰?

我到底是誰呢?是誰呢?我是誰——

“北辰,醒醒。”

誰?

一片嘈雜的聲音中,突然傳來陌生又熟悉的呼喚,仿若一道清冽的流光劃過天際,在混沌的世界裡種下了光明。

“穆弈……哥哥。”我茫然地抬頭,看到了本不應該出現在此處的那張臉,忽然就有些清醒過來:我這是怎麼了,這個樣子,一點都不像平時的我。

對了,剛才遇見岔道,幻靈二門我進了“幻”,然後就看見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這麼說來——

“穆弈哥哥?”我試探性地又喊了一聲,可是眼前卻什麼都沒有。

這個……也是幻覺嗎?

我立即盤坐於地,抱元守一,好一會之後,混亂的心才徹底平靜下來,再睜眼時,看到的只是再簡單不過的一個小石室。

原來幻覺從我一開始進來就有了,只不過這個幻境做得實在太逼真。只要是人,總會有脆弱的時候,而這個幻境就是把你埋藏在心靈深處的脆弱發掘出來,並且無限擴大。若是沒有及時醒過來的話,便會迷失在環境裡,遺失了自己的心。

這時四周一直微弱的藍光突然開始強盛起來,我不由得微微眯眼,待一切平靜下來後,我發現自己已經站在剛才那個小廳裡,寫有“幻”字的那扇門上,上面的字體不知何時發生了變化,“幻”的左右兩邊分得很開,一左一右貼在門兩側。

看樣子那扇門裡沒有出路,那麼,剩下的這個“靈”又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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