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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陽謀

徐曉被帶去了警局做筆錄。

小警察留著平頭短髮,看起來乾淨利落,做事也乾淨利落。

他就是上次查案的小警察。

“我對你印象還是挺深的,你是上次那個案子的目擊證人。對吧?”

徐曉終於明白為什麼他看起來那麼眼熟了,這真是一個超爛的緣分。

“是。”她只好承認。

多餘的話哽在喉嚨裡說不出來。

“那個案子我們已經結了,你還是個見義勇為的好孩子呢。”小警察突然轉了話頭,“沒想到這個案子又牽扯進了你。請問你對這個支票上面有你的指紋怎麼解釋?”

他拿食指重重地敲擊桌上的支票,一下,兩下。

眼神犀利地盯著徐曉。

徐曉的心跳如擂鼓。

此刻已經潰不成軍,她開始感到口乾舌燥。

狹小的訊問室裡,一盞巨大的強光燈立在桌子旁邊,除了這盞燈,其餘空間目之所及都是一片漆黑。

強光照得徐曉眼睛微眯,她卻像失明一樣面不改色。

徐曉記得《犯罪心理學》說審訊犯案者時往往需要一盞特別亮的燈放在他面前。一是增加恐懼感,二是讓嫌疑人心理上有壓力,三則嫌疑人會很渴。

當這些東西被用到徐曉自己身上時,她就不覺得高深莫測了。

反而會窒息。

“支票上有你同學的指紋不稀奇,有另一個人的指紋也不稀奇,唯獨有你的指紋最稀奇,你是什麼時候,什麼情況下,接觸這張支票的?”

徐曉:“……”

訊問室的右面牆是一片巨大的黑色玻璃,並不透明,可是徐曉好像能看到一雙雙犀利的眼神在圍觀。

因為她知道那是一面單向玻璃牆。

她開始呼吸困難,心裡焦慮難安,強光燈照的更是無處躲藏。

這些症狀都說明,徐曉的抑鬱症犯了。

犯得可真是時候。

她的呼吸粗重,心跳加快,漸漸覺得窒息。

徐曉故意打亂呼吸節奏,呼吸愈加紊亂。讓自己看上去好像犯了病一樣。

小警察以為她有哮喘,趕緊叫停訊問。

然後給她倒了一杯水。

徐曉拿出隨身帶的抗抑鬱藥,就水喝了下去。

現在也確實是吃藥的時間了。

小警察愣了,他當然認得那些藥。

“嚴重嗎?”

“重症。”

“……”

“醫生讓住院,我不想去。”

“……”

沒辦法再問下去了,徐曉逃過了一劫。

小警察以目光示意黑色玻璃牆處,立刻有人進來帶徐曉出去。

徐曉被帶去住院了,警察要等她情緒穩定後接著訊問。

徐曉在病房裝病,裝得驚天地泣鬼神。

她藉著這次機會,好像要把前半生的淚都流盡。

真淚和假意混在一起,也是一副梨花帶雨的傷心模樣。

警察看她這樣子,生怕再刺激到她。

反而害她想不開尋短見,哪裡敢再多問。

他們還是要從另一個指紋入手。

嘖,可真棘手。

許杉沒想到徐曉掉馬這麼快,他真是哭笑不得。

幸好他已經調查到支票的主人。

這次也該輪到他“救英雄”了吧!

這件事本來也不難查,只是對於學生來說有點難度。

如果有人幫忙就會事半功倍。

人是死的APP是活的嘛。

許杉先是在APP搜索“徐憲”,這是男人b的姓名,支票上已有的信息。

查到好幾家公司,另外一個股東都叫“韓子瑄”。

不知怎的,許杉就覺得,這個名字對應徐曉口中那個“四個月前受傷的神秘男人”。

徐曉說得沒錯,這倆人關係不簡單。

但他還是沒有頭緒。

他又在瀏覽器上搜索“徐憲”,看見了他本人的照片。

他是一個成功的企業家。

劍眉星目,五官端正,眼神裡卻透著一股玩世不恭的笑意,眉宇之間和徐曉居然有點相似!

嚴肅起來好像更相似了!

這兩人也都姓“徐”!

這會是洗白徐曉的突破口嗎?

從年齡來看,他們只能是兄妹關係。

天吶!

許杉腦補了

《我的明戀對象不是我的明戀對象而是多金霸道總裁失散多年的親妹妹?》

的一出好戲。

許杉入戲太深,狠狠的被自己中二到了。

許杉先去醫院看望徐曉,卻被迫掛了個號。

花了二百多做了個抑鬱症檢查,他的心理還是很健康的。

許杉一眼就看出她裝瘋賣傻,和臨床的人比起來,她可精神多了。

但是礙於女警察監視,許杉只能在窗縫偷偷看一眼。

這個地方真的好,既可以保護徐曉,也可以保護許杉為徐曉牽動的心。
敢吃麻辣鍋,就要有烙賽的心理準備。 (靈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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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水星

徐曉現在的情況還算穩定,至少短時間內不會再被訊問。

許杉很放心了。

如果徐曉和徐憲真的有那層關係,她的父母肯定知道些什麼。

徐曉的過去,那是什麼樣子的呢?

許杉覺得這種窺探不禮貌,可是他確實想知道。

這是出於一種關切的心態。

他知道徐曉的家在哪,但不知道太具體的位置。

許杉躺在床上,徹夜難眠。

北方的城市陰雨連綿,卻很宜人。

正是一場好雨知時節。

入了五月,氣溫已經開始升高。

窗扇卻還是蒙上了薄薄一層水霧,似是有人在上面輕柔哈氣。

————那是霧氣

家中盆栽的植物在室溫里長勢良好。

細雨濛濛,柔霧瀰漫。

這就是夏日最好的模樣了吧!

應該去幹些錦上添花的事情。

次日清晨,許杉借送作業的由頭去班主任辦公室,偷偷找到抽屜裡的學生信息文件夾。

就是它!

學生個人信息花名冊。

幸好他倆是一個班的,否則這樣的機會千載難得。

許杉即刻前往。

徐曉的家在城市不算繁華的地界,離市中心也比較遠。

那是一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城市,但是也清靜安樂。

許杉選擇電動車自駕,他想看沿途的風景。

想去感受徐曉的感受。

這條路她一定特別熟悉,沿途一定有徐曉很多的喜怒哀樂。

若能一一感受,挨個收藏,再遙遠也樂意。

夜幕降臨,許杉終於能將精疲力盡的電動車停下在路邊。

還是太冷了,他只好找了個旅店落腳。

第二天,許杉很早就醒來。

有事揣在心裡,許杉也睡不踏實。於是他早早的將電動車停好,藉著月光出門去了。

他認識徐曉呢,既不是上天安排,也不是有意圖之。

好像是日照那麼普遍,也好像是流星百年難得一見。

在中學人滿為患的學校,曾經的擦肩而過到後來許杉的單方面瞭解。

許杉見證過徐曉的光輝歲月,也明白了她如今的處境。

就是這裡了——

籬笆小院兒,小樓房。

院兒裡有各類蔬菜,高大的槐樹,樹上已經有許多小槐花高掛。

槐香往鼻子裡猛勁兒鑽,有點過了頭,許杉忍不住皺眉。

家裡沒人,籬笆門掛了鎖。許杉趴在門上,看見槐樹低枝下還掛著一個鞦韆。

鞦韆不大,不像是能承受徐曉這麼大的孩子的重量。

應該還有一個更小的孩子吧,許杉想。

他等到中午,等到了徐曉母親回家。

“阿姨,您好,我是徐曉的同班同學,老師讓我來了解一下徐曉的家庭情況。”許杉撒了個善意的謊言。

“家庭情況?”徐曉媽媽打開籬笆門,“為什麼?徐曉在學校惹禍了嗎?”

“emmm,不是的。徐曉因病休學了。當時休學的時候沒有家長出面,老師讓我來了解一下情況。順便做個家庭調查。”許杉有點心虛,但撒起謊來絕不含糊。

徐曉家裡溫馨乾淨,許杉總覺得缺少了一些證據——徐曉生活過的證據。

家裡一共三個臥室,一個主臥,一個側臥,還有一個客房。

客房是空的,沒有鋪床褥,只有些許雜物。

一個是徐曉父母的房間,一個一看就是一個男孩的房間。

那徐曉的呢?

“徐曉休學了?”她只是對休學感到疑問,卻忽略了因病兩個字,徐曉媽媽將一杯茶水放在許杉面前,“這件事情我們都不知道,徐曉沒有告訴我們。她爸爸常年不在家,我也忙於工作。”

“那您知道徐曉得了抑鬱症嗎?”

“不知道。她在家的時候情緒挺好的。”

“那最後一次在家是什麼時候?”

“記不清了。應該是哪一年的過年期間吧!徐曉不常回家,一直在市裡。寒暑假也不回來。”

徐母微不可查地嘆了一口氣。

“徐曉還有弟弟或者妹妹嗎?”許杉想起來那個鞦韆。

“是有個弟弟,現在在學校呢。他和徐曉沒有血緣關係。徐曉不是我們親生的,她弟弟才是。”

許杉愕然。

徐母接著說:“我和徐曉爸爸結婚好幾年都沒有孩子,去醫院檢查才知道自己很難懷孕,就領養了徐曉,誰知我在徐曉上初中的時候居然懷孕了。那時候計劃生育比較嚴,只好偷偷生下來,養在親戚家,再後來就領養回來了。這些事情徐曉也知道,我想,這就是她一直不回家的原因吧!可是一個是親生的,一個雖然不是親生的也養了那麼多年,還是有感情的。徐盼領回家後,徐曉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我跟她解釋她什麼也不聽。覺得我們偏向徐盼,慢慢的就再也不回家了。"

許杉只相信了一半。

如今和盤托出,是真的想捨棄徐曉吧?

✯✯✯✯✯✯✯✯✯

但他還是說:“那您能告訴我徐曉親生父母的信息嗎?”

“好。這麼多年一直藏在懷錶裡。那是她親生父母的信物。裡面的照片是她家人的,照片背面有聯繫方式。這麼多年徐曉的生活費一直是他們給的。”

陳舊的懷錶裡面,是一家四口的照片,男孩的懷裡抱著一個襁褓的嬰兒。

父母在男孩身後護著他們,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幸福。

徐母讓許杉帶走了這個懷錶,這對徐曉很重要,卻對自己一文不值。

感情就是這樣,來得快散的也快,親情也經不住血緣關係的考驗。

她自始至終都沒過問過徐曉的病情。

徐曉眼裡的光,就是這麼熄滅的吧!

徐曉像遙遠的水星。

水星在整個銀河系裡,是最接近太陽的行星。它沒有天然衛星,它不知道多少年都孤寂於自己的軌道,直到某天,飛行器的到來,水星從此不再是圍繞著太陽而活,也有一個陌生物體,為自己活著。

那麼許杉就是飛行器——

“環遊是無趣,至少可以陪著你。”

你是我環遊的唯一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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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小丑

許杉從徐曉家離開了。

事情瞭解後半刻也不想停留。

他的心微妙而又隱隱作痛。

有多殘酷呢?一起生活了十幾年,家裡卻找不到任何徐曉生活過的證據。

如泡沫一般轉瞬即逝。

卻沒有泡沫一樣的美好圓潤。

鼻子裡彷彿還有似有若無的槐香。那顆樹的樹皮已經顯得蒼老,它的年紀應該比徐曉大。

它是一位長者,只有它和徐曉生活在一起的時間最長。

那個鞦韆,或許曾經是徐曉的。

那個時候槐樹還很年輕,它用稚嫩的枝丫牽著鞦韆,蕩著她。

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了,房子或許可以翻新,院裡植物盛衰更替,甚至連泥土灰塵都默默流逝。

只有那顆老槐樹,它是徐曉生活過的見證,唯一的見證。

……

許杉打通了那個懷錶照片背後的電話號碼。

一陣忙音過後,一個低沉有磁性的聲音傳來:“喂?”聲音微揚,聽起來就高傲。

“徐憲嗎?徐曉現在需要你的幫助。”對於聰明人,許杉選擇開門見山。

“……”

…………

許杉回到了教室,這教室對於許曉來說是惡魔的根據地。

許杉也不例外。

為什麼呢?

學生之間的關係怎麼會這樣呢?

她的家庭環境和學校生活有必然聯繫嗎?

為什麼災難會接踵而至。

其實想想也是如此,一個人在原生家庭不快樂,那麼他的人格會不完整,幸福感也會和別人不一樣。

就像對於別人來說,買到iPhone 12 Pro Max才是真正的幸福,而徐曉只要買到iPhone,不論型號,只要買到,這樣就很幸福。

她太缺愛了。

對於傷害的容忍度也高,善於原諒別人。

久而久之,給了別人可乘之機。

置之不理才是助紂為虐的因果。

許杉對徐曉僅存的幽怨此刻也蕩然無存了。

他堅定地選擇站在徐曉的身邊。

不論正義與否。

那是他曾經驚鴻一瞥的紀念,曾經前進的朝陽。

而當時他最愛看到的笑容卻已經不再了。

……

這些人,實在沒有無辜的。

徐曉只能如此。

儘管這樣,她仍然沒有波及無辜。

僅於此,還是有許多人沒有得到懲處。

這剩下的就讓許杉來做吧!

許杉向學校寫了一封舉報信:

尊敬的校長:

我是學校的一個微不足道的學生,我的名字叫許杉。

幾個月之前的一個晚上,我曾親眼目睹了一場校園霸凌。受害者是我的同班同學徐曉,地點在她家附近的巷子拐角。整個施暴過程我都已用手機錄下來,證據確鑿。手機正在維修,等修好,就可以將這些公之於衆。

希望學校能給徐曉同學一個公道。

……

這些就夠了。

這封舉報信還沒有到校長手裡,就被別有用心的人發現了。

當天晚上,許杉就察覺到自己被跟蹤了。

他按照原定計劃執行,一切其實都很順利。

事實上,如果許杉存心發出這封信,大可以發電子郵箱。

可是他沒有。

因為他根本就沒有什麼錄像,更不用說什麼維修手機了。

也就那些莽夫會相信了。

許杉還要佯作去手機維修店。

馬上就要進入維修店門時,

他被半路追上來的人,圍個嚴嚴實實,街上的行人看起來,就像是一群孩子在打打鬧鬧,推搡玩耍。

然而現實卻殘酷的多。

徐杉被推搡進了一個小巷,就像那天的徐曉一樣。

由於之前的支票事件,他們對徐曉懷恨在心。

一直伺機報復,可誰知徐曉休學了。他們沒有正大光明的理由去做壞事了。

這口氣始終不順,現在又來了個許杉。

可謂正中下懷。

“許杉!這是要幹啥去啊?修手機吶?”一個身材像熊一樣的男生右手勾住他的脖子,俯身耳語。

“咱們許少家境這麼好,買不起一個新手機?”

“對!這又破又舊的手機咱不要了唄。”

“跟我們一起去消遣!不去跟你急!”

“……”

許杉的內心毫無波動,甚至還有點想笑。

許杉掙脫被禁錮的手臂,和他們保持安全距離。

“你們這個樣子好眼熟啊,錄像裡就是這麼對待徐曉的吧?”

“哦不對,你們直接把她按在地上打吧!幾個人呢?一,二,三,四,應該不止你們四個人吧!”

“她到底犯了什麼錯值得讓你們這麼對她?到底是為什麼?我想不通,我不理解。”

許杉本沒有見過的那些欺凌,惡意,一幕幕在眼前浮現。

他看見自己被人不斷戳著痛處,刺激心臟。他看見自己被人傷害,卻唯唯諾諾。

他的本意是決不能讓他們好過。

但是他卻不斷妥協。

過了一會兒他才明白,那不是自己,那是徐曉。

“是嘛?你不理解?也是,你是許杉,你有什麼好煩惱的。你有優越的長相,家境,學習成績,人緣,地位,多得是女生喜歡你,甚至還有貴人相助。你太優越了,你看不到普通人的難過。你一出生就註定了這一生順風順水,少走彎路。”

“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生活在金字塔尖嗎?太傻太天真!我們為什麼要這麼對待她?難道不是因為你嗎?。本來只是看她整天拉著個臭臉晦氣,偶爾針對一下她。你來了之後我們才發現,欺負她可有意思多了。你不是無懈可擊嗎?我們卻知道徐曉是你最大的軟肋,她痛苦你就難受,你難受,我們就好受。”

許杉:“……”

“接受現實吧,你也不過是一個普通人,硬要躋身神壇,只會摔得更慘。”

好一場聲勢浩大的造神運動!

“我沒有摔下你們所謂的'神壇'。”許杉心裡發寒,冷哼一聲,“真有意思啊,錄像還在我手裡呢,你們不怕嗎?“

“……”

“呵,我還是那個'神'。對吧?”

衆人面面相覷,面如死灰。許杉的幾番話已經激起了他們內心最深處的惡意。

“把手機拿出來,錄像給我們,這是你最後一次機會。”

許杉:“……”

……

手機維修店的老闆正低頭搗鼓手機,這個手機似乎損壞的比較嚴重,他眉頭緊鎖。

正在排查手機電路故障的時候,看見一群來者不善的小孩兒,手裡的手機都來不及放下,“哎哎哎!你們這群小孩兒幹啥?別亂翻我東西。”

拉扯中一個還沒組裝好的手機被摔在地上,五馬分屍。

老闆把它們撿起來,沒用了,已經沒辦法補救了。

現在這些年輕人啊!

“叔,最近有沒有人讓你修手機?我是來拿手機的。”

“早說不就行了嗎?我以為你們來搶劫的。有是有。”老闆思量片刻,“呃,那個,我怎麼就對你沒印象呢?”他上下打量,最後得出結論,“你是騙子吧!”

“我們不是騙子,你就給我們吧,這是我哥讓來取的。”

“是啊,他哥讓取的。”

“你看我們穿的校服,我們還是學生。學生怎麼會騙人呢!”

衆人附和。

“你哥電話多少?這手機不得好好賠償?”老闆一點都不相信,已經拿出了手機。

“不了不了,我們可能是搞錯了。不好意思。”

他們見狀慌了。

立馬腳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小樣兒,我有監控,還怕治不了你們。”他撥通了一個電話。

掛斷電話,仍覺不爽:

“你大爺還是你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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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當歸

許杉當然清楚,這個世界上並不存在什麼錄像。

但是有人不知道,所以他們擔驚受怕,害怕自己的種種惡行被披露。

但是又唯恐天下不亂。

他們最擅長造神,如果自己無能,那麼其實不是自己無能,是別人的大樹枝繁葉茂,礙著自己一畝三分地的收成了。

許杉就是那個大樹。

可憐的徐曉,連犧牲品都算不上。

是籌碼,還是不重要的路人甲?

這是病態的報復,是失衡的人際關係。

維修店老闆一個電話就讓他們得到了應有的懲罰。

只能像老鼠一樣灰溜溜地夾著尾巴逃走。

這城市其實臥虎藏龍。

多得是自己惹不起的人。

學生品德敗壞這件事其實可大可小,發生在校外往往比發生在校內性質更加惡劣,後果學校往往不可控,社會影響大。

說白了就是堵不住悠悠衆口,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人。

學校不想因此聲譽受損,但是也不好做到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何況他們損壞他人物品,恐嚇許杉是鐵打的事實。

架不住學校的深入調查,那些最醜惡的東西還是要大白於天下。

校方沒想到,那場校內暴力事件只是冰山一角,現實的罪惡卻足以逼死一個歷盡千帆的成年人。

通過調查,他們得知,徐曉被多次校園欺凌,主謀是自己班的班長,參與者有很多,也都一一承認。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這群孩子之間還有支票的糾葛。

這就不得不告知警方了,警方對這件事見怪不怪了,畢竟徐曉也算是“常客”了。

以上所有的信息其實都很好推理,唯一難搞定的就是那個支票。

為什麼支票上會有徐曉和那些同學的指紋,甚至還有許杉的。

他們聯繫了支票的主人,同時支票上也有他的指紋,請他到公安局當面對峙。

他們賠償了維修店老闆的損失,這事雖然不至於鬧得滿城風雨,但是牽扯到警方,說起來還是有些隱晦的。

支票的主人叫徐憲,他此刻正被警方詢問。

一身得體的墨綠色西服,體面又不失個性,十分符合年輕企業家成功人士的身份,同時又不顯得世俗老氣。

可能已經婚配,無名指套著一個戒指,頭髮略長,眼神如炬,顯得邪魅狂狷。

這一看就是一尊不好惹的“大佛”。

但是已經走到這一步了,還是要按照司法流程走下去。

“徐曉是我妹妹,親妹妹。”他開門見山,漫不經心地道,“她的支票是我給的,至於怎麼用的,我就不知道了。”

警察習慣了面對彎彎繞繞,第一次碰見這麼直腸子的,還真有點不習慣。

“親兄妹?有證明材料嗎?”

“有。在我的助手那裡,我剛才已經讓他拿進來了,請您等一下。”

他談吐溫文爾雅,有距離感卻不失分寸。

話音剛落,那助理敲門進來了。

警察確認無誤,也就明白了真相。

“好,謝謝配合。慢走。”警方覺得還是儘快把這尊佛送走比較好。

徐憲二話也沒說,只問了警方徐曉的近況和住院處,就邁著大長腿走了。

助理緊隨其後,和徐憲並肩而行,兩人看樣子關係不錯。

可是支票明明是徐憲給徐曉的,為什麼那群小孩兒會說這是徐曉給他們的。

如果是徐曉撒謊,那她是圖什麼?

如果是那群同學撒謊,好像才更加合理——

就是因為這張支票,徐曉才會被針對,被欺凌,然後支票被搶走了,他們去兌現,解釋不清楚支票來源,東窗事發,被帶回家教育幾周,仍賊心不死。然後又跟蹤威脅許杉,砸壞了維修店老闆手機,再次鬧到警局。

況且在徐曉住院期間,他們也曾暗中調查,她確實不是父母親生的,今天見到的徐憲才是他的親生哥哥。

以後徐曉也會跟著徐憲生活。

既然這樣,就可以結案了。

該教育的教育,該賠償的賠償。

也能以儆效尤。

他們終於可以鬆了一口氣,也算是對群衆有個交代了。

歷時幾個月,總算是可以結束了。

……

許杉也真心覺得心情不錯。

他和徐憲一起站在徐曉的病床窗子外。

徐曉正在裡面睡覺。

“你會不會嚇到她,她可不知道有你這麼一個哥哥。”

“沒關係。她哥哥玉樹臨風,她應該感到驕傲才對。”

“……”

救命啊,誰能治治這個臭屁哥哥?!

徐曉,我們回來了。

你能回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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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笑納

徐曉又做了一個夢,那是她這幾天來最美滿的夢,以至於不願意從夢中醒來。

夢裡是草長鶯飛的季節,在家裡的小院兒裡,父母在旁邊看她和一個大男孩玩遊戲,剪刀石頭布她總是輸,於是鼻頭被颳得紅彤彤的。

她就耍賴至極,坐在地上撒嬌打滾不起來。大男孩很寵她,將臉伸到徐曉面前讓她刮自己的鼻子,她終於扳回一局,笑得合不攏嘴。

徐曉睜開眼,眼前是一片虛無。她的心裡若有所失,她想家了。

想她真正的家。

一滴眼淚從徐曉眼角無聲滑落。

病房裡很安靜,她能聽見走廊窸窸窣窣的說話聲。

光從門縫裡透進來,照得影子閃來閃去,好似有人在踱步。

外面這是幹什麼呢?

徐曉將門緩緩推開,門外是許杉和一個男人。

“要我說你改天再來吧,我給她打個預防針再說。免得刺激到她。”許杉像個老父親一樣。

“來不及了,她已經看見我了。”徐憲以眼神示意。

許杉趕忙回頭,看見徐曉一臉吃瓜的表情。

這姑娘連吃到自己的瓜都可以那麼興奮。

“說什麼呢?讓我也聽聽,怎麼還能刺激到我。我太想知道了。”

許杉:“......”

現在是八卦的時候嗎?!

“先讓我進去,我給你買了很多好吃的哦。”徐憲舉起手裡各式各樣的零食,嘴角露出一個微笑。他自顧自地走進去,將東西放在桌子上。一屁股坐在床邊。

這倆人一個都不讓許杉省心,他一看見零食就氣不打一處來,眼睛瞪著徐憲,道:“誰家在飯點吃零食啊?能不能靠點譜兒。”

徐憲居然朝他吐了吐舌頭,簡直為老不尊!

“不不不,這個正好,醫院的飯都快把我吃吐了。那味道,不提也罷。”她立馬拿出一盒巧克力餅乾,邊吃邊吐槽,“真的不是我挑食,雖然我也挑食,不過這都不重要。總之,誰吃誰知道。”

“謝謝你啊,這位歐尼醬。如果不是你,我是吃不到這些的。給你點贊。”徐曉豎起一個大拇指,咧嘴笑。

許杉默默倒了一杯水,放在徐曉旁,道:“他還真的是你的歐尼醬。”

“什麼意思?”徐曉上下打量徐憲,“要跟我結拜嗎?”

徐憲翻了個白眼,但還是說:“是啊,要和你結拜。你願意做我妹妹嗎?我肯定把你當做親生妹妹一樣。”

“那好吧!你叫什麼名字。”

“徐 憲。”他溫柔地看著徐曉,一字一頓。

這一眼,是十幾年的光陰似箭和思念。

徐曉想起來了那個夢,夢裡的大男孩,和他有一模一樣的眉眼。

“你為什麼叫徐憲?”

“因為你姓徐,你叫徐曉。別人都跟父母姓,我沒有父母了,只好跟妹妹一個姓。”

“你是幹什麼的?”

“我是來看我妹妹的,我最想和我妹妹一起玩剪刀石頭布,如果是她的話,就算我贏了,我也願意接受懲罰。”

徐曉沉默了,半晌,幽幽地道:“不要以為你換了一件綠色的衣服我就認不出你了,你是給我支票的那個男人吧!”

怎麼把這茬忘了!

徐憲覺得自己應該易容一下再來,許杉為啥不提醒一下自己呢。

許杉在身後無奈地擺手。

自己做的孽還是要自己收場。

徐憲醞釀了半天感情,眼淚生生被徐曉的話憋了回去。

“那個支票是你應得的,你救了我的朋友。”他趕忙解釋。

“我還幫你撒了慌。”

“是是是。”

“你朋友現在怎麼樣了?他為什麼會受這麼重的傷?”

“那個,他現在很好,你想見他的話,我現在就把他叫來。”

“我真的是你妹妹?”

“你真的是我妹妹。”

“你還是把你朋友叫來吧,我想知道那個雨夜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你不想認我這個哥嗎?”

“別囉嗦了,我要吃芒果。快給我買吧,哥~哥。”

“好嘞!您等好吧!歐尼醬去去就回。”

許杉在身後看自己的書,這書上也沒寫怎麼能讓徐曉感到快樂。

他看到徐憲匆匆離去的背影,覺得徐憲天生就有這種能力。

過了一會兒,徐憲把芒果剝好遞到徐曉嘴邊。

“請笑納。”

徐曉掩嘴大笑。

她不是很想要芒果,但是很想要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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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一隅

徐曉和徐憲一起相處了幾日,兩人相見恨晚,一時間有說不完的話。

徐憲給徐曉安排了更好的治療方案,徐曉接受過幾次物理治療,恢復的還不錯。

許杉呢,還是要上學。

他們那個班級已經名存實亡了,由於許杉成績優異,學校有意栽培,便給他換了個比較好的班級。

許杉倒無所謂,在哪裡其實都一樣。

至於剩下的那些同學,也都被塞進了不同的班級。

一個人也沒有了,這一屆再也沒有這個班級,再也沒有那些惡意。

這些東西還是自己消化比較好,徐曉是要好好生活的。

他們會和以前一樣,有說不完的小秘密,做不完的事。

好傢伙,許杉簡直就像是徐曉的好閨蜜!

學業漸漸繁忙,許杉也有一段時間沒去看徐曉了。

有徐憲在,許杉覺得很放心。

等等,許杉這種心態更像是徐曉的長輩吧!

他還未成年,就一身叔味兒,這必須要改!

他效仿徐憲給徐曉買了一大堆零食,什麼甜買什麼。

超市收銀員都驚呆了,這麼多甜食,不得就著胰島素吃。

我們的許大爺毫無察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無法自拔。

徐曉你可慘了!

病房裡,徐曉猛地打了個噴嚏——

“阿嚏——”她居然把手機都甩了出去。

“歐尼醬!o ba!!Bruder!!!我的手機掉了,我撿不到!”她其實能撿到,可她偏要說撿不到。

“你哥哥剛走,讓我告訴你一聲,他下午過來。”一個男人從門外進來,淡定撿起手機,遞給她。

徐曉接過手機,道:“我認得你,你是我哥的助理。”

他點點頭。

“我總覺著你很眼熟,我應該是在哪見過你。”

“說笑了,可能我是大衆臉吧!”他扶了扶眼鏡,嘴角扯出一抹寵溺的笑,眉眼溫和善意,卻好像帶著一絲大病初癒的虛弱,說話輕聲緩慢。

天地良心,你管這叫“大衆臉”?!收拾收拾都可以出道了好嗎?

“不對,我就是見過你。那個雨夜裡,你就是我哥說的那個朋友吧!”徐曉徹底想起來了。

“那個晚上你渾身是血,倒在我家門口的小巷子裡。是我看見了你,還和我哥一起把你送進醫院的。他給我一張紙票,讓我替他隱瞞他的存在。對對對,就是你。”少女越說越明瞭,那天的血跡再次浮上腦海,她有點後怕,“你沒事了吧?”

“是我。我叫——”他坐在床側。

“他叫韓子瑄。”剛進門的許杉補充。

“你來了!快把零食拿來,我餓了。”徐曉還沒看見許杉就看見她手裡的零食了。

“好。”許杉應。

“你認識我嗎?”

“我不認識你,我認識你手上的戒指。”許杉將一袋剛開封的巧克力威化餅乾遞給徐曉。

“我手上的戒指有什麼問題嗎?”韓子瑄摩挲著手上的指環,細膩謹慎。

“是啊。男生就不能戴戒指嗎?這有什麼問題。”徐曉補充。

“沒什麼問題,男生當然也可以。”許杉起身倒水,背對著他們,緩緩道:

“我想給你們講個故事。故事是這樣的,我有兩個朋友,先稱他們為A和B,他們是在孤兒院相識的。B從小就在那裡長大,A是在後來新來的。A是因為父母去世,自己的還小的妹妹被領養了,因為他已經很大了,所以很難被領養出去。只好住進了孤兒院。A和B相識了,也成為了最好的朋友。後來他們在一起了。他們一起在社會打拼,A後來被親生父母找到了,有一段時間住在家裡。”

“然後呢?”

“然後A的父母知道他們在一起就很氣憤,也很不理解。如果他們是平常家庭也還罷了,只是他們家世顯赫,怎麼能出這麼一個醜聞呢。於是就派人把A殺了。”

“殺了?真的殺了嗎?那可是他們的親生兒子啊!”徐曉也很不理解。

“沒殺成功,卻要了A的半條命。再說豪門爭鬥,親生的兒子恐怕就有一堆。A的親生母親已經被取代了,他沒有任何支柱。”

“太慘了吧!那B呢?他不要A了嗎?”

“他當然要A,B也不是吃素的。他用一招假死,金蟬脫殼,將B從世界上抹殺,讓他們家族的人都以為B已經死了。他們能一直在一起了。”

“呼——那就好。”徐曉長呼一口氣,道:“我還挺希望他們在一起的。”

“為什麼?”一直沒說話的韓子瑄開口了,聲音略嘶啞。

“沒有為什麼,他們不在一起我會傷心的。”

“他們會一直在一起的。”韓子瑄感激地看著徐曉,眼眶泛紅,指頭又情不自禁開始摩挲戒指。

“太甜了吧!這個餅乾。許杉你怎麼回事兒?!你要甜死我嗎?”

甜就甜吧,許杉這個大木頭好不容易開了一回竅,甜死也值得了。

是真的挺甜的,徐曉想起韓子瑄看戒指的眼神。
敢吃麻辣鍋,就要有烙賽的心理準備。 (靈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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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隱衷

人到中年就喜歡搞cp。

三十歲剛出頭的徐憲最近磕了一對兒cp,天天盼著同框發糖。

這cp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乃是許杉和徐曉也。

這倆人跟個榆木疙瘩一樣不開竅,直接把徐憲氣個半死。

徐憲能理解徐曉的心境,小姑娘嘛,矜持害羞是很常見的。

但是不是很理解許杉的心情,一個大老爺們兒擱那兒一站都和自己差不多高了,面對感情這麼墨跡,連投其所好給徐曉買點零食都學不會。

他像許杉那麼大的時候,已經能文能武,能打倒孤兒院一片了。

最重要的是,還私定了終身。

這些能夠他吹一輩子的事蹟,全都是像他們那麼大的時候做的。

雖然他沒什麼文憑,可那都是過去的故事了。這幾年摸爬滾打,已經能夠應付很多知識分子了。

也自學修了學位,肚子裡也算是有幾兩墨水。

還是說自己是狂野派,他們是婉約派?

不理解,真的不理解。

等什麼呢,等太久就不是自己的了。握在手裡的才最可靠,做生意同理。

嘖,他們到底是太年輕。

還是自己的小助理好,上得廳堂下得廚房,能文能武又能暖床。

小助理此刻正在廚房忙碌,他想給徐曉煲點排骨湯,排骨太大,他使出九牛二虎之力狠命剁排骨。

我發誓這個動作絕對算不上美觀,這個動靜絕對算不上文雅。

花癡徐憲坐在客廳地毯上,目不轉睛地盯著小助理的背影。

天知道這到底能欣賞到什麼風景?!

天也不知道,只有徐憲知道。

……

再說許杉,他和徐曉好像又回到了最初的狀態。

他並不是想徐曉因為自己所做的事情而多麼感激涕零,這並不會讓他快樂,只有徐曉好好生活,才能安慰到許杉此刻的心靈。

然而徐曉好像對學校有了陰影,對上學沒有熱情。對她來說,這是一件沒有意義,沒有所謂的事情。

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無慾無求本身也不是一個絕佳的人生境界。

徐曉放下手中的筆,這個題她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安心做下去了,“你說我應該去恨誰呢?好像誰都受到了懲罰,我卻仍然感覺不到解脫。”

“你別怕,按時吃藥,我和你哥哥都在呢。”許杉還在看手裡的難題,回答的略顯敷衍。

徐曉不滿了,開始喃喃自語。

“我不應該怪徐憲,可是我就是忍不住埋怨他。如果不是他給我支票,他們怎麼可能有理由變本加厲欺負我,他讓我不清不楚的就被針對。我從來沒有因為生活不想活下去,可是我因為這些惡意而想結束生命。”徐曉直呼徐憲大名,可見心裡已經覺得很幽怨了。

“不,其實不怪你哥哥。”許杉在心裡幾乎都要喊出來,這是怪我!

他的耳邊響起那天那群人慷慨激昂的造神論。

可許杉還是沒有勇氣說出口,只是不斷呢喃,這不怪你哥哥……

“徐曉,聽著。這只是一場巧合,你哥哥是無辜的。別因此而討厭他,他對這些一無所知。你們已經分別了很多年了,好不容易相聚,我不想看到你孤家寡人的樣子。”

“孤家寡人?”徐曉總能捕捉到許杉認為不重要的字眼,“我不覺得孤家寡人有什麼不好。我就是要恨徐憲的一無所知,如果不恨他,我能去恨誰呢。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一套道理,我不附和就是對立面,我實在怕了。許杉,你從來不會理解。”

徐曉的眼神讓許杉心裡刺痛,許杉不敢看她的眼睛,“你恨我吧,全都怪我。”

徐曉沒有迴應,而是自顧自話,“我是一個沒用的人,我擁有的東西都沒能守住,它們一一離我而去。上天讓我和我的親生哥哥相聚,卻伴隨著災難降臨。是我不配有親人,我活該孤家寡人。許杉啊,你不知道,我有多不想恨,卻不得不恨。我的人生全毀了,那些人我都恨不過來。”

……

韓子瑄拿著盛著剛燉好的排骨湯的食盒,站在徐曉家門口,剛巧不巧聽到了這一切。

旁邊的徐憲已經默不作聲,他的眼眶漸漸紅了,長舒一口氣,才覺得心臟輕鬆了一點點。

他心裡卻還是忍不住在想:難道我的cp要be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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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流浪

徐曉至今都不知道,她上學的花費和日常的零花錢有一大半都是徐憲給的。

那時候徐憲的事業剛剛起步,正是處處都要用錢的時候,然而收入甚微,經常入不敷出,卻還是盡力給徐曉力所能及的關愛。

然而自己終究還是給唯一的親妹妹帶來了災難,讓她那麼痛苦,這都是自己的錯。

徐憲進退兩難,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徐曉。

韓子瑄坦然地將排骨湯遞給徐曉,食盒裡有兩副餐具,這是他特意準備的,還有一些解膩的茶水和水果,也是特意準備的。

他們還是默不作聲地回去了,大人的世界很複雜也很忙碌,是沒有那麼多充足的時間耽於歡樂或者溺於悲傷的。

平平淡淡,悲喜不驚,才差不多是成年人的感受。

談不上波瀾不驚,也確實沒那麼愛恨分明。

一眼就能看到頭的生活,被安排地明明白白的人生。這樣短暫的生命,誰還有功夫去愛什麼恨什麼。

這顯得有點麻木,可是徐憲也確實覺得自己麻木了。

徐憲自認為在生意上叱吒風雲,可是對於徐曉,他十分虧欠。

徐憲時常想起與父母相處的最後一個傍晚,誰也不曾預料,那是一家人最後一次團聚。

即使徐憲已經失憶般地忘記了自己本來的姓氏和父母的樣子,徐憲也記得那個時候。

……

天幕低垂,火燒雲染紅了大半片天,映的人臉紅彤彤的。

徐憲當時在教學樓十樓考試,答完卷子,偶爾抬頭總能看見成片的火燒雲。

看來總是在下午考試啊,徐憲想。

“嘿!兄弟,去體育場打籃球!”精力充沛的幾個同學已經從剛才考試的頭腦風暴裡脫身。

“不去了,想回家。”徐憲那時候也不過是初中,小學跳級了,所以年紀比同學們都要小一些,個頭也不高,發育的慢,說話甚至還有點小奶音。

但是徐憲是個天才兒童這點毫無疑問。

考試從不落於人後。

“小小憲,想回家,想回家去找媽媽,找媽媽,吃飯飯,一頓吃三個蛋蛋……”一個男生已經現場編了一首歌謠。

“哈哈哈哈。”女同學們被逗樂了,吐槽道:“從小就有當媽寶男的潛質。”

徐憲:“……”

男生們本來也不是真心邀請他,他們心裡仍然把徐憲當做一個小孩子,也不逗他了,各自去玩自己的局了。

小徐憲有點失落,也有點懵。

他不知道“媽寶男”是什麼意思,更不知道他們在笑什麼,徐憲就是感覺他們很不禮貌。

他只想趕緊回家。

他是寄宿制學校,一週只能在家呆一天。

傍晚了,徐憲父母還沒回家,他的小妹妹也不在。

他的鑰匙怎麼也打不開門鎖了,這是怎麼回事兒?

他只好坐在門口等。

他等了一夜,第二天有人叫醒了他。

“你是徐憲吧?你父母幾天前失蹤了,你妹妹已經被別人領養了,你家房子也被你父母賣了。現在你跟我們去孤兒院,我們會為你找新的收養家庭。”

男人一板一眼地說,徐憲聽完已經接受無能了。

好冷啊,一定是還沒開春的緣故。

他沒有任何辦法,被逼著走上了一條未知的路。

“我妹妹被誰收養了?”

男人給徐憲一個紙條,字跡算不上秀氣,但是剛勁有力。

這個地址,徐憲存了大半生。

他輟學了,儘管他天賦異稟。

後來他長大了,有能力找到了徐曉,將懷錶給徐曉養父母,告訴他們有事常聯繫,徐曉以後的生活費他來出。

他們自然非常樂意。

徐憲雖然有容身之處,可是他仍然覺得自己在流浪。

孤寂地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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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高招

徐憲應該是不夠幸運,才會因為父母的不告而別而流離失所,也和妹妹失散,他的妹妹才不到一歲啊。

但是他在進入孤兒院後,卻覺得自己很幸運,這裡有很多和自己一樣的小朋友。

他們能一起做手工,玩遊戲,在那個不用上學的地方,徐憲也奇蹟般的得到了治癒。

他遇見了韓子瑄,這本身就是一件幸事,何況他們還發生了許多故事,也算是沒辜負了相遇一場。

徐憲覺得自己已經算是幼小瘦弱了,但是韓子瑄比他看起來還單薄弱小。

徐憲心裡升起了強烈的保護欲,雖然韓子瑄比他先來,但是他比韓子瑄大呀,應當多多照拂一下。

沒有任何利益糾葛的年份,任何感情都是純粹的。

原本徐憲覺得,自己的一生就這樣寥寥幾筆就可以看見末尾。

可是遇見韓子瑄讓他不甘於現狀,不甘於做一個朝九晚五的男人,不想讓他跟著受苦。

他們離開孤兒院後,徐憲開始打拼。可是徐憲沒有文憑和人脈,經常被那些老油條坑。

他和韓子瑄奔波於各大城市,搬過無數次家。

在深圳的出租屋裡,韓子瑄過生日的那天,徐憲送給他一隻英國藍短貓,全身都是藍莓一樣的顏色,是一隻小公貓,花了他一千多大洋。

這是在徐憲賺到人生第一桶金時買的,他沒有給自己置辦任何東西,只給韓子瑄買了這一隻貓。

“叫它什麼?”韓子瑄簡直對它愛不釋手。

“行,就叫它‘什麼’。”徐憲開玩笑道。

“好。”韓子瑄也笑了。

一家三口正式成立。

那隻小藍貓被韓子瑄養的像豬一樣胖,走幾步路都不想,整天在陽臺貓窩裡曬太陽。

小貓長得很快,也容易受驚,被迫搬了幾次家就出現了應激反應,一下子貓糧不吃,連肉也不吃。

越來越瘦,身體越來越弱,死在了他們在上海的出租屋裡。

上海對於他們來說,也真是個不詳的地方,本來他們的生活漸漸步入正軌,收入也穩定了,打算在上海定居。

可是他們公司的一個合作方的老總突然就成了韓子瑄的親生父親,他覺得韓子瑄能力很強,有意培養他做繼承人。有了他的幫襯,徐憲的公司也更加盛大了。

可是豪門之子哪裡那麼好當,韓子瑄受不了所謂父親的利用和管束。他居然想讓韓子瑄娶一個自己根本就不愛的千金大小姐,所謂商業聯姻。

“你的一切都是我給的,你必須娶葉董的千金!否則我讓你一無所有!”

“那我還要多謝你,歸還我自由。”

韓子瑄走了,他很久都沒回家了,尤其是他知道自己的母親已經不在,現在父親的妻子不是她的親生母親,那些兄弟姊妹只不過是“同父異母”,他就覺得反胃。

韓子瑄是所有紈絝裡唯一上得了檯面的了,也難怪他的父親要把全部希望寄託在他身上。

可是韓子瑄不願意,這些就無法實現。

他和徐憲一直在一起,他們之間的關係也被調查出來。

在父親的逼迫下,他們又開始逃離搬家,韓子瑄陪著徐憲東山在起,他們又回到了小時候所在的城市,在這裡總能感覺到心安。

父親的手爪可真長,在這裡也能被找到。

韓子瑄逃離幾年,早已耗光了父親的耐心。他當時已經向外界宣佈了韓子瑄的存在和他的婚約,可是韓子瑄走了,他居然走了?!這個不知好歹的東西!居然讓他顏面盡失!

既然這樣,那就讓他給外界一個交代,以死亡謝罪吧!

那殺手自以為做的滴水不漏,卻被徐曉撞見了渾身鮮血的韓子瑄,匆忙逃竄。

徐憲其實可以不給徐曉支票,可是那是他妹妹,他就只能用這種方式關心她,徐憲也沒想到,會以這樣的方式和妹妹見面。

她似乎不是很快樂,因為嘴角總是垂下去。

徐憲的腦海裡有了一個計劃,不出意外的話,他能把這支票順理成章的送給徐曉,也能讓韓子瑄擺脫傷害。

徐憲讓徐曉把韓子瑄送進醫院,給了她支票,她眼裡的淚水讓徐憲覺得,是時候接回親生妹妹了,她過得實在不快樂。

那殺手也只是有些把柄在韓子瑄的父親手裡,才會為他如此賣命,他不缺財。傷害韓子瑄對他一點好處也沒有,徐憲當然也知道。

“你回去告訴他,韓子瑄死了。等過幾天我給他辦一場葬禮,掩人耳目。”

“韓董說‘死要見屍’。”

“呵,那還不簡單。”

幾天後,韓子瑄的“葬禮”結束了。

他們在城市裡認識的人不多,因此無須大動干戈。

徐憲把一罐骨灰給那個殺手。

“告訴他,骨灰我留了一半。”

那殺手此刻已經愣在原地了,還能這麼玩?!不過這樣也好,自己也能交差了,何樂而不為呢。

他打開罐子,還真是半罐骨灰!

他覺得,和徐憲比起來,韓董簡直戰五渣。常言虎毒不食子,這人也確實不能太昧良心啊,否則會遭到反噬。

他打算金盆洗手了,徐憲給他上了一課,智慧遠遠比手段重要,理智遠遠比陰謀長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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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桎梏

某醫院單人病房內,韓子瑄幽幽轉醒。意識到自己還活著,他也感覺是意料之中。

他很清楚徐憲有怎樣的實力,也清楚他有保護人的能力。

就是身上的傷痛難以忽略,他無法起身,再次疲憊地閉上了雙眼。

韓子瑄朦朧之中醒了好幾次,都是被疼醒的,麻藥勁兒過了以後,就再也睡不著了。

腦子裡全都是被害之前的片段,身上痛感越發強烈。

他有點餓了,這真是個好兆頭,這意味著,他有活下來的慾望了。

他得活著,活著……

徐憲第一次真切地見到自己的妹妹徐曉,往日都是看照片。

他們的樣貌很相似,徐憲到底是男生,五官比較英氣,徐曉的五官就柔和的多,額頭上的胎毛顯得她很稚嫩,不仔細看,他們就像是龍鳳胎一樣。

血緣關係真的很奇妙。

隔了這麼多年,徐憲還有點害怕見到她,萬一她問自己,父母去哪了,為什麼不要她了……這些問題他自己都不知道,他還能怎麼告訴自己的妹妹呢。

徐憲仍然覺得,自己是個沒人要的孩子。這個念頭他從來沒有消失過,面對自己的妹妹,徐憲滿滿的都是無助。

徐憲覺得除了在社會上身份地位的加持,自己其實一無所有。

……

徐憲真的沒想到,這張支票給徐曉帶來那麼大的傷害,而他對此一無所知。

徐憲好幾日都沒去看徐曉了,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徐曉與他有這世上最親近的血緣關係,他卻害怕靠得太近傷害彼此。

或許他們這一類人,本來就不配得到溫暖,連相互依偎也會傷害到彼此。

徐曉的經歷和他本質上沒有任何區別,挺過來就是徐憲,深陷就是徐曉。

該怎麼去坦誠相對呢?

徐憲心裡最隱秘的傷口被牽扯出來,他才發現,自己活得像個笑話。

自以為瀟灑恣意,卻還是逃不出陰影藤蔓。它們繞著他,鎖著他,牽制住他,生生世世都無法釋懷。

他卻還連累徐曉一同受傷害。

鋪天蓋地的陰暗吞噬了他,無能在叫囂,他的名字就叫無能,叫得昏天黑地,叫得山河破碎。

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真是千古罪人,活該被釘在恥辱柱上。

徐曉做錯了什麼了呢?

徐憲自己也不理解,天災人禍怎麼自己就佔全了。

他幾乎沒有中二歲月,就被迫長出了堅強的翅膀,童年早死了,自己就是見證者。

怎麼天還沒黑就開啓了網抑雲模式。

韓子瑄從身後擁住了徐憲,結結實實抱住他,打斷了他的胡思亂想。

韓子瑄的身形遠遠比徐憲小,因此不足以完全包圍他,只能用手臂暫且圈住他。

可這對於徐憲來說已經夠了,他轉過身將頭埋在韓子瑄胸口,這是一個極為受傷的姿勢。

韓子瑄用手指替他梳理頭髮,一下接著一下,像撫摸小藍貓那樣,給他順毛。

“我太想‘什麼’了。”徐憲被他的撫摸喚起了記憶。

韓子瑄輕輕嘆氣,道:“它還留在上海,我們回去找它吧!”

徐憲楞了幾秒。

隨即點點頭。

“讓我再看你一遍從南到北,像是被五環路矇住的雙眼”

他輕哼起民謠,算是懷念,也算是以後難再相見。

“……所以你好,再見。”

一曲終了,這城市依舊燈火通明,車水馬龍。

無人知道誰將離去,誰將來這裡赴下一場誰的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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