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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人世間 第七十一章 繞湖

    劉正的功力,比著原來進步了何止幾倍!居然與現在的溫樂陽拼個旗鼓相當。

    劉正的力道淳厚而鋒銳,不過顯然他對自己的力量還未能運用純熟,否則就算現在被重鑄毒骨的溫樂陽也未必抵擋著住。

    劉正在一擊之下,就收回了真元退步住手,皺著眉頭端詳著溫樂陽:「果真是你!」說著揮手制止住了手下弟子。

    溫樂陽皺著眉頭:「什麼果真是我?」

    劉正似乎是笑了一下,眼神中透出了一絲遇到朋友的親切,但是一閃寂滅:「我提前知道這個鎮子裡有古怪,你又功力大進,我還以為是敵人的障眼妖術。」

    說著,劉正又把目光望向了鎮子裡的人:「他們…不是鎮子裡原來的人?」

    溫樂陽點點頭:「都是我的朋友,剛到鎮子上不久。」

    劉正霍然瞪起了眼睛:「那鎮子上的人呢,都去了哪裡?」

    溫樂陽搖搖頭沒回答,而是岔開了話題:「到底怎麼回事?」,說著指了一下正收起飛劍緩緩聚攏到掌門身邊的崑崙弟子,不光劉正的功力大進,這些崑崙弟子的神通,個個比著當初在上海城隍廟見到的那些崑崙劍尊都不弱,要不是大穿山甲拚命阻攔,溫樂陽在幾條劍龍的剿殺之下,最便宜也是身受重傷。

    劉正猶豫了一下,才僵硬的開口:「師父和師叔兩位仙長,過世了!」

    溫樂陽啊地一聲就驚叫了出來。拉起劉正:「到鎮子裡細說!」劉正也沒掙扎。喝令崑崙道千餘弟子待命。跟在了溫樂陽身後。大穿山甲破土被神劍震得七葷八素。現在也爬起來變回人形。跟喝醉了似地搖搖晃晃也回到鎮子裡。

    等到了鎮上。溫樂陽才認真地重複了一遍:「天書真人過世了?」

    劉正很機械地點點頭:「還有天畫師叔。」。他幾個月之間。就瘦成了皮包骨頭。道袍下顯得空蕩蕩地。顧小軍真怕他就這麼點著頭。把那根連著腦袋地細脖子給壓折了。

    「師父在去世之前。把殘留地功力傳於我和崑崙眾弟子。而師叔則埋身劍塚。以神養劍!」。劉正淡淡地說出了自己功力大進地原因。

    黑白島三位劍仙地實力根本不用多說。天書真人在臨死前。不知用什麼秘法。把殘存地真力全部分給了劉正和所有崑崙弟子。所以崑崙道整體地實力一下子提升了一個台階。小掌門劉正也一躍成為老兔妖不樂那一個級別地高手。

    如果放在崑崙道以前地實力。剛才那一戰根本不容崑崙弟子發動劍陣。溫樂陽就已經抓住了劉正。

    剛才幾條劍龍,只是崑崙弟子放出自己的飛劍組成的劍陣,並不是以前溫樂陽見過的、從崑崙山腳劍塚引來萬劍歸宗的神通。

    溫樂陽略帶笑意地岔開了話題,想讓劉正的心情稍稍緩和一下:「幸虧你剛才沒直接引出萬劍朝宗!」

    而劉正卻痛苦的瞇了一下眼睛,對溫樂陽的說笑一點也不領情,一字一頓的低聲說:「萬劍朝宗,是用來誅殺……」說到這裡,劉正突然換了話題,抬眼望向溫樂陽:「你們怎麼在鎮子上,鎮子上的人呢?」

    溫樂陽自己一行人到徙爾小鎮的經過簡單說了一下:「這裡的人幾天之前已經帶著邪徒離開了,」說著壓低了聲音:「兩位劍仙去世,和這個鎮子有關係?」

    小掌門劉正不置可否的輕哼了一聲,繼續追問溫樂陽:「他們向那個方向去了?」

    溫樂陽還沒說話,顧小軍就皺著眉頭開口了:「我們也在追查九頭蛇邪徒,你們這麼多人,一旦插手就……」

    劉正不耐煩地伸手打斷:「你不說我們自己去追,總不信他們能逃到天上去!」

    顧小軍雖然是個普通人,但是面對劉正卻絲毫示弱,也斬釘截鐵的說:「你若報仇,我們如果能夠助力一定會出手相助,不過現在的事情事關柳相重現天地,你們誰也不能輕舉妄動!」

    溫樂陽有點著急的站起來,攔在兩人之間:「先別吵,天書天畫真人到底怎麼回事?」

    劉正看著溫樂陽,過了一會才淡淡的開口:「師父和師叔,都在重傷之下被奸…被人暗算,不過兩位老人家都拼著最後一口氣趕了回來,把線索告訴了我們。」說著,微微瞇起了眼睛,一字一頓的寒聲說:「崑崙道上下千餘弟子,若報不了這個仇,寧願追著師父與師叔的英魂而去!」

    劉正這番話說了還不如不說,更讓溫樂陽一頭霧水:「仇人是誰,還有,天音真人還沒有……」崑崙道的陣勢裡,三位劍仙中碩果僅存的天音真人卻並沒現身,按理說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天音真人無論如何也應該出關主持大局。

    可是溫樂陽卻說著半截就閉上了嘴巴,事情肯定沒有那麼簡單,否則天書天畫兩個人在垂死之際也不會去找小掌門劉正,而是應該去找他們地大師兄天音真人。

    果然,劉正的臉色在倏然猙獰了一下之後,又恢復了冰冷沉靜地漠然。

    溫樂陽從他說的話裡,除了知道兩位劍仙已死,死前一個把殘餘的功力傳給了徒弟和崑崙群道,另一個則『以神養劍』,除此之外再也找不到任何線索,溫樂陽在沉思了片刻之後,才再度開口,試探著問劉正:「兩位真人遇害,和這個鎮子,和那些九頭蛇邪徒有什麼關聯?」說著,又加重了語氣,誠懇道:「我幫你報仇!」

    劉正的反應,比著原來不知慢了多少,在溫樂陽說過話之後半晌才反應過來,勉強露出了一絲笑意,微微一擺手:「師仇若父仇,不假他人。」隨即回頭向著崑崙弟子呼哨了一聲,不再說什麼站起來轉身就走!不過一眨眼間,千餘名崑崙弟子就退了個一乾二淨。

    溫樂陽也愕然愣在了當地,黑白島的三位劍仙一下死了兩個,劉正帶領崑崙道所有弟子,根本不問青紅皂白上來就是施展雷霆手段,每個崑崙弟子地臉上都蘊有深仇大恨…

    溫樂陽和老顧對望了一眼,知道這次事情更麻煩了,溫樂陽在猶豫了一會之後,才苦笑著歎道:「那兩位真人就算身受重傷,他們的瀕死反擊,至少我擔不住!」

    幾個月前,天書在上海城隍廟被旱魃五哥打成了重傷,再之前不久,天畫真人也和萇狸、三味、旱魃惡鬥了一場之後重傷昏迷,可是即便如此,真想在黑白島地層層禁制,或者崑崙道弟子的重重保護之下,要把這兩位重傷地高手殺死都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更何況像這種級別地修士,在臨死前發動地反擊必然犀利到極點。現在崑崙道擺出了一副報仇的姿態,明顯仇人還在逍遙法外。

    溫樂陽一邊想一邊說,所以語速極慢:「鎮子裡的藏民把咱們留下,應該就是為了對付崑崙道的人,說到底,藏民留我們還是看重了你和秦錐的實力。崑崙道找上了這裡,那兩位劍仙遇害的事情,多半和小鎮衛士或者那個邪修有關聯,若果真如此,那敵人的神通本事,恐怕還在咱們想像之外。」

    老顧嘿了一聲,點點頭:「天下修士裡的強者何其多,有的是咱們想不到的,不過案子總得往下查!」

    這時候非非突然跳起來,帶著幾分興奮:「我明白了!」

    眾人都在用心思索黑白島上地變故,估計著對方的實力,無一例外被非非這一喊給嚇了一跳,老顧擰著三角眼瞪著自己的手下:「什麼明白了!黑白島的事情你知道?」

    非非一點也不把領導放在眼裡,俏皮的伸了伸舌頭:「不是黑白島,是猴子千仞。溫樂陽不能給他除蟲,這傢伙雖然暴怒成狂,但是說到底還是想著有一天能重見天日,所以抓住蟲子之後,就勢編了個什麼火夫子的謊話,來給自己下台階!而且他能在狗頭鳥肚子裡看到外面的情形,應該是遠遠的已經發現崑崙道眾人來襲……」

    溫樂陽也霍然開朗,暫時把黑白島的事情放到了一旁:「猴子也不想把仇真結下,生怕咱們留在地面上地人被崑崙道殺了,咱們會把怒氣發到他身上,所以利利索索的把我們幾個人都給趕上來了?」

    猴子憤怒歸憤怒,但是終歸還沒失去理智,當然捨不得把自己逃脫煉獄重見天日的希望就這麼斷送了。

    幾頭老小狐狸看透了猴子千仞的心思,一起笑了起來。

    千仞坐在狗頭雕的肚子裡,有些訕訕的搓著手心,喃喃的念叨著:「你們說啥老子都聽得見,哪個罵我是猴子老子都記下了……」

    顧小軍這邊也沒閒著,一群祁連仙宗的弟子重新啟程去九頂山送信,其他人則迅速收拾好行裝立刻出發,在和『敵人』照面之後,他們順理成章就應該去追趕大部隊了。

    小沙早就在其他所有邪徒的隊伍裡做了手腳,靠著他秘不外傳的民間異術,迅速地向著北方追蹤而去,雖然已經過了兩天多的時間,但是按照小沙地說法,邪徒和藏民並沒有走得太遠,至少小沙現在還能循著線索追蹤下去,雙方的距離一定在三百里之內。

    大喇嘛修持密宗、溫樂陽煉毒入體、穿山甲更是幾千年的大妖,六個人裡倒有三個奇門功法中了不起的人物,他們的靈識早就遠遠地四散潑開,開始的時候崑崙弟子還常常闖進他們地靈識,可是不久之後就不知所蹤。

    因為要靠著小沙在不停尋找中帶路,所以溫樂陽等人腳程也快不起來。

    大喇嘛自然是一臉的焦急,穿山甲破土卻悠閒得很,一邊走一邊摔打著自己地大尾巴,他本來就不想抓邪徒,純粹就是盯臭賊似的綴著溫樂陽,巴不得找不到邪徒們才好,只要等溫家地殺蟲藥一到,他換出侏儒老道之後就會和其他人分道揚鑣。

    小沙追蹤的速度也越來越快,高原上人跡罕至,對他的追蹤術非常有利,沒用多少時間,在繞出一座矮矮的丘山之後,眾人眼前豁然開朗,沁人心脾的水涼之意迎面撲來,一片在寧靜中孕育著無限璀璨的水光,豁然撩蕩在所有人的眸子!

    納木錯湖。

    即便像溫樂陽這樣,修習以毒入道虐氣十足功法的人,也被高原聖湖的純潔之色深深地震撼住!頭頂至藍得宛若要讓目光沉陷無法自拔的天空,身前萬頃舒緩靜謐的碧水,遠處巍峨聳立的雪頂,還有輕輕吹拂轉眼把煩躁與疲勞滌蕩一清的威風,溫樂陽在初見納木錯的剎那,心裡只有一個念頭:把小易和慕慕帶來就好了……

    現在已經到了雨季,納木錯湖邊人煙稀少,只有一些最虔誠的佛徒,還在繞湖誦經,讓炯喇嘛果然大有名氣,在湖邊一現身就被人認了出來,立刻大禮跪拜。讓炯大師一絲不苟的換禮。

    小沙卻喜形於色:「這裡追蹤起來更加方便!」說著看了看三個修士:「誰背上我,咱腳程還能更快些……」

    大穿山甲背著老顧,喇嘛背著非非,小沙一拍溫樂陽的肩膀,伸手指了個方向:「沿著湖邊,向西!別跑的太快,四十邁就成……」

    溫樂陽哈哈一笑撒腿就跑,小沙大聲歡呼,奔馳一陣就停下來觀察一下地面上地痕跡,然後再度手指前方……除了他之外,其他人誰都看不出地面上有啥痕跡,跑到後來三對人快逾奔馬,幾個修士都跑發了性子,早就超速了。

    納木錯是藏民心中的聖湖,自古就有繞湖誦經的習俗,傳說繞湖而行便能得到無量功德,普通人可能感覺不到,但是在這些修士看來,聖湖卻另有神奇之處,繞湖奔行似乎也變成了一種修煉,身體裡氣血通暢,從骨頭縫裡都透出一絲舒坦。

    讓炯大師呵呵笑著給其他人解釋:「納木錯這般純淨皎潔,湖心深處必有『天水靈精』,否則絕難成形。」

    溫樂陽跑到最前,回頭笑問:「天水靈精?這是什麼寶貝?」

    「說穿了就是冰魄水魂,五行裡至柔的水行之母,當年格薩爾大王能引納木錯之力結印封住壇城就是因為這湖裡有這樣的水行至力的寶貝。這座大湖靈精氤氳起的五行柔水之力,咱們現在沿著大湖奔跑,對修為或許無所謂,但是對身體大有好處!」大喇嘛說著,回頭問背上的顧小軍:「你要不要也下來跑一跑?血脈流轉得越快,得的好處就越多!」

    顧小軍趕緊搖搖頭:「我這歲數,也跑不了多快了。」

    溫樂陽現在不過就是個二十出頭地小伙子,對這些寶物傳說都大感趣味,腳步慢了一絲,和大喇嘛並肩而行:「那我要是跳進湖裡,能把這個水靈精找出來不?」

    讓炯大師用力點點頭:「能!不過……」喇嘛一點也沒有高原天行者的德行,嘿嘿的壞笑著,像個慫恿同伴去咬獵犬的光頭狐狸:「傳說天水靈精的外形就是一滴水,溶在這座大湖裡,你要是能把每一滴水都試過來,肯定能找得到!」

    溫樂陽哈哈大笑:「那您得給我弄倆饅頭就著!」他倒是知道,納木錯是鹹水湖。

    非非聽他們說的有趣,也笑嘻嘻的插口問喇嘛:「大師,那咱們內陸的洞庭湖、太湖裡,有沒有這種寶貝?」

    讓炯肯定的點頭:「在開始的時候都是有地,天水靈精,福澤天下,這八個字來歷已久,不會是虛言妄語,不僅世間大湖,就是天下的長河大江,若要發源而起,也都與水靈精有關係,不過內陸地湖河汀澤不像高原上這般寧靜輕靈,水靈精日久也就漸漸枯萎了,倒是納木錯這裡,集天地純淨,水靈精不僅不會枯萎,反而還會漸漸長大,估摸著現在可能有拳頭那麼大?哈哈,要是這樣,溫先生找起來倒也方便了不少……」

    大家全都哈哈大笑,聽了喇嘛的話之後,呼吸得更加用力了,藏地高原本來空氣稀薄,劇烈運動之下體力消耗極快,可是沿著湖畔疾馳,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大家的精神反而更加健旺了。

    一群人越跑越快,但是在天黑之後,就算是非非,也覺得出不對勁來了。

    三個騎士的神眼越來越狐疑。

    『三匹馬』的臉色可漸漸鐵青了起來,大穿山甲破土終於耐不住性子了,對著小沙大聲怒道:「小王八蛋,騎著我們開心是不是!」

    讓炯大喇嘛也橫眉立目,跟個怒尊者似地:「咱們可已經跑了一圈了!」

    溫樂陽回頭提醒小沙:「現在第二圈起步了。」

    納木錯湖啊!中國第二大鹹水湖,一圈下來足有二三百里,小沙滿臉的無奈,小聲地給自己辯解:「這個…追蹤術的名堂叫步步玄機,我只能追著他們走過地地方全都重複一遍……他們圍著湖轉了一圈,咱就得圍著湖轉一圈……」

    大穿山甲略感意外的啊了一聲,湊過來問小沙:「那要是他們圍著湖饒了十圈呢?」

    小沙苦笑著回答:「那咱也得繞十圈,即便敵人十次地腳步全都重疊在一起,我也只能先追完了第一圈再看到第二圈……」

    大穿山甲翻著眼睛琢磨了半天,才愕然道:「果然有玄機……」

    溫樂陽又想到了個問題:「不是你能追三百里之內?咱繞著湖這一圈就三百里了吧?」

    小沙傲然一笑:「直線距離!」

    溫樂陽頭都大了,頓足怒道:「這根本就說不通嘛,你繞圈只能看見第一步,又說三百里直線距離……」

    顧小軍勃然大怒:「你管他說得通說不通,要都說得通他喝的那四桶水哪去了?跑吧!」

    也是圍著不停氤氳柔水至行的納木錯湖,他們跑著還不覺吃力,要是換個其他地方,就算是溫樂陽,這麼連跑三百里也早該累趴下了。

    一行人再度轟轟烈烈的跑了起來,本來在湖邊轉經的虔誠佛徒目瞪口呆,望著讓炯大師身上背的女娃娃心裡琢磨,這得積攢了多大的福報,才能換來讓天行者背著在聖湖轉經。

    穿山甲破土越跑越不耐煩,破口大罵道:「這幫子邪徒失心瘋了,圍著湖子轉圈……」正罵著半截,小沙突然大聲歡呼,伸手指了個方向:「他們轉到這裡就走了!」

    一行人在圍著聖湖轉了一圈半之後,陡然改變了方向,向著東北方向追逐了下去,不過溫樂陽等人的速度也由此慢了下來,敵人離開的越遠,留下的痕跡也就卻淺淡,小沙辨別著吃力不說,而且『坐騎們』也不敢再像剛才那樣不要錢似的發力狂奔,否則追上邪徒之後再虛脫了,可就麻煩了。

    小沙的追蹤術因為讓大伙兜了個大圈子,所以看上去顯得有些效率低下,但是其中有個無以倫比的好處,就是敵人去過哪裡都一目瞭然,溫樂陽一邊趕路,一邊問讓炯大喇嘛:「邪徒們自然不用說,那些藏民繞湖…難道是為了祈福?」

    大喇嘛斬釘截鐵的搖了搖頭:「不可能!他們都是先是遁出輪迴,現在又身染戾氣,繞湖絕不是為了祈福,我估計他們可能是借天水靈精之力,準備什麼水行的邪法。」

    大穿山甲破土傲然而笑:「我是土行之身,要是那些邪魔外道準備水行道法,就算他們來著了!」

    顧小軍也滿不在乎的拿出手槍:「我這是金行的法寶,不怕他水行法術!」

    溫樂陽呵呵笑著問他:「你們都靠手槍混?也不說帶點像樣的傢伙?」有過野外冒險經歷的人都知道,手槍射程短、精度低、威力小,最大的用處一般也是內訌,對付大一點的猛獸都乏力。

    顧小軍一瞪眼:「廢話,要是巴雷特能別在褲腰上嗎?」

    九頭蛇邪徒與爾小鎮衛士要做的事情本來就詭異神秘,現在又加上了和崑崙道的大仇、沿湖繞行的目的,溫樂陽等人已經徹底摸不到頭腦了,乾脆也不再討論正經事,一路上走走說說,在小沙的帶領下,沿著對方的腳步向下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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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人世間 第七十二章 屍坑

    納木錯湖繞出來之後,眾人就綴上了邪徒,雙方明明差了三百里的距離,但是小沙追蹤的步伐卻越來越慢,始終沒能攆上邪徒的隊伍,每天都是到了小沙再也無法堅持的時候,大家再宿營休息,第二天天一亮就啟程,直到三四天之後,巍峨的唐古拉山已經擋住眾人眼前的天空。

    小沙終於站住了腳步,在仔細的辨認之後,突然開始原地轉圈,一會向左追幾步、一會向右跳一下,好像中樞神經紊亂,失去了方向概念似的。

    大穿山甲破土瞪著他怒道:「搞什麼鬼!」

    小沙的臉上充滿了愕然,根本沒理會破土的斥責,又東跑西看的忙活了半天才停下來,抬起頭滿臉的詫異,對著同伴結結巴巴的說:「散…散了!八支隊伍從這裡開始…分了八個方向!」

    邪徒的隊伍從納木錯繞了一圈之後,就一路向著東北方向而去,一直走到唐古拉山腳下,突然像一個被炸碎的玻璃瓶子似的,變得四分五裂,向著八個方向分散開來。

    小沙不等領導追問就開口解釋:「我在每支隊伍的首領身上都做了不同的記號,現在一支邪徒一個方向,錯不了的。」一邊說著一邊伸出手不停指點著各個方向:「高棉人向著西南、波斯人向西北、蘇裡南人……」

    讓炯大師皺起了眉頭:「那小鎮的衛士呢?」嚴格的說,鎮子上的人一共分做九支人馬,其中八支是來自世界各地信奉九頭蛇的邪教,人數最多的則是小鎮上地原住民,當年那個高原修士留在小鎮裡的忠勇衛士。

    小沙搖搖頭:「那些藏民太邪門,我怕被他們看破,沒敢在他們身上做記號,他們地行蹤我看不出來。」說完,把目光望向自己的領導:「現在怎麼辦?」

    顧小軍立刻下令:「找波斯人,往下追!」當初『淘汰賽』的時候,除了中國代表隊之外,表現最搶眼、實力最突出的就是波斯人和印度人,不過印度人被滅團了,老顧幾乎毫不猶豫就選擇了波斯人。

    小沙立刻帶著大家轉向西方,一路追了下去。

    在追逐了一段時間之後。穿山甲破土倏地一頭扎進了地面。跟在眾人身後遁地而行。大喇嘛也遠遠地兜開。隱藏起身形從側面跟住隊伍。他們和溫樂陽等人不一樣。是後來才加入隊伍地。所以不能和邪徒、藏民照面。小沙雖然跑得不慢。但還是把溫樂陽急壞了。這次一直向著西北追逐了三十里。小沙才重新站住了腳步。

    眼前高山巍峨。其他方向周圍卻是一望無際地高原。連個鬼影子都沒有!破土把尖尖地腦袋鑽出地面。一臉地不耐煩:「小子。怎麼停下了!」

    非非心疼兄弟。回頭對著穿山甲怒道:「他當然要歇會。這麼沒日沒夜地跑下去。誰也受不了!」

    小沙就算身體素質再好。一口氣連追蹤了三十多里。現在臉色也變得煞白。一邊大口喘息著一邊用力搖頭:「不是停下來…是…是敵人地蹤跡到了這裡就、就沒了!」

    大喇嘛速度極快地兜轉過來和眾人匯合。轟然一聲悶響。破土鑽出地面:「沒了?什麼意思?那些邪徒長著翅膀飛了?」

    小沙努力把自己地呼吸調整勻稱。本來就小地眼睛幾乎瞇成了一條線:「要會飛早就飛了。也用不著等到現在!」說著。從溫樂陽負責背著地行囊裡取出工兵鏟。飛快地從地上挖起來。老顧和非非對望了一眼。也各自抄起了工兵鏟。溫樂陽趕緊從非非手裡把鏟子搶下來。按照小非地指點。開始不停地挖掘。

    破土是典型地賤骨頭,別人請他幹什麼的時候,他都會罵罵咧咧一臉不情願,可是別人不請他幫忙他又閒地難受,抱著膀子從邊上看了一會,滿臉不屑的冷哼了一句:「老子才是挖地地祖宗,你們都給我閃開!」跟著也不容拒絕,扭著巨大的身體直接把幹活地幾個人都擠開,兩隻粗壯有力的前爪飛快的刨土、後爪和尾巴幾乎在同時把泥土運到圈外。

    他遁地靠得是法術,但是挖地是天生的本錢,一出手果然不一樣,在小沙劃出的一塊大約二十平米的範圍裡,大穿山甲出手如風,看上去這一塊地面都在勻速的沉陷似的,土礫就像被刀削過的豆腐一樣平齊的下沉,沒過多少時候,破土已經向下挖出了一個十幾米的深坑,隨即對著上面的人大吼:「出來了!」

    呼的一聲,一個上身精赤、在左臂上套著金環的波斯大漢突然從深坑中一躍而出,目光裡飽蘊著深深的悲憤,目眥盡裂的瞪著眾人!

    非非正把頭探出去看大坑,倏地一個面目陰森渾身泥土的壯漢悄無聲息的衝出了上來,驚叫一聲就向後摔倒,幾乎同時槍聲大作,老顧和小沙反應奇快,立刻拔槍射擊。

    溫樂陽對眾人苦笑著卻對著坑裡大吼:「胡鬧!」

    躍出來的大漢在中槍之後,連一聲痛叫都沒發出來,身子被子彈的貫穿力打出了一個跟頭,又像死魚一樣摔了下去,老顧這時候才看清楚,這個人早就死了!

    破土在深坑裡哈哈大笑,妖性頑劣,他挖到屍體之後直接就拋了上來……

    大坑下面,橫七豎八的交疊著十幾具屍體,無一例外都是臂環金箍的波斯邪徒,他們那個豪邁的領袖瓦希德赫然也在其中,所有波斯人稜角分明的臉上,都寫滿了由衷的意外與憤怒,在他們的後背上,都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刀口。

    雖然在挖坑的時候,溫樂陽等人就有了心裡準備,可是在看到屍體之後,還是略帶意外的抽了口涼氣,破土和溫樂陽接力把屍體一件接一件的運上來擺好,小沙在顧小軍的協助下,一邊迅速的檢查屍體,一邊向其他幾個人不住口地念叨:「屍斑凝固不消退、角膜渾濁明顯但是瞳孔可辨、屍僵…也開始緩解、上半身緩解,這些人死了大約一天到一天半!」

    說完,又開始檢查屍體的傷口,隨即小沙愕然發現,每一具屍體都失去了心臟!按著眾人死前地形態和傷口上血液的噴濺痕跡來看,這些波斯邪徒,是在活著的時候被人控制住,然後活剜心臟!

    「剜心的手法和我知道的也不一樣,他們是從後面動手地……」小沙檢查完屍體後,眉頭緊鎖之下本來就小的眼睛已經瞇縫的看不見了。

    除了深坑中地屍體,周圍根本沒留下一絲其他的線索,既沒有足印更沒有打鬥的痕跡。

    老顧點點頭,根本沒廢話,直接下了命令:「換個方向,找其他那幾支邪徒的隊伍!」

    六個小時之後,小沙找到了高棉人消失地方,大穿山甲在大伙鼓勵的目光下,洋洋得意的挖起坑來,跟波斯人一樣,十餘名身材黑瘦但是精幹彪悍的高棉人,也全都被殺死後埋在了深坑裡,不過他們沒有被剜心,他們的死狀更加殘酷:十來具屍體都像破被套一樣軟塌塌,所有的骨頭都被人用匪夷所思地方法抽離了身體,就連頭顱也不例外。

    只在背後沿著脊椎的位置,留下一條長長地傷口!

    溫樂陽開始模稜牙齒了。

    小沙則馬不停地,又帶領著大伙開始去尋找其他幾隊邪徒。

    第三個屍坑中,埋葬著印第安人的隊伍,褐紅色地皮膚已經變成了陰測測的慘白,身體乾癟而僵硬,致命地傷口在脖頸動脈上,他們被抽乾了鮮血,可是在屍坑和周圍,泥土中連一滴血跡也沒有,藏民竟然一滴不剩把他們的血全都帶走了。

    第四個屍坑是蘇裡南人,他們的死因和波斯人相似,但是被活生生剜去的不是心臟,而是肝臟。

    ……

    挖坑和檢查屍體都不會浪費太多的時間,但是最要命的是這八支隊伍分散的方向各異,而小沙的『步步玄機』,只能在查找到一個屍坑之後,回到當初邪徒們分散的地點,再重新選擇另外某支邪徒的痕跡,繼續追蹤下去。

    別說小沙、非非這些普通人,就算溫樂陽、讓炯這樣修真道上的大高手,在日夜兼程的奔波中,也感到身體疲乏。無論是追蹤邪徒尋找屍坑還是檢驗屍體,速度都大幅的減慢,一行人直忙碌到第三天的中午,才尋找到七支邪徒,這些人都死於非命被埋在深坑裡。

    破土氣的破口大罵:「這幫子藏民要殺人,還不說一起殺了,非得分成八個方向!」

    到現在為止,死的人全是邪徒,沒有一個藏民。

    就算破土不愛動腦筋,也能猜出來,兇手就是小鎮上的原住民。

    屍坑按照邪徒所在地域的分佈,分別殺死、掩埋在不同的地方,距離有遠有近。非非的神色萎靡,咬著嘴唇說:「是儀式,不過咱們還看不懂罷了。」

    說著,非非打開自己隨身攜帶的本子,先把一副屍坑分佈的圖樣傳給大家看,笑呵呵的說:「要是有副世界地圖的塑版壓在上面你們就能看出來了,隊伍分散的中心,和各支隊伍被掩埋的屍坑,從方向和距離上,都是按照他們本來所在區域和青藏高原東北部的位置,成比例縮小的,雖然有些誤差,但是都差不太遠!這些『純潔』的衛士,世界地理學的都不錯。」

    說著,非非又在自己畫的『屍坑分佈圖』之外,大概描繪了一副世界地圖,把大洲大洋的樣子全都勾勒得大差不差,溫樂陽接過來一看,果然就像她說的那樣:如果把地球攤開還原到一副近百公里的大地圖上,以邪徒分散的地方為唐古拉山腳的坐標,那麼每一個邪徒葬身的屍坑,在這幅大個的世界地圖上,就是相應邪徒原先的所在地。

    波斯邪徒的屍坑,在地圖上的位置,就是古波斯;高棉邪徒的屍坑,在地圖上的位置就是柬埔寨;印第安邪徒的屍坑,在地圖上就是北美草原……

    非非是個冰雪聰明的丫頭,在找到第三個屍坑之後就已經看出了其中的蹊蹺之處,所以指點著小沙,按照這些邪徒祖籍分佈的地點,按著先近後遠地順序來選擇隊伍來選擇追蹤的目標,現在已經挖過了七個坑,只差最遠地非洲兄弟了。

    大穿山甲也接過了非非的本子看了一會,隨即臉上都是納悶:「早先不知道,後來聽說地球是圓的,可你畫的…怎麼是平的,還跟個屁股似地?」

    非非沒理他,把本子搶回來向後翻了幾頁,繼續把她匯總的『驗屍報告』念給大家,八支邪徒現在已經找到了七支,其中:

    波斯人被剜心;

    蘇裡南人被挖肝;

    古迦南人被摘脾;

    澳大利亞土著被人取走了肺;

    高棉邪徒被藏民剔掉了全身的骨骼,連牙齒都沒剩下;

    印第安人所有地血都被抽走;

    歐洲那幾個哥特邪徒,死狀最慘烈,他們連屍體都沒有,而是一堆頭髮、骨頭血肉混在一起的肉餡,根本就分辨不出來是幾個人,就那麼血紅的一堆,被埋在了坑中,就算把全世界的法醫和殯儀館整容師父都喊來,也別想把他們在還原出來。

    七支隊伍,死狀各異,遇害地時間除了哥特遺民無法分辨之外,其他人都差不太多。

    在非非把邪徒的死因都說完之後,所有人都面面相覷,顧小軍是見多識廣的老狐狸,但是任誰突然面對這麼複雜離奇的死因,一時之間也全都摸不到頭腦,就是連沒根據的推斷都說不出來。

    在過了半晌之後,溫樂陽才緩緩的開口:「先不論被砸成肉泥地哥特人,其他六個屍坑裡的人,分別被邪修地手下取走了心、肝、脾、肺、骨、血……雖然不明白這些材料的具體用途,但肯定是那個邪修要施展什麼邪術,這個邪術,也必定和九頭蛇有莫大地關聯。」

    讓炯對密宗神通精通無比,對中原各個門宗的道法也多有瞭解,可是也根本想不到這是哪一門子法術,在苦苦思索了半晌之後終於長歎著放棄了:「想不通,也想不到!不過喇嘛倒是能斷定一件事,那些黑人邪徒,會被人生生挖去腎臟。」

    其他幾個人都點了點頭,在已經發現地幾隻隊伍裡,五臟去其四,最後的腎臟,還是要著落在邪徒之中,現在看來黑人兄弟的腎,恐怕難保了。

    大伙正滿臉苦笑的琢磨著,顧小軍突然深吸了一口氣,大聲提醒著同伴:「等見過非洲人的屍體,咱們再仔細琢磨!」

    顧小軍雖然是個肉體凡胎,但是破案的經驗比溫樂陽等人加起來都要豐富,往往就是最後一條線索會把前面所有的推理全部推翻,提前開始推斷反而容易讓思維進入一個慣性模式,對查找事實真相沒有任何好處,這才出言提醒。

    小沙臉色蒼白,這幾天裡他的任務最重,沿著八條線路反覆追蹤,最近的屍坑距離中心位置也有二三十里,著實把他累壞了,此刻正勉強提起精神,觀察著地面上的痕跡,其他人不再費力思索,默默的跟在小沙身旁。

    非非看著弟弟的疲憊樣子,心疼的嘴唇都白了,快步走到溫樂陽身旁小聲問:「你們溫家有沒有什麼讓人快速回復精神和體力的方子,或者藥物。」

    溫樂陽皺著搖搖頭:「有是有,不過那些東西都太霸道,對沒練過毒功的人來說,只是飲鴆止渴。現在給他用會傷他心腎。」

    小沙嚇了一跳,立刻使勁搖頭,傷腎的事他可不幹……

    直到天色漸晚的時候,小沙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指著身前大約三米的距離,吃力的望著大穿山甲,說了聲:挖吧!然後就躺倒身體,不過幾秒鐘的時間就響起了鼾聲。

    非非趕忙取出睡袋,招呼著溫樂陽幫忙把他塞進去,大穿山甲知道這是最後一處屍坑,邪徒慘死的迷霧到了這裡已經變得最濃稠最撲朔,二話不說直接開始刨土。

    在地面十幾米的地方,十幾具黑色皮膚的屍體橫七豎八的堆疊著,和以往一樣,破土把屍體向上拋,溫樂陽站在坑邊上接住,老顧已經帶上了白手套,準備接替小沙來驗屍。

    溫樂陽自小家學淵源,這幾年也沒少在江湖上闖蕩,雖然不想老顧小沙他們有系統的科學理論基礎,但是一般的屍體一入手,也能判斷出大概的死因,接下第一具黑人屍體的時候就皺起了眉頭,皮膚黑中透紫,看樣子他們是窒息而死,背後也沒有被剜取內臟留下地傷痕。

    而且這個黑人看上去讓溫樂陽覺得有些不對勁,只不過一時之間還想不到到底是哪裡不一樣,屍體被破土迅速的拋上來,溫樂陽暫時也來不及細想,回頭把屍體放到了老顧地腳下。

    後面幾具屍體陸續被拋了上來,這些來自非洲的邪徒渾身上下都光淨溜溜,根本沒有致命的傷口,膚色青紫眼瞼灰白,一目瞭然都是窒息而亡。

    而溫樂陽也終於恍然大悟,發現了屍體不對勁的地方。

    就在此刻,非洲首領巴迪斯塔吞忒的屍體被破土扔了上來。

    溫樂陽心裡微微一窒,正要伸手接牢,全沒想到已經沒有一絲生氣地圖塔吞忒倏然睜開了眼睛,猩紅的目光中透出了惡狼似的殘忍與狡猾,一股蓬勃而堅韌地生機霍然從他瘦竹竿似的身體中蓬勃爆發,雙手如電狠狠抓向了溫樂陽的咽喉!

    倉促之間溫樂陽也分不清到底是沒死還是詐屍,不過倒真的是沒捨得打他,圖塔吞忒地一擊雖然迅猛而突兀,但是在溫樂陽看來,還是慢得可以。

    溫樂陽只是向後略略一退,圖塔吞特一擊落空,似乎也認出了眼前的人是誰,準備再度發力的動作隨之一緩,聲音嘶啞的喊出了一個字:「陽?」話音未落,啪的一聲,被破土又跑上來的屍體砸了個正著,狠狠地摔在了地面上。

    破土這時候才哈哈大笑著跳了上來,對著溫樂陽擠眉弄眼:「沒嚇著你小子?」

    穿山甲神獸就是裝死的祖宗,圖塔吞忒那點手段哪能瞞得過他,不過妖怪地性子頑劣,也不揭穿就直接扔上來了。

    顧小軍氣的直跺腳,幸虧黑人兄弟發動地早,要是等溫樂陽把他當成屍體扔給老顧之後再動手,二十個老顧現在也被扯斷喉嚨了……

    圖塔吞忒終於認清了這些人大都是他的老熟人之後,長長地出了口氣,隨即身子一軟,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十幾個來自非洲的邪徒,也只有他自己活了下來。

    非非在大穿山甲破土的保護下,和黑人首領連比劃帶說,到一旁去套口供去了。

    溫樂陽等人則圍攏著已經死去的黑人屍體,彼此面面相覷,全都是一臉的納悶,這些黑人沒有被開膛破肚,而是直接被法術禁錮住活埋掉了,唯一比較可疑的,也就是溫樂陽在剛剛接到屍體的時候發現的不對勁的地方:這些黑人都被藏民剔掉了頭髮、眉毛、甚至汗毛,渾身上下光滑的讓人摸上去直起雞皮疙瘩。

    老顧拿著非非的記事本,把八個屍坑裡發現的情形重新串聯了一遍,這才領著大家席地而坐,正式召開第一次案情分析會。

    八支邪徒,被分別取走了五臟中的脾肺心肝、骨、血、毛髮七樣東西,另外哥特邪徒乾脆被砸成了肉醬,少了什麼也看不出來。

    喇嘛第一個開口:「據我所知,不管什麼邪術功法,或單求一臟,或五臟全取,絕沒有五者得其四的道理。」

    老顧突然笑了,笑容裡透著說不出的古怪,搖著頭對大喇嘛說:「大師,您是後來才到小鎮的,所以一直把自己當成追捕邪修的人,其實咱們還有另外一個身份……咱們『九曲宗』,在徙爾藏民的眼裡,也是一支信奉九頭蛇的邪徒!」

    溫樂陽哎喲一聲,情不自禁的伸手撐住了自己的後腰:「你是說…邪徒的活還沒幹完,把咱的腎也算進去了?」

    讓炯大師瞇起了眼睛,在沉思片刻之後緩緩搖頭:「這說不通,邪修如果要咱們的腎…你們的腎,不會這麼一走了之,至少也應該等著你們一起上路。」

    顧小軍滿不在乎的揮揮手:「就是個推斷方法,把缺失的線索補齊,比較容易得出結論,姑且先把我們的…」說著,老顧不還好意的看了大喇嘛一眼,加重了語氣:「咱們的,咱們的腎算進去。」

    五臟缺其一,什麼也幹不了,現在老顧大大方方的把自己的腎補了進去:「五臟骨血毛髮,外加肉餡,究竟能做什麼?或者,究竟代表著什麼?」老顧一邊皺眉盤算著,一邊又把大前提重複了一遍:「邪修的所作所為,都和九頭怪物柳相有關,最終留下了九支邪徒的隊伍,大抵是每一支隊伍對應著柳相的一個腦袋……」

    說到這裡的時候,溫樂陽突然長吸了一口氣,沉聲說:「我大概,明白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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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人世間 第七十三章 案子

    溫樂陽隨手撿起一塊石頭,在地上寫下了一行字:金、火、土、日、月、星、混沌。

    隨後才指著剛剛寫過的字對其他兩個人說:「在祁連山銷金窩,我們無意中破解掠落師叔祖留下的禁制,見到了被他復活的水行天錐,當時錐子曾對我說過,黑白島上鎮壓柳相的天錐,分別為這九門,每一門天錐對應著鎮住柳相的一顆頭顱,九錐合力接引乾坤形成桎梏,這才把柳相永鎮黑白島!」

    黑白島天錐的事情,外人根本無從知曉,溫樂陽也是在機緣巧合之下,才從錐子那裡得知了九根天錐的屬性。

    溫樂陽頓了一下,容顧小軍和讓炯看明白了九枚天錐的力量行屬,才繼續開口:「人身五臟,無論是在修天仙術、民間醫法、或者我們溫家毒學中,都與五行相應。肝通氣血,順生,主木行;心陽暖煦,順溫,主火行;脾運水谷,順萬物,主土;肺肅降,順收斂,主金;腎藏精,順滋潤,主水!」

    肝心脾肺腎,無論在道法還是醫經中,都與木火土金水五行一一對應。

    說到這裡,大喇嘛的眼睛已經亮了起來:「骨為陽,撐筋肉,主日;血為陰,潤骨脈,主月……毛髮那個…是星星?骨血為日月的經論倒是多得很,但是毛髮是星星可第一次聽說……」

    顧小軍摸出了門道,哈哈大笑著:「你就當它是星星就好了!骨血交融是日輝月暈,那毛髮叢生就是繁星點點,哈哈,說得通,說得通!」

    既然老顧敢說『說得通』,溫樂陽就敢繼續向下蒙:「那哥特邪徒被一股腦砸成了肉醬,就是混沌了?那些屍體都爛成了一團,被人崴走幾勺咱也看不出來。」

    就連溫樂陽自己都不信的話,讓炯大師卻滿臉嚴肅的點點頭:「不妨就這樣猜!九支邪徒,被邪修的手下從身體中各取一行,每一行對應的就是一枚天錐……」

    溫樂陽把自己的腎也算上的話,九支邪徒,五臟骨血毛髮外加一堆肉餡,剛好和柳相的九顆腦袋、或者和鎮壓他的九枚天錐,在主掌乾坤地道法上一一對應!

    老顧從笑歸笑。但是一點沒耽誤動腦子。搖著頭打斷了讓炯大師地話:「對付地未必是天錐。我倒覺得。這個邪術是給九頭蛇來準備地!咱們雖然不懂那個邪修地法術。但是從材料上看。這九行地力量分別取自九頭蛇信徒地身體。想來想去。不像在做打碎天錐地錘子。倒更像是為柳相燉補身體用地濃湯。」

    說完。老顧又補充了一句:「這些篤信九頭蛇邪徒地身體。對於柳相來說也許真地會有什麼特殊地效力!」

    溫樂陽呵呵笑著。伸手在自己腰上拍了拍:「那少了咱這腎。這湯是不是就做不好了……」

    讓炯也是一副胸有成竹地模樣。滿臉篤定地點頭:「那個邪修也好。或者被玷污地小鎮衛士。為了『做這個湯』。遲早是要找上咱們地。這麼說倒真地省了咱們自己地心思。」

    按照黑白島天書真人地說法。九枚天錐與柳相九頭分別對應。所以重生地水行錐子才會和逃逸出來地孽魂共生同命。

    也幸虧溫樂陽在銷金窩的時候,無意中得知了九根天錐中含蘊的力量行屬,進而推斷出柳相地九頭之力。

    八個屍坑裡,每一股邪徒的死法都『標新立異』各不相同,身體中不同地部位被小鎮藏民取走,除了五行中的水行之外,金、木、火、土、日、月、星、混沌八股力量全都對應地上,以老顧的頭腦和讓炯地見識,再要推斷出其中那個邪修的目的也不是什麼難事。

    答案已經昭然若揭,邪修要從九頭蛇信徒身上,收集足這九個行屬,用來施展法術幫助九頭蛇。

    至於為什麼要從波斯人身上選心、要從高棉人身上剔骨,究竟是有意而為還是邪修隨便亂選的,這些細節和大局無關,他們也用不著抓住不放。

    到了現在就算是溫樂陽也能明白,施法也好煉毒也罷,一千種材料中湊足999,哪怕只差一種也不行。只要拿住了這個關鍵,換句話說,保護好自己的腎,那就天下太平,邪修的法術絕對無法成行。

    老顧更是開心得放聲大笑:「那個邪修的法術,早就已經施展不起來了!咱們可不是九頭蛇的信徒,真把我的腎摘走了,恐怕也沒用!」

    邪修費了大力召集九頭蛇信徒來到高原,又甄選出九支隊伍,自然是因為他們的身體在拜奉九頭蛇、或者修煉自己功法的過程中有了什麼變化,能對幫助柳相的法術有關鍵的作用,否則也用不著這麼麻煩,直接找些人來殺掉,剜心挖肺剔骨抽血也就是了。

    這邊討論出了結果,非非那邊也問完了圖塔吞忒,把黑人首領交給破土看管,自己跑了回來,小臉在興奮中,多了一絲疲憊:「大概問明白了!開始的事情和咱們猜測的差不多,這個黑人氏族,世代信奉和崇拜九頭蛇,圖塔吞忒是部族的首領,在不久前的一次祭祀中,突然得到了神祇的回應。」

    溫樂陽有些狐疑的問:「還真有神諭這麼回事?真這麼玄?」

    其他人都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只有讓炯大師的臉色,霍然變得鐵青,幾乎有些失態似的伸出大手,一把抓住了非非的腕子:「你確定?那個黑人收到的,確實是神諭?」

    也不知道非非是鎮靜功夫了得,還是根本就來不及驚慌,聳著肩膀有些無奈的點頭:「這個黑人也騙不了我。」

    雖然彼此語言不通,但是非非擅長察言觀色,而且對北非草原上的語言發音也稍微瞭解一點,再加上不停的比劃,所以和圖塔吞忒之間溝通的也算順暢,而且只要是人,在說謊的時候都逃不過非非的眼睛。

    這時候讓炯也發現了自己的失態,老臉一紅把大姑娘放開了,聲音凝重的給其他人解釋:「神諭這個事情,我本來一直有些擔心,不過因為始終也沒有個準確的說法,所以也沒和你們說……」

    顧小軍嘿了一聲,一點沒客氣地催促:「大師,都到現在了,您老就別鋪墊了!」

    讓炯也沒再廢話,加快了語速說下去:「神諭這個事情並不算玄。這些邪徒都是九頭怪物的信徒,他們修習的神通在咱們眼中雖然一般,但是畢竟是異力,這些全部傳承自柳相。所以柳相想要和他們取得聯繫,並不是什麼難事!不過這裡,有一個關鍵的地方,就是柳相必須親自施展法力……」

    讓炯還沒說完,突然咕咚一聲,坐在地上的顧小軍竟然身子一斜,摔倒了!

    老顧顧不上爬起來,就目光驚駭的瞪著讓炯:「你的意思是……柳相已經逃出黑白島了?!也許千仞口中所說的那個邪修,乾脆就是化成人形柳相?!」

    讓炯大師神色凌厲,默然不語。

    溫樂陽也覺得一顆心砰砰亂跳,勉強鎮定著繼續追問讓炯:「如果…如果不是真正地柳相,而是逃出來的那個孽魂呢?」

    讓炯地眉毛微微向上一挑,望向溫樂陽:「這話怎麼說?」大喇嘛只在記載中看到過黑白島九枚天錐鎮壓柳相,至於天錐折斷、孽魂逃逸這些事情他也不知情。

    非非老顧他們早就聽溫樂陽說過這些事情,立刻你一言我一語把九頭蛇逃匿一魂,最終被千年旱魃封在身體中的曲折經過,大抵講述清楚,讓炯大師聽完之後,長長的鬆了口氣,眉宇間的凝重輕鬆了許多:「如果這個孽魂功力足夠,倒也能喚來這些邪徒。」

    顧小軍的臉色卻沒有一絲地好轉,轉頭望向了溫樂陽:「會不會是…旱魃五哥?」

    溫樂陽發愁的就是這個事兒!

    這個邪修早在一年前就來過小鎮,在剛開始地震驚之後,溫樂陽很快就確定他不是九頭蛇柳相了,幾個月前溫樂陽還見過天書真人,要是九頭蛇已經逃出來開始作惡,天書天畫他們哪還有心思去對付旱魃,再說始作俑者貓妖萇狸,在柳相逃出黑白島的同時也會遭到天譴。

    小鎮上的邪修能夠發佈『神諭』,必然和柳相有莫大的關係,如果不是柳相真身,也就只能是柳相的孽魂了。

    孽魂早就被靡續師叔祖佈置的千年手段,沾染屍氣變得虛弱不堪,羈押在旱魃五哥地身體裡,除非……溫樂陽的臉色難看之極,找到了一個看上去合理地解釋:旱魃五哥一早就被孽魂給控制了,從頭到尾,孽魂把畫城、萇狸甚至三味、錐子等等無數高人都給騙了過去!

    所有人都以為是旱魃五哥鎖住了孽魂。

    實際上是孽魂『低調』的控制住了五哥,現在正在圖謀營救柳相真身。

    按照紅猴子千仞地說法,那個邪修是以天下至厲之氣煉神的高手,屍煞吸斂地,當然是天下戾氣了。

    顧小軍開始搖晃被窩裡的小沙,準備打道回府了。一來如果邪修是旱五哥,憑著自己人的實力,根本不夠人家的揍的;二來他們『換腎』成功,看來是已經破解了幫助九頭蛇的法術。

    這件事對溫樂陽來說,卻是無論如何也要查清楚的,不過現在他腦子裡亂哄哄的,最近這段時間經歷的事情太多,關於和旱魃五哥的經歷與交往,此刻居然都模模糊糊記不清楚了,既找不出以往旱魃五哥的表現有什麼可疑,又想不到有什麼證據能證明屍煞的清白。

    溫樂陽乾脆不再想著以前的事,對著老顧搖搖頭:「現在還不能確定就是五哥,也許還會有其他的解釋,崑崙道天書天畫兩位劍仙的大仇就說不通!」

    老顧嘿了一聲:「有啥說不通的,孽魂對天書天畫自然是苦大仇深,趁著他們重傷要了他們的命!天音乾脆就閉了死關,永遠也出不來了!」

    溫樂陽擰著眉毛瞪著眼:「那樣的話劉正明知道兇手是誰,為啥不告訴我?」

    顧小軍看溫樂陽真格在著急,苦笑著搖搖頭:「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劉正知道你把旱魃當親人,還能告訴你這些……」

    不料這個時候非非卻站起來替溫樂陽辯解:「不對,當時劉正的表情,既沉痛又失望,在溫樂陽追問兇手的時候,還有一絲羞愧之意。」

    顧小軍收拾包裹的動作略微慢了一下:「羞愧?他羞愧個啥?」說著,又不耐煩的揮揮手:「也許殺害天書天畫的另有其人,沒準是鎮子上那些被污染過的衛士也說不定,這些事情本來就不是老子該管地,旱…那個邪修幫助九頭蛇的陰謀已經被咱們破掉,犯不著再冒險查下去。」

    老顧說完頓了一下,又語重心長的對溫樂陽說:「不管孽魂是不是真的控制了旱魃,你要查這件事,最好能請上你家萇狸師祖,邪修萬一真的是旱魃五哥的話,你自己應付不來。」

    溫樂陽篤定的搖搖頭:「應該還不用,旱魃之前伏擊三味和錐子,剛剛受了重傷,現在實力大損,了,還是咱們的勝券大一些。」

    老顧突然停下了手裡地動作,琢磨了片刻之後嘿嘿的笑了:「你倒是早點說嘛!我是白做這個小人了。」顧小軍這次沒笑幾聲,就換上了平時那副嚴肅地表情:「不過就算沒有旱魃或者孽魂的事情,我們也該回去了,那個邪修只要不是九頭蛇真身,不管他是誰都不重要。邪修想要施展的邪術都已經破掉了,我們的任務也完成了。」

    溫樂陽似笑非笑的看著老顧,在他看來,如果這真是個任務地話,那現在才剛剛開始,想不到老顧居然說已經結束了。

    老顧似乎是在措辭,沉吟了一會才再度開口,略帶尷尬的笑了笑:「一來是上級地交代的任務已經完成,至於邪修是小鎮衛士的事情,要請示過領導才能採取行動;二來…實話實說,繼續追查的話,我們不僅幫不上忙,而且還會……」

    說到這裡,溫樂陽理解的點了點頭,微笑著說:「明白!後面那些藏民或者邪修遲早會主動找上我們。」無論是小沙的追蹤術,還是非非地察言觀色,都已經給他幫了大忙,但是說到底老顧他們三個人都是凡夫俗子,接下來的事情必定是一場接一場地殘酷廝殺,他們三個人反而是拖累。

    顧小軍他們此行的目地,並不是去剿殺小鎮藏民緝拿邪修,而是單純的針對入境邪徒展開調查,如果真有陰謀就破掉拉倒。

    老顧在這邊張羅著要走,剛剛睡過一會地小沙也從睡袋裡爬了出來,臉色好看了很多,一聽說任務完成,並且自己的追蹤術成了破案關鍵,立刻精神大振。

    只有非非站在原地一動沒動,苦笑著跟顧小軍說:「領導,圖塔吞忒的話還沒說完,您現在就說任務完成,沒準還早點。」

    顧小軍啊了一聲,其他人也是直到現在才想起來,非非才剛把訊問的口供說了個開頭,他們就被讓炯喇嘛的『神諭推理』給鬧得陣腳大亂,後面的事情根本還沒說完。

    顧小軍試探著問:「有古怪?」

    非非篤定的點頭,跟著一推自己的寶貝弟弟:「你快去睡覺,後面還有的忙!」

    小沙也不廢話,直接又鑽回了被窩,看來他是不喜歡動腦子,反正人家讓幹啥他就幹啥。

    非非這才開始繼續轉述非洲人的口供。

    算算時間,非洲草原上的九頭蛇信徒接到神諭的時間是一年前,和猴子千仞所說的邪修重返小鎮的時間正好吻合。千萬年傳承崇拜的神終於對他們有了回應,具體的神諭內容和顯示的方式,靠著非非和黑人的交流方式根本說不清楚,不過能確定的是,他們被指定前往青藏高原上的徙爾小鎮。

    圖塔吞忒立刻帶領著氏族中最精銳最虔誠的族人出發,後面的過程被非非一律過濾掉,直到黑人也來到小鎮,先是獨具慧眼的和溫樂陽結盟,隨後兵不血刃叫喊兩聲就通過了『淘汰賽』,最後跟隨著小鎮藏民出發,溫樂陽等人則留在原地阻擋敵人。

    小沙突然把腦袋從睡袋裡露了出來:「姐,是不是邪徒跟著藏民,在離開鎮子之後,還出了其他什麼事情?」

    讓炯修的是真性情、心隨自然,所以嬉笑怒罵從不掩飾,沒點得道高人的風度,轉過大腦到惡狠狠的瞪著小沙:「這麼快就忘了,你們騎馬的不當回事,我們做馬的可差點跑斷了腿!」

    小沙恍然大悟:「咱還圍著大湖繞了一圈半來著……那個圖塔吞忒說啥了?」

    非非的神色凝重凝重了許多:「他們圍著大湖轉了一圈多,那些藏民一直在試圖找什麼東西,圖塔吞忒不懂他們的法術,不過也能看出來,他們沒找到。再後面的事情,他說地幾乎和咱們想的一樣。」

    藏民在聖湖轉了一圈多最終無功,帶領邪徒轉向東北一路走到了唐古拉山腳下,隨後分散成了八支隊伍向著不同的方向前進,每一支邪徒的身邊跟了兩倍以上的藏民,最後圖塔吞忒走到這裡,突然被藏民施展法術釘住身體,被人家無比細緻的剔乾淨了毛髮,隨即被挖坑活埋。

    他們雖然會閉氣術,但是也堅持不了這麼長時間,圖塔吞忒的修為最高,也只有他勉強活了下來。

    在獲救的時候,圖塔吞忒還以為是敵人,繼續閉氣不語準備偷襲後逃跑,結果發現是『陽』來了,精神一放鬆,整個人立刻就萎頓了下來。

    等非非說完,小沙才愕然追問:「他們圍著大湖找什麼?」

    非非先是充滿心疼地看了弟弟一眼,隨後略帶尷尬的衝著溫樂陽等人微笑解釋:「他太累了,剛睡醒腦子還不好使。」

    溫樂陽笑得挺厚道,沒好意思接非非地話茬,他也有點想不通,藏民們想從聖湖裡找什麼。

    大喇嘛低低的哼了一聲:「聖湖裡有歷代大修持者投入的無數法器,不過那些遁出輪迴、又被戾氣熏染的衛士,要想碰這些法器就是找死!除此之外,聖湖裡到是還有一樣天才異寶。」

    溫樂陽霍然而驚:「天水……天水靈精!」

    大喇嘛瞇起的眼睛裡,已經充滿了如刀鋒般冰冷地殺氣:「這些狂妄貪婪者,還想要褻瀆聖湖麼?」

    非非搖搖頭,沒理會讓炯大師的憤怒:「關鍵是,他們想要天水靈精幹什麼?」說完,她也似模似樣地瞇起了眼睛看著溫樂陽,不過就算她的表情再怎麼嚴肅,也抹不去天生樣:「你們剛才的推測,我也一直在聽著,其他都差不多,可是有個關鍵還解釋不通:九頭蛇現在,只剩下八個活著的腦袋啊。」

    修佛之人,大都有很好的耐心,讓炯也不例外,不厭其煩地給非非解釋了一下施術或者煉丹的道理,這九味根本就是缺一不可,不會因為九頭蛇現在死掉了一個腦袋,就少用一種材料,即便現在柳相只剩下一顆頭顱,如果要施展什麼邪術來給它進補,也同樣要採集齊所有地材料。

    非非呵呵的笑著搖頭:「說不通,太巧了,憑什麼死掉地那顆腦袋是水行,就剛好讓咱們趕上了?」

    錐子是水行,九頭蛇死掉的那顆頭顱也是水行,現在八支隊伍都被摘取了材料,所差地單單就是五臟中主水行的腎。

    九分之一這個概率,雖然不算太小,但是能趕上越絕對是巧合了(題外:寫完之後似乎又覺得有點不對勁,從九支隊伍裡選九樣材料,溫樂陽他們被抽到腎臟的概率是九分之一不?數學好的同學可以幫忙算算,實在算不出來咱就去問張小花…)。

    非非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溫樂陽:「與其說咱們趕巧了,我倒是覺得,他們根本就沒打算要你我的腎,解釋起來更合理些!而且…」非非的聲音,就像一隻得理不饒人的黃鸝鳥兒,清脆並且毫不停頓:「照我看,鎮子上的藏民根本不會再找上咱們,因為人家壓根就沒打算要咱們的腎。當初藏民讓咱們留在爾鎮子上,可根本沒說過還要咱們再去追逐隊伍!」

    溫樂陽此刻終於融會貫通!

    當初因為溫樂陽等人不瞭解所謂『神諭』的內容,所以也猜不透藏民究竟是為什麼要把他們留在小鎮上,現在通過圖塔吞忒,已經知道神諭只是把他們召喚到徙爾鎮子,以後會發生什麼,邪徒們也不清楚。

    所以如果溫樂陽他們真的也是邪徒的話,聽了小鎮居民的話,留在鎮子上狙擊敵人,只要藏民不回來,他們就一輩子也不會走。可以說,藏民就把中國代表隊丟在小鎮上不管了!讓溫樂陽在有生之年,都幫著他們鎮守封印。

    小鎮裡的藏民當然沒看出來溫樂陽這一行人是『無間道』,自然也沒想到他們還會追上來。

    想明白了這個關節,溫樂陽和老顧心有餘悸的對望了一眼,幸虧始終沒能追上藏民,否則人家一眼就看出來他們是假的了!

    最後,非非不容置疑的一揮手,斬釘截鐵的對溫樂陽說:「所以,剛才你推測出來的那些事情,根本就是錯的!」

    溫樂陽心裡有點納悶,原來的推斷明明是顧小軍作出來的,現在怎麼變成自己的了,隨即恍然大悟,顧小軍是非非的領導……

    非非一眼就看透了溫樂陽的想法,嘻嘻笑著吐了吐舌頭,也不等其他人再發問,就逕自向下說:「照我看,那些藏民要湊齊九樣主掌五行和日月星及混沌之力的材料是沒錯的,不過…主掌水行的東西,他們似乎已經找到了一種更好的替代品,這也是他們繞湖的原因!」

    讓炯大喇嘛眼角抽搐了一下:「你是說,他們要找天水靈精?」

    『天水靈精』蘊含著水行之力,用它來代替溫樂陽一行五個人的腎,效果倒是真能說得過去。

    「可是,」溫樂陽的聲音猶猶豫豫的:「圖塔吞忒不是說,那些藏民沒能從湖邊找到『天水靈精』嗎?」

    「也許其他地方,還有天水靈精也說不定。」非非的回答也挺無奈。

    非非的推斷,和顧小軍、溫樂陽等人先前作出的判斷大致相同,邪修和他手下控制的活死人衛士,要取足九樣象徵或者蘊含著九個行屬力量的材料,用以施展不知名的邪術。

    不過雙方判斷的不同之處則在於:老顧開始認為這九樣材料中,現在邪修唯一缺少的,就是他們的腎;而非非卻覺得,對方要找的,是威力更大的『天水靈精』。

    毫無疑問的是,非非的推斷更加準確有力,基本已經說服了顧小軍,無論邪修現在是否已經找到了『天水精靈』,都不會在回來抓住他們割腎了。

    事情似乎一下子明朗起來,按照非非的說法,許多壓在『破案小組』心頭的疑團也得以解釋,溫樂陽又從頭到尾把事情過濾了一遍。

    『淘汰賽』雖然剩下了九支隊伍,但是人家只需要八支邪徒,所以留下一支實力最強的隊伍,替代藏民鎮守小鎮。

    也許是為了要他們狙擊敵人,也許是為了讓他們保護封印,畢竟邪修有大事在身,要是封印裡的怪物跑出來,對他沒有一點好處。」

    剩下的八支隊伍被抽骨剜心,遭遇各不相同,湊齊了除了水行之外的八種材料。

    可能是因為柳相的水行頭顱已死,所以他們在施法的過程裡,需要威力更大的水行至寶,所以邪修就把目光放在了『天水靈精』之上。

    現在小鎮藏民已經不知去向,照著非非的推測,他們還是要想辦法去找到『天水靈精』。

    彭的一聲,老顧把已經背上肩膀的背包又扔回到地面上:「他們不來找咱們,咱們就去找他們!活死人去了哪,誰有法子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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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人世間 第七十四章 白袍

    小沙在睡袋裡沮喪的搖搖頭,當初為了穩妥起見,他只把標記種在了邪徒身上,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藏民會把邪徒殺了個乾乾淨淨,現在已經沒有了一點線索。

    對於溫樂陽來說,能把事情大體推斷出來更好,不過就算是一頭霧水,他也無所謂,心裡早就打定主意要把邪修的身份追查清楚。現在溫樂陽正饒有興趣的看著滿臉凝重的老顧:「你不走了?」

    老顧搖搖頭:「任務沒完成還走個屁!」

    邪修的企圖還沒破產,顧小軍此行的任務就不算完。溫樂陽微笑著勸他:「後面的事我和讓炯大師會一力追查……」

    他的話還沒說完,顧小軍突然歎了一口氣,淡淡的打斷了他:「你以為我不想走嗎?」

    找不到說服自己的借口,老顧只能用軍人的操守來規定自己的行為,雖然他也是人,雖然他明白自己正在面對的到底是什麼。

    顧小軍揮了揮手,很快把臉上那種莫名的神色滌蕩乾淨,又變回平時那副幹練的模樣,皺著眉頭對小沙說:「再仔細想想,藏民把非洲邪徒的毛髮全都剃乾淨弄走了,能不能……」

    小沙的腦袋搖晃的跟撥浪鼓似的:「不是那麼回事,我下的標記跟那些沒點關係……」

    而非非卻皺著眉,一直在旁邊仔細想著什麼,這時候終於緩緩的開口:「領導,我先試試看。」說著,從背包裡的最下層翻出了一隻專用GPS,手腳麻利的操作起來。

    非非在忙了一會之後,笑吟吟的目光掃過溫樂陽、讓炯和破土神獸:「哪位仙長帶著我跑幾圈?咱們這次要把所有的屍坑都跑過來,我得下載坐標。」

    ……

    溫樂陽是個厚道人。背著個女孩子跑幾步倒也無所謂。不過這次一下子要跑到八個屍坑。還是被累得夠嗆。

    非非每到一個屍坑地位置。就會下載坐標。前後用不了半分鐘。就再度跳回到溫樂陽地背上:「下一個!」

    溫樂陽一邊跑著苦笑著回頭問非非:「咱早幹嘛去了?」

    非非滿臉歉疚地搖頭:「原先這不沒想到嗎。一門心思光想著邪徒地死因。就給忘了……」

    就算溫樂陽行動如風。在回到營地地時候天色都已經大亮了。非非顧不得休息。立刻開始忙活著。把從八個屍坑下載地坐標勾連起來。這次衛星定位。測量來地是精確數據。比著非非原先在本子上畫地要精準得多。

    破土是個要求上進的妖怪,看看含笑不語的讓炯大師,又看看坐在地上只顧喘氣的溫樂陽,終於按捺不住好奇心,把大腦袋湊過來問非非:「你幹啥呢?」

    讓炯大師立刻跟著點頭:「對對,快說說,我早就想問了!」

    破土回頭瞪了喇嘛一眼:「那你剛才笑的那麼踏實,我還以為你知道咋回事。」

    讓炯嘿嘿笑著搖頭:「我剛那不是看她忙著,怕打擾嘛……」

    非非嘻的笑出了聲,不慌不忙的給大家解釋:「咱先前說過,屍坑地位置如果放在同樣比例的世界地圖上,邪徒的葬身地在地圖上,和他們原先所在地的位置是重疊的?」

    顧小軍點點頭:「是啊,怎麼了?」

    破土的四方大臉轉向老顧:「原來你也不知道這丫頭在幹啥?你們都不問?」

    老顧哈哈一笑:「我一般都不問,就等結果。」說著又對非非做了一個手勢,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藏民不嫌費勁,一定要在算好地地點殺人,這裡肯定會有什麼名堂……」非非繼續往下說著。

    讓炯大師此刻微微一笑,接下了非非的話:「這個…邪術的道理我不明白,不過效用我倒是能猜出些端倪。這些邪徒的功法雖然差勁,可是說到底他們也算修行之人,練得久了就會有自己的勢,也就是說他們在自己家裡的本事,要比來到異地會更大……」

    說到這裡,大喇嘛皺起了眉頭,望向他地目光全都是迷惘而混沌的,喇嘛的話實在有些抽像。

    讓炯琢磨了一會,似乎在想著怎麼措辭和解釋,終於在幾分鐘之後又重新開口,換了一種說法:「這麼說吧,你們就把邪徒當成藥材,波斯人是老山人參、高棉人是雪頂靈芝……上品野山參在深山老林子裡剛剛被挖掘出來的時候,藥效是最好的。等它被拿到內陸之後,無論如何保存,藥力也會打了個折扣!這些信奉柳相地邪徒也是如此……

    這樣一說,溫樂陽就大抵明白了,他家學淵源煉毒出身,和煉藥在本質上根本就沒有什麼分別,毒蟲的毒性,在自己地洞穴中要比在其他地方都會更加猛力純正,跟著讓炯的話說:「波斯人被剜心用於邪修地法術,不過這顆心要是在西亞沙漠裡挖出來,效果是最好的。到了高原上再挖,就差了許多。」

    讓炯總算把自己地意思說了出來,哈哈大笑著點頭:「不錯!其他的邪徒也是如此,可是無論如何那個邪修也沒有這麼大精力,先環遊世界,挨個找上門去在『原產地』剜心挖肺,剔骨抽血,所以只能把這些邪徒召集到沙漠上,不過為了最大程度的保持效果,邪修在唐古拉山腳下,以神通法力造了一片小乾坤,完全按照比例縮小天地,在小乾坤裡,對應著每一隊邪徒的老家來斬殺邪徒、擷取他所要的材料。」

    說著,讓炯停頓了片刻,容著大伙消化理解了一會,才最後拋出了結論:「這樣做比隨便找個地方把邪徒們殺掉,得到的材料效果要好上不少!」

    大喇嘛的理論玄之又玄,簡單來說就是小鎮藏民在這個指定的地點殺死邪徒,是為了最大程度還原邪徒在的『原產地』的『藥效』。

    非非也聽傻眼了,她可沒想到讓炯大師居然真能猜到邪修和手下的意圖,而且還是這麼有理有據,跟著點點頭之後,才繼續把自己地想法給大家解釋下去:「我先前沒想過這麼多……」

    讓炯大師一下子洩氣了。

    「我只是想,那個邪修讓手下在指定地點殺死柳相信徒,對於邪修來說肯定是一件要求非常精確的事情,也就是說吧,這個地點不能有分毫的差錯,說好在哪殺人挖心,那藏民就得在哪殺人挖心!」

    大伙都跟著點頭,非非是個聰明絕頂地丫頭,即便事先根本不懂邪修這種的,她的推測也和見識廣博修為精湛的讓炯喇嘛相輔相成。

    非非臉上總是那副笑呵呵的模樣,讓人幾乎看不出她的神情,但是她說話的聲音,充滿了凝重:「就是因為殺死邪徒的地點要求異常精確,我才想到了一個可能會有用處地辦法,所以才央求著溫樂陽和我跑了一趟。」

    溫樂陽這幾年沒少聽故事,已經成長為一個具備職業素質的聽眾,立刻接口問:「什麼辦法?」

    果然,非非滿眼笑意的衝著溫樂陽點點頭,加重語氣用力的說:「距離!方向!無論屍坑構成的地圖是按照什麼比例來縮小的,都需要一個參照點,一個統一地、原始出發點。

    也是說,繪製地圖的人,他用來觀察世界的位置,必須是固定的!明白不?」

    老顧和小沙都收過嚴格系統的測繪知識培訓,毫不猶豫的點點頭。

    溫樂陽破土和大喇嘛讓炯哥仨一起使勁搖頭。

    圖塔吞忒有點無所適從,裂開嘴巴露出一嘴森白地牙齒,嘿嘿的笑了。

    小沙早就從睡袋裡鑽出來了,他休息了大半宿,本身身體素質又好,現在已經基本恢復了,笑呵呵的給溫樂陽解釋:「假如你要繪製一幅地圖,」說著小沙伸手在地上擺放了一大一小兩塊石頭:「來體現這兩塊石頭的距離,那你必須先把自己的位置固定住,才能把兩塊石頭地體積和距離按照等比縮小,畫出精確圖例,無論你選擇的測繪點在哪裡,在你繪製地圖地過程中,都必須是固定的。如果不能固定測繪點,比如吧,你在距離大石頭一公里地地方測繪你和大石頭的距離,然後向著小石頭跑兩公里,再畫出對應小石頭地位置,那繪製出來的圖,兩塊石頭之間的距離肯定不准,明白了?」

    小沙的表達能力一般,溫樂陽又沒點基礎知識,只能聽明白個大概,反正核心是明白了:想要地圖畫的准,就必須有個固定的測繪點,也就是非非說的原始出發點。

    大穿山甲破土嘿了一聲:「說什麼大石頭小石頭,不說還好,說了更讓人糊塗!」

    非非看大伙差不多都明白了之後,才繼續往下說:「這個測繪點可能在任何地方,未必就是小乾坤的中心,我們現在要找的這個測繪點,理論上就是當初測繪者當初所在的位置。這個測繪點的重要性可大可小,往壞處想,當初邪修可能隨便找了個地方,確定下來屍坑的所在,咱們趕過去也什麼都撈不到;往好處想,邪修恐怕是早就在那裡開始準備什麼不肯離開,就勢把那裡當成了測繪點,來等比製造小乾坤小天地。」

    無論這個測繪點到底屬於那種情況,他們都是非去一趟不可了,溫樂陽的眉毛現在都快擰成麻花了,非非說的話他現在融會貫通,全都明白了,但是怎麼找這個測繪點,在他的腦海裡,就是給他一副世界地圖,然後告訴他:去把畫世界地圖的人所在的位置找出來……

    非非笑意盈盈的看著溫樂陽,輕輕搖了搖頭:「根本不是你想的那麼回事。」

    溫樂陽趕緊伸手在自己臉上搓吧了幾下:「跟你在一起,就沒點秘密可言!」

    非非放聲大笑:「測繪點不同的話不會影響比例,但是那幾個屍坑所在的位置,卻會因為測繪點不同,而一起改變!」這是個等距離移動的問題,非非手裡有GPSS,在下載了屍坑的坐標和等比世界地圖之後,想要找出測繪,雖然要花些時間,但是並不算一件太困難的事情,大約一兩個小時之後,非非歡呼了一聲:「鬼子進山了!唐古拉山,主峰格拉丹東南坡的姜根迪如冰川!」

    顧小軍跟小沙手一躍而起,手腳麻利的開始收拾裝備準備出發,在重新確定了目標之後,顧小軍顯得神采奕奕,精神飽滿地給大伙補充地理知識:「姜根迪如冰川,又叫姜根迪如雪山,是從遠古形成的冰川區,那裡的積冰經過千萬年,已經厚達幾十甚至上百米,是高原上最人跡罕至的地方之一。」

    小沙一點不客氣地把各種負重望溫樂陽和讓炯大師背上扔,笑呵呵的接下老顧的話題:「姜根迪如冰川本來默默無名,不過後來被勘測出,這座雪川是長江正源,所以一下子聲名鵲起。」

    溫樂陽也笑了,炎黃子孫要是有機會去長江的發源地看一看,倒是一件幸事,就在這時候,一聲悶雷似的怪叫,從讓炯的喉嚨裡炸響!

    倉促之間溫樂陽還以為來了敵人,還沒來得及有所反應,讓炯大師已經卷揚起火雲般的紅袍,一閃身欺進小沙的身邊,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你說什……哎喲!」

    讓炯喇嘛地話還沒說完,已經抖著手跳了起來,他剛抓住小沙的腕子,突然喀吧一聲,對方的整條胳膊都掉了下來,讓炯本意不是傷人,無論如何沒想到小沙竟然這麼不結實。

    而小沙的臉上卻沒有一絲痛苦之色,笑嘻嘻的看著喇嘛:「大師你小心點,咱們肉體凡胎的身子骨,禁不住你那一抓!」說著肩膀一抖,又從鮮血噴湧地袖子裡,鑽出了一條完好的手臂。讓炯這才知道讓小瞇縫眼的民間術給蒙了,回頭再看看手裡的胳膊,從外形到手感都惟妙惟肖,根本難辨真假。

    讓炯把手裡的胳膊擲還給小沙,剛才滿臉的凝重全都變成了哭笑不得,繼續追問自己地問題:「這座姜根迪如冰川,真的是長江的正源?」

    小沙篤定的點點頭,嘴裡還不忘奚落一句:「大師在高原上天行者了幾十年,這個都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讓炯皺著眉頭,明顯心不在焉,過了片刻之後才苦笑著開口:「還是『天水靈精』,大江長河的發源地,肯定都會有『天水靈精』,邪修和手下進唐古拉山,說到底還是為了這個水行地寶貝!」

    藏民在納木錯湖中打撈天水靈精未遂,又帶領著邪徒趕往唐古拉山的長江正源,而且在進山之前就已經殺光了邪徒,看樣子對藏在姜根迪如冰川上地天水靈精勢在必得,說不定那個邪修現在已經找到了這件水行的寶貝。

    顧小軍溫樂陽根本就不再廢話,立刻啟程上路,突然一陣咿咿呀呀地尖叫聲響起,圖塔吞忒跑上來伸手攔住了眾人,一邊怪叫著一比劃,意思再明顯不過,他要跟著眾人進山,替自己地同族報仇。

    「不殺你就不錯了,回家去!」

    圖塔吞忒正比劃的起勁,比大穿山甲抓住一把扔出去了老遠……

    事出緊急,溫樂陽等人誰也沒工夫再跟他們的非洲兄弟廢話,三個修士扛著行囊不說,還各自背負了一個中國特工,身形不停閃轉,轉眼消失在山腳下。

    圖塔吞忒的眼神永遠是那麼無辜而悲痛,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狠狠一咬牙,也向著唐古拉山跑去……

    溫樂陽也好,破土神獸也罷,他們都看慣了高山大河,剛剛進入這座高原第一雄山的時候,心裡微微有些失望,這裡沒有他們臆想中的壯偉雄起,山勢彷彿不怎麼險峻嶙峋,但是在奔馳了一段時間之後,那種天低的彷彿隨時會掉下來的森然感覺,已經牢牢壓在了他們的頭頂。

    頭頂連片的白雲,好像好像綻放的白蓮花,祥瑞和友好。

    可是唐古拉山中的寒冷,卻沒有一點友好的意思,這種冷不像十冬臘月陰風怒號那麼淒厲,而是一股厚到一般人無法承受的沉重,毫不留情的擠壓住探險者的身體,讓他們每邁出一步,都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溫樂陽本來就沒指望著唐古拉山能跟他老家似的那麼鬱鬱蔥蔥鳥語花香,可是也沒想到竟然這麼沉重,那感覺不像是他們爬山,倒像是山在爬他們……

    三個修士誰也不逞強,每天白天趕路,晚上固定六個小時的休息時間,任誰都明白不久之後的就會有連番的惡戰。

    到了第三天,在翻過一座無名山嶺地時候,終於跨過了雪線,不遠處的唐古拉主峰格拉丹東南坡,就像一頭沉睡的巨獸,把巍峨的身體蜷縮成一團,靜靜地趴伏著,不過誰也不知道,這頭獅子究竟是真的睡著了,還是早已瞇起了眼睛,偷偷的打量著進山的人!

    溫樂陽在上了雪線之後就不由自主的放輕了腳步,連大聲說話都不敢了。他沒吸斂過水行劇毒,還不想把雪峰弄塌了然後在憑著錯拳打出去。

    山上高寒缺氧,非非的笑聲都有些吃力:「用不著那麼小心翼翼,大聲說話也沒關係,雪崩是和冰川融化、自然重力有關係。其實就算是直升飛機的風壓都不足以引發雪崩!喊叫幾聲積雪就垮了,這種機率幾乎就不存在!主要是雪崩太可怕,大家太小心,所以才會以訛傳訛!」說完,還惡作劇式的大叫了一聲。

    小沙這次趴在大喇嘛的身上,回過頭衝著溫樂陽大吼著說:「說話聲能引發地雪崩,早就被之前登山者的腳步聲引發了!那些攀雪峰的,都用冰鑿開路,叮叮噹噹的,那動靜比說話聲兒刺激多了!」

    溫樂陽趕緊快上兩步,充滿謹慎的對小沙說:「小心點好!這幾年我遇到的可都是低概率事件!」

    走在最前面地大穿山甲一摔尾巴,回頭哼了一聲,鄙夷的斜忒著溫樂陽:「能有我多?老子遁個地,都能挖出來個老妖精!」

    溫樂陽最近很少聽到這麼沒心沒肺的話,一個沒忍住哈的一聲,清脆響亮的笑了出來,片刻之後,在層疊的雪頂之間,不停地迴盪起哈哈哈哈的回聲,聽著跟鬧鬼似的,就在回聲越來越低微的時候,倏然『卡嚓』,一個清晰的冰面脆裂聲,穩穩地傳進了眾人的耳朵。

    三個『交通工具』立刻停下了腳步,彼此面面相覷,都心說沒這麼靈吧……

    卡卡地碎裂聲不停,一道道裂紋就出現在眾人面前大約十米的地方,不過裂紋並不像山崩地裂似地迅速蔓延,到更像有人在冰面下用鑿子小心翼翼的敲擊……沒過片刻,終於啪地一聲,冰蓋上破了一個井口大小的洞子,一條白色的人影好像游魚似的鑽了上來。

    老顧小沙和非非看到不是雪崩,都不約而同的長出了一口氣,饒有興趣的望著面前從冰蓋下鑽出來的人。

    可是溫樂陽、讓炯和大穿山甲,卻充滿驚訝彼此對望了一眼,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三個人一個毒身成聖、一個密宗修持,還有一個妖術大成,各自的靈識早就牢牢的覆蓋四周,可是直到現在,他們的目光都已經能夠看清楚對方的五官長相和眉毛之間凝結的細小冰霜,靈識裡卻依舊空空蕩蕩,根本沒能察覺到對方的存在!

    突然出現的人年紀並不大,看上去只是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身材瘦弱矮小,長相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但是整個人就好像冰雕雪砌似的那麼透亮,再加上從頭到腳的白袍,看上去似乎與整片雪山融為了一體。

    白袍少年也仔細打量著他們,過了一會才望向隊伍中看上去年紀最大的顧小軍:「你們去哪?」

    他一開口,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一個雪娃娃似的少年,聲音竟然嘶啞得讓人窒息,彷彿在他的喉嚨中嵌著一隻鋒利的刀片,把他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割成了兩段!

    就算溫九和溫十三都知道,能突然從十幾米厚的冰蓋中鑽出來的人絕不普通。

    顧小軍的臉早就被凍得發青,也看不出來是什麼神情:「你又是誰?唐古拉山上的隱修?」說話的時候老顧捏了捏大穿山甲的肩膀,示意他做好準備,白袍少年來的太邪行,很可能和邪修有關係,不能放跑了他。

    同時溫樂陽也悄然對著大喇嘛打了個手勢,兩人緩緩的錯動腳步,隱隱的圍住了對方。

    白袍少年馬上發現了他們的敵意,咧開嘴巴笑了:「別會錯了意思,最近進山的人挺多,我來問問你們,是不是有啥好事……」他的笑容讓人心曠神怡,但是笑聲卻讓人毛骨悚然。

    老顧當然不肯說實話,正嘿嘿笑著琢磨怎麼套話,遽然一聲長嘯,從雪頂之間層層疊疊的迴盪著衝進了他們的耳鼓深處,白袍少年聽到長嘯倏然臉色大變,在怪叫聲中,就像一隻矯健的海鷗,一頭紮向冰面!

    與此同時溫樂陽、讓炯和大穿山甲破土同時爆喝了一聲,三個人出手如電,不約而同的向著白袍少年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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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人世間 第七十五章 冰隙

    溫樂陽、讓炯和破土突然發難,白袍少年的動作雖然快,但是比著他們三個卻差得遠,身子還沒碰到冰面,六隻大手已經堪堪抓到他的身前。

    顧小軍眼看著抓住了來歷不明的少年,剛露出了半個笑容,溫樂陽等三個人猛地一起怪叫了一聲,一層白霜迅速從少年的身體中傳到了他們手上,在刻不容緩中,溫樂陽等人的手被突兀的凍住了!

    冰霜在淡薄的陽光下閃爍起瑰麗的異彩,沿著溫樂陽等人的手迅速向著胳膊蔓延開去,溫樂陽等人乍遇奇襲,護身的真元與勁力同時發動,幾乎毫不費力的將冰凌震碎,但是抓捕的勢子也緩了一緩,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白袍少年的身體已經撞上了眾人腳下那厚厚的冰蓋。

    嚓的一聲,破冰動作最快的穿山甲破土,手裡只剩下了一個白色空蕩蕩的長袍。

    白袍少年在逃跑的時候,並沒有像現身的時候那樣鑿開冰蓋破土而出,而是在接觸冰蓋的剎那,就像掉在爐火上的雪花,一下子消失無蹤了。

    破土無可奈何的抖落著手裡的長袍,撇著嘴巴訕訕的笑道:「這小子的法術沒啥,就是太少見才不小心讓他逃了,下次說啥也不會讓他跑了。」

    溫樂陽還在詫異對方為啥臉一砸在冰蓋上就會無影無蹤,指著對方消失的地方:「剛才那是什麼法術?」

    讓炯大喇嘛卻皺著眉頭,望著少年出現時鑿碎的冰窟窿若有所思。

    破土剛才抓人失手。正尷尬著。巴不得有人能說點啥。趕緊給溫樂陽解釋:「這是遁術。和我地土遁差不多。不過他這是……」

    溫樂陽試探著借口:「冰遁?」

    破土哈哈大笑:「什麼冰遁。這是水遁道法。練好了也可以遁冰而行……」一邊說著。破土一邊翻動著長袍。想要找出些線索。

    長袍顏色雪白。在陽光地照射下偶爾翻起一絲銀芒。饒是在場地個個見多識廣也猜不出這個袍子是什麼質地地。剛才少年和破土一逃一抓。動用地都是修士地真元。拉扯之間蕩起地力量極大。這件袍子都沒有一絲破損。足見質地結實異常。

    大穿山甲擺弄著長袍看不出來個所以然。把它往非非跟前一遞。笑呵呵地說:「總之是件好東西。丫頭。送給你……」他地話還沒說完。倏然腳下一道白色地影子閃電般竄起。一把奪去了破土手裡地袍子。在眾人還以為遭遇敵襲紛紛後退地瞬間。又一頭鑽進了冰面。消失地無影無蹤。只留下了一連串嘎嘎地怪笑:「袍子還是還給我吧!」

    誰也沒想到。少年竟然沒走。就一直潛伏在他們腳下。等著奪回袍子!這次溫樂陽等人地靈識對他依舊沒有絲毫地察覺。

    破土神獸真被氣炸了胸肺,猛地爆發出一聲充滿戰意的長嗥,巨大的身體高高躍起,雙手叉指成錘,向著地面狠狠地轟擊下來,想要用自己積攢的千年妖力,把白袍少年從冰蓋裡炸出來

    第一次不熟悉少年的功法,被人家逃脫也還有情可原,這次居然又被那個小子在手裡搶走長袍。

    尤其可恨地是,從少年施展凝冰的功法上看,他的真元不過爾爾,就是仗著能夠隱匿身形不被察覺的異術和水遁法術,三番兩次在幾個強者手上冒險逃脫。

    溫樂陽和讓炯大師嚇得一起翻白眼,一左一右縱躍而起,從半空中拉住了勢若狂魔地大穿山甲。

    破土被兩個同伴拽下來,氣的呼呼直喘,銅鈴似的凶光閃爍,瞪著溫樂陽和讓炯:「幹嘛拉我!」

    讓炯臉上笑得一派平和:「你土遁的時候,挖開土能找到你不?人家水遁逃了,你砸碎冰蓋也捉不到人!」五行遁術是道法,借五行之力破空而行,土遁不是像蚯蚓那樣在地裡鑽,水遁也不是像帶魚那樣在海裡游,要是這樣的話,火遁的直接就被燒烤了……」大喇嘛在破土地時候,也順便把五行遁法又給溫樂陽等人解釋了一遍。

    溫樂陽趕忙跟著喇嘛的話點頭,其實他剛才擔心地是雪崩來著。

    破土的目光裡充滿了鄙夷:「我又不是要砸開冰面,老子要以土行妖力破他地遁法……」

    正說著半截,突然一張慘白的老臉,從穿山甲地肩膀上探了出來,對著其他人呲牙咧嘴,也不知道是哭是笑。溫樂陽心裡咯登一下子,本能反應就要一拳砸出去,就在這時候一個清脆的聲音在他背後笑著提醒:「那是我們領導!」

    剛才三個高手兔起鶻落,縱躍身形速度如風,老顧非非和小沙還都趴在他們背後沒來得及下來,特別是破土,鬧的動靜最大,在他背後的顧小軍眼眉都抽筋了,喘了半天才恢復過來。

    顧小軍受著驚嚇也沒耽誤動腦子,從破土背後探出頭,指著最初白袍少年出現時鑿開的那個冰洞:「讓炯大師,您已經知曉了對方的來歷?」

    另外幾個人隨著老顧的手指,都不約而同的咦了一聲,原先那個不規則的冰窟窿,在連番震動下,虛浮的冰凌紛紛掉落,現在居然顯出了一隻六瓣花朵的形狀。

    破土一時間也忘了生氣,笑著說了句:「這花倒是好看!」每一個花瓣都圓潤而勻稱,拼成井口大小的冰花,在藍天與冰雪的映襯下,讓人看一眼都從心裡沁出一份甘甜與清涼。

    讓炯沒急著說話,先把小沙放到地上,翻手從懷裡取出四枚密密麻麻刻著密宗真言的金剛撅,身形縱躍輾轉,把法器分別布在東南西北四角,隨即聲音威嚴低聲斷喝:「達雅他嗡木揭諦揭諦波羅……」

    密宗真言一起,四枚金光訣猛地振起層層佛光,眾人腳下方圓數里之內的冰蓋,都在金光透射中,流轉起層層光華,不過一會的功夫,就變得比玻璃還要透明,千年玄冰下的凍土石礫清晰可見,不過早就沒了少年的人影。

    讓炯大師這才長出了一口氣:「他已經走了。」跟著又呵呵笑著接上了顧小軍地問題:「知曉倒談不上,不過以前聽說過這個標記。」

    喇嘛是高原的天行者,與藏地各處的修士,特別是持者大唐古拉山主峰格拉丹東參修苦禪,曾經和讓炯大師提及過這個標記。

    大夥一下子都來了興趣,破土更是連聲催促著:「你那個朋友怎麼說的?白袍小子是什麼人?」

    讓炯呵呵笑著:「我那朋友提過,在唐古拉山裡有隱修一族修士,喜歡用這種六瓣冰花做標記,這族隱修姓花。」

    破土哈哈一笑:「那小子出來的時候鑿冰窟窿,敢情是給咱們留名號呢?」

    「姓花?」非非皺著眉頭的時候,也是笑瞇瞇的樣子,顯得又古怪又可愛:「那這族隱修是中原人士?」

    讓炯大師搖了搖頭:「我是佛徒,所以對於藏地其他的隱修都不太關心,我那朋友也只是隨口和我提過一句。」

    顧小軍和非非、小沙交換了一個眼神,本來進山追捕藏民和隱修,現在又多出了一個有著中原姓氏地隱修秘族。如果是一般的隱修,他們自然不放在心上,但是剛才人家的手段咋樣他們沒看懂,反正是從三個高手的圍捕中逃了一次,又搶回長袍再逃了一次。

    非非的思路是一行人中最縝密的,繼續皺著眉頭,說除了大家最擔心地問題:「花家會不會……和邪修、徙爾小鎮的藏民是一夥的?」

    讓炯大喇嘛也做了個無奈地表情:「還不好說,我那朋友提到過和花家裡的一個人有些交往。這次進山原本沒想去驚動他,畢竟他的修為和神通也幫不了咱們什麼忙,不過現在,咱們還要再跑一趟了,花家的人既然露面了,咱們總要弄清楚這族隱修地來歷底細!」

    說著,讓炯喇嘛又側過頭對著破土笑道:「剛才我攔你,一是因為少年水遁而去難以捕捉,二來則是想,如果花家和邪修之間沒有牽連,咱們出手傷人反而會多生枝節!畢竟,人家上來就報出了字號,是咱們沒注意罷了。」

    溫樂陽等人要去的冰川,在格拉丹東的南嶺,而他們是從西北方向進山,基本還是順路,讓炯大師抬頭看了看天色,晃動身形收回自己的法器,再度把小沙背上肩膀:「咱們腳程快些,天黑前能趕到我那朋友的洞府!」

    溫樂陽等人腳步匆匆,在茫茫雪原上,快的彷彿一陣白煙,跟在讓炯大師身後發力疾馳。

    直到眾人遠遠地消失在視線的盡頭,那一大片被讓炯大師施法透光地冰蓋才緩緩的回復了原狀……

    顧小軍他們三個普通人也不再像原先那麼愜意,現在有敵人能逃過修士地靈覺,就算破土想要發現敵人也只能靠著眼睛看耳朵聽,三位乘客都很自覺,一路上始終警惕的尋索著周圍。

    不過還好一路上那個白袍少年都沒再現身,顯然已經離開了眾人,專心致志地忙活自己的事兒去了。

    格拉丹東是唐古拉山的最高峰,海拔六千多米,但是藏原本身海拔也有四五千米,所以這座雄峰並沒有想像中那麼高昂,實際從山頂到山腳,也不過一千多米,這樣的高度,對於幾個修真道上的好手來說根本不在話下,可是真到攀援格拉丹東的時候,就連從小在山裡長大的溫樂陽都忍不住要叫苦了。

    格拉丹東真正難以攀巖的原因,不是因為冰滑雪濘,更不是因為它陡峭,相反,恰恰因為它足夠寬緩,所以才難爬!

    渾厚寬大的山脊上,不知幾千萬年的時間裡,生長了無數冰斗、刃脊、角峰、冰川,一座座冰雪凍成的山峰櫛比鱗次,滿滿的擠在山脊上,小的不足百米,高大地則要三五百米的高度,溫樂陽等人想要攀爬到格拉丹東的上峰,只能不停的翻越著這些巨冰雪巖。

    小沙趴在讓炯的背後,小聲給他出主意:「大師,您吹吹笛子,把您那朋友叫下來多好?」

    讓炯的笑聲滿是無奈,不過仔細聽的話,還隱隱藏著一絲自豪:「骨笛一響,全藏修士都會趕來相助,這個東西是電台不是手機,沒辦法一對一的叫人,只能一喊一大片!而且吹響骨笛也同樣會驚動咱們的對頭。」

    因為山上常年罡風凜冽,高處冰巖上處處都佈滿了猙獰恐怖地巨大裂隙,參差斑駁,宛然天神在暴怒時留下的鞭痕。

    這些冰巖裂隙狹窄的不過一指,寬闊的卻足有七八米,這些障礙對於平常人來說難以逾越,但是在溫樂陽等人的眼裡就是小菜一碟,三個人迎著雪頂的狂風毫不停留,一路狂奔。

    在裂隙地深處,時時會透上來暗藍色的異光,非非似乎有些耐不住寂寞,即便在勁風呼嘯中,也還是笑呵呵的跟溫樂陽沒話找話:「那些藍色地,是冰川水晶石的礦脈,這也是格拉丹東的寶貝!」

    溫樂陽不由的放緩了一下腳步,他倒不是想看水晶石,而是怕自己跑地太快,勁猛的逆風會嗆到非非,反正只要跟住大喇嘛的腳步也是了,隨口笑著反問:「貴不?」

    非非笑嘻嘻的回答:「純度高的才貴,一般的,只能當成裝修材料,鋪地面也是不錯地……」

    溫樂陽哈的一聲笑了,剛要說話倏然一抹異樣地光芒,從藍色的水晶礦脈上一閃而過,溫樂陽立刻引聲長嘯,一邊召喚著同伴,一邊翻身回到剛剛越過地裂隙,敏捷如猿從陡峭的冰縫中攀援而下,不多時就躍到那一層足有幾十米寬、微微隆起地礦脈。

    這條冰裂下寬上窄,很像個被拍扁的拔火罐,這種裂隙不是堅冰開裂,而是兩座冰巖之間的交匯處,因為雪頂常年罡風不停,在上面看冰面平齊,分不出來是兩塊冰巖,而且這個時候夏季剛過,那些原本積攢在裂隙的浮雪已經融化,所以才會下寬上窄。

    非非不明白溫樂陽在做什麼,正想發問突然低低的驚呼了一聲,在微藍色的礦脈上,赫然散落著十幾柄寒光璀璨的長劍!

    溫樂陽的靈識立刻撲捲而起,仔細的檢查著四周,同時也讓非非打著了幾根冷焰火,藉著光亮用目光仔細的搜索著周圍,腳下是藍色的水晶礦脈,彎彎曲曲直通遠方,前後兩盞巨大潔淨的冰面,正在冷焰火的映襯下賣弄著讓人頭暈目眩的七彩流光。

    在確定周圍空無一人之後,溫樂陽才俯身擎起一支長劍,還沒來得及仔細觀看,突然驚叫了一聲,一把把寶劍扔回地上。

    非非大吃了一驚,從他身上跳下來,神情彪悍的擎起九二式,低聲問他:「怎麼了?」

    溫樂陽卻在愣了片刻之後,詭異的笑了,一俯身又抄起了剛才丟掉的長劍,他身旁的非非倏然覺得,一陣冰冷刺骨的寒氣,從溫樂陽身上氤氳透出!

    沒過片刻,大穿山甲和大喇嘛也手腳麻利的攀下了冰鬥,看見地上散落的長劍全都是一愣。

    破土滿臉的納悶,俯身剛要去撿長劍,呆立不動的溫樂陽大吼了一聲:「住手!」身影一閃,整個人都撞進了破土的懷裡!

    破土趕緊向後一躍,雖然沒被撞著但是也足足嚇了一跳,怒喝道:「你他媽鬧什麼鬼!」

    溫樂陽表情既不是警惕嚴肅,也沒有不好意思,而是像個神經病似的又驚又喜,瞪著破土說:「劍上有毒!」

    破土很少見老實人發瘋,瞪大了眼珠子又後退了一步:「那你樂個屁!」說完頓了一下,繼續怒道:「有毒你這麼高興幹嘛!」

    溫樂陽豈止高興,簡直就是心花怒放了。上次他狂斂劇毒還是在重傷返回溫家村的時候,後來生死毒盡斂九頂山禁止劇毒,同化體內的陰陽之力,為他重塑了一身毒骨。

    從那以後溫樂陽功力大進,但是對毒素又恢復了原來的樣子,一般的劇毒根本傷不到他,但是身體也不肯再吸斂劇毒,可是這次一拾起長劍,一股冰針般的寒毒就毫不停頓的向著他體內侵襲而至!囤積在身體中的生死毒立刻忙活了起來,就像一群飢餓地蛇,從骨隙皮縫間洶湧而出,轉眼把劍上的寒毒同化掉。

    溫樂陽是用毒的行家,一下子就辨出劍上的劇毒是至純的水毒。不過實在少了點,對他來說就像一滴水於一個馬上就要渴死在沙漠裡的大號駱駝一樣。

    溫樂陽又撿起了一把劍,果然沒讓他失望,一絲水行至毒也被他的生死毒轉瞬抽乾,這才揮手把已經驅除了毒性的長劍拋給破土:「小心些,劍上有至烈的水毒,一般地修士難以抵擋。」

    大穿山甲哼了一聲:「老子是一般的修士嗎?」抬手接住了長劍,不過他嘴雖然硬,還是錯動腳步,離地上橫七豎八的長劍遠了一些,他知道溫樂陽就是天底下第一號小毒物,能讓溫樂陽都警惕的劇毒,肯定不是鶴頂紅。

    顧小軍人老但是眼尖,破土一接下長劍,他就看見劍身上刻下的四個古撰,低聲念道:「崑崙……封震!」

    大喇嘛也聽溫樂陽的話,不去碰這些長劍,而是小心翼翼地行走在其間,低頭看著劍身上的篆刻,不停的念叨著:「崑崙漠離…侖追[…崑崙橫坎……這些都是崑崙修士地飛劍!」

    溫樂陽暫時還顧不上說話,一柄一柄的撿起長劍吸斂水毒,突然他心裡有個感覺,現在自己就好像回到了兒時,在槐樹花開的時候一把一把的揪下槐花,吸吮著花根上地一點清蜜,雖然甜美但是只有那麼一絲兒,一下子就沒有了,只好再換下一朵……

    破土神獸最近脾氣不好,在確定都是崑崙弟子的飛劍之後,又瞪起了銅鈴大眼:「這幫牛鼻子,在劍上下毒?」

    讓炯苦笑著搖頭:「未必!熾烈的劇毒也能污噬飛劍,照我看有一股崑崙弟子在此遇敵……」人家不管是老妖精還是老神仙,都是越活越聰明,唯獨這位破土神獸,也不知道幾千年的壽數了,就練出了一副爆脾氣。

    大穿山甲搖搖頭不服氣:「活見人死見屍,人沒了,劍有毒!」說著略略歎了一口:「你經驗尚淺,越是不可能之處,敵人越會算計的仔細,這幾千年裡,這樣的事情老子見得多了。」

    溫樂陽這時候已經吸斂完了長劍上地水行劇毒,剛好聽見大穿山甲的語重心長,啼笑皆非地搖頭:「就算是故意下毒,也應該顯眼一些才對吧,要不是我無意中緩了一下速度,他們就算把崑崙派的長劍全填在這兒咱也不知道!先不說動機,就算崑崙要對付我們,劉正明知道我地功法,還用下毒是不是也太蠢了?」

    「而且,劍上的毒性對付一般地崑崙弟子足矣,對付你們還差得遠。」說著溫樂陽樂了:「我不讓你們碰飛劍是怕浪費了水毒。」

    大穿山甲這次又把自己架上去下不來了,努力堅持著,緊咬住自己最後的論據不鬆口:「那屍體呢?那屍體呢?」

    只有飛劍沒有屍體,才是最蹊蹺的地方,不管是同門還是敵人,只要收屍就不會留下飛劍,哪怕是染毒的劍。

    大穿山甲正喋喋不休和別人大吼著『崑崙下毒論』,非非突然拽了拽溫樂陽的衣角,用秀氣的下頜向著前方微微一指,同時滿臉警惕的揚起了手中的槍,因為專業,所以颯爽!

    溫樂陽一看之下,立刻橫步側身,把非非擋在了自己身後,與此同時也發現異常的大穿山甲和讓炯大喇嘛各自低吼一聲,擺出了迎敵的架勢!

    在他們身前光潔如鏡的巨大冰面深處,十幾個人影模模糊糊的站在一起!

    非非輕輕的長出了一口氣,這時候才看清楚是冰裡凍著的人,輕輕垂低了槍口,而溫樂陽卻依舊滿臉警惕,語氣篤定而沉著的提醒著大伙:「剛下來的時候,冰面裡沒東西!而且…這幾個人也不在我的靈識裡!」

    就說話這麼個功夫,冰裡的人影全都清晰了起來,不是他們走出來,而是好像把眾人的視線逐漸對焦,自己卻一動不動,就那麼漸漸的清晰了,十幾個人道髻高挽,身著青袍,全都是崑崙弟子!

    其中一個人溫樂陽還曾經見過來兩三次,頗為面熟!

    大穿山甲破土揉了揉眼睛,甕聲甕氣的罵了句:「搞什麼王八蛋!」隨後又問同伴:「怎麼著,我挖進去看看?」

    他的話音剛落,冰面裡那十幾個崑崙弟子突然面現喜色,彷彿聽到了他的話似的,忙不迭的向著溫樂陽等人拚命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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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人世間 第七十六章 泡泡

    非非腕子一哆嗦,手電筒掉在了地上,翻滾中熾烈的焰火照亮一截截的幽暗。

    不知已經凝結了幾千幾萬年的玄冰深處,從無到有,從影影綽綽到絲毫畢現,十幾個崑崙弟子就像畫中人,悄無聲息的出現,他們好像被凍在冰中十幾米的位置,卻能靈活的做出各種表情,甚至微微點頭。

    四周只有冷焰火發出的嘶嘶碎響,像極了幾十條毒蛇的吐信聲。

    在冷焰火和幾盞強力野外光源的照射下,巨大的玄冰溢彩流光,那些崑崙弟子也表情各異,或微笑或期盼,在玄冰深處對著溫樂陽等人用力點頭。

    溫樂陽只覺得頭皮發緊,下意識的咬了一下自己的舌頭,生疼。

    「媽的,第一次見活冰燈!」小沙也從大喇嘛身上跳下來,和他姐姐並肩而立,瞇著小眼睛死死盯著冰裡的人,過了半晌之後才最終搖頭:「不是民間術裡那些糊弄人的把戲,搞不懂是怎麼回事!」

    十幾個崑崙弟子在玄冰深處雖然動作不大,但是表情卻生動無比,只不過在略顯陰森的冰底,每一個笑容都映了些幽冥的顏色,染了些詭異的味道。

    「是不是…幻象?」顧小軍低聲問其他人,三個修士一起搖頭,他們也確定不了,那些冰中人只能用目光察覺,和前不久遇到的白袍少年一樣,都不在他們一向依賴為眼耳鼻舌地靈識中。

    讓炯大喇嘛故技重施,再度取出金剛撅,施展密宗眼意神通,凜然而磅礡的金色佛光剎那將那塊足有幾公里方圓的巨大玄冰照射的通透,崑崙弟子猶在,甚至其中幾個人還瞇了一下眼睛,似乎不太適應突如其來的強光。

    大喇嘛這才深吸了一口氣,對著同伴搖搖頭:「不是幻象,般若佛母心咒之下,再高深的幻術也會被擊散。」

    破土冷笑了一聲:「不是幻術。那就是真地了!這幫崑崙道地小崽子也會水遁之術?躲在裡面裝神弄鬼!」玄冰完整而結實。連一道縫隙都沒有。如果不是水遁法術根本進不去。穿山甲一邊說著。遽然單手一翻。悶鈍地低吼了一聲:「給老子滾出來!」一掌就穩穩地按在了冰巖上。

    隨著破土一掌。昏褐色地暗光就像一盞華麗巨大地刀影。在玄冰之內卷揚而起。喇嘛剛剛祭起地密宗心咒佛光被瞬間擊碎!

    妖元破法!

    這一掌不是要砸碎堅冰。而是直接將妖元逼入冰巖。以純粹厚重地真本之元把別人地法術完全擊碎。這是絕對地以大力破巧力地手段。沒有一絲花俏可言。再怎麼華麗炫目地法術。一旦面對實力遠超自己地敵人真元之力。就像肥皂泡一樣脆弱無用。

    玄冰中地妖元像一場轟轟烈烈地旋風。瞬間將其他地法術徹底滌蕩乾淨。就連大喇嘛地佛光照也被他破掉了。

    溫樂陽對崑崙道地神通瞭解不少。別說就這十幾個老道。就算人數再多十倍。他們地法術也抗不住破土這一擊狠擊!可是崑崙弟子們依舊安身在玄冰之內絲毫無礙。站在最前排地那個和溫樂陽見過幾面地崑崙道士顯出了一絲古怪地神情。似乎不明白破土到底在做什麼。臉上地肌肉撕扯抽搐著。終於緩緩地張開嘴巴發出了聲音。好像要對著他們說話……

    過了半晌之後,他的聲音才緩慢而扭曲的透過玄冰,在進入溫樂陽耳朵地時候,就想被刻意拉慢了無數倍的錄音,低沉得根本分辨不出他到底在說什麼,嗚嗚哇哇的怪聲接連不停的傳來,好像一個沒有舌頭的人,在空間地另一端拚命的嘶吼。

    破土一擊無效,尾巴上細密地鱗片皆盡乍起,悶吼中雙掌猛挫,再度打向了冰巖!就在他的雙手堪堪按上冰巖地剎那,溫樂陽突然看到,為首的那個崑崙道眼中,突然迸濺出兩行清冽地淚水!

    湧入冰巖的褐色妖元蓬勃暴漲,彷彿一陣狂躁的沙塵暴再度席捲玄冰之內,幾乎就在同時,那個從玄冰中透出的、讓人心煩不已的嗚嗚聲遽然變成了一聲撕裂的嚎叫!

    彷彿一群已經飢餓得奄奄一息的幼獸再也忍不住本能的誘惑,猛地伸出手挖破了同伴的肚皮時發出的叫喊,分不清是哀號還是歡呼,只有血淋淋的淒厲!十幾個僵硬笨拙的崑崙弟子在嚎叫響起剎那,猛地撲了起來,每一個人都張著嘴巴,露出白森森的牙齒,閃電般撲向了破土正發力按在玄冰上的雙掌。

    即便強如破土,在冰中崑崙弟子的撲擊下,也來不及撤回雙手,神獸猙獰的冷笑了一聲,在揚撒妖元的同時猛地雙臂貫力,只要這些詭異莫名的道士敢碰他,他就讓他們挫骨揚灰!

    而誰也沒想到的是,雙方甫一接觸,破土突然仰天打了個噴嚏。

    一個大大的,驚世駭俗的噴嚏。

    旋即嗖的一聲,破土竟然一下子被崑崙弟子拉進了玄冰裡。

    冰面沒有絲毫的損傷。

    穿山甲渾身都在劇烈的顫抖著,被人家拉著極快的向著深處掠去,回過頭望向同伴的眼神裡充滿了驚駭。

    那一瞬間的感覺讓溫樂陽毛骨悚然,就好像正在看電影的時候,身邊的觀眾突然一頭鑽進了屏幕裡,跟著電影裡的角色一起手舞足蹈開始表演……

    一眨眼的功夫破土已經被崑崙弟子拖走進去了四五米,溫樂陽對著讓炯怪叫了一聲:「破冰!」,再也顧不得其他的事情,整個人都向一頭怪鳥,錯拳把渾身上下所有的關節都蕩漾起生死毒力,一頭扎進了堅硬的冰巖!

    「阿波將美羅薩羅……」

    大喇嘛也翻轉一串骨珠,嘴裡一字一頓,鏗鏘斷喝著光明真言,每一聲都宛如天雷轟鳴,足以擊散任何作祟地邪靈,同時表情忿恨拳打腳踢,以怒尊之力護在溫樂陽身邊,快步追了進去!

    如果放對兒比拚,溫樂陽和大喇嘛的實力在伯仲之間,但是說到挖山破冰,幾步之下高下立判,讓炯大師的拳腳都孕育巨力,砸的冰凌四濺,他前進的雖然不慢,可畢竟要一步一步打進去;但是溫樂陽渾身顫抖著,就像一把燒紅的刀子,根本無法阻擋的扎進了一塊牛油中。

    老顧、非非小沙三個人對望了一眼,誰也不知道該怎麼辦,顧小軍瞪著小沙問:「你民間術裡有辦法嗎?」

    小沙苦著臉撇嘴回答:「我地那些東西,嚇唬人富裕,嚇唬鬼不夠……」

    溫樂陽的速度極快,可是比起那些在玄冰中移動猶如水的鬼道士,還是差的太遠,再好的游泳運動員也抓不住活帶魚……眼看著對方拖住穿山甲越跑越遠!

    破土不知道被那些鬼道士施展了什麼法術,整個人都在冰巖裡,但是移動中根本不會破壞冰面,就像一條影子似地,被人家牢牢扯著向深處跑去。

    就在所有人都陣腳大亂的時候,破土猛地從人形變回了妖獸真身,周圍的玄冰立刻被穿山甲一身紫鱗撐出了層層巨大的裂紋,窒悶的斷裂聲彷彿爆豆似的,劈里啪啦從冰中炸起。溫樂陽心裡一喜,破土能撐裂堅冰,就說明他現在已經破掉了對方的法術,在冰巖裡顯出了自己的肉身。

    破土的妖身一出,立刻嘶啞的咆哮著:「不用幫忙!」緊跟著身上地鱗片凜然乍起,原先被破土送入冰巖的褐色妖元就像嗅到腥臭的惡魚,也隨著主人的咆哮從四面八方圍攏過來,卡卡的悶響中,繞上了每一個崑崙道弟子,一轉眼的功夫裡已經凝成了巨大的石鎖,把十幾個敵人全部綁住。

    一個個崑崙道弟子面目猙獰拚命的掙扎,不過就憑著他們的力道,無論如何也掙不破大穿山甲的法術。

    外面急得咬牙切齒地三個普通人見到破土突然爆發神威,一下子就毀掉了將近三分之一的敵人,無一例外的歡呼了一聲。

    溫樂陽和大喇嘛也各自停下了腳步,彼此笑著搖搖頭,大穿山甲數千年妖力大成,只要不是遇到錐子、千仞、萇狸這樣的老妖怪,就算突然被暗算,也不是那麼容易就被降服的。

    溫樂陽偷著幫破土算過,在現在已知地、還健在的頂尖高手裡,破土再被旱魃抓走一次就圓滿了……

    隆隆地巨響不迭,大穿山甲用尾巴拖住俘虜,兩隻粗壯有力的前爪搗碎冰面,滿臉憤怒罵罵咧咧地回到了冰裂底部。

    穿山甲轟然一聲又變回人形,抬手給了被石鎖鎖在最前面的崑崙道士一巴掌:「小雜種,為何暗算你家神獸仙長!」

    那個崑崙道表情痛苦,卻對破土地耳光無動於衷,只是拚命的掙扎著。

    破土抬手還想再打,溫樂陽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先緩一緩,剛才到底怎麼回事?」

    一提及剛剛的事情,破土更加惱怒了,狠狠的吐了口口水大聲說:「這幫王八蛋用水行的法術偷襲,老子猝不及防中了他們的水毒,一時間妖元散,緊跟著被他們施展水遁拖進了冰裡……」不過破土立刻喚出土行真身,先以真元滌清劇毒隨後破掉對方的法術,繼而反擊幾乎沒費力就擒下了敵人。

    溫樂陽還想說話,破土大手一擺:「你別說話,老子誰的面子也不給,問明白了以後就生吞活剝了這幾個敢偷襲老子的小王八蛋,崑崙道士要是報仇,讓他們找我!」說著抬手啪的一聲,又甩了一個崑崙弟子一記耳光,獰笑著問:「祁連仙宗和崑崙道有什麼仇怨,要讓你們這幫子名門正派在冰裡裝神弄鬼?」

    為首的道士被破土打得口眼歪斜,渾身上下劇烈的顫抖著,吃力的張開了嘴巴。

    破土哈哈一笑:「識趣的就老實作答,免得……咦?」

    崑崙弟子張開嘴巴卻並沒有說話,而是……吐出了一個泡泡。

    隨即,老道無比舒暢地長出了一口氣。

    一個拳頭大小的泡泡……

    破土被暗算偷襲,本來一肚子邪火沒出發,現在看對方竟然還敢衝著自己『吐泡泡』,氣的眉毛都擰了起來,怒罵著出手如電,重重一拳擊在了老道的臉上,旋即,所有人都驚呼了一聲!

    這一拳之下,一個血肉飽滿的修道弟子,突然被抽乾身體內所有的水分,嗖的一聲變成了枯乾醜陋地乾屍。

    讓炯喇嘛的表情陡然不悅,沉聲說:「神獸先生的神通,未免也太狠毒了些吧!」

    破土也是滿臉的愕然,愣愣的看著眼前被自己一拳打成乾屍地崑崙弟子,納悶的搖頭:「不是我……」

    溫樂陽也皺著眉頭:「這泡泡不對!」他一直站在崑崙弟子身邊,角度比讓炯喇嘛更好,他清清楚楚的看見,在泡泡下面,還拖著一條極難發覺的細細長尾,就在泡泡的長尾從崑崙道士的嘴巴中飛快抽離的同時,那個道士也同時變成了乾屍!

    拖著長尾的泡泡,就像一隻大號的透明燈,在半空中惶急的游動著,大腦袋左搖右擺,似乎非常不適應外面地環境,尾巴顫動的越來越快,猛地整個身體都狠狠一顫,在半空裡毫無徵兆的兜轉身體,閃電般向著距離他最近的溫樂陽衝了過來!

    溫樂陽立刻伸手,五指入輪抖動向著不知是鬼靈還是蟲子的怪物猛擊了下去,那隻大泡泡在身中錯拳的剎那,發出了一聲比天雷還要更加凌厲的爆裂聲,把自己轟然炸碎!而溫樂陽也同時悶哼了一聲,整個人被巨大的力量猛擊得連連後退,鬚髮間瞬間被抹上一層冰霜。

    這種不知名的東西蘊含著極為純烈的水毒,和崑崙飛劍上沾染地毒性完全一致,水毒侵入身體立刻和生死毒糾纏在一起,被迅速的同化。

    其他人都大吃了一驚,正要趕過來施救,摔倒在地的溫樂陽聲音乾澀而急促的開口了:「我無妨,小心!」

    就在其他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溫樂陽身上地時候,其他十幾個道士,都一起張開了嘴巴!每一個人都吐出了這樣一隻拳頭大小的透明泡泡,在充滿愜意地長歎一聲之後,幾乎同時發出了一響詭異的破空聲,全都變成了乾屍!

    十幾隻大泡泡甫一鑽出,立刻發出悉悉索索地叫聲,就像剛剛被毀掉家園的憤怒巨蜂,顫抖著尾巴從四面八方向著其他人衝了過來,讓炯大師低吼了一聲,雙手一橫,插在冰巖上地四枚金剛撅激射而起,連聲炸雷般的巨響中,七八隻大泡泡被密宗法器一一戳爆!

    那些鬼東西幾乎在一眨眼的功夫裡,就被戳爆了一大半,看樣子也沒什麼可怕。讓炯大師的臉色剛剛舒緩下來,在半空四散激射的金剛撅猛震了幾下,金光毫無徵兆突然熄滅了,一層薄的幾乎肉眼不可見的幽藍色玄冰已經徹底覆蓋住喇嘛的密宗法器!讓炯大喇嘛臉色劇變,咆哮了一聲:「毒!」雙手再翻想要繼續喚出法器的時候,剩下的那三隻半透明的大已經閃電般撞上了他的臉膛,也是喇嘛的臉大,才會被幾隻拳頭大的同時擊中……

    擊中喇嘛之後,既沒有爆炸也沒有飛走,而是像一小灘有生命的水,在喇嘛臉上迅速遊走,沿著他的雙耳和嘴巴,拚命的抖動著尾巴,想要把自己鑽進喇嘛的身體中去!

    讓炯悶哼一聲,肥碩的身體轟然跌倒。

    破土見讓炯出手,幾乎瞬間就要把這種鬼東西殺個乾淨,也就一心一意護住其他人沒再上前,不料喇嘛這邊突然摔倒,正要撲上去救人的時候,溫樂陽已經一躍而起,大吼著:「劇毒莫碰,由我來!」整個人就像一頭凶悍的獵豹,迅猛的撲到大喇嘛身前,雙手急促顫抖著,砰砰接連兩聲聲悶響,已經把一半身體都擠進喇嘛耳朵的大泡泡分別被溫樂陽抖動的手指擊爆。

    三條不知名的鬼東西,兩隻癟著腦袋鑽他耳朵,另一隻正搖頭擺尾,拚命的想要撬開他的緊閉的嘴巴,結果耳鼓前倏然暴起驚天動地的焦雷聲……讓炯喇嘛今天的運氣很糟糕。

    就算讓炯大師佛法精湛萬物不動禪心,畢竟也還是個人,只要是人就有本能反應,兩耳被巨響轟擊地時候直接張大了嘴巴。

    溫樂陽擊碎了兩頭怪物,淒冷的柔水劇毒沿著自己的指尖陰狠的侵入了身體,生死毒洶湧而至,飛快的和至水寒毒糾纏在一起,但是溫樂陽救人的動作也慢了半分,更沒想到喇嘛居然會張嘴迎『客』,倉促間只來得及伸手捉住的尾巴。

    吱地一聲輕響,大泡泡的尾巴被溫樂陽揪斷了,拳頭大的腦袋一骨碌鑽進了讓炯的身體裡。

    喇嘛倏然睜開眼睛,原本黑白分明的眸子在一瞬間就變成了藍汪汪地水色,幾乎拼勁全身的力氣嘶聲對著溫樂陽吼道:「毒我自己對付……不了!」話音剛落,猛地慘叫了一聲,雙手抱住自己的腦袋,開始滿地打滾。

    溫樂陽差點咬著自己的舌頭,心說都這時候你還說什麼倒裝句啊,嘴裡吆喝一聲:「我服了!」隨即取出隨身攜帶的竹針,在猶豫了片刻之後模稜了一下牙齒,彷彿下了什麼決心似的,手腳麻利的開始往竹針中灌藥粉。

    火紅火紅的我服了聽到主人的召喚,高興地跳著就出來,貼著大喇嘛的身體迅速地遊走著,片刻之後身體猛的一挺,呼呼怪叫著衝上了喇嘛的腦袋!

    喇嘛吞下去的不是毒藥,而是一條飽蘊水行至毒的怪東西,它是活的,一俟進入喇嘛的身體立刻開始四處游動。我服了是未成年的火行蟲王,它貼住喇嘛的身體就能找到那頭半透明的小怪物,溫樂陽雖然沒聽說過這種東西,但是其中地也能揣摩出個大概,這才放出自己的寶貝蟲子,幫著自己去找喇嘛身體裡的怪物。

    我服了在喇嘛的光頭上亂滾,呼呼大叫著急得不行,不停的向著主人點頭示意,溫樂陽咬著牙出手如風,按著我服了地指引,不停的把竹針插在喇嘛地頭頂,同時伸手迅速在竹針旁敲擊,用溫家的嫡傳手法,把繡針中地藥粉融入血脈。

    那隻泡泡樣的怪物在衝進了喇嘛地身體之後,立刻逆流而上衝進了讓炯大師的頭顱,隨即被我服了發現了蹤跡,跟著溫樂陽的竹針一路封堵,在我服了的指引下把它向下趕。

    我服了又叫又跳,溫樂陽不一會就把竹針插了喇嘛滿頭滿臉,終於在不久之後,我服了開始沿著喇嘛的脖子向著胸腹間追去,此刻溫樂陽已經完全同化了侵入身體的水毒,手腳愈發的麻利了,動作快的讓人眼花繚亂,過了半晌之後之後終於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一圈竹針已經把泡泡禁錮在大喇嘛的小腹之間。

    彭的一聲悶響,讓炯大師已經安靜下來的身體猛的顫抖了一下,那隻走投無路,炸碎了自己把所有的毒性都逼發了出來。

    喇嘛同時長出了一口氣,讓炯大師低聲說了句:「剩下的我自己對付!」隨即坐直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溫樂陽等了一會,這次沒等來『不了』倆字兒,這才算徹底踏實了下來。

    讓炯喇嘛沒辦法控制這頭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怪物在自己身體裡亂跑,現在怪物爆裂,水毒雖然純烈但是以他的修為還是能夠化解的。

    兩個人一條蟲忙得眾人目不暇接,此刻終於安靜了下來,只有我服了還賴在喇嘛身上不肯離開,不停的對著主人呼呼叫著,看樣子還沒玩痛快,正盼著誰能再把一隻『泡泡』扔進喇嘛嘴裡。

    破土幾千年的見識,也從沒見過這麼嚇人的東西,要不是溫樂陽,這條非把喇嘛的腦漿子攪成混沌湯不可,心有餘悸的問他:「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溫樂陽若有所思的回答:「活的,應該也是一種蟲子!身體裡蘊含至性水毒,不過量太少了點……」他剛才一共吸斂了三條的水行至毒,但是身體裡還沒什麼特殊的反應。

    在蹉跎了一下之後,溫樂陽才繼續說:「剛才我下的藥粉,不是拔毒而是拔蟲,如果這東西不是活的,根本就不管用。」說著,溫樂陽興致勃勃的去把剛才喇嘛被水毒侵蝕的四枚金剛撅撿了回來,把水毒吸斂一空。

    以往他吸斂秀兒的土毒、磨牙的金毒,都是立竿見影,當時就有了效果,不過這次在吸斂水毒之後,除了感覺精神健旺了一些,始終沒有啥其他的反應,說到底還是因為這種蘊含的水毒太少,特別是在他被生死毒重塑身骨之後,水漲船高,那些水毒的份量還不足以讓他的修為再上一個台階。

    非非驚魂初定,從旁邊驚訝的著插口:「不知道管用不管用,你就敢給大喇嘛使?」

    小沙現接著他姐姐的話貧了一句:「死喇嘛當活喇嘛醫……這不醫得挺好。」

    破土有些不肯相信:「蟲子?天底下哪有能逃過咱家靈識的蟲子!」

    這時候大喇嘛終於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濁氣,從他的七竅中同時沁出了淺藍色的水痕,再度睜開的雙眼,眸子又復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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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人世間 第七十七章 登頂

    溫樂陽有些奇怪的問:「大師,這怪物的毒性,不至吧?」這些的水毒雖然純烈,但是量太少,單以毒素而論,對讓炯大師這樣的修為難以造成什麼傷害,可是他以真元化解毒性,可也花了不少功夫,而且喇嘛現在神情萎頓,眼神也不像原來那麼炯炯有神了。

    讓炯苦笑著哼了一聲:「水毒還在其次,我的真元大都去對付你那蟲兒和竹針裡的藥粉了!」說著亮出身板給溫樂陽看,上面密密麻麻全是我服了扎的小洞。

    我服了追極度亢奮,是扛著一身鋼刺般的硬毛追的,喇嘛又怕阻了蟲子速度,不敢運功抵擋……

    讓炯穿好衣服站起來,先對著溫樂陽笑著點頭:「救命之恩,喇嘛不言謝。」說著,頓了片刻:「這些繡針能拔了吧?」

    溫樂陽哎呦一聲,連聲道歉趕忙把竹針都收了回來,喇嘛那顆胖圓的腦袋都被紮成花瓜了。

    喇嘛總算撿回了一條老命,而且受得傷也不算太重,就是有些脫力,完全能堅持的住,伸出手指指著自己的身體:「那個樣的怪物不是鬼怪,肯定是活的,不過…多有特異之處!」

    密宗修士本來就有內視清明一說,怪物進入讓炯的身體,反而到讓他把這種東西看了個一清二楚,半透明的一俟沾染液體,就能夠施展類似於水遁法術,所以才衝上他的腦子,卻沒有把腦核攪成稀爛,這種『水遁』的本事是怪物天生的本錢,根本不是法術的修煉。

    「而且,這個東西能控制人的,靠著它地尾巴!」讓炯喇嘛聲音低沉,心有餘悸。

    怪物在他頭顱裡的時候,殘存的尾巴幾次想要在抖動中裹住他的腦子,但是因為大半截尾巴都被溫樂陽扯斷了所以沒能成功,既便如此大喇嘛也感覺到心旌搖動,身體幾乎快要不停使喚了,如果我服了再晚來一會,喇嘛恐怕也堅持不住。

    「不僅如此!」讓炯喇嘛一樁一樁說著蟲子的可怕之處:「這種東西是至行的水身,真水無形,所以咱們的靈識無法察覺!這一隊崑崙弟子不知為什麼會在這裡,在遇到怪蟲之後,飛劍法寶盡數被它們的水行寒毒污濁無效,人也被怪蟲控制住了。」

    破土這時候也明白了。點點頭冷笑著說:「人要是被這種蟲子控制了。也會染上蟲子地天生行屬。能夠遁水。所以在冰裡移動無礙。同時也是至水之身。咱家地靈識查不到他!」

    溫樂陽歎了口氣。這些已經遇難地崑崙道士之中有一個他頗為眼熟。無論在九頂山五福聚首還是城隍廟大戰旱魃。此人都跟在劉正身邊。顯然是崑崙道裡地重要人物。帶了弟子來到這裡。不知道辦什麼事情。結果卻都死在了這裡。

    小沙即便在駭然中。也沒辦法把自己地眼睛再瞪得哪怕稍微大一點。說了一句毫無意義地感歎詞:「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讓炯瞇了瞇眼睛。幾乎有些僵硬地搖搖頭:「不知道!至水之身能逃脫靈覺地勘察。以前也不過是個說法。這種五行極致地身體。幾乎就從未出現過。」

    溫樂陽突然想起了錐子。難怪她每次出現地都那麼突兀。自己地靈識根本察覺不到。他現在有點一相情願。以錐子地神通功力。就算不用水行之身。想要瞞過他地靈識也不是什麼難事。

    顧小軍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還記得那個白袍少年不?他也會遁冰、會躲出你們地靈識。該不會也被蟲子控制了吧?」

    讓炯大師一愣,笑著搖頭:「那個少年留下花家地標記,說話做事機敏靈活,蟲子可沒那麼聰明。」

    幾個人又在冰裂底部搜索了一邊,再也沒有其他的可疑,把幾位崑崙弟子掩埋後,再度啟程上路,向著喇嘛那位苦修朋友的洞府趕去。

    因為在冰裂裡耽擱了半晌,等他們趕到地方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天上的月色如水,靜靜的灑在覆蓋著薄雪地冰蓋上,映起的卻不是安詳沁涼,而是層層妖冶!

    遠處一座斜凜地角峰,就像一柄扎出山體的彎刀,搖搖指著天際,毫不掩飾地淬礪出桀驁與孤狂,讓炯大師指著遠角峰笑道:「我那朋友就在峰下的洞子裡,他這個人是苦修,估計連個火堆也不會給咱們點,你們幾個娃娃可別想著能有啥好招待!」說完,對著遠處長聲喊道:「老友吉松,讓炯來了!」

    讓炯聲音中正平和,沒有一絲一毫地霸氣,卻在凜冽的山風中穩穩遞送了出去,每一個字都彷彿銅澆鐵般的結實。

    非非趴在溫樂陽背上本來已經昏昏欲睡,被讓炯的聲音驚醒,在愣了一下之後低聲笑道:「十三?大師的朋友叫十三?這裡有什麼典故?」說著,又給溫樂陽解釋:「在藏語裡,吉松是個數字,十三的意思。」

    讓炯即將見到老友,心情舒暢歡愉,哈哈笑著回答非非的話:「有個屁典故,他在家裡排行十三,所以就叫十三了!這個人的脾氣很有些…有些…古怪!」喇嘛的神情也變得有些哭笑不得,繼續囑咐著:「他要是胡亂動手,你們也不用太客氣,不過別傷著他。」

    讓炯喇嘛正說著,從角峰的方向猛地傳來一聲冷冰冰的低呼,算是回應了喇嘛的喊聲。一個人影在山風中左搖右擺,彷彿隨時都會被吹跑,但是速度卻極快的迎上了眾人,沒過片刻功夫就已經到了大伙眼前。讓炯大笑著告訴同伴:「這就是吉松,格拉丹東的苦修之士。」

    吉松的個子極高,比著快一米八的溫樂陽要足足高上一頭,偏偏人又極瘦,讓炯見到老友心情舒暢,繼續對溫樂陽笑道:「他自幼苦修,從小吃不好喝不著,長成了一副竹竿身板!」

    吉松和那個非洲首領圖塔吞忒的身材極像,都是又瘦又高,但是圖塔吞忒的瘦讓人覺得可憐,吉松的瘦卻讓人覺得可怕!

    全身地皮膚都緊緊的扒在骨頭上,額頭乾癟雙頰塌陷,臉上幾乎是剩下一雙極大的眼睛,在轉動間流露出一絲狠烈的顏色,吉松常年與冰雪罡風為伴,整個人身上都氤氳著冰凌般的淬礪。

    吉松見到老友,神色裡不僅看不出有什麼歡喜之意,反而還帶著幾分不耐煩,皺著眉頭問喇嘛:「你怎麼來了?」

    「來找你自然有事!」讓炯喇嘛說著,一把拉起瘦竹竿似的吉松:「別站在野地裡喝風,先去你那裡再說!」

    不料吉松卻像釘子似的站在地上不動,抖手想甩開了喇嘛:「我有事,你先去我那裡等著。」

    讓炯在高原上的身份極為尊崇,幾乎所有藏地修士都對他禮敬有佳,絲毫不敢怠慢,但是這個吉松本事不見得有多大,脾氣架子都著實不小。

    讓炯顯然早就習慣了吉松這副冷冰冰的樣子,絲毫也不以為意,大手依舊牢牢抓著吉松枯瘦地腕子,呵呵笑道:「我來了你還想著出門?天大的事情也……」讓炯正說著半截,突然皺起了眉頭,上上下下把吉松仔細的打量了一遍,語氣間已經凝重了許多:「有對頭找你麻煩?」

    吉松披著一件破破爛爛的紅色布袍,在胸前的兜子裡裝著金剛鈴,身後背著一隻純白色的法螺,另外一隻手裡還握著一把金剛杵。

    溫樂陽不懂密宗,但是看吉松全副武裝地樣子,也知道他是要出去打架了。

    吉松兩隻怪眼一翻,瞪著讓炯大喇嘛:「誰知道是些什麼人,你莫拉著我,讓他們跑了我給你沒完!」說完又開始拚命的甩手,想要掙脫讓炯,大喇嘛卻絲毫不客氣,大手像鐵鉗似的,就那麼牢牢抓著吉松說什麼也不鬆開,好像自己只要稍一鬆勁對方就會跑個沒影似地。

    大穿山甲看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說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光站在那掰腕子了,第一個不耐煩了,甕聲甕氣的怒喝:「都給我住手了!瘦子先說話,你要去幹什……

    誰也沒想到破土的話還沒說完,吉松猛地怒喝了一聲:「什麼東西,這裡哪有你說話的地方!」舉起另一隻手裡地金剛杵,摟頭蓋臉照著他就打下去了。

    破土哪能讓他打到,閃電般的退後隨即氣的哇哇怪叫,邁步急衝就要痛打吉松,溫樂陽趕緊跳到他們之間,擺著手還沒說話,不料吉松又揮起手裡的法器,對著溫樂陽的腦袋就掄了起來,嘴裡依舊怒罵:「凡人,滾開!」

    溫樂陽身後還背著個女孩,眼看著那隻金剛杵掛著罡風毫不留情的打向自己,心裡也怒氣上湧,這種不分青紅皂白地打法,要是普通人非被他打成肉醬不可,雙手一翻,蕩著錯拳就迎上了金剛杵,兩股巨力一蕩之下,溫樂陽紋絲不動,吉松一屁股把自己摔進了大喇嘛的懷裡。

    要不是讓炯還抓著他一隻手,他指不定就摔哪去了,溫樂陽現在地修為比著老兔妖不樂都毫不遜色,一般的修士神通哪能和他地銅皮鐵骨相抗。

    吉松嗷的一聲就跳起來了,一邊像隻發瘋地小雞似的玩命想要掙脫讓炯的手,一邊用金剛杵遙指溫樂陽:「看走眼了,原來不是普通人,王八蛋再來!」

    小沙幸災樂禍的哈哈大笑,趴在大喇嘛的背上對著溫樂陽大叫:「是個混人,打他!」

    非非可比小沙懂事多了,不過也笑得花枝亂顫:「別打別打,這個十三雖然混些,但是知道的事情多……

    讓炯大喇嘛看著眼前就要亂成一團,猛地手腕一翻,腳底下一個絆子直接把吉松扔到了雪地上,隨後肥大的身子一轉,用兩條粗腿把他牢牢鎖住,喇嘛施展的不是密宗神通,而是草原上正宗的摔跤術,在壓住了吉松的同時,也用身體把他和溫樂陽、破土兩個人隔開,隨後喇嘛才開口:「你打輸了就給我們幫忙,老老實實說話!」

    吉松費力的把腦袋從讓炯的屁股旁邊露出來,使勁點頭,緊跟著就覺得身體一鬆,立刻翻身躍起,瞪著溫樂陽和破土:「你們兩個誰來?」

    破土撇了撇嘴,回頭對著溫樂陽說:「你上,我怕弄壞了他!」

    溫樂陽笑著點頭,也不把非非放下,逕自問吉松:「什麼時候開始?」

    非非趴在溫樂陽的耳邊,用極低的聲音說:「這個吉松不是真橫,是有恃無恐…知道大師不會讓人傷他……」

    吉松趁著他們說話的功夫,已經手腳麻利地在自己周圍布下了防止敵人偷襲的密宗不動身法印,嘿嘿的冷笑著說:「現在就可以了!」說完抬手去拿金剛鈴用力搖動,手裡的金剛杵一橫,正要開聲斷喝密宗真言,不料眼前猛地一花,對方已經合身到了跟前,吉松的不動身法印根本就沒能攔阻片刻,就被溫樂陽的錯拳破掉。

    吉松正想後退,突然一片人影在自己跟前亂晃,銀鈴般的笑聲忽遠忽近,一眨眼間左右肩頭各自一沉,被溫樂陽不輕不重的拍了兩下。

    等吉松怒吼著揮動金剛杵還擊的時候,溫樂陽早已經退回到原地,笑呵呵地問他:「還打不?」

    吉松滿臉的不服氣,枯瘦的臉上佈滿了煞紋,張開嘴巴更要說話,猛地狂喊了一聲什麼,竹竿似的身體像抽筋似的,一個跟頭就摔在了地上。

    趴在溫樂陽身後的非非嚇了一跳,小聲問:「他…喊地什麼?」

    溫樂陽語氣篤定的回答:「辣!」

    這個吉松既然和讓炯熟識,應該不是壞人,但是剛才那麼拿人命不當回事,溫樂陽還是忍不住出手懲戒,把『川菜』下在了他的身上上。

    讓炯喇嘛伸手扶住了面紅耳赤兩眼噴火地吉松,苦笑著搖頭:「讓你吃點苦頭也不算冤枉!」說完抬眼望向了溫樂陽。

    溫樂陽不等喇嘛說話,就笑著走上去,拿著水壺給吉松灌了口水,『川菜』是出奇制勝的獨門秘方,配置簡單施放簡單,解起來更簡單,只要飲水即解。

    吉松忙不迭的喝了幾大口水,這才緩緩的回復過來,像看怪物一樣瞪著溫樂陽,氣喘吁吁地問:「這是什麼法術?」跟著也不等溫樂陽回答就閉上了眼睛,嘴角一下下的抽搐著,似乎在回味剛才的感覺,最後跳起來對著溫樂陽挑起一個根大拇指:「了不起!」

    溫樂陽哭笑不得的回頭和背上的非非對望了一眼,非非嘻的一聲就笑了,她看出了溫樂陽地心裡話:這個吉松,不是一般的混人。

    動手之後,吉松又恢復了原先那股看誰都不順眼地神氣,指著溫樂陽轉頭望向讓炯:「這個人還行,你要問啥,跟格拉丹東有關的事我大都知道!」

    讓炯沒急著問花家地事情,而是把話題拽到了吉松身上:「你要去追找什麼人?」

    吉松嘿了一聲,回答的無比痛快:「前幾天我修煉怒尊禪法,身心不能外動,格拉丹東上又罕有人跡,我就沒當回事,只布下了一層不動身法印護住自己,讓雪蛛封住洞口,等我回神醒來地時候發現有人到我的洞府窺探過!」

    溫樂陽卻瞇著眼睛追問了句:「雪珠是什麼東西?」

    「雪蛛就是一種大蜘蛛,八條腿,圓肚子,愛吃肉會織網!有些靈性,我閉關的時候用它們封住洞子!」吉松氣哼哼的回答,溫樂陽這才知道,人家說的不是雪珠,他還以為吉松養的東西是冰隙裡那種鬼泡泡。

    這種雪蛛生老病死坊裡也有過記載,算是比較厲害的毒蟲,一般人被蟄到立刻無救。

    畢竟不是誰都能像大慈悲寺或者祁連仙宗那樣養得起護山神獸,一般的修士飼養些有靈性的有劇毒的蟲獸來看家護院,也不算啥稀奇事兒。

    吉松最近一段時間閉關入定,等他醒來的時候才發現,封門的蜘蛛被捏死了,有人來過他的洞府。他熟識的人極少,即便有人拜訪看到雪蛛封門,也會知道他正在閉關,或者等候或者離去,都沒有把蜘蛛捏死的道理。

    讓炯的眉頭皺了一下:「你那裡可曾少了什麼東西?」

    吉松搖搖頭:「你是小偷,看見門口掛著兩隻鍋蓋大小的蜘蛛,還敢進去不?」他就像吃了火藥似的,別人休想從他嘴裡聽到一句舒服的話。

    讓炯才不把他地語氣放在心上,繼續說道:「東西沒丟,你人又無恙,對方應該是上門來探看虛實的,見到是個普通的修士,所以也就退去了……」

    吉松的臉上寫滿了不服氣,逕自往下說:「那我兩隻雪蛛就白死了?這幫子人只要不出唐古拉山就跑不了!」吉松脾氣暴躁,有人趁著他閉關進來溜躂了一圈,殺了他的看門蜘蛛,立刻暴跳如雷的追了出來,剛好遇到讓炯帶著溫樂陽等人找上門來。

    大喇嘛的眼睛一亮:「你有法子找到他們?」

    吉松的臉上露出了一個難得的笑容,帶著幾分得意:「來地人殺了雪蛛,不過身上也沾染了蛛絲!」

    溫樂陽了然一笑,雪蛛裡雌蛛個子大所以結網捕食,雄蛛個子小,但是即便相隔數十里能夠依靠雌蛛絲的味道來找到雌蛛,吉松既然飼養這種東西,自然深知其習性,利用雄蛛追蹤身染蛛絲的人,只要對方別跑的太遠,就肯定能追上。

    讓炯沉吟了片刻,才繼續追問:「他們向著那個方向去了?」

    其實讓炯一共也沒問兩句,吉松的表情就變得無比的煩躁,好像勉強耐著性子回答:「向上面去了!」

    溫樂陽幾個人地臉上都顯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釋然,他們還在格拉丹東的西北坡,要去姜根迪如冰川不用廢話先要攀越山頂。

    讓炯把徵詢地目光投向了溫樂陽顧小軍等人,大伙都是一樣的心思,老顧乾脆直接說:「咱們和他一起追!不是邪徒就是崑崙!」

    吉松早就等得急了,說了句:「遇到了他們你們別動手,我自己報仇!」說著拔腿邊走,向著山頂方向追去,走了幾步之後又補充了一句:「要是他們人多勢眾,你們再幫我!」

    大伙都笑了,這是見到吉松以來,他說的最靠譜的一句話,這個人雖然脾氣古怪,但是還真不能算笨。

    一群人繼續向著格拉丹東地山頂攀躍而去,路上的功夫讓炯當然不會浪費了,跟在吉松身旁訊問花家的事情。

    吉松一直都沒個好臉色,但是讓炯一提到花家,立刻換了副神情,好像有些敬畏,還有些害怕:「你們惹到他們了?這些人是真正的隱修,雖然不問世事但是絕不能惹,否則不死不休!」

    讓炯正要說話,看著吉松的表情突然想起了什麼:「讓炯老友,你天不怕地不怕嗎,見了喇嘛威風的要命,提到花家就滿臉驚恐?」說著瞇起眼睛斜忒著吉松:「該不會是明白喇嘛不可能會讓人傷你,所以就橫起來了吧?」

    吉松還沒說話,非非就笑著接過了大喇嘛地話:「正如大師所料,他瞞不過我!」

    吉松重重的哼了一聲,假裝沒聽見非非地話,加快了腳步往山頂上跑,讓炯大師搖著頭啼笑皆非的趕了上去,又把話題拉了回來:「花家地事情你知道多少?」

    吉松沒再廢話,直接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訴了讓炯。

    花家原來是中原地隱修,但是在千多年前,一位先祖無意中在這裡發現了修煉的方法,所以舉族遷移至唐古拉山,他們修習的正宗水行的道法,憑著吉松的修為,根本就看不穿人家的本事,更不敢去查人家的行蹤。

    溫樂陽聽說花家已經在此一千多年,心裡多少都踏實了些,畢竟年頭越長,和那個邪修做同夥的可能性就越小,能像他拓斜師祖那樣,一下子把事情安排到兩千年之後的人不多。

    花家的神通手段倒還在其次,主要是那身神鬼莫測、連靈覺都無法察覺的身法實在太詭異,要是多了這樣一族敵人,雪山之行無疑更添凶險。

    吉松就知道那麼多,說了沒有兩句就閉上了嘴巴,讓炯也挺無奈,大伙也再多說什麼,飛快的翻越著層層刀脊冰鬥,終於在天亮時分登上了格拉丹東的峰頂!

    格拉丹東的峰頂,是一片準平原,地勢乍一看上去好像平坦,實際上牢牢覆蓋著百十米厚的冰蓋,或粗或窄的裂隙縱橫交錯,雪巖冰斗接踵相連。

    而在剛剛登頂眾人的不遠處,赫然矗立著一片宿營地。

    大家甫一探頭都被幾十米外的營地嚇了一跳,這裡顯然被道法封印,可以隱匿於靈識的探查。吉松哼了一聲:「探我洞府之人,就在那片帳篷裡。」說著,從懷裡取出一隻躁動不安的雪蜘蛛扔到地上,蜘蛛立刻把自己隱入了冰雪,在地面上供著一個小小的雪包,飛快的向著營地跑去。

    吉松卻沒有急著衝向營地,而是摸著下巴有些遲疑:「這些帳篷……人也太多了些吧?」

    營地搭建的雖然簡易,但是層層疊疊的帳篷一座連著一座,足足能裝下上千人!

    溫樂陽和讓炯對望了一眼,同時低聲說了兩個字:「崑崙!」

    他們在唐古拉山腳下追尋屍坑,足足耽誤了幾天的功夫,想不到崑崙道大隊人馬早就已經入山了。

    心懷重大圖謀的邪修和小鎮衛士、矢志復仇的崑崙弟子、神秘詭異的隱修花家,在加上溫樂陽這一行人,原本寧靜萬年的雪頂唐古拉,已經在悄無聲息中變得熱鬧了起來。

【第三卷 人世間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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