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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19 0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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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莉雅痛恨承認,但到妓院的主意確實是個嚴重的錯誤。
她緊握著香檳杯並緊張地坐在陰影中,半掩在一片俗麗的帳幕下。這房間及鄰室裡有好幾個這種陰暗隱蔽的區域,所有的光線都刻意營造得非常暗。酒醉的笑聲和讓人緊張的其他聲響自多數帳幕後傳出。想到樓上正在進行的事,莉雅不禁一顫。
時間已經很晚,已過凌晨三點。路克強行規定他們抵達的時刻,表示他不想冒險撞見任何可能清醒得足以認出莉雅的人。他也特別選了這一家,因為它迎合那些偏好享有隱私的人,素來以其帳幕和黯淡光線著稱。
她週遭的人除了路克之外,似乎都已醉得站不住腳,一些酣聲大作的男人四肢大張地趴躺在粉紅絲絨沙發上。整個房間讓人覺得太吵又太熱,嗆人的雪茄煙四處瀰漫,另外,還有一種煙自這個以粉紅及金黃色調裝潢的房間內幾個奇怪的管孔噴出。
莉雅開始覺得有點想吐。剛才她瞧見路克漫不經心地打發兩名上衣剪裁低得露出乳尖的年輕女子。
「我們只是來觀賞今晚的活動。」當其中一個女人抗議被他遣走時,他圓滑地解釋道。
「但是加入遊戲更有趣呀!」另一人嬌哄道,她瞟路克全身一眼,教莉雅直想拿茶壺往她頭上砸去。
「那麼這位年輕紳士呢?」第一名女郎對莉雅露出邀請的一笑。「你不想和我上樓嗎?哦,你真是個漂亮男孩。我房間的牆上有一面美麗的鏡子,你可以把『一切』盡收眼底。你也該看看我收藏的棍子和皮鞭,高級得就像他們在學校對付小貴族的一樣。」
莉雅連忙搖頭,身子更往陰影裡縮。路克朝她投以諷刺的一眼並輕啜他的香檳,毫無救援之意。她幾乎可以聽到他在說:「我早告訴你了。」
除了發覺妓院之遊是個差勁的主意,她也很快就發現男人的衣物並非永遠那麼舒適。比方說她那條系得無懈可擊的領巾今晚實在打得太高太緊,她簡直可謂被淹沒其中,而這全是路克的錯。他在馬車裡為她重打了一次,因為他宣稱得給她的五官適當的掩蔽。
他也堅持她不能把帽子摘下來,且必須拉低它略蓋住她的眼睛,直到她找到個隱密的地方坐定。路克的另一著未雨綢繆之計便是刻意挑選了一家不為上流社會紳士們光顧的妓院。他要盡可能將冒險性減到最低。
她的胃愈來愈不舒服。她「必須」離開這裡,心想自己不可能忍受即將開始的表演。
她正想傾身告訴路克她覺得無聊透頂而且準備離去時,昏暗擁擠的房內另一端響起一陣歡呼。然後這群醉鬼和衣著挑逗的女人間出現一片靜默。
穿著一件低胸、波浪般禮服的妓院老鴇走到裝潢俗麗的房間正中央,臉上有如敷著一層白粉面具的化妝表現出許多年前流行過的風尚。她的禮服是以與室內裝潢相配的昂貴粉紅色絲絨裁製的,但欠缺上流社會的正字標記──大方優雅。整件禮服看起來正如她本人一樣廉價而且過於暴露。
「靠過來吧,你們這些急著想在今晚證明自己的勇猛的紳士們。本院邀請各位來檢驗今晚我們提供的上好貨色,保證她乾淨純潔得像她出生的那一天一樣。她剛從鄉下來,還沒滿十三歲。現在,容我介紹我們的最新成員──小茉莉小姐。」
莉雅驚駭地看向帳幕邊緣,一個穿著菲薄的白衫、神情暈眩的年輕女孩被推到房間中央。茉莉環視色迷迷的男人與浪笑的女人,緊抱住她的身軀。笑聲更大了。
茉莉駭然的目光逐一打量每張臉,直到它不知怎的與莉雅的視線交纏。女孩並未轉開視線。莉雅緊抓住椅臂,胃中作嘔的感覺變得更強烈了。
「現在,我們開始競價。咱們茉莉這樣甜蜜的小東西可不便宜。」老鴇說道。
「我想我們該走了。」室內變得更鼓噪時,路克說道。他憎惡地瞟妓院老鴇最後一眼,起身預備離開。
「不,」莉雅搖頭,無法不看害怕的茉莉。「不行,路克,我們不能離開。還不能走。」
「該死,莉雅,你不會想看整個經過的。」
「他們正在拍賣她,路克,彷彿她是頭牛或馬似的。」
「而得標者會帶她上樓,介紹她認識她的新職業。」路克粗聲總結道。「或許他甚至不介意隱私權,索性就在這群觀眾前辦事。你當然不想目睹這種事。」
「當然不。路克,我們必須救她。」
路克震愕地瞪視她,徐徐坐回他的椅子上。「救她?你以為怎麼才辦得到?城裡到處是這種地方。鄉下來的年輕女孩跳下稻草馬車後,直接落入這種無情的『老修道院長』手中。她們的命運已經注定,我們根本無能為力。」
「這女孩絕對有救,」莉雅道。「我要買下她。」
路克倒抽口氣。「你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莉雅。」
但莉雅的注意力已轉回熱烈的叫價上。她佔有一個絕對優勢,那就是她知道自己比屋內任何一個人都富有,而她打算充分利用這項優勢。
「三十鎊。」房內另一側的某個男人叫道。
老鴇輕蔑地看著他。「買一個處女?得了吧,你不可能指望我接受這麼荒唐的價錢。讓我們聽聽其他更公平的老兄們開價。」
「誰敢保證她還沒開苞?」另一人叫囂。「我願意拿五十鎊冒險,不能再多了。」
「很有意思,」老鴇附和道。「但還不夠好。來吧,我對你們這群人的期望不只這些,你們買匹馬都不只這個價錢。」
「騎匹馬可比騎個處女來得久多了。」某人賊笑道。
「胡說,我們的茉莉會讓你好好騎上一回,對不對,親愛的茉莉?」老鴇以一種諷刺的慈愛姿態撫弄茉莉的金髮。
「她的姿色絕不超過八十鎊的價值。要是你對她的情況撒謊,我要討回我的錢。」
茉莉開始啜泣,房內的笑聲變得更加刺耳。莉雅直盯著女孩,命令自己鎮靜等待最佳時機。
一開始的熱烈消褪之後,叫價開始以不算快的速度向上爬,而嫖客之吝嗇則正如莉雅所料。這房間裡不是每個人都認為可憐的茉莉值得一大筆錢,況且今晚也沒什麼真正的富人在場。大富大貴之人偏好時下流行的金屋藏嬌,只有在閒暇無聊時才會到這種妓院一遊。
莉雅再等了幾分鐘,直到叫價在九十英鎊停下,然後她懶懶地舉起手。「三百英鎊。」
年屆中年的老鴇滿面春風地轉向她藏身的陰暗帳幕。「先生,不論您是何方神聖,絕對是識貨的行家。小茉莉今晚屬於您,您可以隨心所欲處置她。」她拍拍女孩的手。「你實在太幸運了,親愛的,這位紳士如此高尚、慎重。快到他身邊去,注意別太緊張,否則只會讓你自己不好受。」
「你身上沒有三百英鎊,」路克咬牙提醒莉雅。「你也不能向老鴇出示你的身份證明,不是嗎?她會知道你是誰。」
莉雅眨眨眼。「你說得對。好吧,得由你出面付錢給那女人。就說我很害羞,所以由你代表。快去,路克。」
「天殺的,」路克低語,徐徐站起身。「別以為我不會向你討回這筆帳。」
「放心,我有的是錢。」莉雅酸溜溜地說道。
他大步邁向老鴇,完全不理會旁人的叫囂和淫穢的字眼。當他來到房間中央,把茉莉朝莉雅的方向輕輕一推。「去啊,女孩。」
茉莉驚恐地仰視他,跟著自動反應那句命令。她穿過訕笑的群眾,步向莉雅所在之處。
「噓,沒事了。」莉雅牽起女孩顫抖的手並領她走向門口時,對她低語並且壓低帽子覆住眼睛,拉著女孩到外面的走廊上。
茉莉怕得甚至無法出聲抗議,或許和被帶上樓比起來,被拉進夜色裡是比較好的選擇。女孩的步伐有點不穩,莉雅發現她八成被灌了好幾杯酒或可能一些鴉片酊以使她意識模糊。
「嘿,嘿,你以為你要帶這個新貨色到哪裡去?你不能把她帶到這屋子以外的地方。」一個身材非常龐大、臉孔粗暴的男人擋住莉雅的路。他應該是這所妓院的管家,但莉雅看得出他也身兼其他任務。
「請你把我的手杖給我。」她高傲地說。
「我告訴你了,你不能把這女孩帶出這屋子。」男人隆隆說道。
「我不是想把她帶走,」莉雅以索然的口氣說道,想起稍早一名妓女所說有關棍杖和鞭子的一番話。「但我有些特別的嗜好,而我發現我的手杖非常適用。它的重量和平衡功用剛好,如果你懂我的意思。」
小茉莉壓下一聲尖叫,但那名彪形大漢看來安心了些,顯然他已很習慣這種怪事。
「原來是這麼回事?」他色迷迷地看向茉莉。「你今晚會有一段快樂時光,茉莉,我的女孩。」
莉雅緊張地等候著,再次回頭尋找路克的蹤影,卻仍不見其人。當管家帶著她的手杖再度出現,她決定自己必須單獨行動並想個法子走出大漢身後的那扇門。
「聽好,我寧可在自己舒服的馬車裡做我心裡想做的事。」她鎮定地說道,拖著茉莉舉步向前。
男人瞇起雙眼,兩條粗壯的臂膀交橫在胸前。「我說過,不准你把小東西帶出這屋子。」
莉雅採取她唯一能想到的方法。她倏地撲向前,手杖末端撞上龐大男人的胯部。
男人驚叫並倒退,咒罵著護住那個部位。莉雅拖著茉莉衝向門口。
「該死,」路克在後方某處說道。「我早該猜到會發生這種事。」
管家發出聲低吼,然後是一聲令人作惡的沈重撞擊聲。來到門口的莉雅回頭一望,瞧見那男人趴在地上而路克正冷靜地取回他的大衣及手套。
「快走,」他命令道。「上馬車去。」
混亂過程中一直依附著莉雅的茉莉此時緊張得臉色發白,開始害怕地胡言亂語。
莉雅拍拍她的肩頭,領她踏入夜色。「別出聲,親愛的,沒有人會傷害你。」
稍早送路克及莉雅前來妓院的車伕在看到他的客人出現時,立即揮動韁繩駕車就位。當莉雅推可憐的茉莉上馬車時,他色迷迷地盯著後者。
「我想回家。」在莉雅隨後爬上車時,茉莉啜泣道,縱身倚著莉雅的肩頭低泣。「求求您,先生,讓我回伯裡頓的家。我媽媽一定擔心得很,我根本不該離開家。可是我聽說城裡有好多好工作,而我家又那麼需要錢。」
「噓,噓,我保證你會回家的。」當路克跨上車時,莉雅仍忙著安慰哭泣的女孩。他看看茉莉。
「好了,她現在是你的了,你打算怎麼處置她?」路克問道,示意車伕啟程。「你不能帶她回你姨媽家,你沒辦法解釋她的出現,到時每個人都會知道你今晚上哪兒去了。」
「你又說對了,路克,你的觀察能力實在太敏銳。她不能跟我回家,所以我們必須讓她去你家。你的管家今晚可以照料她,早上再送她上往北的驛馬車。」
「天殺的。」路克道,但看來已認命於這不可避免的安排。
岑寂──只有茉莉的啜泣聲間或打破它──持續了好幾分鐘。
「看夠妓院了?」路克終於沈聲問道。
莉雅打個寒顫。「夠了,在我有生之年絕不再去那種地方。它簡直讓人作嘔,路克,那些可憐的女人一定是被追出賣自己給那些沒有一點良心的可怕男人來討生活。」
「而我竟讓你目睹這麼泯滅人性的一幕,」路克道。「只能怪我縱容你做這麼蠢的事。我開始認為我們的午夜遊戲有點過火了。」
他出乎她意料之外的陰沈語氣令莉雅突然警戒起來。「你當然不是在說想叫停我們的午夜冒險吧。」
路克意味深長地看看仍在啜泣的茉莉。「我們最好改天再討論此事。」
「可是,路克……」
「對了,你欠我三百英鎊。」路克把頭向座椅一靠並閉上眼。「再加上明早送她出城的花費。」
莉雅嗤之以鼻。「真是的,路克。要是你再這樣,我會記得立即還你錢。」
「不必太急,莉雅,我可以等。」
她咬咬下唇。「但你真的打算討回去?」
路克睜開眼注視莉雅。「噢,是的,親愛的。」他說道。「你可以確定我會。」
路克自經過的侍者手中的托盤上取過一杯香檳,轉身迎接正穿過穿金戴銀的賓客,堅決地朝他走來的安潔絲。穿著玫瑰紅禮服的她如同往常一樣迷人,頭髮則時髦地綴有兩把鑲著紅寶石的梳子。
但潔絲臉上的表情則屬於一個正出使神聖任務的女人。路克想著他愈來愈注意到這個他愛過又失去的女人臉上那種苦惱的神情。
他一度將之視作羞怯的表情如今似乎轉變為無止無盡的不贊同。而她的眼神令他有些困擾,那是某種永遠遙不可及且非常超然的神色,彷彿她旁觀著這個世界,發現它不符合她高超的標準,而且永遠不會。
在潔絲走近他的三、四分鐘裡,路克思索著他對她眼神的不解之處。就在她終於來到他身邊時,他才明白她身上究竟是哪一點困擾著他。她渾身沒有半點火花,他突然想道,只有教人不舒服的天使般的冷淡氣質和一抹女性受難者的特質。感謝上蒼,他今晚或任何一晚都不必等待和這個遙不可及的「仙子」同床。
路克想到在非傳統地追求韓莉雅這段短暫期間,他已變得對火焰不可自拔。
「親愛的路克,我一直在等你來。」潔絲渴望地仰頭對他微笑,彷彿她過去幾天來一直擔心他可能跌進地球裂縫裡去了。「一切進行得順利嗎?」
「非常順利,謝謝你,潔絲。」路克啜了很小一口香檳,目光掃視人群以尋找莉雅的身影。
潔絲彷彿演通俗劇似地壓低聲音。「我一直很想知道我們的計畫進行得是否順利。你知道,城裡有些謠言,雖然沒什麼實質意義。」
路克不喜歡她說「我們的計畫」的方式,好像潔絲與這段追求密切相關似的。但他不能否認是她使得整件事有個開端。要不是潔絲,他可能永遠不會認識莉雅。「你指的是什麼謠言?」
「只是人們經常看見你和韓小姐在大小舞會出雙入對,還有你們不只一次在公園裡並騎。在她姨媽陪同下出席演講會是一回事,但和她在公園碰面又是另一回事。我得問你是否這正朝我們希冀的目標邁近,路克。」
潔絲再次用到「我們」這個字眼的方式令路克咬牙。「請別再為我操心,我相當滿意我和韓小姐這段關係的進展程度。」
「真是的,路克,你不必一副這麼壞脾氣的樣子,我只是關心你能否在娶回一名女繼承人這麼重要的事上成功而已。我正盡全力在協助你。你知道,還有龐小姐這個人選。」
路克壓下一聲低咒,努力表現出合宜的感激之情。「謝謝,潔絲,你的協助讓我很感激。你幫了我很大的忙。」
這話略微安撫了她。「看在我們過去的交情上,這是我至少能做的。我希望你瞭解我一直很喜歡你,路克。」
「喜歡」大概是安潔絲對所有人情感的極限,路克斷定。她身上沒有半點熱情。
終於在房間的另一頭發現莉雅的身影時,他自顧自地一笑。她正與她的朋友藍安娜熱烈交談著。莉雅陷入愛河時一定會像野火般熱烈,他決定道。
莉雅彷彿察覺到他的目光似地抬頭瞧見了他。她對安娜說了幾句話,然後舉步穿過人群。
路克看著她朝他而來,她的身高及那件蛋黃色禮服使人很容易便看到她。今晚她看來如此生動、尊貴,甚至可謂挑逗。當然,那件禮服同樣剪裁得太低。似乎她所有的禮服都有這個問題,而這一件令他渴望把她拉到外面的花園,將那件窄小上衣扯至她的腰間。她的胸脯永遠是他歡愉的泉源:高聳、曲線柔美、完全適合他的手掌大小。
在走向他的路上,她禮貌地停步與朋友寒暄,他則想起前幾夜在馬車上他的指頭碰觸她的感受。這念頭令他的身子一繃。擄獲他的女繼承人已證實是一件非常辛苦的差事。
他已經厭倦抗拒最近莉雅愈來愈樂意獻上的熱情。
但應付這名特別的女性,戰略至上。路克非常小心計畫了一切,即使在她於他懷中經歷生平第一次高潮而顫抖時。強迫自己思索一些戰略字眼是唯一勒住他狂暴慾望的方法,但路克不認為自己能捱得過太多這種「實驗」。
見到莉雅停步朝安潔絲打量一眼,他微微彎起嘴角。跟著他看到她的唇出現一個動人的微笑,繼續向前走;潔絲則仍在他身邊用神秘的語氣說個不停。
「你知道,路克,我再次考慮過莉雅適合與否。沒錯,她的社交關係絕佳,遺產也確實可觀,但我相信她不是容易任人擺佈的那種人。」
「別擔心,潔絲,我相信我應付得了韓小姐。」當莉雅來到他們面前時,路克對她頷首並說道:「晚安,韓小姐,真巧,竟然在雷家的舞會上見到你。你的姨媽和你同行嗎?」他感覺到身旁的潔絲身軀一僵並立即閉上嘴。
「當然,」莉雅道。「她正在與雷夫人談天。晚安,潔絲,多迷人的禮服啊。我想你最近一切都好吧?」
潔絲飛快轉身,無比親切地微笑。「謝謝,我很好。你呢?」
「這兩天我有點不大舒服。」莉雅說,瞥向路克的一眼中帶著一抹警告。
「真遺憾聽到你這麼說。」潔絲道。
「噢,沒什麼大問題啦,只是我的胃口出了點小毛病。恐怕是我的心情影響了它,而我得坦承最近我的心情相當糟。你心情不好時也會有同樣的反應嗎,潔絲?」
「說真的,我也是。當我沮喪時沒有胃口並不是什麼新鮮事,我也常常鬧頭疼。」潔絲附和道。
「對。你一直如此善體人意,如此敏銳,不像某些人。」莉雅衝著路克一笑。
路克假裝沒注意到有什麼不對。「希望你現在覺得好多了,韓小姐。」
「噢,只要我有機會解決一件最近一直困擾著我的小事,我馬上會舒服多了。」
「我瞭解你的意思。」潔絲說道。「當一個人的心情恢復時,胃口通常也會有所改善。」
「對極了。」莉雅的笑連太陽都為之失色,而她是對著路克笑的。「史東華爵士,不知我是否能和你談談?」
「當然,韓小姐。」但他並未帶領她避開潔絲,反而只是沈著地再輕啜一口香檳。「你想和我談什麼?」
莉雅刻意清清喉嚨並瞧潔絲一眼。「一件小事,爵爺,關於一場即將舉行的演說。你知道你對演說有多麼感興趣的。」
「看情況。是有關科學本質的演說嗎?」
「正是。我想它可以稱作一場『知識的探索』。」
「那麼我當然有興趣知道它更多的消息。」他自口袋掏出懷表。「但是很不幸,我答應和一位朋友在俱樂部會面,而我恐怕已經遲到了。請轉告你姨媽我一直很榮幸接獲她學會演說的邀請,並且期待著這場演說,不論它的主題為何。原諒我失陪了,韓小姐,安夫人?」
路克朝兩個女人禮貌地點點頭,自舞廳告退。
這不是他近來第一次這麼做。路克咧嘴一笑,召了輛出租馬車。他一直精心迴避莉雅愈來愈明顯的想與他私下一談的企圖。
戰略。
他相信他知道當他終於允許他的女繼承人逮住他時的討論主題會是什麼。
他幾乎肯定莉雅正計畫著要求得知更多那種他在他們拜訪「綠豬」那一夜向她引介的「知識探索」。
路克第一千次提醒自已不能輕易屈服。畢竟,他苦澀地想道──馬車這時在聖詹姆士街的俱樂部前停下──他要這位小姐在白天裡繼續尊重他的為人。
但是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挺嚴肅的考慮層面。莉雅是他的責任。身為她未來的丈夫,保護她是他的職責。一旦他與她做愛,一個新的風險便產生──她非常有可能懷孕。
他想他應該將此可能性視作另一個可供利用的謀略。或許,他應該在這場不尋常的追求展開之初便這麼做。然而路克現在的想法是他寧可莉雅是出於她的自由意志投向他。他想要她渴望他,他希望她渴望他的程度足以使她冒完全降服的險。他要她因為愛他而嫁給他,而非出於逼不得已。
路克懊悔地搖搖頭。這場誘哄韓莉雅的計畫開始威脅著要將他冷靜清明的軍人腦袋轉為浪漫的漿糊了。
俱樂部的賭室和路克帶莉雅前去的那個賭場簡直天差地遠。這裡只准擁有高尚出身和名譽的紳士出入,綠呢桌邊的氣氛也自製、氣派多了。但這兒的賭注更高,災難發生的可能性則不可數計。
然而利潤的可能性也相對增高。這種環境下的賭局比較誠實,因此俱樂部是路克習慣上賴以維生之處。
「我說,康路克,我一直想和你談談。」當莫弗迪看見路克走進,他立即起身並急驅向前。
路克拿起一瓶葡萄酒為自己斟了一杯。他對這名年輕人拱起一道眉毛,思忖自己是否將為他在「綠豬」的義行被人要求單挑。然後他想到自己要如何向那個把他扯進這團混亂的小姐解釋這情況。噢,對了,莉雅,那個你堅持要我解救的小伙子決定明早把我幹掉。
至少茉莉那個農家女已安全出城,短期之內不可能再回來。
「什麼事,莫弗迪?」
弗迪的臉一紅,一根手指撫上他高系的領結。但他的眼神堅決而直接。「我想向您道謝,爵爺。」
路克驚愕地瞇起雙眼。「真的?為什麼?」
「為了你幾天前那一夜的插手。」莫弗迪鼓起勇氣吃力地說下去。「我想當時我並未適當地表示感激之情。你知道,在我陷入那場牌局之前已經喝了幾杯。」
「幾杯?」
「幾瓶。」弗迪悔恨地坦白道。「當時我無從得知杜士佟的聲名狼藉,但現在我知道高尚的人不會和他同桌玩牌。」
「『聰明』的人不會和他同桌玩牌。」路克修正道。「很高興你明白他的真面目。我不會拿你對你的姓氏和產業的責任來訓你一頓,但我請你在拿身家冒險與人玩牌時三思而後行,不論對方高尚與否。」
弗迪一笑。「你確定你不想訓我一頓?你知道其實沒這個必要,我發誓我母親已經數落我好幾回了。」
路克咧嘴一笑。「抱歉,恐怕我在軍中待得太久了,習慣對下屬發出警告。不必向我道謝,莫爵士。坦白說,當晚我本來無意救你。那時我有其他任務在身。」
「那麼你為何改變主意?」弗迪問道。
「我的,呃,夥伴同情你,建議我想辦法,我照做了。就是這麼回事。」
「我一點也不信,爵爺。你仗義相救使我免於一個傾家蕩產的局面,我希望你記住我欠你一個人情。」莫弗迪微微欠個身,回去加入他吧檯邊的友伴們。
路克難以置信地搖搖頭。莉雅說對了,莫弗迪終究不是個壞胚子。如果他繼續如此成長,這個年輕人未來很有可能為他的頭銜和家族增光。
可是,這一切仍無補於當時他因忙於送莫弗迪上馬車而致使莉雅差點慘遭輾斃的事實。每次他回想起那可怕的一幕,五臟六腑便為之凍結。
他甩去這份寒意,今晚有正事要辦。他拿起酒瓶邁過房間去瞧誰在玩牌。他得補充他的錢囊,遊走於莉雅的社交圈所費不貲。
這場追求中唯一教人不快的,便是他不能拿花在社交場合所需之偽裝上的錢去拯救危急的史東華領地。
路克以一個人有時必須冒點險以追求更高利潤的想法來安撫自己。
他很快便覓得他的目標──一場賭注高得足以滿足他當前財務需要的牌局。他立即受邀加入戰局。路克當仁不讓,把酒放到桌上。
事實上,他今晚不會沾多少酒。許久以前他便學會一顆清楚的腦袋可以讓他在一場對手通常喜歡藉無限制的酒來振奮自己的牌局上佔盡優勢。擺在肘邊的那瓶酒只是另一個偽裝。
在將近四小時的激戰後,路克終於決定他已贏得足以支付他的裁縫師和靴匠的錢,外加他一小群家僕未來幾星期的薪資。他退出牌局,前去領取他的帽子及大衣。
他意識到自己累了。玩牌時的全神貫注通常讓他覺得筋疲力竭,但他知道正是這份貫注助他立於不敗之地。
社交界的仕紳們流行不假思索地豪賭。賭博是展示一個人財富與格調的眾多方式之一;它可以提振其人的權勢感與男性氣概,並藉其沈著鎮定加深同伴的印象。
可觀的損失總被人以滿不在乎的輕蔑態度置之,彷彿金錢不具任何意義。然而一些人在一夜慘敗後回家舉槍自盡也非什麼秘密。
路克比較喜歡贏,並在勝利之道上步步為營。事實上,一個精於戰略的人可以在牌桌上發達起來。
他在半路上瞥見艾理查正站在壁爐邊注視他。後者的厭惡顯而易見,但路克才不在乎。這種感覺是相互的。他一點也不在意兩星期前自艾理查身上挖走一筆可觀的數目。路克也無意再和這男人同桌切磋。
「晚安,康路克,和你那個不尋常的女繼承人玩得愉快吧?」艾理查的音量適巧大得足以攫住路克的注意。「她是個很有意思的年輕小姐吧?」
路克凝視艾理查嘲諷的神情,思忖是否乾脆不理會他。大概不行。莫弗迪和他的朋友們已經聽到那句話,並轉頭看路克要如何回答。
「我不和你這種人談論淑女,艾理查。」路克不慍不火地說道。「話說回來,我想我不會和你談任何一種女人。」
「聽說我們的女主角毫無結婚的打算。」艾理查繼續,不理睬路克眼中明顯的警告。「既然結婚不可能,我們可以假設你對韓小姐另有目的?畢竟你們經常被人瞧見在一起,教人不得不對你們的關係多方揣測。」
這就是被人當作好好先生的結果,路克懊悔地想道。那一夜他沒有公開指控艾理查做牌顯然讓這男人食髓知味,得寸進尺。
路克若有所思地啜一口酒,意識到他們愈來愈多的觀眾。莫弗迪和他的友人皺著眉頭,等著瞧路克要如何處理這個對莉雅名譽的侮辱。
「一個人應該聰明地別對韓小姐的社交活動做過多的臆測,」路克道。「當然,除非那個人準備在黎明時帶著兩名助手到克萊瑞平原赴會。」
艾理查、莫弗迪和他的朋友一干人倏地渾身一僵。
艾理查瞇眼盯著路克。「這話是什麼意思,康路克?」
路克露出他最冰冷的微笑。「就是你聽到的意思。你很清楚我打算讓像玩牌時作弊那樣的小事化無,但是當一個年輕純真的小姐聲名遭人侮辱時,我就沒那麼好脾氣了。我把決定權交給你,艾理查。」
艾理查挺直身軀,臉色轉為憤怒的暗紅。「天殺的你,康路克。上帝咒你下地獄,混帳東西。你以為你的好運用之不竭嗎?」他轉身匆匆走出房間。
莫弗迪及他的友人張大嘴看著艾理查離去。路克喝下一大口酒,份量比他今晚整夜飲下的還多,暗自慶幸艾理查喜歡玩做過記號的牌。
「好上帝,」莫弗迪說道,用亞麻手帕揩拭他的眉。「剛才我還以為要受邀擔任生平第一次的助手了。我得說你應付得太好了,爵爺,絕不能讓韓小姐的名譽被人這樣中傷。」
「正是。」弗迪的朋友插嘴。「韓小姐是非常善良的女性。我參加第一場舞會而且該死地肯定自己會在舞池中出糗時,她和我共舞。在和她跳過幾支舞後,我覺得有自信多了。而人們見到我與她跳過舞,以後的邀舞都沒碰過任何釘子。」
「她對我的妹妹太好了。」莫弗迪繼續道。「可憐的露欣一年前初次踏進社交界時,簡直害羞得──無法形容,可能是恐懼吧。但韓小姐照顧她並教導她如何投入社交生活。我可以告訴你,媽媽感激得無以復加。身為韓小姐的朋友之一,露欣很快就接獲許多一流宴會的邀請。」
「艾理查可真是裁個大觔斗了,對不對?」另一個年輕人急切地發表意見。「可是,最近我聽說這人的手腳不乾淨。」
「爵爺,我相信──」莫弗迪徐徐說道。「──艾理查為了不久前牌桌邊的小意外而對你有點不滿。每個人都知道你絕佳的牌技絕對不可能會失手把整副牌掉落一地。而在換過一副新牌,你又開始贏時,人們開始懷疑艾理查以前不可思議的好手氣。這些天1來,他愈來愈少加入任何牌局。即使聽說他被踢出俱樂部,我一點也不會驚訝。」
「有意思。」路克對兩個年輕人飛快點點頭。「原諒我失陪,我得離開了。」
稍後,路克步下俱樂部的前階並招來最近一輛馬車。一俟入內,他背靠著座椅,重重呼口氣。他得好好想想。
他心不在焉地揉揉下顎,凝視窗外的夜色。他和莉雅玩的遊戲愈來愈冒險了。除了他們午夜歷險中非常真實的肉體吸引力爆發的危險之外,現在又多了她的名譽風險。等閒話一傳開,在決鬥中殺了艾理查也不足以使謠言平息。
他不能讓莉雅受到傷害,路克陰鬱地告訴自己。這件事已經到了非常嚴重的關頭。隨著每一次午夜出遊及每一次被人在舞會或公園裡瞧見同行,他們便在冒為人察覺的危險,而人們已開始嚼舌根了。
如今路克對莉雅的瞭解已足以明白倘若他從此拒絕陪她進行午夜歷險,她八成會想辦法只身前往。這段期間以來,她對自己的女扮男裝信心大增。
事情還有另一個可能性,路克想道。如果他停止扮演她的護花使者,她很可能去找其他樂意的男人。而這是他最無法忍受的一件事。
路克檢視自己的邏輯,一邊漫不經心地按摩他的腿。這場危險的追求顯然必須盡快結束,唯一的解決之道是盡速娶回莉雅。
他的神經沒法再承受多少這種荒唐、魯莽的午夜求愛了。
兩天後,路克雙臂交橫胸前,饒富興味地看莉雅一眼。後者正坐在他身邊焦躁地變換姿勢,假裝沒注意到他在她調整裙擺時投給她的訓斥眼神。
南可麗坐在莉雅身邊,專心一意地傾聽演講人──某某爵士溫安黎──講說一個名為「蕎麥耕種之準則宣言」的刺激演說。
至少路克覺得這主題很刺激。他正計畫在史東華一些領地上種植蕎麥。這種作物是飼牛和羊的絕佳草料,而且──根據溫安黎所言──歐洲大陸上的人也經常食用它。當然,每個人都知道歐陸的人幾乎什麼都吃。況且,現在全英格蘭正面臨著週期性的小麥短缺,蕎麥或許是能為他的人民提供一種應變之道的穀物。
莉雅開始不耐地輕輕頓足。路克知道他大概不該對她太嚴苛。今天下午她顯然心事重重,他相當肯定自己知道是什麼事令她煩躁。
路克藏起滿意的一笑。他絕不讓這個小姐太好受。既然他已使她上鉤,為求脫困她勢必得費點勁才行。
有一會兒,他允許自己回想那些關於她甜蜜熱情的回憶。當他發現它對他的鼠蹊部造成的影響,連忙將全副注意力擺回演說者身上。溫安黎正深入探索著為蕎麥施肥的各種方法。
「非常富教育性,」南夫人在演說結束時宣佈。「但我坦承我還是對關於異國花卉的演講感興趣多了。話說回來,一個人絕對應該對施行在本國農業上的最新技術有所認識。你喜歡這場演說嗎,路克?」
「非常喜歡,再次謝謝你讓我得知今天這場演講會。」
「哪裡,不必客氣。你準備走了嗎,莉雅?」
「是的,姨媽。」莉雅起身拿起她的帽子與皮包。
「噢,我們不必急著走。我看到一、兩個應該打聲招呼的人。」可麗熱切地打量四周。「我馬上回來。」
當莉雅與路克步向演講廳大門時,她自睫毛下打量他一眼。他俯視她,欣賞她穿著白色棉洋裝外罩一件黃色短外套的迷人身影。她看來非常可愛,他想道,心中湧起一股佔有性的驕傲。他禮貌地領她走向出口,朝幾名已與他成為朋友的學會成員頷首招呼。
不少人停下來交談,使得退席花了好些工夫。路克可以感覺到莉雅在他身邊正強忍著不耐之情。
「有什麼事不對嗎?」當他們站在出口等南夫人時,他終於相當隨意地開口問道。
「沒事,可是我必須和你談談,路克。」
「那麼確實有事了?」
「沒事。我只是想和你私下談談,而我一直沒這個機會,自從──」她住了口,粉臉變紅,然後鼓起勇氣清清喉嚨說完那句話。「自從我們去『綠豬』那一夜之後。」
「說到這件事,我前幾天在俱樂部碰上莫弗迪。你一定很高興知道他並不如我以為的氣惱我,甚至為我的拯救而向我致謝。看來他已經恢復理智,知道自己差點毀於一旦。」
莉雅的眼睛為之一亮。「我好高興,我一直很喜歡弗迪和他妹妹。」
「我不能告訴他他欠你這一個教訓真是太可惜了。若不是你,我恐怕只會將他扔給命運安排。」
「那是因為你太忙著保護我。」莉雅以感人的忠誠堅持道。「否則,我相信你也會決定出手相救。還有你對小茉莉的事也幫了很大的忙。」
路刻苦笑。「你今晚會出席馮家的舞會嗎?」
「會,但你知道在那種場合有多難找到一點隱私。路克,明天下午你何不到公園兜兜風?我也會安排前往。」
「我很想這麼做,但恐怕我那時已經有個約會了。」
莉雅的臉一垮。「真的?你確定你不能安排一下嗎?甚至在五點鐘左右挪出幾分鐘也不行嗎?」
他真同情她,這可憐的女人顯然已游得太遠而無法自己游向岸邊。路克思索著如何拯救她。「我不喜歡在下午時到公園騎馬,莉雅。太擠了。」
「我知道,但我真的必須與你談談。如果你不到公園和我碰面,今晚你必須到花園來,我們可以在那裡談。」莉雅壓低聲音。「這事非常重要,路克。」
「恐怕我沒有計畫今晚從事我們的小冒險。你知道的,這種事需要詳加計畫。」
「該死,路克。」她嘶聲道。「我沒有計畫任何探險的事。但我真的想見你,如果你能把我排進你忙碌的行事歷裡,我會對你感激萬分。」
路克有點驚訝地看著她。「你聽來相當沮喪,韓小姐。」
莉雅侷促地一動。「我是很沮喪,史東華爵士。你簡直愈來愈難相處。」
「我只是考慮到你的名譽,莉雅,這幾天我們必須非常小心。」路克警告道,環視四周以證實他的論點。
「去他的,我必須同你談談。」
他很驚訝,但她的堅持也令他的心頭一暖。她的忍耐顯然已達到極限,天知道他自己更急於他們關係的下一步發展。是結束他們的性挫折感的時候了。
「好吧,」路克道,彷彿他正小心思索著這件事。「我會查查我的行事歷,看看能否在今晚午夜時分挪出幾分鐘到你家花園見你。這樣夠不夠?」
「你實在太好了,爵爺。」
她的尖嘴利舌令他一縮。「不客氣。」
「我開始認為你在捉弄我了,路克。」
他揚揚雙眉。他絕不能忘記這女人的過於精明。「今晚我會盡量在往常的時刻到你家花園。現在,容我失陪一下。我看到湯廷漢就在那邊的角落,他答應借我他那本『白氏論塞爾伯一地之自然歷史及古風』。從他向我提過之後,我就一直很想一睹為快。」
「你不必麻煩湯爵士,爵爺。」莉雅冷冷地說道。「如果你今晚能赴我的約,我願意把我那本借給你。」
他咧嘴一笑。「莉雅親愛的,有可能你是在打算賄賂我嗎?」
她的臉變得更紅,接著便轉身先去找她的姨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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