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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朱世紳哪裡想得到,情侶間吵吵架,只是生活調劑。

  更何況杜皓天和龍依已經兩年沒見了,在完全沒有溝通的情況下,要一下子就瞭解彼此的心思,那也未免太神了。

  有時候,爭執反而是一種溝通了。

  因此,當朱世紳走後兩個小時,杜皓天就悄悄摸出手機,準備給龍依撥電話道歉。之所以要悄悄地,當然是因為他的大男人臉皮拉不下來。

  丟臉只要丟給心愛的親親甜心看就好了,至於其他人,想都別想。

  杜皓天哪裡想得到,他才撥完號碼,那鈴聲居然在身邊響了起來。

  「喝!」他嚇了一跳。不知幾時,龍依居然又從窗戶翻進他房間了。

  她就站在洞開的落地窗邊,不過是背對著他,賭氣似地不願見他一面。

  杜皓天苦笑一聲,正想掛斷電話,至少讓鈴聲停丁,他才好跟她說話嘛!

  想不到她居然接了電話。「幹什麼?」

  「龍依……」他歎笑。「我道歉嘛!妳就原諒我吧!」

  「你有做錯什麼嗎?我怎麼不知道?」話雖如此,她的聲音卻好冷。

  「我太大男人主義,沒有考慮到妳的心情,對不起,妳就別再生我的氣了。」

  「我怎麼會生氣?你又沒說錯,我是無法理解你現在的心情嘛!」

  「這世上如果還有人能理解我,也只有妳了。我剛才是一時口不擇言,不是故意的。」

  「這點我怎麼知道?說不定你心裡一直怪我沒將你保護好,沒盡到我應盡的責任,所以你才會落得這樣狼狽。」

  「真是天地良心。」他突然覺得好荒謬,明明他們就共處一室,為什麼要一直用手機溝通呢?「不管是事發之前、還是事發之後,我完全沒有起過怪妳的念頭。」

  「用嘴巴說很簡單,可誰知道你心裡怎麼想?」

  「那要不要我發誓啊?如果我有一絲怪妳的念頭,就叫我的腿一輩子都好不了。」

  「喂!」她終於扔了電話,回過頭來瞪了他一眼。「你有病啊?什麼誓不好發,發這種勢。」

  「誰讓妳不信我?」他也掛斷手機,對她伸出雙手。

  她怒哼了聲,臉上雖然怨氣未消,雙腳卻自有主張地邁向他。

  「說實話,你就算怪我,我也無話可說。畢竟,對於你這件任務,我算是完全地失職。」

  「失職的定義在哪裡?保護的定義又在哪裡?」他伸手拉住她的手。「龍依,妳知道嗎?打從我雙腿癱瘓後,就一直在想,我應該感謝妳的。我才躺了兩年就快發瘋了,那周問添癱了六、七十年,空有千萬家財,又能怎麼樣?」

  「你到底想說什麼?」他說得顛三倒四的,她聽得都糊塗了。

  他歎了口氣,說:「也許我該老實告訴妳了,其實……我父母幫周問添做的是有關複製人體器官的實驗。」

  「這個我早就知道啦!」這兩年她也沒白混好嗎?

  「妳知道?」他吃了一大驚。「妳不覺得……嗯,這麼做有違道德?」

  「剛發現的時候是嚇了一大跳啦!我……」要這樣說自己愛人的父母是很不好,不過那才是她真正的心底話。「我真的很訝異,你父母看起來那麼文弱,一副慈祥老公公、老婆婆的樣子……」

  他插嘴。「我爸媽沒那麼老啦!他們只是不懂得修飾外表,平時工作又太忙,才顯得有些憔悴,哪裡稱得上老公公、老婆婆?」

  可杜氏夫妻的外表真的很「臭老」嘛!她實話實說也錯啦?真是……不過,算啦!

  「我的意思是,你父母不像那麼沒心肝的人,怎麼肯幫周問添做那種人體實驗?我知道周問添年紀大了,身體越來越差,眼看著就快不行了。他急著想要恢復自己的身體機能,但也不能因為這樣就去複製一個人,再給他打催生激素,然後奪取對方身上的器官吧?」

  「慢著慢著。」這會兒連他都聽得臉色發白了。「妳是說,那研究所裡做的是……人體實驗?」

  「根據我近兩年的調查,確實如此啊!」

  「不可能!」他大喊。「那間研究所小時候爸媽帶我進去過,完全沒有人體實驗這回事,除非……」他不說話了。

  兩個人、四隻眼彼此對視著,足足五分鐘,她才恨恨地說:「我們早應該談談的,那就能更早發現你父母要逃亡的原因了。」

  「妳相信我爸媽沒有參與人體實驗這回事?」

  「如果他們參與了,那還需要跑嗎?更何況我調查到,那間研究所積極在做人體實驗的時間是在三年前,大概就是你父母要逃走的時候。而這期間,研究所多次發生意外,造成十幾名研究人員死亡,並且死狀淒慘,好像被野獸撕裂一般。我猜……只是猜啦!當年你父母所謂的突破,應該是指他們找出催生細胞增長的方法了。不過你父母當時是以動物做實驗,但周問添卻等不及了,托人私下大量地做人體實驗,而這也才引起你父母的注意,進而心生恐懼,連夜帶著你逃跑。」

  這推論很有道理,杜皓天點點頭。「所以那些研究所意外,極可能是他們隨意對人體使用催生藥劑,因而造出恐怖的怪物導致的嘍?」好可怕的實驗。科學的確是兩面刃,用之得宜便是為人類造福,反之,滅亡之禍就在眼前。

  「八九不離十了。」

  杜皓天突然笑了起來。「這麼說來,我更有理由感謝妳了。如果當年妳平安順利地將我們一家人都送到台南,周問添絕不會死心,畢竟,我父母才是催生藥劑的發現者,他們一走,那實驗該怎麼做下去?周問添一定會想盡辦法打擊我外公,直到將我父母抓回去為止。而那時,妳早完成任務走人了。單憑我外公家的勢力跟周問添周旋,我不知道我們能不能贏?」

  應該是不行的。龍依心想,朱家的勢力或許穩坐台灣政商兩界的龍頭寶座,但周問添的春芳集團卻是世界性的大財團,現在是還有龍門在旁邊牽制著,所以周問添不敢分神一連得罪兩大勢力,否則……朱家一定會輸。

  「所以說嘍!」杜皓天拍拍她的手。「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就因為我父母被抓,我又癱了,外公和妳都很生氣,朱家和龍門才會合力對付周問添,維持住一個暫時平穩的局面。要不然,現在我和爸媽恐怕已被整得生死不明。妳說,我該不該感謝妳?」

  人生的事真的很難說。以為是壞事,它又變好事,以為是好事,它突然又轉壞了。

  「那麼我再告訴你一個好消息,讓你更感謝我好了。」她突然調皮地笑了。

  「妳又有了嗎?不可能吧!昨夜才做的好事,這麼快就有結果?」

  「你要死啦!」龍依巴了他的腦袋瓜子一下。「我是要告訴你,我有你父母的線索了。因為周問添的研究所近年來意外頻傳,所以守備也出了漏洞,我的人探聽到每回發生意外後,周問添都會帶著一對男女去研究所勘察,我懷疑那對男女就是你父母。」

  「周問添這一招夠狠。」杜皓天咬牙道。「我老爸最心軟了,看他們這樣亂搞,就算不是他的錯,他也一定會認為自己擺脫不了責任,最後只好幫周問添改良那些藥劑,這樣周問添的目的就達到了。」

  「看來我要加快腳步救出你父母才行。」絕不能讓周問添再這樣殘害生命下去。龍依說著說著,就想離開。

  「喂!」杜皓天一時沒拉住她,眼看她就要走了,忙大喊:「妳千萬別衝動啊!周問添那隻老狐狸很可怕的,在沒有十成把握之前,妳一定要先顧好自己。」

  「我不會亂來的。」嬌聲落下時,她的身影已消失在落地窗外。

  房裡只留下杜皓天,悵然若失地搔著頭。「真是的,明明就有大門,她不走,就愛爬窗。」言語間藏著深深的留戀,想起當年一起逃命時,那窗戶他也沒少爬過啊!

  可惜他現在爬不動了。

  唉,不知幾時才能再見到她?雖說不想綁住她,但思念真的很難受。


  每逢佳節倍思親。

  好快,杜皓天又有一年沒見到龍依了。

  從他倆相識到現在,已足足十年。

  最初的前半年他們幾乎是每天每夜都在一起,後來她懷孕、他癱瘓.他們還是在一起,可惜就是中間隔了一個藥櫃子。

  然後又有兩年的時間,他忙著學業和研究;她則奔走各地為她的夜逃屋大業奮鬥,並且義務幫忙搜救他下落不明的父母。

  如果不是外公的一場安排,他們可能就這樣各自忙下去,直到他的研究有了結果,或者她找到他父母。

  而那不知得耗上幾年才能成功?

  感謝朱世紳的巧牽線,自那年的溝通後,從此每年中秋,不論她身在何處,都會想辦法飛來台灣與他見面。

  雖然只是一起聊聊天、看看月亮,不過也夠他開心的了。

  唯一可惜的是,最近七年。她不再與他有絲毫的親密行為,弄得他很煩躁,害怕她是對他這個殘廢已經死心,另結新歡去了。

  但要他開口問,他又說不出來。他現在這種情形,兩人要在一起都得靠她出力,說不定她還嫌累呢!他主動要求,那有多丟人?

  他是絕對不做這種窩囊事的,只好每年跟她蓋棉被純聊天嘍!

  想想真是嘔,漂亮的愛人就在身旁,偏偏他卻抱不得、碰不得,苦苦憋了這些年,再這樣下去,他真要吐血了。

  唉!有沒有什麼辦法解決這個問題呢?再請外公下一次藥?不行,那太丟臉了,他辦不到。

  不過今年她也太晚了吧?看看手錶,都半夜十一點了,中秋快過啦!她怎麼還不來?

  難道她真的另結新歡了?

  不可能,想想天底下有幾個像他這樣的好男人,能忍受她像只風箏似地全世界四處亂飄?

  還是她工作遇到危險了?

  這更不可能了,根據外公的說法,他的親親龍依近兩年來可是聲名大噪,幾次周間添要對朱家的產業下手,還好她出手相救,否則朱家起碼要垮一半。

  「那她為什麼還不來呢?」他忍不住大叫。

  「少爺。」一個保鏢敲門走了進來。

  「不是告訴過你們,每年的中秋節都不准來騷擾我嗎?天塌下來都不准,出去。」這是他與龍依一年一度相會的大日子,他不准人家打擾!

  越想越嘔,他乾脆跟龍依改約七夕算了,湊成牛郎織女會,多貼切。男人做到他這等地步,也算孬了。

  「可是送信來的人說,這是有關龍小姐的消息,一定要立刻讓你知道。」保鏢說。

  杜皓天一聽,臉色大變。「快拿過來。」

  保鏢遞上一封信。

  杜皓天抽出一看,差點心臟都停了。

  那是一張照片,上頭是龍依被抓的影像,照片後簡單寫了幾個字——想見龍依,明日八時,101頂樓見。周問添。

  這個瘋子!杜皓天氣得臉都歪了。「什麼地方不好約,約101頂樓,那裡還沒完全對外開放呢!」又要找人買關係了,可惡。

  保鏢真沒想到,杜皓天生氣的不是龍依被抓,而是周問添的約會地點。

  他懷疑他家少爺是不是氣瘋了?

  「少爺,你……還好吧?」

  「當然不好啦!」杜皓天沒好氣地回了一句。「你先叫人去醫院的研究所拿我辦公室保險櫃裡的文件,用皮箱裝好,順便請外公跟上頭打聲招呼,讓我可以上101頂樓一趟。另外再叫司機把車子準備好,我要立刻上台北。」

  「是。」保鏢正準備出去。

  杜皓天冷冷地又說:「記住,我是要一個人去。所謂『一個人』的意思你懂吧?這是去處理一點私事,你們如果再給我弄一堆車隊陣仗、交通管制的,招搖得像三月媽祖出巡,小心我翻臉。」他就搞不懂,怎麼一堆政要人物喜歡搞那一套。他憑著朱家的勢力嘗過一次,感覺噁心到斃。

  而且這回他急著將這些事了結掉……想一想,時間過得好快,一眨眼都十年了,他已不再是當年的大學生,兒子都進小學了。

  托龍依的福,這幾年他陸陸續續從她口中聽到一些當年的辛秘,也已徑猜出是什麼東西讓他們家人無法團聚了。

  那種有關長生不老的神秘力量,弄得好是寶,出一個差錯,可能就後患無窮了。

  十年前,很明顯大家都走岔了路,所以才會搞到今天這種局面。既然已經知道出錯,那條岔路就該被截斷,可惜周問添和他父母都沒能了結這件事,那就由他動手吧!讓掌握了另一層力量的他來為這場鬧劇寫下終章。

  他緊握起拳頭,沒有人注意到,他的腿在劇烈抖動,那原本被判斷不會再發生的事情竟然發生了。

  「絕對不會。」保鏢趕緊退走,內心卻是忐忑不安,要不要告訴老爺子少爺的命令呢?不說,事發後老爺子非找他算帳不可。

  說了,悄悄吐句實話,別以為這位少爺癱瘓在床就看輕他,他氣勢之強、手段之厲害,絲毫不遜於老爺子,可能還更勝幾籌呢!真惹到他,保證教人生不如死。

  這年頭做人下屬也真是可憐,兩個主人,誰也得罪不得,唉!為難啊!


  101頂樓,太陽很大,但因為風太強了,反而讓人感覺下到陽光的熱度,有的只是風的冷意。

  狂風中,兩台輪椅上坐著的兩個人互相對望。

  杜皓天已經十年沒見過周問添了,回想當年,兩方關係還好的時候,他還常常跟在周問添身後,周爺爺長、周爺爺短地問著他各式各樣的問題。

  曾經,周問添還把他抱在膝蓋上,用輪椅載著他在研究所裡逛來逛去,訴說他那堪稱奇跡的生平,以及一生最大的夢想。

  那時候,杜皓天真的很佩服周問添,暗自下定決心,長大後也要進春芳集團旗下的生技研究所,為周問添效命。

  只是世事難料,再好的感情也抵不過現實。言語上的爺孫如今已成了仇人。

  十年的歲月讓年輕人成長,迎讓老人更顯衰微。

  杜皓天看著周問添,枯瘦如柴的身子,臉部、頸項、雙手佈滿老人斑,眼睛已經渾濁,再也沒有過去的氣勢了。

  時光啊!這是世界上最可怕、也是最偉大的東西。

  「周爺爺。」他輕歎口氣。「這是我最後一次這樣叫你。」隨即,他雙手扶著輪椅,吃力、又帶著些微痛苦地站了起來。

  周問添灰黃的眼驀然睜大。「你……怎麼可能……我研究那麼久都沒有成功……」

  「臍帶血。」杜皓天抖著腿,辛苦地走了兩步,將一隻皮箱扔到周問添腳邊。然後,他又像力氣用盡般,往後一仰,堪堪坐入身後的輪椅。

  周問添抖顫著雙手,正想拾起皮箱。

  「慢著。」被周問添綁架的龍依出現了。她一個箭步衝過去截走皮箱,奔到杜皓天身邊。「你被老傢伙騙了,他的春芳集團因為牽扯上惡劣的人體實驗,已經完蛋,你父母也被我送回朱家,他現在只剩一個架子,根本沒什麼好怕的。」

  「我知道。妳的本事我還不清楚嗎?哪裡有這麼容易被綁架?他會使出這招,一定是已經山窮水盡了,才會試著想唬我。說不定他還打著主意想綁架我,要脅我父母再為他賣命呢!」杜皓天說。

  「你都曉得了,還來自投羅網?」龍依不解。「你知不知道,我一路上來解決了多少埋伏,足足四十一處,每一個都可以讓你死上一百遍的。」

  「我不來,怎麼把這一段恩怨做個瞭解呢?」杜皓天指著她手裡的皮箱。「把它給周問添吧!」

  「這是什麼東西?」

  「我這幾年研究臍帶血的心得。」

  「你……這麼重要的東西,你要給他?」

  「龍依,科學就像兩面刃,怎麼選擇,就靠個人的良心去判斷。有時候有些事情,在某些人眼裡是對的,但在其他人眼中,那又是錯的。但其實什麼是對、什麼又是錯?誰又能真正說得清呢!就像我和周問添,我們一樣的傷勢,我選擇從臍帶血這條路去治療,周問添卻走向複製這條路。其實我們最終的目標都是可以量產人體器官、改善人類基因、延長人類的壽命。從最根本來看,我們兩個其實是一樣的,但我們卻得到了完全不同的結局,為什麼?」

  「你起碼不做人體實驗這種天理不容的壞事。」

  「難道拿動物做實驗就不殘忍嗎?」杜皓天搖搖頭。「動物和人類一樣都是生命。我和他沒有不同。真要說差異,大概只有一點,我運氣好,有個有權有勢的家族做背景,不必像他一樣,凡事得一個人打拚。我生長於和平的年代,而他的歲月卻被戰爭給攪亂了。今日的科技比起三十年前,差異何止千里,所以我幸運地成功了,我又可以站起來了,但他卻仍困在那張小小的輪椅裡,本來只單純地渴望著能重新站起來,但隨著時光流逝,身體逐漸老邁衰弱,他需要被治療的地方越來越多,而他卻還在摸索,找不出脫困的方法。那麼為什麼我們不能互相交流?」

  龍依痛苦地按住太陽穴。「我不瞭解你們這些科學瘋子。不過既然你想把研究資料給他,那就給吧!」她纖手一送,皮箱穩穩地飛進了周問添的懷裡。「現在沒事啦,我們可以走了吧?」

  杜皓天沒有再看周問添一眼,對他而言,那只皮箱已經將他與過去三十年的恩怨徹底劃一個段落。自此而後,他算是重生了,他不想只看著過去,現在和未來比那些更重要。

  周問添緊抱著懷裡的皮箱,直到杜皓天與龍依的身影完全消失後,他迫不及待打開皮箱,看那裡頭可以讓他重新站起來的秘密,或許還能找到令他再活久一點的要訣呢!

  他認真而仔細地一頁一頁翻看著。

  杜皓天給的資料非常完整,根本就是他多年來,每日每時的實驗報告和結論。

  杜皓天沒有說錯,他們渴求的目標是一樣的,但有一點他誤解了。

  「哈哈哈……」周問添仰頭大笑,兩行淚隨著笑聲不停滑下。他和杜皓天只有一點不同,杜皓天不執著,勇於求新求變,捨棄複製技術、從干細胞入手,找出了讓受損的神經再生的方法。而他卻困於催生藥劑中整整十年,找不到出口。

  是因為年輕人腦子活,老年人太固執嗎?

  不是的。不過是因為他太迷戀手中的權勢,絕對的權力腐蝕人心,不知打何時起,他已經驕傲到認為全世界都得繞著自己轉動,他制定了規則,所有人都得遵循。

  所以十年前,當他發現自己可能掌握了利用成年者的細胞、複製出一個個體,並且在短時間內催生「他」成長到一定年齡的方法時,他已自比為神。

  他不再僅滿足於站起來了,他不顧一切地複製自己,渴望得到年輕完美的軀體。如果成功,他會是世界上第一個永生不死的人。因為只要他的意志留存著,身體不好,隨時可以換,就像換衣服一樣,只是衣服好做,人體卻哪裡有如此容易催生成功,最後,他只不過是催生出一堆又一堆的怪物。

  他錯了,他不是神。這宇宙中真正的至尊是天地的法則,不是他,周問添。

  如果他不那麼貪心就好了,早知道……一念之差,滿盤皆輸啊!

  就在西元兩千零五年的六月,一代華僑奇人周問添合眼長逝,一生的成功,卻受不了一次失敗的打擊,心痛而亡,而他過去的罪孽也隨著他的死去盡數消亡了。


  台北喜來登飯店,也就是之前的來來香格里拉大飯店。

  同樣的地點、同樣的地方,卻是物非、人也非了。

  感歎時光的流逝,杜皓天和龍依再度住進了這間飯店。

  客房的擺設已經完全不同,但奇異地,他們入住的心情卻同十年前那般興奮,同樣要了牛肉麵和啤酒,這牽起了他們一生情緣的東西,已成他們最愛的食物之一。

  兩人對坐,吃著面、喝著酒。

  他看她,歲月滌去了天真,益發嫵媚嬌艷起來。

  她瞧他,再也不是昔日年輕氣盛的大少爺,已經蛻變成成熟的大男人了。

  四隻眼睛就這麼對看著,紅霞漸漸飛上兩張臉。

  是因為面太燙,還是酒精醉人?

  都不是的,不過是因為情太濃,教人情不自禁。

  他的目光火熱得像要將她吞吃入腹。

  她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輕咳一聲道:「什麼時候可以站的?」

  「一個多月前。」他辛苦地移動雙腳,來到她旁邊。「本來想在中秋節給妳一個驚喜的,哪知道妳卻沒來。」

  「那時候我正忙著送你父母回去呢!」她伸出手想扶他,又怕傷了他的男性自尊。「周問添大概是老糊塗了,近幾年來越來越過分,終於連FBI、CIA也盯上他。年初的時候,春芳集團就已經呈現半崩毀狀態了,我本來想聯合FBI和CIA一起整垮周問添,卻發現他們的搜捕對像從周問添到底下的核心成員一個不漏,而你父母的名字也在裡面。我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從美國的機密檔案中清除你父母留下的痕跡,好帶著他們回台灣,所以延遲了些時間。誰知道我才回到朱家,就聽說你接到一封信上來台北了,嚇了我一大跳。」

  「跟我猜測的八九不離十。」想不到,這回他竟主動扶住她的手,藉她的力,兩人一起坐在沙發上。他掏出周問添送上來的照片給她瞧。「這相片一看就知道是假的,我認識的龍依,不管什麼時候都不會露出這樣頹喪無助的表情的。」

  「那你還來?」

  「這些混帳事總要有個了斷嘛!」他笑嘻嘻地握住她的手。「這樣我們才好步向新生啊!」

  她打了個寒顫。「你笑得好噁心。」

  「我在跟妳求婚耶!」她的反應真是奸傷人。他瞪眼。

  「求婚就求婚,說什麼步向新生?」

  「我這個人比較害羞,太直的話說不出口,不行嗎?」

  有人求婚這麼惡霸的嗎?她皺皺鼻子。「可我還想多做幾年夜逃屋的工作。」

  「我又不阻止妳做愛做的事。不過是公證一下。就算妳讓我安心,好不?」

  「可是……」她覺得壓力好大呢!「能不能再緩幾年?」

  「那是要多久?總不能等到我頭髮都白了吧?」

  「你的頭髮早白啦!」現在才知道他家遺傳少年白,難怪一開始她見到他爸媽滿頭白髮,還以為他們年紀多大了咧!

  「那妳還要我等?」他捧起她的臉,細碎的吻印上她嬌顏。「好啦!反正我又不想約束妳,結了婚,妳照樣可以到處跑,我保證就跟現在一樣,如何?」

  她沉默不語。

  他雙手探進她的衣服裡。「何況我們的孩子都這麼大了,一直不結婚,也不是辦法,是不?」

  「嗯?」她酡紅著粉頰,扭動身子。「你這樣……好卑鄙!」

  「那妳就答應嘛!」他卸下她的衣服吻她,另一邊,大掌探向她大腿根部。

  「唔!」她細細地嬌喘。「夠了,答應你就是了,你快停手啦!」

  「為什麼要停?我等了妳這麼久,這回才不叫妳跑了咧!」

  「你說什麼?」她拚命扭著身子,擺脫他的手。「你有力氣嗎?別事後又來怨我。」

  「喂!」他狠狠吻了她一把。「妳這話很傷人心耶!」

  「事實嘛!上次……你身體不舒服,我在上頭,你氣得吼了我一頓,別說你不記得?」這事她可是不敢忘呢!「你親口說的,不氣我沒保護好你,卻又發那麼大火,我想了很久,也只有一個可能。我們在一起的時候……那個……因為都是由我主動,傷了你的男性自尊,所以你生氣。」

  「那妳就躲了我七年?」

  「不然呢?誰教你的男性自尊那麼古怪?」

  「喂!」他吐血啊!「我吃飽撐著,去氣那個啊?我那時真正惱的是,妳兩年來不聞不問,非得外公使計才肯回來……」吼,受不了了。他用力壓下她,使勁地吻,不放過她身體的任何一處。

  「唔……呃……皓天……」她驚喘,為闖進體內的手指而張大了眼睛。

  「不要叫,快點幫忙。我的腿還使不上力,沒辦法抱妳上床去。」其實閨房中的樂趣哪這麼多禁忌,他還巴不得她在他面前越開放越好呢!當然啦!出了房門,他的大男人面子就很要緊了。

  她媚眼一瞇。「何必上床?」既然他百無禁忌,她便不拘禮嘍!

  推著他一起翻下沙發,底下的長毛地毯就是最好的一方有情天地。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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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 記

  結束了。

  【夜逃屋】這個系列,幾乎全是在醫院裡完成的。

  今年從年初二開始,老三那對寶貝雙胞胎就因為一杯布丁奶茶,上吐下瀉,一起進了醫院。

  小的好了沒多久,咱們老二又因為泌尿道感染,高燒進院。

  老二都還沒出院,跟著咱們家奶奶又進去了,是肝癌。

  感覺今年從春節以來,就一直往醫院跑,沒停過。

  有時候真覺得自己很倒楣,別人家的人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咱們家從初二就災難不斷。

  好累,好煩,看到什麼東西都很討厭。

  偶爾,躺在醫院的看護床上會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被災星纏上了?

  可諷刺的是,今年以來,我不管是去洗頭、上超市、就連出門買個便當,那個賣便當的阿桑都會捉著我的手說:「小姐,看妳紅光滿面,今年一定鴻運當頭,要不然就是紅鸞星動了。」

  拿著集點券去明佳關櫃檯換禮券時,跟那櫃檯小姐聊了兩句,明明只是第一次見面,不過謝謝她辛苦數點券,道了聲感激,也說我正在走大運。

  我忍不住苦笑,家裡都快辦喪事了,又哪兒來的大運?

  她居然說要幫我測字。

  當下寫了個「林」字給她。

  她算了一下,直說我真的走大運,今年一定會嫁。

  感激大家給我鼓勵,也許只是路上偶遇,但大家的一句話,確實讓我自開春以來跑醫院跑到身心俱疲的困乏獲得很大的紆解。

  也許正是因為有這些或熟悉、或陌生的人的鼓勵,所以儘管我很討厭這樣跟醫院牽扯不清的生活,但這三個故事卻寫得異常地順暢,幾乎本本都是提前一個月交稿。

  這算不算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呢?

  我也不知道。

  但醫院確實是一個可以讓人思考很多事情的地方。

  就像在慈濟,真的很感謝那些義工們的辛苦奉獻,每天都會來慰問生病的病患,解釋醫院的規則、指引醫院迷宮也似的道路方向、在大廳彈彈琴,讓往來匆忙辛苦的患者或陪伴親屬得喘一口氣。

  我家奶奶是個很傳統的人,生平唯一遵奉——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可憐老媽連生四個女兒,就此被列入天下第一不孝媳。

  奶奶要老爸乾脆再娶小的,總要生個男丁出來。

  老爸給她一句話:多子餓死爸(用台語念)。

  從此老爸成了天下第一不孝子。

  說實話,咱們家跟奶奶的感情真的不好,或者該說很差。

  誰喜歡成天被念一堆女兒要死,沒一個能繼承香火的?

  不過奶奶總是奶奶,她都癌末了,也不能將她丟在醫院裡不管,還是要去照顧。

  奶奶喜歡對著來來往往的義衛、病患、看護抱怨,說兒子、媳婦、孫女有多麼不孝,可憐她一個孤單老人受盡欺凌。

  終於有一天,兩個義工看不過去,跑去質問我們老三,為什麼對奶奶這樣不孝,就不怕報應嗎?

  義工是好心,但這種生不出兒子的事,到底要如何去論對錯?

  奶奶住鄉下,老家那邊最重傳承,奶奶一在那邊哭訴,左鄰右舍,就連那些村長、幹事,個個都當我們是十惡不赦的大罪人,每次回老家都得回一堆白眼。

  咱們家住市區,跟朋友一聊起來,個個都說那是老糊塗的觀念,台灣女性都被這些錯誤的觀念給坑害了。

  義工來質問那件事初發生,家裡個個義憤難平,要找義工說個清楚。

  既在慈濟做義工,當明佛理,一言既出,可以成好事,亦可能鑄大錯,豈不知口業為何?

  但反覆思量,身處在不同的年代,身受不同的教育,觀念不同本是理所當然,誰又能保證自己絕對是正確的,而別人一定是錯的?

  奶奶一生住鄉下,她的祖輩父母就是這樣教育她,女孩子是賠錢貨,只有男兒可以傳香火。

  這樣近八十年的熏陶下來,她認死理,又有何錯?

  我們不信男兒一定好,就算有兒,豈知百年之後,他一定會按時三節銀寶蠟燭香供奉?即便子孫真天天拜、日日祭,已死之人,確有魂靈去享用嗎?倘若有魂靈,除非一直處於地獄,如果投胎了,又要那些祭祀做什麼?

  男兒、女兒一樣好,這是我們的想法,卻悖離了祖輩的觀念,真是對嗎?

  如果我們對,為何台灣社會要求傳承的觀念依然時有所聞?婦人生下出兒子,也只有下堂一途可走。

  如果香火觀念是錯,它是因何流傳了千百年而不墜?

  一句話,我不知道對與錯。而正因為這個不知,我只有在婚前更理智仔細地去思量,是否要踏入婚姻一途。不過至今我的結論是——NO。

  就像我不懂,明明我疲累、困乏得想拍桌子罵人了,居然還有人說我正走大運。

  也許大運就走在工作這上頭吧?起碼今年以來,我稿子寫得很順,當然,我不知道大家是否看得開心?最近常常覺得自己老了,不太瞭解現在年輕人的想法。舉個例子:老妹的學妹二十出頭,去年上門拜訪,直接穿著鞋子就進門,我臉先黑一半。因為家裡有小孩,成天在地板上玩耍,所以我每天都拖地的。妳這樣直接踩,我心痛啊!

  但還是強顏歡笑送上飲料,她直言,只喝愛維養礦泉水,其他雜牌的一律拒絕。我臉全黑。

  她也爽快,直說人生在世不過百年,當求活得痛快,何必處處委曲求全?後來上餐桌,一碗飯只剩最後一口,問她為何不直接吃完,她說八分飽最健康,過則傷身;剩下那一口當然丟掉。她活得很自在,也坦言,可以接受她、理解她的就為友,否則再見拜拜。

  我想她沒錯,可我不爽。下回再見,也不必招呼,就當不認識吧!

  偶與友人談起,他說現在的年輕人很多都是這樣的,畢竟這樣生活確實比較輕鬆。

  想想也對,可惜我接受不了。三歲一代溝啊!而我早離那年少輕狂久矣。

  所以便想要不要在被徹底唾棄前爽快封筆算了呢?

  但想歸想,外面的聲音太吵,我唯有沉浸在自己的故事情節中才能獲得片刻的安寧,因此還是繼續寫著。

  這時真的很感謝自己是在寫小說,起碼還有一方天地可以逃,而這裡卻是誰也吵不了我的。

  何況我很愛這份工作,既然愛了,也只有義無反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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