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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校園] [當塗] 夜幕低垂 《全文完》

夜幕低垂   作者:當塗


俗話說得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徐曉是真的慫了,如果人生能再來一次,

她肯定不會接受那張支票。

從遇到那張支票開始,

她的人生就充滿了罪惡,

被針對和校園霸凌。

那個支票根本就是災禍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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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雨夜

北方的城市冬季總是格外的冷,但是根據往年的生活經驗來看,最冷的時候也包括年後開春的時候。

如果說冬天的冷是劇烈的,那麼初春的冷就是冷入骨髓,滲人的冷。今年的初春尤其是這樣,徐曉已經見識到了。

但是她今天還穿著校服,單薄的像紙一樣。扎著馬尾兒,顯得精神,但是又落了一撮頭髮,顯得不倫不類,尤其是在周圍同學們都穿著乾淨整齊的情況下。

她今年高二。

此刻又飄著淅淅瀝瀝的小雨,摻雜著肆虐的風,這雨來勢洶洶,已經有點風雨飄搖的意思了。氣溫也下降的飛快,這樣一場雨很容易就能摧毀掉前段時間所積累的全部暖意。

何況雨越下越大。

徐曉今天沒拿傘,是肯定逃不了挨這場雨的溼,和她一樣,許多同學都逃不過,這雨來得實在太突然了。

下課期間,同學們都趴在欄杆上,徐曉也是,還有一節課就要放學了,走廊裡慘叫聲連連,都害怕這雨不饒人,害自己被淋溼。

天公不作美這是誰也沒辦法的事兒,這雨絲毫沒有小的意思。

徐曉此刻在教室門口站著,走廊過道人來人往,路過的都對徐曉視若無睹,他們已經習慣了每天看見徐曉被罰站。

雖然大多數人已經習慣了,但是偶爾還是會有疑問的聲音。“這誰啊?天天罰站。”他旁邊的同學告訴他,“害,這你都不認識!人送外號站門姐。”“哈哈哈哈!這可是年級主任的課!”“別說別說了,他們下課了。”於是他們立馬散了。

徐曉聽見那些話,眼皮子都沒擡一下。她已經冷得快暈倒了。

年級主任在她面前站定,問道:“你知道自己錯在哪了嗎?”徐曉一言不發。因為她懶得看見那張像癩蛤蟆一樣噁心的臉。這個年級主任叫王偉。大衆的名字卻有令人過目不忘的猥瑣氣息。他見徐曉不說話,改變了戰術,轉而又說:“不說話?我倒想看看你在你父母面前是不是也是這麼橫!明天把你爸媽叫來!”徐曉仍舊面無表情,他生氣的扭頭就走。這下怒氣值又升高了。

他們之間的恩怨倒也不大,只是徐曉說王偉的壞話被他聽到了。倒也不是什麼難聽的壞話,只是叫了王偉一聲王偉的外號“偉哥”。王偉表面不說,卻開始罰站徐曉。徐曉也不認錯,兩人這算是耗上了。

同學們都稀稀疏疏地回家了,雨還算不大,徐曉想等雨停了再走。她的衣服太單薄了。不過是她自己故意穿那麼薄的。

許杉是徐曉的同班同學,杜小雙比他們小一屆,今年高一。他們經常一起放學回家。忘了說,徐曉喜歡許杉,杜小雙是許杉的表妹,許杉的爸爸是杜小雙媽媽的哥哥。

徐曉卻不知道他們的關係,徐曉以為他們才是一對兒。看見他們倆拿出一樣的傘,徐曉垂下了眼眸。

他們一起走進雨夜裡

小雙知道,年級主任新官上任三把火,必定要耗到徐曉認錯為止。因此她對徐曉說:“認個錯就什麼事也沒有了,反正他也不知道你心裡想的到底是什麼。”徐曉垂著眸,說:“可是我已經道過歉了,還想讓我怎樣。”許杉自然地摟過徐曉的肩,附身耳語,“徐曉別急,聽我說。他想要的不是你的道歉,而是你的當衆道歉。明白嗎?”徐曉身體都僵硬了,耳朵也紅透了,她呆愣在原地,剛剛他們是擁抱了嗎?這感覺真好。

徐曉:“好,我明天給他道歉,在所有人面前。”

許杉:“我明天要去參加奧數競賽的培訓,就不在學校了。你們都乖乖的。”說著揉了揉杜小雙的頭髮,眼神寵溺。

徐曉剛沸騰的血液又冷卻了。

小雙絲毫沒察覺徐曉的情緒,自顧自地說,“明天我要去看電影。你們去不去?”許杉道:“你這豬腦,我剛說了我要去別的學校培訓。”小雙只好轉而問徐曉:“那徐曉姐呢?”徐曉婉言拒絕:“咱們下載個APP吧,一樣的。遠程連線看。”杜小雙:“……”

徐曉到家了,她的家和許杉他們不在一起。他們住在小區,而徐曉住在小巷。他們的周圍都是人,徐曉的周圍幾乎沒有幾家住戶,冷清至極。

巷子裡的路燈年久失修,終於經不住雨打風吹壞了,忽閃忽閃的,伴隨著噼裡啪啦的電流聲。徐曉不敢上前,黑暗中有東西在地上掙扎,它像喪屍一樣慢慢匍匐,如同一灘腐肉空氣中瀰漫著濃重的血腥味。

空氣裡有細弱蚊蠅的嗚咽聲,徐曉確定這是個大活人,還是個身材魁梧的男人!

——他站了起來!

然而那雙腿已沒有力氣支撐他前進,戰慄不已,最終“嘭”的一聲倒地,好像就此失去生命一樣。

與此同時,路燈突然熄滅,四周悄然無聲。

鬼一樣的寂靜!

徐曉嚇得三魂丟了七魄,此刻她只恨不能立刻長出一對會飛的翅膀。

一道強光忽然從巷子另一頭直射過來,徐曉立馬用手擋住了眼睛,面前一片煞白。

第二天,徐曉是被警笛吵醒的。

兩個警察傳喚她去警局配合調查。

徐曉趕忙請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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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灰色

初春帶著蕭瑟的冷意,這冷意在晨時最為肆虐。

警局門口,徐曉和一個小警察一起出來。

“有什麼事我們會聯繫你,請保持手機通信通暢。”那警察溫和地說。

“好,我知道了。”徐曉點點頭。

“另外,希望這件事不會影響到你的生活,被懷疑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只要你是無辜的,警察一定會還你清白。”

徐曉重重地點頭,卻仍舊默不作聲。

這風吹得緊,徐曉的頭髮遮住了臉,看不見她的表情。

小警察只好轉身離開。

徐曉長舒一口氣。

當夜——

家門口那條巷子,徐曉見到一個渾身血跡的男人,暫且稱之為男人A。

A的血染紅了身下大片雨水,深深淺淺的暈染開。

在徐曉短而狹小的生命裡,從未見過這麼驚世駭俗的場景,血腥味直衝大腦皮層,令她幾欲作嘔。

也就是這些血跡被人發現,才會有那麼多人接受訊問,因為正好在徐曉家門口,所以她才會被特殊傳喚。

警察很好奇,這麼多血跡,受害人卻不在現場,這難道不讓人匪夷所思嗎?有人拋屍?又或者有人非法囚禁?販賣器官?

然而徐曉是無辜的,她對於A,確實是一概不知,但對於這件事,徐曉並非一無所知。

A暈倒後,又有一個男人出現,稱之為B。

B讓她撥打了120,並全程陪送去醫院。而他只是尾隨著救護車,一起去了醫院。

那個巷子一片漆黑,唯一的光是那B手裡的光源,徐曉被晃了眼,又被血液刺激到,稀裡糊塗就跟著做了。

出了醫院,B給她一張支票,一張紙條,紙條上寫著一套說辭,讓她稱自己孤身一人將渾身血跡的A帶到了醫院。

徐曉看著支票愣在了原地,她沒有辦法,這實在是一筆鉅款,何況B的眼神那麼誠懇。

她最終還是那麼告訴警察了,警察初步確認過事實的確如此,也就讓她走了,何況徐曉還那麼小。

幼者又能作什麼妖呢?

班主任將請假這件事告訴給了徐曉爸媽,徐母無所觸動,徐父卻揚言要打斷她的腿,不管是否無辜,徐父都認為,徐曉出入警局是給自己蒙羞,全然不顧她的感受。

徐母穩住了徐父,說會好好說道她,徐父這才作罷,卻仍舊不停地搖頭嘆氣,抒發自己的不滿。

徐曉也無可奈何,只能更加責怪自己。

徐母最終也沒有來,也難怪,除了給徐曉為數不多的生活費,他們之間的感情比沙漠裡的植物還要星羅棋佈。

徐曉感覺不到被在乎,被需要。

母親因為生她失去了生育能力,於是收養了一個男孩,起了個名字叫徐盼,這是他們的“期盼”,不僅生活上對他事事上心,連徐曉的房間也給他用。

那房間裡已經全是徐盼喜歡的玩具和書本了,她曾經在牆上貼的海報被一一取代,她滿眼悲痛,“你們這是要趕我出去?你們不要我了?”

徐父漫不經心:“你又經常不在家,房間也是空著,多浪費啊,留給你弟弟剛好。做姊姊的別那麼小氣!”

徐母在旁補充,“要懂事一點,學會替父母分擔壓力。”

徐曉:“......”

徐曉和父母之間也有過溫存,只是在徐盼來了之後一切都沒了。

徐曉開始不後悔那晚的決定了,比起父母的愛,她更需要錢。

愛是不可奢望了,做個能自主人生的人才是最理所當然的。

最必不可少的就是金錢了吧?

徐曉沒有動那張支票,她總是於心不安。

隔日,天氣已經完全放晴,只是冷空氣和冷風仍舊相伴。

這天氣讓人不安。

所有的預感都是有據可依的,比如徐曉。

徐曉來得早,教室裡卻已經有大半的學生了。

徐曉有點社恐,低著頭,穿過衆目睽睽,想回到座位。

她一個踉蹌,狠狠摔倒在地。

地板明明很平,怎麼會摔倒呢?

那女班長正回頭看她呢,看起來就是她故意給徐曉使袢子,那眼神徐曉再遲鈍都感覺得到滿滿的嘲笑。

徐曉咬牙站起來,拂了身上的土,選擇忍氣吞聲。

椅子上全是污漬,徐曉卻沒留意,剛坐下去,就感覺到涼意——恐怕是褲子溼了。

該死!這是誰的惡作劇嗎?

她剛想站起來,卻被生生按了回去——

一個手掌搭在了她的肩上,那力氣之大,生生將徐曉壓彎了腰。

褲子上的涼意更嚴重了。

“徐曉,借你鋼筆一用!”那聲音帶著霸道,卻又漫不經心。

徐曉未開口,她的鋼筆就被搶走了。

“我同意了嗎你就拿?”徐曉攔住了他的手腕,“這鋼筆好像是我的而不是你的吧?”

“好吧好吧,不用了,用你個鋼筆好像要你命一樣。真沒意思。”他轉而拿走徐曉的橡皮,“那這個借我用一下。”

“......”徐曉無語。

“你就借給他吧,馬上開始上課了。”班長不滿地勸告,“別影響大家學習,成嗎?”

又是班長!

這兩人一唱一和,是存心合起夥讓徐曉裡外不是人啊!

這種莫名的針對從開學就有了,她想明哲保身,卻總被推在風口浪尖。

她的書本會突然被撕爛了,丟了,甚至成為了別人的“私有物品”,集體活動她的旁邊永遠沒有人來站,大家像對待瘟神一樣對待她。

這些她以前都能忍,因為訴諸無門,只有隱忍。

徐曉還記得許杉剛轉過來那一天,她被一個同學撞得倒在地上站都站不起來。

“把手給我,我拉你起來。”許杉伸出手,帶著笑意,“相信我。他們不會再欺負你了。”

第一次見面就說的那麼認真,還有這種好像面對熟悉之人的語氣,讓徐曉覺得溫暖備至。

許杉也會在教室和自己說說話,談談無所謂的話題。他們一起去找隔壁班的小雙,一起聽許杉講笑話。

——

一個七十歲的老太太,去理髮店理髮問理髮員:“染髮多少錢?”理髮員回答:“80元。”

老太太:“太貴了,是不是染一半就40元呀?”理髮員:“嗯,只要你願意。”

老太太:“那好吧,你只把白的染黑,黑的就別管了!”理髮員:……”

——

徐曉是個缺愛的人,她必須承認。

所以她輕易地覺得,心動了。

去警局的事情也被傳遍了教室,同學們對她明顯避之不及。

許杉這時候去了別校學習,徐曉就像失去了庇佑的小鳥,隨時會被風雨擊潰。

徐曉往日只覺得是教室的邊緣人,渴望融入班級。

現在卻被那些窺探的,帶有攻擊性的目光給刺傷了。

每道目光都是利刃,嘲笑她的所謂不清不白,這一盆盆髒水,就這麼潑到她身上了。

她說不清到底有多少版本的故事流傳,才導致她被衆人歧視和另眼相待。

和她所感到的所有難過都不一樣,這次她甚至感到了絕望,因為那目光實在太多了,太銳利了,要剖開她一樣。

之前大家對她就是這樣,只是這次尤其嚴重了。

在那些目光中,她看見了得逞和嘲笑,變態且肆虐。

以前她的世界至少還有色彩,現在她只覺得,自己是灰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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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夢魘

徐曉做了一個夢,夢裡是無盡的粉紅色棉花糖雲朵,把周圍染成了櫻花粉,她想沉溺在這裡,甚至死在這裡。

只有一頭悶死在裡面,才能擺脫無謂的紛擾。

然而現實連赴死的想象都沒給她,美夢毫無預兆的醒了。

清晨卻沒有它該有的朝氣,天幕低垂,陰沉的讓行人窒息。

早已不像昨天那麼冷了,但是要去學校讓徐曉感覺更冷。

她像待宰的羔羊那樣惴惴不安,這種不安的情緒隨著靠近學校而愈加嚴重。

自從警局事件以來,徐曉開始害怕教室,害怕同學,害怕那一束束彷彿能將她割裂的目光。

厭學情緒在心裡不斷的膨脹,她漸漸開始渴望外面世界的自由,何況她還有一張鉅額支票,足夠她去闖蕩,那時還會有什麼煩惱呢?

然而想象終歸是想象,她終究要被困在這裡。

徐曉還是要無限容忍班級群裡同學們明理暗地的內涵和奚落,即便警察已經結案。

這件事就像是一個炸彈,讓壞人有了由頭去針對她,抹黑她,給她編織出一個又一個的醜惡故事,到處討論,讓她社會性死亡,這只是其一。

一些言論在她腦海裡揮之不去。

“她去警局了,她一定殺人了!”

“是啊,我叔叔在警局,他給我說過咱們學校有學生故意傷人!那肯定就是她!”

“她接下來會不會傷害小雙?”

“???”

“害,你們不知道吧,聽說她給許杉表白被拒了,小雙和許杉走得那麼近,她肯定會對付她。你們看好了,這只是時間問題。”

“太可怕了!”

“可怕?她應該早就不止一次有這些想法了,你看她面不改色的樣子,內心肯定壞透了!”

“心機女!”

“綠茶女!”

還有人開始對徐曉特別好,那些人會請她去吃飯或者唱歌。

某個週六,徐曉坐在KTV包間裡,被迫接受了同學遞過來的麥克風。

“唱一個吧!”

“不,我不會唱。”徐曉把麥放下,站起身想離開,“你們唱吧,我家裡還有事兒。”

有人立即扣住了她——

“都是同學,給個面子嘛。”

“就是,歌你自己挑還不行嘛。”

“大家看啊,人家徐曉只和許杉玩,許杉一走,就和大家像陌生人一樣了。”

“她怎麼這樣啊?我們也很想和她好好相處呢!”

“是啊!徐曉你可千萬別整這些沒意思的。”

“大家都是同學,唱不好也沒事的。對不對大家?”

同學們立即開始起鬨。

“唱一個!唱一個!......”

徐曉不可能再推辭了。

再推辭下去,就是“不知好歹”,她只好拿過麥。

“誒對,這就好了嘛,你剛才讓我們勸了那麼久,現在要罰你多唱幾首!沒意見吧大家?”

“感情好就要多唱幾首!”

徐曉唱歌其實很好聽,她的嗓音空靈優雅,縈繞在包廂。

眼見徐曉控制住了局面,他們又開始為難。

“你看看,徐曉太謙虛了,這不是唱得挺好的嘛。”那人拿著啤酒瓶,眼神輕蔑,“看來咱們得增加難度啊,不然多沒意思。”

有人立刻響應,給徐曉點了一堆key特別高的歌。

徐曉唱了一首又一首。

唱得嗓子裡有濃郁的鐵鏽味,唱得嘴巴里腥甜味蔓延。

即使這樣,也都是她來買單。

永遠也看不見明天。

對明天的期待被扼殺在今天所遭受的虐待。

一場噩夢連著一場噩夢,永遠無止境。

他們窺探徐曉的隱私,看似十分關心,卻充滿監視意味。

這是一場規模浩大的精神控制——PUA

徐曉守不住自己的一點點獨立的想法,她的秘密不再是秘密,是公開的笑料。

徐曉感覺自己的心破了,裡面有什麼東西不可挽回的失去了。

徐曉還是感覺自己很幸運,她在許杉面前總有強烈的自尊心,這一切,幸好沒讓他知道呢。

他是她心裡的白月光,生活裡的小太陽。

徐曉也不是能被隨意支配的性格,她懂得反擊,懂得保護自己,只是寡不敵衆,只能自己去細數那些欺辱。

然而即使是她這麼難受,在別人看來,也只是小肚雞腸,小人長慼慼。

一張嘴就能顛倒黑白,何況是那麼多張嘴呢。

沒有和她一樣的明白人能夠分享痛苦,只有所謂聰明人故意矇在鼓裡,裝不懂,誘敵深入,她像是獵物被圍獵。

可怕的是,只有她在逃跑。

事情都會有高潮部分,包括這場燒在徐曉身上的火災。

在她被人用黑色塑料袋套住頭拉進巷子裡一頓拳打腳踢之後,徐曉明白自己錯了,為什麼她要痛苦呢?別人打她時,一點負罪感都沒有,反而談笑風生。從這點來看,她的退讓,並不會換來相安無事。

她希望這場火災平息,但是肇事者並不配合。

如果她沒有遇見那個男人就好了,但她不能去怪那個男人,她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流那麼多血,何況說謊是她自己的選擇。這麼痛,徐曉卻覺得自己活該,命運如此。

可是還是需要拯救自己,徐曉不想讓人嘲笑她,可是無人可信任,她的大腦運轉失靈,只能狼狽逃竄。

恍惚中聽到許杉的聲音,徐曉慌忙逃走。

日無所思卻夜有所夢。

直到半夜,她依然不能平靜,焦慮難安,甚至手也開始發抖,徐曉想思考解決方案,和從前無數次解開數學題那樣。

徐曉以前是個聰明的孩子,可是現在,她只能等待一覺醒來恢復原狀。

徐曉又做夢了,她這次不想要美夢,也就沒有櫻花粉的天空。

夢裡大霧四起,腳底虛浮不定。在熱氣球上?在海上漂泊?

她無法去猜了,她只想逃離。

靈魂告訴自己要醒來,可是身體不能自主。

她看見自己的人生像電影一樣放映,從出生到現在,從快樂到失落。

那些令人開心的,害怕的臉一幕幕變幻,個個都在扭曲,都在鬨堂大笑。

有錯的無罪的都在笑,要把自己笑死一樣。

徐曉的嘶吼也被隱沒於霧裡,在夢裡也能感覺到痛苦。

她知道這是夢魘,反而放鬆警惕了,一副主人的姿態——大霧會保護她,她恃寵而驕一下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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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華年

許杉沒有想到,會遇到渾身狼狽的徐曉。

“徐曉!”許杉不算很大聲也不算很小聲地喊。

可是徐曉聽到自己的聲音後卻跑得更快了。

許杉愣在了原地,他有這麼招人討厭嗎?他想起那天雨夜,徐曉單薄的身影。

雨聲雖然落寞,可是只有那個身影,讓人覺得更加孤獨。

他突然想起聽過的民謠歌詞:

//

所以那些可能都不是真的

董小姐

你才不是一個沒有故事的女同學

//

自從那個雨夜,他大概有三個月沒有見過徐曉,他去了別的學校學習,他覺得這三個月太久了,久到讓他感覺錯過了徐曉人生電影的落幕。

而許杉的電影才剛開始,他準備了三個月,將要去參加全國高中奧數競賽,前途一片光明。

怕徐曉出什麼意外,許杉就跟了上去。

“喂?小雙。”許杉撥通電話,“把醫藥箱拿上來一下徐曉家。”

“可是我不知道徐曉家在哪裡啊!”小雙在電話那頭咆哮,語氣很是幽怨。

“我也不知道,這樣吧!你把微信打開,我給你位置共享,我跟著徐曉呢。”許杉快步跟上徐曉,還不忘催促,“快點兒的吧,她受傷了。”

她頭上的血跡,在夜晚都那麼明顯。

“好,馬上來。”小雙立馬嚴肅起來。

許杉想她應該是要回家,可是流了那麼多血,徐曉的腳步已經有點不穩,好在勉強進了家門,卻連門也不記得關,徑直走向臥室,倒在床上。

許杉將她手裡的書包放在桌子上,拉鍊是開著的,他看見一本精裝的《白夜行》,很新,帶著剛開封的書獨有的墨香味,上面的姓名赫然是徐曉,翻了幾頁,一張紙條掉了出來,許杉瞳孔放大——這是一張支票。

他覺得出現在這裡有點突兀,驚訝之餘,還是沒有多想,將支票夾在書裡,放歸原位。

沒多久,小雙就拿著醫藥箱來了,她的父母都是醫生,她從父母那裡學來了許多醫藥知識,足夠治療外傷。

這時候徐曉已經徹底暈過去了,小雙給她處理了頭上的傷口,緩緩蓋好被子,她收好醫藥箱,對許杉說:“頭上流的血雖然比較多,但只是傷口比較深,沒有傷到骨頭,就是身上有很多淤青,像是……像是被打了,而且還不止一個人。”

“淤青?”許杉皺眉,“徐曉怎麼會被打呢?”

“錯不了,你看她額頭上的傷口。”小雙撩開徐曉額前的頭髮,“這個傷口呈三角形,不是磕到牆角,就是被尖銳物品打擊導致的。”

許杉想起來,昨晚聽到毆打聲,他刻意等聲音散去才上前查看情況,卻晚了幾步,除了地上的血跡,沒有人的蹤跡,可是他沒把這些和徐曉聯繫起來,直到聽到這些。

這裡面肯定有隱情,許杉想調查清楚,他不能讓形單影隻的徐曉再被傷害。

小雙給他一個堅定的眼神,許杉立刻明白,她理解並且支持自己的決定。

許杉在徐曉認識他之前其實就已經認識她了。

他是轉校生,但是也和徐曉一樣,是本地人。

他們在同一個城市生活了許多年,有時或許也會不經意間擦肩而過,卻對面不識。

許杉不喜歡這種對面不識,何況許杉在初中就認識徐曉。

他們曾是一個學校的學生,徐曉卻不知道。那個時候的徐曉是學校的風雲人物,她美麗,開朗樂觀,一雙靈動的大眼睛,莞爾一笑,就是最討人喜歡的模樣。

她學習好,學校大大小小的活動都有能力參與。

許杉喜歡這樣的她,他性格內向,而徐曉外向樂觀,許杉渴望成為那樣的人,也情不自禁被這樣的徐曉吸引。

那是徐曉最燦爛的歲月,許杉一直在她身後注視。

他努力學習,想追上徐曉,笨拙而熱烈。

然而初中畢業,他考上了當地最好的高中,徐曉只是進了普通高中。

他們好像越來越近,又變得越來越遠。

許杉在那個沒有徐曉的學校度過了一年,教室裡也有對他好的女孩,但是他再也沒有那種為誰而奮鬥的念頭。

他沒想到,上天眷顧他,居然搬家到了徐曉學校附近,父母本來打算讓他住宿,他毅然決然決定轉學,並承諾父母,一定不會影響到成績。

他來找徐曉了,他知道徐曉在哪個班級,於是他也去了,他感覺生命都鮮活了。

年少時只當那是追隨仰慕,現在許杉卻十分清楚,他喜歡徐曉。

穿越過時間和地點都想要見面的那種喜歡。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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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殺手

徐曉雖然覺得夢魘還在繼續,但是身體已經感覺好了許多,至少能清醒過來了。眼皮沉重的很,好像合上了就再也不能睜開了。

她聞到了酒精的味道,恍惚間覺得自己在醫院,但是睜開眼睛還是自己熟悉的家。

只是一切好像又完全不同了。

徐曉還沒忘記,她昨天有過什麼樣的想法。如果沒人能給自己活路,那她就要自己清除一切紛擾,淨化這些污穢,讓生活迴歸正軌。

頭上的繃帶只能癒合傷口,可是誰能讓她的心圓滿呢?無助在心裡蔓延,她覺得許杉再也不能撐著她活下去。

或許,那所謂的喜歡,只是短暫的迷戀。總是要清醒的,何苦追尋這沒結果的花。她覺得自己蒼老了,人生在今天就已經不再生動了。

她這一覺睡得大夢初醒,睡得醍醐灌頂,彷彿得到了從未有過的解脫。她開心壞了,她不會再覺得自己被控制,被囚禁,生不如死。

自由了,不自由的都在哭泣,而她開始狂笑,她自由了。

徐曉將《白夜行》放在膝上,拿出支票,或許這張支票可以幫自己做點什麼。

這張支票讓她有強烈的負罪感,但是如果能幫到自己,她不介意多看幾眼。

反正也無人拯救她,在海底有什麼不好?

許杉再次見到徐曉,感覺她的精神好了很多。她主動和自己打招呼,和當初一樣的莞爾一笑,一樣暖心。

她表現的落落大方,好像往事已雲淡風輕。但是許杉卻從她的眼睛裡看出了一絲狠厲,這雙眼睛再也不是一潭清泉。

許杉被狠狠的傷著了,不小心將書本都掉在了地上,他低頭撿書,驀然紅了眼眶,一切都晚了嗎?

徐曉這個氣定神閒的樣子,讓想看一出好戲的同學感到了挫敗。那場暴力事件他們不是施暴者,就是旁觀者,沒有事外之人。

如果不是徐曉的頭上還有若隱若現的傷口,他們甚至覺得自己打錯了人。

徐曉得給他們個機會,但是又不能招來太多的人。

於是她在一節自習課突然抹著眼淚上大搖大擺地走出了教室,不出意外的感到有人尾隨著她。

徐曉冷笑一聲,轉身走進了女廁。來人是最有權利策劃暴力事件的人,她有足夠的人手————班長。

徐曉猜的沒錯,班長就是那起事件的策劃者,她憎恨徐曉,因為看出了許杉對她的特別,因為她討厭徐曉那種不理凡塵的悠閒。

因為她慾望滿身,所以眼裡容不下清白。

因為她是班長,她有足夠的權利去管教徐曉,她現在出現女廁只是來關心同學的心理健康。

這些是她給自己想好的說辭,她可謂光明正大。

她是來嘲笑徐曉懦弱的模樣,她以為徐曉撐不下去了,卻沒想到“士別三日,即更刮目相待”的道理。

徐曉從背後襲擊,將她推翻在地,不偏不倚地倒在一灘水上。她毫無防備,被摔了個狗啃泥。

她不可思議地回頭看徐曉,徐曉故意挑釁的眼神讓她怒火中燒,摧毀了她最後的理智。

她瘋了一樣的撲向徐曉,瘋狂毆打她。徐曉卻任她打罵,絕不還手。班長聲音之大,引來了巡邏的校警。徐曉知道,她贏了,心滿意足的暈了過去。

徐曉再次醒來是在醫院裡,這和她所設想的結果一模一樣。

她要把這些傷全都還給班長。

校方調取了監控視頻,發現了事情的經過。認為班長尾隨毆打徐曉導致其頭部和身體多處受傷,甚至暈倒。

班長矢口否認,說徐曉身上的傷口和她無關,自己的毆打不至於讓徐曉傷的那麼重。

她瘋狂的想自證清白,所以不顧結果的拉出了那晚暴力事件的施暴者們,為她作證。

班長瘋了一樣的命令:“快說!快說這些傷是你們打的,和我無關!”她還以為自己仍能夠呼風喚雨,卻不知道了自己此刻已是山窮水盡。

施暴者們當然清楚,如果這件事情被公之於衆,他們很有可能會被退學,何況徐曉給了他們莫大的“好處”。他們分得清事情的“輕重緩急”。

誰說罪惡與少年無關?

班長最終被退學,她應該感謝自己還未成年,否則她就會被認定以故意傷害罪關進監獄。

班主任在全班同學面前安撫徐曉,並且警告同學們,不要再發生任何一起惡劣的事件,否則不只是開除那麼嚴重。

施暴者們低下了頭,旁觀者們閉上了嘴。

沒人敢再欺負她了,她心滿意足的笑了。

但是她再也開心不起來,醫生告訴她,她疑似得了抑鬱症,後經全面檢查,還是重症,建議住院治療。她沒有同意,只是開了些藥。在壞人得到懲罰之後,她卻感覺不到一絲絲開心,她可以確定自己的確抑鬱了。

徐曉喜歡聽林俊杰的《殺手》,她現在應該算是一個合格的殺手了。

她又感覺到惋惜,抑鬱什麼的真的很影響殺手行走江湖啊。
敢吃麻辣鍋,就要有烙賽的心理準備。 (靈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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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絕唱

徐曉應該是最堅強的人了,她從來不強調自己失去了什麼,儘可能的讓生命延續下去,可以這麼說,她十分熱愛生命。

老天爺慣會戲耍凡人的,它讓徐曉在凡塵中熠熠生輝,卻又熄滅了她生活的燈。

這是一種試煉嗎?或者說是天劫,徐曉最不害怕的就是劫,但是請讓她有所準備,她肯定能逆天改命。

曾經有個大街上的算命大師拉著她算過一卦,他仔細研究了徐曉的生辰八字,捋了捋嘴邊的鬍子,得出了十字真言:“食神聚財,榮華富貴天排”。徐曉她媽高興壞了,忙給大師錢財。

徐曉卻不以為然,責備老媽迷信荒唐。

現在覺得“富貴天排”真是一語成讖。

難道不是上天的詰難,讓她在那個黑夜遇到男人?富貴從天而降,可這不義之財握在手裡,終究是寢食難安。好在早已將這燙手山芋扔了出去,在這場戲落幕之前,它將是一場轟轟烈烈的收尾。

雖然徐曉這麼想,可她現實中還是個病人,不得不進行艱難的抗抑鬱。徐曉決定利用抑鬱症休學一年,發生了這種事,學校沒有理由拒絕這個申請,反而看起來特別關注徐曉的身心健康。她想,學校對自己都比父母好。

徐曉是什麼時候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呢?她的記憶力早已下降,不能記得那麼快,但是可以記得很深刻。

她記得她很幸福,然而只是一瞬間就化為烏有。可是到底是什麼東西不翼而飛了呢?

徐曉現在是一個自我厭棄的人,她沒有良心了,她只會傷心。

她躲在陰暗的被窩裡,不想去聽外界的聲音。

許杉想去看看徐曉,他在教室也坐立難安了,這是一群什麼樣的人啊?

僅僅只是片刻的反省,就仍然恢復原樣。

教室裡一團和氣,誰也猜不到這個班級不久前損失了兩個同學,其中一個同學還被他們施暴。許杉覺得,還會有下一個受害者,像徐曉那樣。

許杉知道徐曉的傷不是班長在學校打的,但是可以確定和她脫不了干係,他選擇保護徐曉,默不作聲。

徐曉卻失憶般以為,頭上那個繃帶是自己包紮的,她對來自許杉和小雙的溫暖一無所知。

她狹小的世界因為孤獨變得更加封閉,她感覺自己變得狹隘,目光短淺。

和大多數重症抑鬱症患者一樣,她出現了嚴重的軀體化症狀,徐曉知道這對於抑鬱症來說是正常現象,可是它又是那麼不正常的表現。

抑鬱紮根於她,吸乾她的靈魂,卻無人理解。

徐曉覺得自己應該去世,這世上已無牽掛。

她不需要找理由活著,因為已經靈魂已經慢慢凋零。徐曉覺得人生還能絕望到哪裡去呢,生命已經令人窒息。

許杉不能再做徐曉背後的護盾了,他想成為徐曉烈日下的的遮陽傘,想和徐曉“手牽手在太陽下散步”。

許杉不能做旁觀者,旁觀者已經夠多的了。

許杉多次發消息約許曉出門,許曉拒絕。許杉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去徐曉家裡找她。

許杉看著神情麻木的徐曉,感到心疼。幾個月前這雙眼睛還會盯著他看,現在卻無喜無悲,也無他。

徐曉沒那麼排斥他的到來,也沒那麼期待。許杉看不下去她家裡的亂,挽起袖子,邊擦玻璃邊吐槽:“你跟小豬一樣懶誒。”

“不,豬比我快樂。”徐曉說。許杉不語,默默打掃完畢,將垃圾提起來拿下樓。徐曉轉頭就把門反鎖,丟下一句話:“你去跟豬玩吧!”語調之輕快,看來心情大好。

許杉也笑了。

得,給她當工具人打掃房間,還要被掃地出門。

突然覺得孔子那句“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不無道理。

他剛扔完垃圾就收到徐曉的消息,最簡單也最普通的兩個字:謝謝。

許杉走了,他覺得今天徐曉應該不會那麼傷心。

世上沒有絕對的感同身受,對於許杉來講也是這樣。

他是堅定的理想主義者,因為他家境好,父母能夠滿足他生活和精神上的需要。他的精力充沛,思想深刻。

他知道徐曉和自己是不一樣的,她往往更加感性和細膩,她好像擁有最會生活的靈魂,看見她許杉就會想起來人間煙火,那是美食和美酒都不能概括的美好。

她是那麼易靠近,讓人心安。漂泊的人看見她,就再也不想流浪了。

許杉想拉著她,趕走她的悲傷。和徐曉並肩,而不是看著她一個人。

許杉還有一件事要去完成,他走向大門口,走向那個路燈下,走向曾經有人傷痕累累躺過的地方……

徐曉能感覺到許杉對自己的熟悉,那是一種與生俱來的親暱感。

卻不會讓人覺得危險,反而願意吐露心聲。他沒有自己看到的距離感,這讓徐曉浮想聯翩。

女生天生富於想象,有的男生喜歡,而有的男生畏懼。

徐曉必須承認,許杉的出現讓她感覺自己生動了一些,快樂了一些。看來許杉是連抑鬱症也害怕的人。

徐曉害怕出門,許杉就經常來家裡找她。徐曉好像變得越來越懶,越來越“像豬”。

許杉任勞任怨,也不去責怪徐曉故意使壞在他拖過的地板上,踩出新的一串串腳印。更不用說搶他的書,讓他不能靜下心來學習。

許杉發現,徐曉其實可以和以前一樣開朗樂觀,她其實並沒有改變,她其實沒有難過。

許杉用最樸素的方式,讓徐曉感受世界的美好,他也在這種陪伴中感到滿足,徐曉讓他想念了太多年,受了太多年孤獨。

徐曉吃抗抑鬱藥的劑量在減少,她適應了藥物的副作用,能夠和它們好好合作。也沒有出現傷害自己的傾向。

許杉終於感到心安。

許杉和徐曉都酷愛文學,他們傍晚讀書,徐曉白天寫作,許杉白天上課。

寫詩講究格式對仗,也能夠相得益彰。

暖色的燈下,許杉突然問徐曉,“想好好高考嗎?”是啊,他們還是孩子,有和數以千萬計的學生一樣的煩惱。

徐曉恍惚間看到了自己和許杉的未來,她堅定地點頭:“想”。

她沒有寫以往讓人潸然淚下的短詩,她想學著寫詩歌,題目都已想好:絕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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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粉墨

許杉常去徐曉家的事不知怎的被在教室傳開了,徐曉無所謂,她在家遠離世俗紛擾。

可苦了許杉,整日要面對那些刨根問底的同學。

“你們在一起了嗎?”

“你們不會同居了吧?!”

“天了嚕!學霸談戀愛也沒落下學習,這合理嗎??”

“那可是許杉誒!”

“就是,你在驚訝什麼?”

一個比一個離譜。

隨之也出現了不少流言蜚語,說班長上次毆打徐曉是因為爭風吃醋,兩人都喜歡上了許杉,所以大打出手,還說徐曉那被打的簡直皮開肉綻。

八卦無人能免疫,很快,兩女爭一男的戲碼就在年級廣為流傳,更是被添油加醋,補充細節,就差寫成話本去天橋底下說書了。

教室的氣氛最近幾天恢復到了高峰,甚至更加活躍。

同學們能有什麼壞心思呢,他們犯過的罪被自己原諒,可真是寬於對己,嚴於對人。

誰讓這世界並非非黑即白呢,太混沌了。

許杉覺得,他如果不是“許杉”,那麼他只有兩個選擇,要麼成為“徐曉”,要麼成為“同學們”,哦對了,還有被退學的“班長大人”,她是被從“同學們”群體淘汰的人。

他只有這三種選擇,否則將會被湮沒。

教室的熱鬧都是假象,它掩蓋了更大的秘密。

晚上放學,幾個同學說要請他幫忙,他來不及拒絕就被推搡進一個暗處的角落。他們之中有男有女。

“你知道支票怎麼兌換嗎?”一個看起來就是問題學生的高壯男生問。

“支票?呵,你們不是在做夢吧,你們的支票是天上掉下來的還是北風颳來的?它不會在你們夢裡吧!”許杉雙手抱胸作挑釁狀。這張支票和徐曉書裡的支票一樣突兀,讓他感到不舒服。

到底是年紀小,經不住挑釁。另一個帶頭的立馬掏出支票,捏住一個角在手裡抖了一下,說:“貨真價實。”

許杉伸手去拿,他卻收回了支票,放回包裡,“你手別動支票,你只用說該怎麼做就好了。”

“既然不信任我,那我為什麼要幫你們?就算我說了,你們會信嗎?”許杉知道,他們頂多是有勇無謀的草包,他必須佔領主動地位。

果然,衆人面面相覷,倒吸了一口涼氣。

“支票分為現金支票,轉賬支票和普通支票,不同支票的兌換方式也不一樣,我只是要確定一下支票類型。”許杉一半胡扯一半真實,混餚視聽。

他們信服,把支票給了許杉,這張支票竟與徐曉書裡的支票一模一樣!不,應該說,這張支票就是徐曉的支票。

徐曉果然沒想放過他們。

“看清楚了?怎麼兌換?”

許杉將計就計:“這張是不記名的現金支票,直接去銀行取就行了。”

“真的?”

“騙你對我有什麼好處。”

✯✯✯✯✯✯✯✯✯

也是……他們心想。這地界兒,誰不知道他們的威風,哪怕是他許杉,也還不是要乖乖就範,他們滿意離去。

這是許杉第二次幫徐曉,比第一次遊刃有餘的多。

他晚上沒有去找徐曉,他們約了一起學習,這是許杉第一次爽約。

他對剛才的欺騙感到後悔,但是又不能背叛徐曉。

他們不值得被同情。

明天剛好是節假日,他們明天一定有空。只要他們去銀行兌換支票,這麼大額的支票,就一定會引起注意,何況他們是未成年人,根本就兌換不了支票。

到時候如果他們解釋不了支票的來源,恐怕就會被當做賊吧!

好一個徐曉,好一個計策。

徐曉不動聲色就讓他們自食惡果,他應該去感慨徐曉的高明。可是他卻感到後怕,這樣的徐曉簡直太陌生了。

他感覺他們之間隔了一條東非大裂谷。

徐曉下一個要懲戒的又是誰呢?

這值得她放棄良知嗎?許杉對自己的正義感感到羞恥,他剛才才做了不義之事。

果然,那些同學不僅沒有取到錢,反而被家長和老師知道了。

老師們循循善誘,問他們:“支票是哪裡來的?”

他們能說實話嗎?如果他們說這張鈔票是徐曉給的,那麼學校就會知道徐曉身上的傷其實是他們打的,他們會被退學嗎?答案是肯定的。

當初是徐曉將這張支票給了他們作為將班長供出的報酬,但是他們不能說。

相比較於退學,被認為是賊好像更容易接受吧!

“撿的……”

“在哪撿的?”

“校門口”

“哪個校門口?東門還是西門?前門還是後門?誰能作證?”

“……”

他們徹底緘默了。

支票數額太大,學校選擇報警。由警方追溯支票的來源,所有人都很放心。

他們解釋不清楚支票的來源,理所當然的令人匪夷所思。

由於數額較大,性質比較惡劣,他們必須在全校師生面前檢討,然後被父母帶回家批評教育幾周。

案件還在持續調查中。

班裡人幾乎少了五分之二,而他們,是徐曉被打的施暴者,是參與者。人人惶恐不安,甚至覺得教室鬧鬼。

許杉想問徐曉,這場“好戲”是否已經落幕?

他把發生的一切都告訴徐曉,儘量裝作一無所知的樣子,他的演技爐火純青。

徐曉只是聽,彷彿聽一個笑話,一個傳說,眼睛裡卻淚光閃閃。

許杉想,這淚光一定就是徐曉的“粉墨”,是她唯一暴露心跡的證據。

粉墨,遮住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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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夜談

警方還在追查這張空白支票的來源,上面有付款人的信息,追查起來倒也不難。

調查到付款人身份時,卻大吃一驚。

發現這裡面的水遠遠比表面看起來深。

於是警察開始從日期入手調查,一般來說支票在開具之日起10天之內去兌換才有效。

這張支票是四個多月之前開的,已經過期了。

這是一張沒有了任何價值的支票,一張空頭支票。

或許真的是被無意間撿到的呢?誰也不會傻到放任支票過期而無動於衷。只能是被不小心丟棄了。

為了負責任到底,警方還是決定從付款人入手。

同時提取了支票上的指紋進行檢測。

希望能有所收穫。

……………………

徐曉的病情加重了,毫無徵兆。

許杉知道她敏感多疑,應該察覺到自己對她的態度有所改變。

他想和徐曉打開心扉談談,卻不知道會踩到她的哪處禁地,也害怕再次刺激到她。

有時候還是不見面好,至少思念很美。

見面還要遺憾萬千。

但是那張支票,還是像魚刺一樣哽在許杉喉間,吐之不能,咽之不悅。

他能理解徐曉的心情,但不能理解她的手段。

他多想裝作不知道這些,可是每次都讓他遇上了。為了徐曉,他好幾次幹了身不由己的事。

說白了,他牴觸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上的惡意報復,他不屑於這種方式。

他能用自己的方式保護徐曉,為什麼她偏偏要用這樣的法子讓自己無所適從。

他不想讓徐曉因為這些醜惡的事而變得偏執。

這對徐曉來說得不償失。

他們之間有了芥蒂,就很難恢復信任了。

許杉不是聖人,卻勝似聖人。

他對徐曉道德上的苛刻要求無疑是一把利劍,將她的尊嚴盡數抹殺。

他們說好心平氣和地談一下,卻還是開門見山。

徐曉:“你對我所做一切的心知肚明?”

許杉默默點頭。

徐曉:“你之所以心知肚明,是因為你曾經幫過我兩次。一次你為了我的謊話不被拆穿守口如瓶,另一次是你為了讓我的計劃萬無一失而推波助瀾。如果沒有你,我可能也不會這麼完美的得逞,我說的沒錯吧?”

許杉:“沒錯,但是兩次都是機緣巧合。”

徐曉苦澀地笑:“那我不僅要感謝你,還要感謝天時地利人和。”

她接著說:“你幫我幹這些事,卻無法容忍我的醜惡行徑?既然你對我做的事情無法容忍,又何必要幾次三番幫我呢?”

許杉:“你的那些心情我都明白,我當然願意一直幫助你。但是你能不能等等,我能用我的方式拯救你。你明明可以不用染指這些醜惡。”

徐曉:“染指?我只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我一沒殺人放火,二沒強取豪奪,你覺得我染指了什麼?你知道最絕望的是什麼嗎?最絕望的是:絕望沒有盡頭!我不會再相信所謂的善良了。你的是非道德觀也彆強加給我,我和你不一樣。”

許杉:“你不相信我能保護你?”

徐曉喟嘆:“可惜我最需要你的時候你不在。”

許杉敗下陣來:“你對我連信任都沒有……那這些天的秉燭夜讀算什麼?你只是把我當成一個伴讀書童嗎?”

徐曉:“我沒有。”

許杉知道自己現在肯定像個怨婦,死了十幾個老公那樣的女人。

他勸說不了徐曉。

他又不斷自省,如果徐曉不這麼做,自己又有什麼好的辦法救她於水火之中呢?

似乎只有徐曉的辦法最立竿見影。

許杉覺得自己只會紙上談兵,太無能了。

他暗自決定,一定要用自己的方法保護徐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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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狂瀾

徐曉應該是最不想讓警察查到那張支票的人了,她實在不敢保證,會發生什麼變數。

許杉應該也不想讓這件事發生,他不確定徐曉又會做出什麼驚世駭俗的事。

他真的不想讓徐曉深卷其中,可是他空有一番理論,於情於理都不適合“報復”這類字眼。

報復對他來說,就是不擇手段,就是陰謀論。

許杉的家世太清白了,連帶著他也過於單純天真。

卻不知道這世上有很多事情,是講道理行不通的。

不是不想理論,而是沒有開口的機會,那些好言相對的熱情,早就被惡意湮滅。

如此下去,誰還以理服人?

徐曉早就忘了怎麼去以理服人,讓那些人受到懲罰才是硬道理。

就算徐曉再三強調自己沒有幹任何傷天害理的事情,許杉也覺得有傷風化。

只不過他倆現在有了一致的目標,那就是:儘早找到支票的主人。

一來可以在警方找到他之前穩住形勢,二來許杉想弄明白為什麼他要給徐曉支票,他們是什麼關係,徐曉到底經歷了什麼。

所以那些雞毛蒜皮的糾葛可以暫時按下不表。

許杉面對徐曉的時候,越來越覺得自己是怨婦了。

他自己愁容滿面,反而徐曉冷靜沉著,還在思考下一步該怎麼做。

許杉:“我覺得我們應該先查到這個男人的公司。”

徐曉白了他一眼,“用你說?”

許杉:“……”

許杉做了個請的手勢。

徐曉:“我們應該先查到支票的主人和四個多月前的那個受傷的神秘男人的關係,然後再查到公司。”

許杉大吃一驚,“神秘男人?你還有什麼事瞞著我??”

徐曉氣定神閒地喝了一口水, “都說是神秘男人了,我怎麼可能知道他的身份。”

許杉嚴肅地說, “我是說四個月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

徐曉避而不答:“總之他能冒那麼大雨來救那個神秘男人,就說明他們的交情不淺,這或許是一個很好的突破口。”

許杉徹底無語了,還有必要商量嗎?徐曉已經決定了所有。

活脫脫一個現世女諸葛!

許杉覺得太失敗了!

許杉不想理他了,他想自己一個人去調查。

雖然徐曉說兩個男人的關係很重要,但前提是要找到這個男人。

許杉很慶幸還沒有被徐曉氣昏頭。

許杉和徐曉之間的感情很複雜,他們之間永遠隔著一層窗戶紙。

許杉捅破一層,徐曉就補上一層,永遠也捅不破這層窗戶紙。

他一腔熱情訴說無門,只能縱容她,依著她。

……

幸好徐曉還沒有通天的本事,所以這件事要辦成,難度還挺大。

徐曉記得那個男人的車牌號,這個信息彷彿用處也不大。

她實在缺乏社會經驗。

何況要想通過車牌號查到車主,必須要通過司法程序,她沒有這個勇氣去。

但她卻知道一個人的資料背景可以隱藏,但是這個人卻不會消失。

人就是行走的證據。

可是怎麼該入手呢?

徐曉懷疑起自己的初衷,她是想保護自己還是想毀滅別人呢?

不重要了,反正不差這一件。

讓它結束吧!

……

徐曉思索了幾天還是沒有頭緒,就開始研究各種推理小說,頗有破釜沉舟的意味。

她只能寄希望於許杉,然而她沒等來許杉的消息,卻等來了警方的第二次傳喚。

這能是什麼好消息嗎?

她的心態已經經不起蹂躪了,只有在許衫面前,她才是那個刁蠻任性的“大小姐”。

卑微如螻蟻,也有權利自保?

就該被碾死。

……

警方在支票上發現了徐曉的指紋,這一點鐵證如山。

徐曉想,她是保不住自己的名譽了,也不能再次力挽狂瀾了。

她還沒和許杉一起去高考呢,這是她最後的心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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