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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辛琪]私心[全文完]

私心 作者:辛琪

這個男人真是有夠可惡!
大哥明明交代過,要他好好教導她如何做生意
將來好成為有能力獨當一面的容記女掌櫃
可這半年來,他唯一教導她的工作就是看帳本!
她每天關在書房裡被帳本悶得快要發瘋
他呢,成天在外頭談生意、巡舖子,過得倒愜意!
為了「自立救濟」,她決定喬裝打扮,從茶館夥計做起
怎知才上工沒幾天,就被他「人贓俱獲」、逮個正著
而他為了讓她明白在外拋頭露面的危險
乾脆自己變身為登徒子,對她展現男人是如何使強──
照理說,既然她的名節已徹底毀在他的手上
接下來就是乖乖順從他的安排,當他的新嫁娘
可她實在不想再當一株只能依附男人的菟絲花
而且他也說了,之所以娶她,只是因為「責任感」
這種爛到極點的理由,也讓她的心裡十分不爽…

第一章

江南樂業城

城內最大最熱鬧的大街上。兩旁店舖鄰比,道旁小販林立。人潮熙熙攘攘。喧嘩聲、叫賣聲此起彼落,一片鬧烘烘。

大街中央位置矗立著城裡最大也最豪華的酒樓!富貴樓,在此正午時分更是高朋滿座。人聲鼎沸,談笑聲滿溢,連站在店門外幾步遠都可以聽得清清楚楚。

不過,富貴樓的二樓就不太一樣了,除了面對大馬路幾個臨窗座位為開放區外,剩餘的空間全隔成一間間大小包廂,讓那些想私下談事兒的客人可以得到充分的隱私及清靜。

而此刻,最大一間包廂裡的大圓桌旁正圍坐著幾名衣著華麗的商家老闆,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示好的笑容,口中吐出奉承的話語皆朝坐在主位上一相貌俊逸端正、身材高瘦的年輕男人而發。

「梁總……不不,瞧瞧我嘴笨的!該稱呼你梁爺了。現下你可是『容記米糧行』的主子之一,咱們『何記』可得請你多關照關照。」一個挺著肥肚的中年男子,滿臉諂笑,語聲十分「誠懇」地為自家主子打好關係,尤其對象還是樂業城規摸最大的米糧行主人之一,更是馬虎大意不得。

猶記得當初「容記米糧行」當家容老爺與夫人因病過世,人在關外的兒子容千玦不及趕回,「容記」便交給了容老爺、夫人代子選定的媳婦俞采筠打理。而奇怪的是。直到容千玦返家接手家業前,被一女流之輩掌理的「容記」不僅沒倒,生意還更好了些!

之後,眼前這位坐在主位上,原為「容記米糧行」在安居城分行的管事梁似笙,不知因何竟被容千玦挑中,除了讓梁似笙搬進了容府居住,還將容家偌大的產業交給他全權打理,甚至容千玦在攜妻回返關外之前。還公開對外宣佈容家已與梁似笙簽定合作契約,委請梁似笙接手打理容家各項產業,並且將每年所得收益的四分之一歸予梁似笙。

嘖嘖,這是一筆多麼龐大的財富啊!所以撇開別的不提,此刻在這些需仰賴容家分口飯吃的商家主事,包括自己在內的人,怎能不小心翼翼,謹慎伺候這位雖才上任半年多,卻已為容家創造出更大商機的「主子」梁似笙呢!

「可不是嘛!」另一名唇上留著短髮的瘦長男子聽見『何記』出聲,連忙跟著接口,「梁爺。我們李家的茶行也得拜託你多照應了。」

眼前這個梁似笙可厲害了,接手經營「容記米糧行」外,還開拓了相關生意,在城內開設了數家專賣米食糕點及各式粥品的飯館,以及供應南北兩地精緻茶點的茶館,還有幾家與本業有關的店舖……而且每一家新設立的店舖還生意興隆地令人眼紅呢!

「李老闆的話真是說到咱們心坎裡了,我們王家也要麻煩梁爺多照應了。」

聽說梁似笙有意涉足其他行業,那麼他也不能落於人後,得先抓住眼前這個眼光奇準的商業高手的注意力,日後要分上一杯羹還怕沒有機會嗎?

「梁爺也千萬不能忘了我們『和記』……」

「還有我們錢家的……」

幾個男人口上奉承,涎臉請求,深怕一個動作慢便會失了被關照的機會。

「眾老闆太客氣了。」被團團包圍的梁似笙從容對著眾人頷首,語調十分沉穩回應道,「其實『容記米糧行』才真是要感謝各位老闆多年來的關照及配合。」

他真是討厭這種場合!本以為這些人聯合請托他出席,為的是談生意合作之事。誰知卻是一場諂媚奉承。盡說些不著邊際。以套關係為主的「聯誼」大會!早知如此,他還不如去巡視前兩天才開張的新店舖還有收穫!

算了。既來之則安之,且瞧瞧這人還打算使出什麼策略來和他建立關係。

簡潔的話語回應,語調平緩無波,梁似笙表情溫和。不動聲色的態度根本讓人弄不清他真正的想法,眾人互丟眼色,心中不覺躊躇起來,實在有些摸不清這個才掌權「容記」半年多的男人的脾性為何,他們到底還要不要將原定的計畫繼續進行下去?再者,梁似笙甚至尚未應允他們的「請托」呢!

沉默一下,挺著肥肚腩的中午男子終是膽子比其他人大了點兒,諂笑再次開口,「大夥兒為了與梁爺多多熟識,飯後咱們還為梁爺安排了可鬆鬆筋骨的「活動」,梁爺可得賞光,不要嫌棄哪!」

「就是,就是!」另一男子,跟著出聲,「現下,就讓大夥兒再敬梁爺一杯吧!」

按下來,此起彼落的敬酒聲一再響起,梁似笙亦一一回敬,禮數周到。

待與眾人個別飲過酒之後,梁似笙環視爭相諂媚的每一張嘴臉,終於再忍不下去了。

他從容站起身,「有關各位老闆飯後的安排美意,似笙心領了,實在是以笙身邊尚有數項待辦公事,所以必須離開,如果各位老闆沒有其他事要說,請恕似笙先走一步。」

說完,趁著眾人一時反應不過來且不及阻止。他迅速告罪一聲,轉身便離開了包廂。


容府

初秋午後的陽光明亮溫暖,斜照在精緻的庭園之間,讓每一叢每一株花花草草皆染上了一層金光;微風輕拂,淡雅的花香隨之飄揚。慢慢由書房敞開的窗口飄了進去,若有似無的香氣不時騷擾著坐在書桌後方,一邊「工作」一邊心中哀歎的女子的心神……

半晌,狠狠地將手上看了半天,才總算看完的賬本放下,容百合哭著一張美麗小臉,一雙美眸瞪著桌角那一疊待審視的賬本,心中忍不住又哀號起來。

可惡!可惡!

就是那個可惡的梁似笙,儘是讓她每天窩在書房看賬本,其他什麼也不肯讓她做,諸如外出巡視店舖,視察營運狀況、與合作商家及物料應商洽談、開拓商機……種種不勝枚舉的商務,梁似笙沒一樣肯讓她處理的,可憐的她學習商務半年多來,只跟著他外出巡視店舖兩回,而且還是扮成他的隨身僕人才准成行!真是有夠可惡的男人!

「可惡!哪兒也不讓去,那還能學什麼東西呀!」容百合愈想愈嘔,忍不住忿忿不平咕噥出聲。

想當初大哥準備帶著嫂子回關外定居時,是打算連同她這個妹子一塊兒帶去的,可她卻堅持留下,甚至還發下宏願,立志要學習嫂子之前代兄掌理「容記」時精明能幹的處事能力。

所以,她緊跟在與兄長談好條件、代兄長打理「容記」的梁似笙身邊,努力學習經商的手法及方式,怎知半年多時間下來,卻只落得無日無夜窩在書房看賬本,哪兒也不准去的結果!

真不曉得到底是她和梁似笙溝通上有問題,還是梁似笙根本就沒打算教她那繁瑣的經商方式,認為她只有待在書房看賬本的本事而已?否則她都不知道已經跟他抗議多少回了,他卻彷彿變得又聾又啞地充耳不聞,不回應……所以直至今日。除了看賬本外,她還是只有看賬本的份!

討厭!討厭!討厭!她不要再繼續看賬本了,她想做點兒別的事,不想再整日窩在書房了!

好,決定了!不管多晚,今天她定要等到他回來。再一次「用力」地跟他抗議……

「小姐,我端茶點來了……嘎?!」

手上端著托盤,邊說話邊踏進書房的丫鬟小荷,人尚未走近書桌便被容百合雙手直伸,整個人趴在桌上毫不端莊的模樣給嚇住,脫口驚叫出來,「小姐」。

「叫那麼大聲想嚇人啊!」容百合仰起頭,詫異看著一向很少大驚小怪的丫鬟,「發生了什麼事嗎?」

「小姐啊!」小荷加快腳步來到桌邊,先將手上托盤放下,隨即趨前將主子軟趴在桌上的身軀拉起,「你是個姑娘家耶,整個人趴在桌上的模樣能看嗎?這麼不莊重的行為萬一給人看見了可怎麼得了!什麼形象都沒了!」

「奇怪了。明明還小了我幾歲,怎麼說起話來卻像我娘……」容百合忍不住嘀咕,可仍仍是坐正了身子,「我都快悶死了,為什麼不能隨心所欲,做我想做的事?而且我又沒打算成親,哪還需要保持什麼形象……」

耳尖的小荷一點也沒有忽略主子那故意將話含在嘴裡的每一字每一句,她倒抽了口氣,「小姐不打算嫁人?!」

個性聰慧又溫柔的小姐,自小便被教導,熟知女人家該懂得的各項技藝,以使日後覓得好夫家,而在一旁服侍小姐的幾個丫鬟在耳濡目染之下,自然也懂得不少小姐一直奉為圭臬的三從四德。怎知今日卻聽到一向乖巧的小姐說出她不打算嫁人的字眼……這簡直是想嚇死人嘛!

容百合被丫鬟的尖叫嚇了一跳,咦,小荷怎麼聽到了?虧她還故意說得含糊糊呢!

她與小荷緊張驚恐的眼對視,不覺歎了口氣,「嫁不嫁人一點都不重要好不好!現下最重要、也是我最該做的事,就是努力學會容家各項生意的經營方式,能獨當一面,如同采筠大嫂先前那般擔下『容記』的重任,屆時,便再不會有人以為我容百合好欺侮了!」

小荷看著主子臉上義無反顧的表情,心中好哀怨地歎了一聲又一聲。

說來說去。都是那個不懷好意、死後已下地獄的陳家老二的錯!他欺騙了小姐的感情,害得從小到大溫柔嫻美的小姐傷心過度,竟然徹底轉了性子,變成今日這麼個一心只想學做生意,再不遵守三從四德的「男人婆」了。

學做生意也就罷了,小姐此刻連打算放棄婚配這件事都說出口了,那小姐還會有恢復往日賢淑模樣的一天嗎?

唉,人家說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繩,小姐可不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再想想,其實最過分的是千玦少爺!他身為小姐的兄長,竟然也縱容小姐任意選擇自己的「將來」,結果苦的還不是她們這幾個從小跟在小姐身邊的丫鬟,三不五時還得努力『諫言』、『勸導』小姐,充當這種吃力不討好的角色。嗚……好苦命唷!

「小姐,你還在想著要跟隨梁爺外出巡視容家店舖,做那些身為管事該做的事?」

「廢話!」容百合立刻不客氣地白了小荷一眼,「我每天起碼罵那個可惡的梁似笙三、四回,你還需要再問嗎?!」她又不笨,當然很清楚光是會看賬本可不代表就會做生意,有很多事得實地去看去學,所以梁似笙百般推托、不讓她外出的做法,才會使得她愈來愈生氣。

雖說這些日子來,她已然體會到當初采筠大嫂被迫代大哥接下「容記」,一人獨撐家業時有多麼辛苦及壓力龐大。可半年多時間待在書房看賬本也實在讓她覺得自己快要被桌上這堆賬本給壓死了!

她真的好想出外實地觀察、學習及操作,也好調劑一下天天埋首在賬本裡頭的枯燥日子!偏偏那個可惡的梁似笙就是不肯點頭放她出門,總是理由一堆,百般推辭。

「小姐……」被瞪得心中怕怕的小荷突然發現主子今日的怒火特別強烈。

容百合繼續瞪著眼,「都過了申時了,梁似笙回來了沒有?」

「還沒呢,小姐……」來書房前,她趁碰到總管時問了一下。

「可惡!」容百合一聽火氣更旺,「把我一人丟在書房裡看賬,自己卻跑出去逍遙!這回該不會又是在妓坊裡談生意,所以才流連忘返,到現在都沒回府裡吧?」

「這個……小荷也不知道呀!」小荷很是無奈地看著一提到梁爺就完全變樣的主子。她只是個丫鬟,哪裡會知道梁爺都在什麼地方談生意啊!

容百合氣呼呼的掃了桌上成堆的賬本一眼,驀地下定決心站起身,繞過書桌朝外邊走,「小荷,端著茶點跟我走!」

「小、小姐?」匆匆將才放下的托盤端起來,小荷急忙追了過去,「你要去哪裡?」

「我們換個地方喝茶,吃點心去!」容百合邊踏出書房邊丟下話。

「換,換個地方?」小荷一頭霧水。每日午後,小姐不是一向都待在書房、用點心的嗎?

「對!」清冷的嗓音堅決地傳了過來,「咱們到『清松院』喝茶,吃點心!」容百合加快腳步前行……

清松院?

不會吧!清松院是梁爺的寢居哪!


天色全黑了下來,梁似笙終於返回容府。

「府裡沒有什麼事吧?」一邊走向自己的寢居清松院,梁似笙一邊隨口問著走在身邊的容府總管周律。

周律為容千玦在何總管『退休』返鄉之後選定的新總管,據說是由容千玦的同門師兄所引薦的人選。

梁似笙的隨口一問讓周總管臉上的神情驀地出現了一絲不對勁,他隨即察覺,「怎麼?真的有事?」

「這……」周總管遲疑一下,「也、也不算有事,只是……」

「只是什麼?」腳步未停的梁似笙聽了周總管不算回答的話,頓覺困惑,詫異的瞟去。

「呃……」周總管苦笑一下,「是百合小姐……」

「百合小姐出了什麼事?」

周總管搖頭,「百合小姐沒事,而是……」他深吸一口氣,迅速將主子聽了以後絕對會不高興的話說出,「百合小姐正在清松院等爺呢。」

「什麼?!」梁似笙眸中射出驚訝之色,「你說百合小姐在清松院等我?」周總管應該是說錯了,容百合應該是在書房等他才是吧!

「百合小姐確實在清松院。」周總管更加無奈地點點頭,「屬下己數回建議百合小姐移駕書房,可百合小姐十分堅持。」

確定自己沒聽錯,梁似笙不悅一哼,「她在我的寢居做什麼?」

「百合小姐在等爺回來,說是有事情同爺商議。」周總管輕咳一聲,「而且,百合小姐已由午後等候到現在。」

梁似笙呆了呆,然後一臉不敢置信地問,「你是說百合小姐從午後就一直待在清松院裡?」

「是的,爺。」

梁似笙臉色驀地一沉,轉過頭,腳步一邁便往前疾行而去。

清松院是他個人專屬的憩息處,除了日常打掃及伺侯起居的僕人,他向來不准任何人進入的,那個容百合是哪裡不對,竟然沒有徵得他這個主人的同意便闖了進去,這般侵犯隱私的行為未免太可惡了些!

由天光等到天黑。容百合都不知道自己已經灌了幾壺茶水進肚子了,可那個梁似笙還是不見蹤影,後來還因為太無聊,又不喜歡梁似笙放在臭上的書冊的枯燥內容,只好讓小荷到書房拿了幾本比較不那麼乏味的賬本繼續工作,總算得以打發無所事事的無聊狀態。並終於熬到梁似笙回來。

「你總算回來了!」

聽見廳門被打開的聲響,容百合抬起頭。一見到大步跨進廳內的修長身影,隨即由椅上跳了起來,帶著埋怨的話語脫口而出,一時之間並未察覺對方渾身散發出來的不善氣息。

「你不待在書房或回麗園,做什麼跑到我的寢居來?!」

低沉慍怒的質問突地劈了過來,讓容百合嚇了一跳,這才留意並瞧見梁似笙臉上不悅的表情。

「梁、梁似笙,你……」有些結巴的容百合一想起自己守候在此的原因,忽又找回些許勇氣地反問,「你口氣那麼凶做什麼?!」

梁似笙走近,板著臉看著她,「請回你的麗園,百合小姐!」

「不要!」即使有些懼於他此刻的表情,容百合還是立刻拒絕了,「我有話和你說。」她話都還沒說咧,才不要這麼輕易被趕走呢!

「明日一早我會到書房一趟。有任何事屆時百合小姐再告訴我。」梁似笙拒絕她繼續留下,「現下,請百合小姐先回麗園去。」

見他怎麼也不肯聽她說明等候他的因由,容百合頓時氣結,猛地提起勇氣往身旁的椅子一坐。「今天沒把話說清楚,我就不走!」

這傭人每回到書房,只會丟下一堆賬本給她,再指出她先前出錯之處,然後其他什麼也不提地走人,令她再難以忍耐下去!今晚好不容易終於有機會好好和他「溝通」一下,她才不要什麼都不說就被趕離呢!

「請問我們有什麼話沒說清楚的?」見她的舉動,梁似笙語帶譏諧反問,「你看賬本學習營生,我代容爺打理家業,兩人各司其職,還會有什麼不清楚,需要說明白的地方?」

「你還好意思說我看賬本學習營生!」逮到他的語病,容百合仰起臉瞪住他,頓時理直氣壯起來,「光看賬本而不外出實地學習,是無法學到怎麼做生意的,你會不清楚這一點?為什麼都過了半年多,你還不肯讓我出門學習?」

「不徹底弄懂賬目往來,就別想繼續下一步,我不是早已對你說過了!」梁似笙不耐煩地俯視著她,「百合小姐如此健忘嗎?」

「我沒有忘!」容百合輕嚷起來,「可我已學習看賬半年多了,難道還不夠格到外面看看?」

梁似笙眼神微閃,「這些事,我們何不明日再來討論?百合小姐還是先回麗園休息。待明日——」

容百合氣忿打斷他的話,「明日復明日,你從來就沒打算和我說清楚,以為我不知道嗎?我等了又等,已經沒耐性再等下去了,今天你一定得和我說個清楚,我要知道我什麼時候可以學習下一步!」

看著她激動泛紅卻更顯嬌色的小臉,梁似笙怒氣稍退,覺得她據理力爭的態度十分可愛,口氣不覺放緩了些。

「真要談外出見習的事也得等明日較為妥當。你一個未出閣的女孩家逕自跑到男人的寢居來,未免太不合宜了,還是先回去,等明日我們再談。」

「不行!」正在火頭上的容百合斷然拒絕,「今晚沒有答案,我就不離開這裡!」看他要怎麼辦!

她故意挑釁的語氣,再次點燃他尚未完全平息的怒火,「這麼硬賴在男人的房裡不走,就是一個千金閨女該有的行為?難道你一點也不顧慮自己的名節?」

擅自跑到他的寢居,登堂入室的罪名都還沒跟她算,她竟還膽敢威脅他!

容百合的小臉白了下又漲紅,「為什麼要把話說得這麼難聽?我只是找你談話!」

梁似笙惱怒的眼盯住她氣紅的小臉蛋,心中忽地一悸,想起之前兩回讓她扮成小廝,跟他一同外出的情況……

長成這般出水芙蓉的麗色,她根本怎麼也扮不成一個像樣的男人,既不男又不女的模樣甚至還引來那種喜好秀麗少年的男人的垂涎目光,令他心火上升,就怕一個護衛不周全會惹來無窮麻煩,偏偏這位大小姐渾然不知自己的姿色非常容易招惹麻煩,還成日吵著要外出『學習』。

「若不想別人對你說話難聽,就不要做出不合宜的舉止來落人話柄!」他毫不客氣回道。

「我哪有做什麼不合宜的舉止?現今我和你是工作夥伴。閉門公事不成嗎?」容百合忿忿反駁。

「我是男人,你是個未出閣的閨女,閉門談公事根本不成體統,十分容易惹人非議,百合小姐還是快點離開吧!」梁以笙再一次下逐客令。

「你說的話也太沒道理了吧!我們不也常常在書房裡討論公事?」容百合實在無法理解他的標準為何。

「這兒是我的寢居,不是書房,即使門外有僕傭候著仍是不妥!」她到底清不清楚她跑到他的寢房賴著不走的嚴重性啊!

「有什麼好不妥的?」氣惱的容百合根本不去深思他話中隱含的警告,只要你把事情同我說個清楚,我就會立刻離開清松院。」

「屆時再來維護名聲就太遲了!」梁似笙口氣惱火。看她冥頑不靈、不聽勸告,他心中的火氣怎麼也壓不下去。「或許根本也已經來不及了!」當初他真不該答應容千玦的!

「來不及什麼?」容百合被他的話弄迷糊了。

「保住妳的名聲!」梁似笙瞪住她,低吼出聲……

聞言,容百合瞠目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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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保住她的名聲?她到底做了什麼?

「我什麼壞事也沒做,名聲既未破壞,又為什麼要『保住』?」半晌,她發出疑惑之聲。

「孤男寡女同處一室就是不對,這還不夠嚴重嗎?」不管她是裝蒜。還是真的忽略事情的嚴重性,梁似笙索性直言。警告的嗓音猶帶火氣,「還是你早已經忘了一個未出閣的閨女該遵守的規範是什麼了?」

容百合大大一愣,腦中隨即想起從小到大所受到的教導,那些三從四德,女性行為規範……她的小臉驀地漲紅。心中因他所說的話感到義是羞傀、又是生氣。

她忍不住忿忿罵出聲,「如果我的思慮不周,忘了男女規範,不也是你一手造成約!」

「我?」梁似笙不以為然地俯視她指責的眼。

「對,就是你!」被指責的難堪情緒令她索性豁出去地嚷叫出來,「都是你的錯!當初你明明答應大哥,讓我跟在你身邊學習做生意、當你的幫手,結果呢?你就只會把我一人丟在家裡面對那堆令人頭昏眼花的賬本,一步也不讓我踏出府,反觀你自己倒是落個輕鬆,逍遙自在地跟別人喝酒狎妓去,還夜不歸營地讓我找也找不到人,凡此種種行為又是什麼意思?」

喝酒?狎妓?

梁似笙臉色鐵青,「容大小姐,你不覺得自己聽說的話欠缺公正性嗎?是誰告訴你我天天跟人去暍酒、狎妓了?非親眼所見,最好別胡謅!」

「我哪有胡說!」容百合生氣再反駁,「這半年多來,我跟你外出兩回。沒有一次在正經地方,你要我怎麼想?」

私心裡,對於這個讓大哥信任交付家業的男人,她從沒有懷疑過他的操守,可偏偏他對她的態度太惡劣,讓她忍不住用力地『冤枉』他!

頭一次讓人誣蔑的感覺令他心火高燃。

梁似笙咬緊牙關,黑眸狠狠瞪著她,「我是去談生意又不是玩樂,倘若對方執意約在花樓,我又有什麼辦法!」

自從接掌容家生意,不知有多少想和他攀上關係的人找盡各種方式討好他,秦樓楚館只是其中一種手段罷了。可她又怎麼會懂得商場上爾詐我虞的複雜勾鬥……或許他真是疏忽了,他應該找時間將這類情況解說讓她明白才是。

「難道每次談生意都一定得到那種地方嗎?」容百合忿忿出聲,「我看根本就是你故意以這個理由來搪塞,好光明正大的不用帶我一起去!想想。自從我跟在你身邊學習之後,你才帶我外出兩回,半年多才兩回,不覺得太少了嗎?恐怕你早就忘了答應我大哥的事了?」她囉囉嗦嗦說了一大串,總算將心中積壓許多的怨言一口氣出清。

「我沒忘!」梁似笙氣惱地回了句,已經快要受不了她的胡攪蠻纏了。

真是的!這位容大小姐怎麼不先想辦法瞭解一下他遲遲不帶她外出的原因,就先冠他一身罪名,真是令人忍無可忍地想發火。

「那你還——」

「你不適合外出談生意!」梁似笙很快截斷她的話語。

「我不適合外出談生意?!」容百合氣憤瞪大眼,「你這話什麼意思?當初采筠大嫂打理『容記米糧行』時,不也不時外出,在酒樓茶館與人談生意、處理事情。怎麼換成我就不適合了?」

梁似笙深深看進她忿忿不平的眼底,「反正現下你還不夠格外出,等過一陣子再說吧!」他斷然作出結論。

「不要!」容百合心中不平忿火怎麼也無法消退,「半年多下來,各地店舖的賬目,我已經弄得清清楚楚了,現下該是外出實地學習的時候了!而你最好是別再攔著我!」

梁似笙冷哼一聲,「連我要你立刻離開清松院的話,你都置之不理、充耳不聞了,真帶你外出,我實在很難相信你會乖乖聽我的話!」

容百合一窒,「這,這是不同情況,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梁似笙繼續不客氣地斥道,「連要你避嫌離開我的寢居,你都做不到了,更遑論一旦帶你外出,你這種不聽話的個性會替我惹來多少麻煩等著我收拾!」

被罵得小臉又紅又白的容百合氣呼呼叫道,「若不來這裡等你回來,什麼時候您梁爺才肯大發慈悲、施捨一點時間給我,我連想都不敢想!更何況這裡是你的寢居又怎樣?我只有待在外廳,又沒有跑進你的寢房裡,為什麼你一直拿禮教來壓我?而且我們只有談話,又怎麼會有損害名聲的疑慮?反正你又不會對我不軌。我實在看不出有什麼好怕的!」

梁似笙聽完,倏地冷笑起來,「難道我不是男人?你當真以為待在我的寢居和我共處一室,就一定不會有事?」這麼毫無防人之心,不知人心險惡,也難怪之前會發生差點誤嫁惡人的事件,真是太天真了!

看著他突然變得凌厲的眼神,容百合心中一驚,可還是硬著頭皮點頭,「當,當然。」

大哥曾對她說過,梁似笙的個性正直、公正,他當然不會對她做出不端行為,也所以她才敢到這裡來堵他呀!

梁似笙臉色一變,倏地跨一步,伸長手一把將她由椅子上抓了起來,一張隱含怒氣的俊臉湊近她的小臉,對著她紅艷的小嘴吐出威脅之語,「男人的力量不是身弱力小的女人可以輕易撼動的,若現下我是歹徒或是好色的登徒子,你以為你能躲得過我意圖不軌的輕薄力道嗎?」

他的語氣帶著一絲陰狠意味地傳入她的耳中,令她心頭一懼,可他那灼熱的男性氣息陣陣拂向她唇辦的騷動卻讓她心中莫名顫動,心跳驀地加快……一股似恐懼又似興奮的感覺竄過她的全身。

「你……放開……」粉臉瞬間燒紅,她不覺慌亂的結巴起來。

睇視她緋紅小臉,他的眼神逐漸轉變,慢慢透出一絲邪魅。

「若我說不呢?你又能奈我何?」

即使他只是抓著她的手臂,並沒有摟住她。可突然和梁似笙靠這麼近,還是讓容百合慌了手腳,登時忘了自己在此等候盤詰他的堅定決心。

「你……你到底想怎樣?」

秋水美眸裡流露出驚慌失措,讓他心中怦然一動,而由她身上傳來的陣陣馨香,則是讓他平靜已久的心湖意外泛起漣漪,那原以為已成功壓抑的慾望瞬間趁隙破柙而出……

意識到自己身體的反應,梁似笙心中悚然,俊臉隨之一沉,猛地撇開鉗制住她的大手,一臉陰霾地對她口吐寒語,「我從來沒有說自己是不欺暗室的正人君子!」他狠狠盯住她倏地刷白的小臉,「若容大小姐還在意自己的清白聲譽,最好立刻離開清松院。否則再繼續待下去,我可不敢保證你能毫髮無傷地離開!」

泛白小臉上,一雙美眸驚瞪著口出惡言的男人,容百合呆了呆,猛地轉身,拔腿就跑!然後她用力拉開廳門,人便衝了出去。

看著落荒而逃的小身影消失在敞開的門外,梁似笙低咒一聲,陰沉的臉色宛如冬雪寒霜。

當初容千玦真不該將教導容百合的責任交付予他的,除了他並非是個適當良師外。他在半年多前第一次見到容百合。便被她的美麗純淨氣質所迷惑,他又該如何站在超然的立場教導這位雖美麗天真,個性卻又十分頑固的小女人成為一個獨當一面的女掌櫃呢?

再者,這半年多時間下來,他已清楚嬌柔可人的容百合本性良善,除了她所堅守『學習』的決心外,她實在沒有任何符合當生意人所該具備的條件。

所以,他一直令她待在府裡學習看賬,一方面免除讓她外出學習可能遭受的困難,另一方面自己也可逃避因她而起的身體騷動。

可偏偏她無法安於現況,鎮日吵著想外出『學習』。讓他只得以敷衍手段來阻擋她的積極,結果她索性跑到他的寢居,來個守株待兔……

「爺?」見到百合小姐一臉驚恐地跑走,周總管站在敞開的廳門前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出聲喚道。

「什麼事?」梁似笙隨即回過神。

「百合小姐已經離開,現下爺想先用晚膳,還是先沐浴淨身?」

梁似笙沉默一下,「先用膳,另外再拿壺酒來。」

「是的,爺。」周總管答應一聲,伸手將敞開的廳門關攏,轉身下去。

看著被合攏的門扉好一會兒,梁似笙轉到窗下的椅塌坐下,眼神思索。

經過容百合今晚的『行動』,他這才驚覺事態的嚴重,看來她想學習經商的決心十分堅定且積極,他也真該好好想個妥善的方式了。


挫敗的容百合垂頭喪氣直奔回麗園,癱坐在花廳的軟塌上,芙蓉小臉上的驚羞之色猶未完全消退。心頭如小鹿亂撞般急促地跳動著。

她的思緒一片混亂茫然,好久好久之後,腦中仍是充滿著方才梁似笙瞪著她的眼神,那狂妄又邪魅的眼神令她感覺又驚又羞……

相識相處半年多來。她從不曾看過他這種神情。今晚,他徹底顛覆了她對他既定的印象。

她一直以為他擁有那種忠厚老實到不行的個性呢!可今晚看來,他的身體裡恐怕連一根忠厚的骨頭也沒有吧,大哥是不是看錯人了?

自從下定決心不隨同大哥到關外居住而留在樂業城學習經營家業,她一直努力學習及吸收經驗,再加上看賬也並非一件很輕鬆的事,故而她一直只將梁似笙當成一位兄長及良師,因此忽略了梁似笙也是一個男人。直到今晚,當她和她如此貼近,她才猛地感受到他是個男人,還是個魅力十足,可以輕易令女人迷上的男人。

今晚過後。她知道自己再無法只將他看成一位教導她的師父,而往後在她猶必須跟隨他學習的情況下,她又該以什麼樣的態度面對這個已然深深吸引住她的男人呢?

一年前她因錯誤的選擇及盲目的信任,導致差點受辱,隨著時間流逝,她已逐漸不再時時回想那日的情景來折磨自己,可她對男人及成親這件事卻再沒了信心與興趣……但是今晚很奇怪的,梁似笙竟讓她重溫心動的感覺,而那是一種她不會錯辨,稱為『喜歡』的感受。

現下她仔細思索,方有些領悟自己這半年多來如此信任他的教導,恐怕皆源自於自己在第一次見到他時,便對他產生了好感。

而她此刻的心情就像飛蛾撲火般無奈,明知這一撲只是撲向死亡之路,卻偏偏無法制止自己。仍是義無反顧地去做!這真是個可怕的認知……

「小姐……」

跟隨主子在清松院等了大半天卻落得匆匆返回麗園的結果,現下再見主子坐下來好半晌仍是一副神遊太虛的奇怪模樣。小荷不覺憂慮出聲,且一聲比一聲大。

「小姐!!」

「嗄!」容百合驀地回神,驚嚇的眸光睇向丫鬟,「做什麼叫那麼大?!嚇人哪?」

「是小姐自己太入神了。小荷叫了好多聲,小姐還是不回應,小荷只好大聲點兒。」小荷委屈地辯解著。

容百合聽完。有些不自在地瞪去一眼,「好啦!現下你已經把我「叫醒」了,到底有什麼事?」

「小荷只是想問小姐餓不餓。都已經過了用晚膳時間了。」一直等在麗園,與小荷一起服侍容百合的小玫插話進來。

小玫一提醒,容百合立刻察覺自己的確有餓了,只是方才心中有事,所以一時忽略了。

「去把晚膳端來吧!我們三人一起吃。」容百合有些過意不去,畢竟她稍早還用了些點心。這兩個丫鬟卻沒有,現下一定比她更餓。

「是,小姐。」小玫答了聲,立刻轉身而去。

「小姐還在氣被梁爺罵的事?」見主子乃是一臉若有所思模樣,小荷關心問道。

先前待在清松院廳外,聽著山廳內隱約傳出來的咆哮聲。她一直擔心在廳內與梁爺爭論的小姐不知受了多少委屈,而被人這麼大聲責罵,小姐心中一定很生氣、難過吧!

生氣?她?

容百合愣了一下,然後搖頭,「早就不氣了。先前梁以笙只是很不高興我一個未出閣的女子竟然跑到男人的寢居,才罵人的。不過他一直說、一直罵。我也回罵了好幾句,現下想想,其實他也是為我好才會那麼凶,所以也沒什麼好生氣的。」

「那小姐可已經跟梁爺談妥外出學習的事了?」小荷再問。她和小姐今天可是等了好久呢!

容百合搖頭。「沒有。梁似笙連談也不肯談,一直說要等明日到書房再談!」她歎了口氣。「誰知道等到明日他會不會又故態復萌,如同以往那般隨便敷衍我兩句就跑掉了!」

「那……」小荷跟著煩惱起來,「如果梁爺明日還是拒絕帶小姐外出學習,小姐要怎麼辦呢?」

小荷的話提醒了容百合明日可能會發生的狀況。

她想了想,突然冷哼出聲,「如果梁似笙還是不肯帶我外出學習,我不會自己來嗎!」

「自己來?」小荷狐疑看著突然變得一臉興致勃勃的主子。

「對,我想好了!」容百合用力點頭,下定決心道,「若是梁似笙還是不肯教,那我就自個兒出去外面學!」

嗄?!小荷頓時呆住,一股不祥之感緩緩由心底升起。

小姐打算自己出門去學習經商?那怎麼可以!這不僅不是個好主意,若真的去做,可是會造成大災難哪!

不行,不行!她得勸小姐打消這個主意才是!


「小……少爺,我們回去了好不好?」一身童僕打扮的小荷追著大搖大擺走在前頭的主子,口中小小聲哀求著。

穿著男裝的容百合,雙眼緊盯著街道兩旁毗鄰相連的店舖,專注尋找某一特定目標讓她無暇回應身後丫鬟的哀叫聲,更渾然不覺自個兒以為高明的改裝,其實一點也不像個成年男人,反倒比較像是個發育未全的少年!尤其她那唇紅齒白,脂粉味濃厚的俊俏美少年模樣,簡直就像偷溜出來玩耍的孌童,不時吸引著某些感興趣的目光,也讓跟在她身後的丫鬟愈看愈覺得心驚膽戰。

「哎,就是那家啦!」容百合猛地頓住腳步,一臉興奮地看著幾步距離外那間熱鬧非凡的茶館,「沒錯,正是『從容茶館』!」由梁似笙主導拓展家業所設立的茶館,目前城南城北各有一家且生意興隆。

容百合走前幾步,站在茶館前門一側朝內窺探,只見這間茶館風格十分素雅簡約,茶館一樓廳裡大大小小桌子皆坐有客人,品茗、談笑的吵雜聲一陣陣傳了出來。

哇哇!就如同賬本上聽顯示的,茶館的生意真的很好呢!

如果她沒記錯,梁似笙早先告訴她,茶館一樓為大眾桌位,茶資較為平價,專供那些臨時歇腳、不在意吵鬧且與大眾同處一廳的一般百姓,至於二樓及二樓則是以屏風、盆栽造景,隔出一處處較為隱蔽的桌位及完全隔開的安靜包廂,索價自然也比一樓高出許多。可雖然如此,仍是吸引眾多文人墨客前來品茗,談論詩詞。而由她在賬本上所看到的數目,茶館十分受歡迎,生意是蒸蒸日上,好的不得了。

容百合聽著由茶館裡傳出來的吵雜聲,暗忖這般生意鼎盛的店舖,如果她能待在此地學習一段時日,必定可以學到不少東西吧!

「少爺,你為什麼一直看著茶館?這店舖是咱們容府的產業?」等了老半天,見主子始終站在原地不動,小荷忍不住出聲詢問。

自從梁爺再一次拒絕帶小姐外出學習,小姐遂決定獨自外出,打算先將城內屬於容府的店舖巡看一遍,再決定下一步怎麼做。

所以這些天來,便由她和小玫輪流陪小姐外出,跟著小姐走遍大街小巷。找尋每一間隸屬於容府的店舖,然後小姐再待在店外觀察……

不過這種不表明身份,迂迴的方式,可把小姐及她們兩個陪同前來的丫鬟給累翻了!

唉!都是她和小玫嘴拙,無法勸阻小姐打消念頭,每天只得心驚膽顫陪同扮成男人也不像男人的小姐「遊蕩」在大街上,深恐哪天碰上麻煩,就憑兩個弱女子又能濟得了什麼事!唉……

「小荷,你看茶館門口貼的那張紅紙!」容百合突然轉頭對小荷說道。

「紅紙?」小荷不解,目光循著主子所指方向梭巡,「嗯!是有一張紅紙。」

「看見沒?紅紙上面寫著茶館正在徵夥計哩!」容百合說著,嘴邊露出一個奇特的微笑。

小荷一看到主子的表情,心底突然冒出一股不祥之感,「少爺,你不會是想去應徵吧?」

「咦?」容百合臉上漾起歡喜笑容,「小荷,你變聰明了耶!我就是打算、去應徵茶館夥計的工作呢!」

「少爺!」小荷臉色大變,哀叫出聲,「不行啦!那是粗活耶……小……呃,少爺自小到大從來沒做過那種粗活,會受不了的啦!不成不成,絕對不成!」

當場被人由頭上澆下一大盆冷水,容百合不服氣地看著滿臉驚恐、猛搖頭的丫鬟。「就算我在府裡不曾做過粗活,可也不代表我就做不來這份工作!何況有什麼比親身體驗更能學東西的!你站遠點,我要進去問問!」丟下話,她即舉步走向前去,兩三步便進了茶館大門。

「少爺……」不及阻止的小荷苦兮兮叫了聲便不敢再喊,深怕會壞了小姐的計畫,只好眼睜睜看著主子走進茶館,心急如焚地不知該如何是好。

天哪!小姐怎麼會想出這種應徵夥計的主意啊!現下她到底該怎麼做才能護小姐周全?難不成她也得跟著去應霉?


有好些天忙到沒空過去書房的梁似笙,特地在這天趕早起床,打算先走一道書房看看容百合的情況,再外出辦事。

結果等他來到書房,卻發現一向早早就到書房報到的容百合竟然不見蹤影。

「小姐呢?」梁似笙不解地踏出書房,恰好瞧見剛好走到書房門口,容百合的貼身丫鬟小玫,遂問道。

沒料到梁似笙突然由書房走出來,小玫嚇了一跳,心虛垂下眼,「小,小姐今日起、起晚了,可能還要好一會兒才會過來書房,爺有事找小姐?」

「沒什麼事。」梁似笙徹蹙了下眉,強壓下心中因為沒見到容百合突然升起的失望感覺,「小姐為何起晚了?是身體不舒服嗎?」

「不,不是的,小姐安好,只是睡晚了些。」小玫有些緊張地搖著頭,接著再問,「爺想要見小姐?」

「我還有事趕著出門,沒時間等她。」梁似笙搖搖頭,「告訴小姐,等過兩日事情忙完了,我再過來和她談一談。」說完,他轉身離開,因而沒有看見小玫臉上表情的變化。

「是,我會告訴小姐的。」小玫對著梁似笙的背影回答,終於大大鬆了一口氣。

還以為這些天都不再上書房來的梁爺已打算暫時不理會小姐了,誰知今天竟突地跑來,真是嚇死人了!

幸好小姐早已吩咐她守在這裡,才暫時將爺敷衍過去。可萬一過兩天爺又過來找小姐……天哪!那她又該怎麼說呀?

小姐啊小姐,小玫並不善於說謊呀!今天勉強應付過去,並不代表下回就能安然過關哪!小姐你就不能安安分分待在府裡,別天天跑出府去『工作』,而將應付爺的這種重任交給小玫嗎?小玫的膽子很小。經不起這種驚嚇呀!


是夜,麗園裡傳出驚呼聲。

「梁似笙突然到書房找我?」容百合叫道。

「對啊,可把小玫給嚇壞了。」小玫一臉餘悸猶存,幸好我及時想起小姐交代的話,才勉強應付過去。」

「梁似笙沒起疑吧?」容百合語氣緊張。

「看梁爺沒再多問的樣子,應該沒有起疑才是。」小玫想著早上碰到梁似笙的情形。

「那就好。」容百合吁了口氣,「不錯,不錯!看來小玫你也挺鎮定的嘛!」

「哪有?!」小玫立刻抗議,「我可是嚇呆了!要不是怕小姐不在府裡的事被爺發現,我才硬著頭皮撒謊,能瞞過爺純粹只是運氣好而已。」

「那也可以啊!」容百合滿意點頭,「下回梁似笙再來,你還是用同樣理由應付他,就不信他能拿我怎麼樣!」

「可萬一爺堅持要等小姐到書房談話,怎麼辦?」小玫很是擔心。

「那還不簡單,就說小姐我今日沒興趣和他談話,請他明日再來。」屆時她再在書房等他即可。

「小姐不行的啦,看著爺那麼嚴肅的臉,我怎麼說得出這種話!」

「你可以的啦!別太緊張就好。」今日不是就應付得很順利嗎?

「小姐!」小玫哀叫,「那我可不可以和小荷交換,讓小荷去應付爺一回?」小荷可比她有膽多了。

「不行。」容百合立刻否決,「你忘了小荷也在『工作』,是無法跟你交換的。」

「對喔!」因為太擔心,她差點忘了這回事了。「那我該怎麼辦?」

「別再哀哀叫了,就依照你今早的方式去做。」容百合小手無力地擺了擺,「現在我可是比你還累。還不快把晚膳端來。我快餓死了!」

「是。小姐,」一臉哀怨的小玫應了聲,心不甘情不願出了廳去。

小玫一出去,小荷看著累癱在椅子上的小姐,忍不住再次重複第千百次勸說,「夥計的工作很累人的,小姐,你要不要考慮辭了工作,別再去了?」

閉目養神的容百合張開眼。看著每天拚命勸說的丫鬟,「剛開始總是不習慣的,等我適應了之後,就會有精神來觀察店舖運作情況及跟掌櫃打探學習了。」

「可小姐……」明明是自家店舖,為什麼要用這麼辛苦的方式學習?

「別再說了。」容百合打斷她,「連一份夥計工作都做不來,要怎麼學習下去?等我再做一段時間再說。」她再次閉目,續道,「如果你這麼有精神勸我,不如去替我準備熱水。我累死了,用完晚膳,我要沐浴,然後直接上床睡覺。」

小荷苦著臉,「是,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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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從容茶館

午後。茶館,二樓位於角落的包廂內,梁似笙與茶館負責人劉掌櫃隔著桌子對坐,依慣例進行半個月一回的店務運作檢討。

一個時辰後,兩人討論完畢,一前一後地走出包廂。

「李記茶行依恃著與容記由上一代開始便有生意往來,以為可以隨便拿次等貨供給茶館這件事,我已撤銷和李記茶行的約定,改為和「孫氏茶莊」合作,咱們先試上一段時間,若茶葉品質穩定,再來訂定長朝契約……」

梁似笙一邊對劉掌櫃說著差點忘了提起的公事,心中一邊盤算,今天的公事已大致完成,趁著天色尚早,不如直接回返容府。也好找容百合談一談,免除掛在心中的疑慮。

也不知是怎麼回事,兩、三回早晨出門前到書房找她,總是不見她的蹤影,難道她是太累了,身體出了問題,所以才無法早起……

「我知道了,爺。我會盯緊每一批送來的茶葉品質。」

「那一切就請劉掌櫃多看著點了……」被打斷思緒的梁似笙同道,可話未說完,眼角突然瞄到一個剛好端東西上樓的嬌小身影,然後他被那轉進一間包廂的夥計一晃而過的側臉給吸引住目光。

那張側臉真的好熟悉,不僅臉型熟悉,連身形也熟悉到讓他幾乎以為碰到認識的人了!

他到底是在哪裡見過那張側臉?

梁似笙疑惑地走過去,誰知他才走廠幾步,另一儷個頭嬌小、手上端著托盤的夥計跟著走上樓來,恰好跟走向包廂的他打了個照面——

梁似笙眼神倏地一厲。定定瞪住面前這張他絕不會錯認的臉孔。

對方則是在與梁似笙眼神接觸時臉色瞬間大變,驚恐地倒抽了一口氣,登時呆怔原地,動彈不得。

半晌,梁似笙冷靜的聲音傳了出來。

「你怎麼會在這兒?」容百合的貼身丫鬟小荷為什麼會一身小廝打扮在茶館裡工作?

「呃……爺……我……」驚恐讓小荷結結巴巴,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無法相信自己竟一頭撞上最不想遇上的人。

「爺,你認得『小何』?」劉掌櫃跟了過來,奇怪問著正瞪著黟計的主子。

「小荷?」梁似笙瞥了劉掌櫃一眼,「她是什麼時候開始在這裡工作的?」

「『小何』來了十來天了。」劉掌櫃想了下即據實回答。不明白梁似笙為什麼特別問起這個新來的夥計。

「她是新來的夥計?」梁似笙的目光再次放在小荷身上。

「是啊。」劉掌櫃點點頭,「因為店裡生意愈來愈忙,所以前陣子小的遵循爺的指示,補了幾個夥計進來分擔活兒,「小何」就是其中一位。」

梁似笙蹙起眉,目光不移盯著一臉驚慌的小荷。

一向與容百合形影不離的丫鬟,竟然在茶館裡當夥計,那麼現下又是誰在服侍容百合!

等等!這事兒有些不對!

一個想法驀地躍進梁似笙的腦中,他眼神一凜,急促出聲質問面前的人,「你家小姐呢?她該不會也在這!」

他話未說完,一聲低喊由一旁包廂微敞的門縫裡傳了出夾,接下來,梁似笙先前看見轉進包廂,那名側臉很熟悉、個頭如小荷般嬌小的夥計奪門而出,一見到杵在門外的小荷,便如見到親人那般,不及細想便三不管地撲過去揪住小荷的胳臂,氣嘟嘟地低罵出聲。

「小荷,氣死人了啦,那個客人好差勁,把我當成可供褻玩的孌童,趁我不注意時偷摸我一下……好噁心喔!你說等一下我可不可以也偷偷在他的茶中丟一把巴豆……」她嘀嘀咕咕,小聲嘮叨半天才後知後覺地發現,站得僵直不動的小荷連一句話也沒回給她。

她不解地抬起頭,「小荷。你怎麼了?」扮成男人的容百合仔細端詳自己的丫鬟,「你的臉色好難看哪!是哪兒不舒服嗎?」

全身僵直的小荷,驚恐看著仍未察覺清勢的主子,好不容易才勉強由喉冒擠出聲音,「小……小……」

可惜某人沒讓她說完便橫插進來。

「劉掌櫃,這位抓著「小何」不放的人,應該也是店裡另一名新進的夥計吧?」

「正是,爺怎麼知道?」劉掌櫃再次點頭,雖不懂主子臉上的表情為什麼愈來愈嚴厲,可仍是照實回答,「他是早小何一步進來應徵的「阿容」,說是和小何有著同鄉之誼的朋友。」

劉掌櫃與梁似笙兩人一來一往的對答終於傅進容百合的耳中。她側首一瞧,臉色瞬間變得和身旁的小荷一般慘白。

「你……你你……」過於震驚讓她『你』個半天,還是說不出下文。

天哪!他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而他這麼大個兒的人,她怎麼會遲鈍地沒注意到,好趕緊先避一避!這下人贓俱獲,她連逃都沒地方逃了!

梁似笙嚴厲的眼神瞪著愈貼愈緊的主僕二人,眼底的怒焰幾乎快要壓抑不住。

「劉掌櫃。」他突然出聲,目光並沒有由兩人身上挪開。

「爺?」

「你不介意我帶走這兩個夥計,幫我辦點事吧?」

劉掌櫃微愣了下,不管此刻眼前怪異的情況惹人心疑,仍是立刻點頭,「當然不介意了。爺,兩個夥計夠不夠?如果爺需要人力,店裡應該還可以暫時再撥出一兩個人手來。」

「不必了,兩個已足夠了。」梁似笙回絕,再對著面前兩人命令道,「你們跟我來。」話落,他逕自領頭走向樓梯,下樓去了。

有些害怕即將要面對的責難,容百合與小荷兩人站在原處遲疑著。

劉掌櫃奇怪地看著不動的兩人,上前接過一直被小荷,緊緊抓住的托盤,出聲催促,「還不快點跟上去!爺是茶館老闆,他要你們做什麼工作,就盡力去做,若忙得太晚,就直接回家去,不必再回茶館裡來了。」

容百合看了看一直在狀況外的劉掌櫃,躊躇了一下,終於毅然挺起肩膀,拉著小荷下樓去了。

梁似笙直接將容百合主僕二人帶回容府,然後遣退小荷,直接與容百合關進書房裡,並吩咐眾僕不准靠近書房周邊一步。

兩人各據一方,在書房對峙著,一個怒氣蒸騰,一個驚慌不安。

梁似笙毫不隱藏渾身散發出來強烈的火氣,一雙燃燒著怒焰的眼眸熱力驚人,如一把熾燙銳利的刀直刺向那個本應該待在書房看賬本,卻自作主張地偷偷跑出府,然後再扮成男人在自家茶館裡客串起夥計的不聽話『學生』,容府的大小姐容百合!

「原來我還在納悶,甚至以為你可能病了,結果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我兩回到書房沒見到你。全是因為你天天偷溜出府去了!不錯嘛!還知道安排一個丫鬟守在書房,以防萬一,而我竟然也笨得輕易被騙過!現下,我到底是該誇讚你的「巧思設計」,還是為你的「狡計多端」罵你?!」充滿怒火的嗓音響遍全室。梁似笙氣壞了!

想不到在經營生意上從不曾失手的人,竟然會意外栽在一個女人手上,而萬一他的輕忽讓她出了事,他又該如何向容家主事交代呢?!

看著梁似笙眼底露出的凶狠光芒,容百合不覺有些瞻寒,猶豫了半晌仍是鼓起勇氣出聲,聲明自己的立場。

「那……那我也是不得已的嘛!」

「不得已?」梁似笙怒笑幾聲,「那我還真得請教一下百合小姐,到底是什麼樣不得已的理由,讓你不顧自身安危跑出府外,還應徵工作,拋頭露臉地當起茶館的夥計?!」

「我、我哪有不顧自身安危!」這一點她可得替自己辯解一下了,「我可是謹慎扮成男人才外出的,就算工作。也是在容家所屬的店舖,而隸屬於容家的店舖都是正派經營,哪會有什麼危險!」容百合硬著頭皮抗辯,假裝沒看見他愈發噬人的目光,以免自己會說不下去。

「容家所屬的店舖確實都是正派經營的生意。卻不代表前來光顧生意的客人個個都是好人!」濃濃的諷言由梁似笙的口中吐出,一點也不留情面給她,「若是你聽不懂這句話的意思,何不想想方才在茶館三樓包廂門口。你抓著丫鬟哀叫被人偷摸的事實,再來告訴我偷偷溜出府工作沒有危險!」

「呃……」不能否認的事實讓容百合臉色一僵,「我……那是特殊情形啦!那個客人……呃,是把我當成男的,她是因為身為少年模樣而被騷擾的,並非是女人模樣呀!

梁似笙額間一根青筋直跳,「這麼說來,你是覺得被人當成「少男」騷擾就無損於你的名節?」他用力哼笑一聲,「所以被人偷摸一把也無妨了?」

「你……」容百合漲紅了小臉,「你為什麼要把話說得那麼難聽?」不順的氣息讓她責怪的嗓音變小,也顯得有些理不直氣不壯。

她埋怨的態度讓梁似笙胸口的那把火不降反更升。口中吐出的話語愈發惡毒。「覺得我說的話難聽,就不要做出會讓人說出這種貶損言詞的事兒!」

一句句帶諷帶刺的話傳入耳中,讓容百合原來還感到心虛羞愧且驚慌的心情開始褪失,取而代之的是逐漸上升的心火。

只會一直一直罵不停,他到底知不知道這件事情會發生,始作俑者是誰?!

「別一直罵我了啦!」她再受不了地出聲,捍衛自己的立場「若真要追究起來,我會出府還不是因你而起的!」

聞言,梁似笙猛地瞪大眼,「因我而起?!」他怒極反笑,「這下子我不好好請教一下百合小姐為何突出此言都不行了呢!」

哼,這小妮子還真敢說!難道是他逼她外出工作的?

「本來就是因你而起!」容百合立刻抓緊機會抗辯,「要不是你三推四推不肯帶我外出實地學習生意經營,我哪需要自個兒偷跑出去,還得想法子隱藏身份進入自家店舖工作,好伺機學習經驗!所以說,會扮成男人、當夥計,本來就是因你的推托才逼我出此下策,現下再來罵我莽撞,未免太沒有道理了!」一說起他的罪狀,她愈說愈溜,這詞又滑又順,頓時不結巴也不心虛。理直氣又壯。

梁似笙一雙冒火的眼眸直勾勾瞪著她不認錯的小臉,口中慢慢吐出的話語卻相反地又輕又柔。

「這麼說來,害得小姐只能委屈外出當夥計來學習經驗,全是我這個教導者沒盡到責任所致,百合小姐是這個意思吧?」

幹嘛?比誰眼睛大呵!

就算被瞪得心塞開始發毛,容百合還是不客氣地瞪了回去,氣惱道,「誰知道你是不是忘了曾答應我大哥要教導我學做生意!」

「我沒忘。」

容百合更加瞪眼,「你沒忘?可你卻一直不肯教「後半段」,逼不得已,我只好想出這個法子來繼續學習,都半年多了,我早就學會看賬,其他的你卻始終不肯教,那請問我到底要到什麼時候才學得完全,才能成為獨當一面的女掌櫃?」

盯著她的眼裡的火焰突然消失無蹤,梁似笙驀地變得面無表情,「如果真是我的錯造成你偷溜出府冒險,那麼你要不要知道我為什麼遲遲不願帶你外出實地實際的學習?」

當他滿眼怒火時,容百合覺得白己還有辦法和他據理力爭,可此刻他的面無表情與眼中深不可測的幽暗就帶給她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彷彿他就要說出一些令她難以接受的話來讓她無地自容……

她心中忐忑,終是硬著頭皮點頭,「你告訴我吧!。」

梁似笙沉定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臉上一會兒後,語氣低沉地問,「你可曾仔仔細細看過自己的長相?」

容百合迎視他沒有情緒的眼。不解其意,疑惑反問,「我有沒有仔細看過自己的長相又如何?」

「那麼我建議你有空時不妨好好看一下自己的長相。」梁似笙微微勾動薄唇。依舊面無表情,「因為你的長相正是我一直不肯帶你外出的原因。」而這是前兩回帶著扮成小廝的她外出的經驗所得來的結論。

「我的長相?」容百合一頭霧水,「我的長相有哪裡不對?」

梁似笙凝視她片刻才出聲回答,「你的長相太女性,表情又太柔弱溫和,毫無身為主事者該具備的堅毅精神輿威嚴,又要如何成為別人一眼信服,能獨當一面的女掌櫃?」

容百合臉色發白,因他所言而大受打擊,久久才勉強出聲反駁,「我……我可以扮成男人!」

「扮成男人?就如同你此刻身上的打扮?那就更可笑了!」梁似笙完全沒有留情,繼續打擊她的信心,「著男裝只會讓你變得既不像男人,也不像女人,反倒比較像被人私下豢養的孌童!這般德行,要怎麼讓人把你視為一個有魄力、有擔當的主事者?」

他被容百合私自外出,還偷偷到茶館當夥計的事實給嚇壞了!所以對她的評語實在無法心平氣和,因而顯得十分不留情!

而實際上,他應該告訴她的實話是,她長得太美、太女性化,若帶她外出,恐怕還沒學到東西,就先引來一個又一個登徒子的覬覦、騷擾,而他一點也不樂意見到這種情況發生……

再者,若真正對自己誠實點,他唯一的想法是將她鎖在容府裡,一點也不想她的美貌丰姿被旁人給窺視去!

所以,只要想著她婀娜的身姿公開讓眾人欣賞、評鑒,他就滿心不悅,無法忍受!

只是,心中這些想法,他是不可能坦白告訴她的!

梁似笙惡毒又直接的話語,讓容百合突然想起稍早在茶館包廂裡被人當成「少年」輕薄的情況,小臉頓時又紅又白,濃濃的恥辱羞愧感覺塞滿胸口,讓她十分難受。

她愈想臉色愈發蒼白,僅存的自信心更是被他的評語給擊潰了,一雙美眸蒙上濃郁的陰影。

之後,她勉強牽動唇角、發出聲音,「我的長相真那麼差,連一點改善的法子也沒有?」

盯著她臉上表情變化的眼底閃過一抹不明光芒,梁似笙下顎緊繃,語氣卻驀地柔和下來,「你希望我怎麼回答你?」

沒有留意到他說話語氣的轉變,容百合但覺一股難堪的淚水不請自來,急急湧上雙眸,讓她趕忙眨動眼睫,硬是將那股濕意逼了回去。

原來她在他的眼中如此沒用,所以他才一直拖延敷衍,不願帶她外出學習、教導經商之道。

再者,讓一個自己已不知不覺喜歡上的男人瞧不起,是多麼令人感到難堪、羞愧啊!

沉默久久,還是不想放棄的決心令她勇敢開口。

「難道我怎麼也無法改正這個缺點,好完成我的『學習』之路?」她知道每個人的長相與生俱來,無法改變,可總有些方式可以改善吧?例如遮掩……易容?

「你又何需如此堅持呢?」梁似笙語氣一逕柔和,「你可以考慮成親嫁人,然後相夫教子,放棄這個『志願』!」

「我沒興趣嫁人。」容百合眼神黯然,「反正不管我本身有什麼『缺陷』,我都可以想法子改善,我一定要學會做生意,獨當一面!」她再不願回到任人宰割,沒有自主權的闔閣千金女的生活了!

沒興趣嫁人?梁似笙眸光一閃,柔和語氣融入一絲不悅地問她,「倘若怎樣也無法改善,你還是堅持要學下去,讓我成日忙著承擔護衛你的責任?」

「我不是麻煩!」容百合有絲生氣地漲紅臉,「我會留意自己的行為,絕不招惹問題來惹你心煩!」

「萬一麻煩主動找上門呢?」梁似笙不放過她,語氣愈發咄咄逼人,「假若你突然被人這麼抓住呢?」邊說,他猛地踏前幾步,一把揪住她的胳臂,將她由椅子上拉起來,令兩人身軀十分貼近,男性的臉龐故意貼向她,含戾的眼直盯住她,「這樣……也不怕嗎?」

他猝不及防的行動嚇了她一跳,心跳倏地加快。

容百合小臉一白,隨即又漲紅,「我……不怕!因為你的『說明』讓我瞭解外出可能會發生的情況,我可以學習避開這種意外的發生。」雖然被嚇得有些說話不順,可她堅持的眼神仍未改變。

「你真的很頑固!」眼底瞬間迸出火光,梁似笙惱火斥道。

「我不覺得,我只是想貫徹自己的『志願』,學著當一個生意人!」雖然有些心驚他強烈的眼神,容百合仍是堅持己見,勇敢迎視他,「而且你的『比方』或許根本不會發生,若真發生了,我並非遲鈍之人,難道不會閃躲避禍嗎?」

「閃躲避禍?哼,天真!」梁似笙嗤之以鼻,臉龐愈發貼近她,灼熱的氣息襲上她的眼,「那麼何不試試當你碰上一個執意強取豪奪的男人時,你能怎麼閃躲避禍吧!」

話聲方落,一抹邪佞之色在他的臉上倏閃而過,他灼燙的唇不待她有任何反應機會地攫住她嫩紅的唇瓣,靈活的舌尖迅速攻入她毫無防備的口中,長驅直入,強橫翻攪掠奪她的甜美。

強烈的陽剛氣息襲來,充斥在她的口鼻之間,瞬間紊亂她的氣息,席捲佔領她的感官知覺,讓她頓時手足無措,驚慌不已。

他的唇密密覆住她的。逐漸加強侵略的力道……

一道微弱的嚶嚀聲從容百合的喉間逸出,當他的舌尖強肆探入她的口中時,一段奇異的興奮感由體內冉冉升起,然後竄過她的全身,促使她的一雙小手不由自主環上他的頸後,身軀貼近他,徹底屈服在他熾燙的唇舌之下……

原是懲罰、警告性質的吻,卻在他的唇碰上她軟熱甜蜜的唇瓣時,很快改變了。

他開始熱切吞噬她甜美的舌尖,輾轉糾纏,將體內潛藏許久、對她的渴望傾瀉而出。同時,他的大掌亦控制不住地隔著衣衫覆上她胸前誘人的飽滿,慾望的火花在兩人之間迸發。

體內慾望的熱火被煽起,讓她深深陷入由他製造出來的魔力之中,無法自己。她不覺在他的口中嚶吟出聲,理智已被他強烈掠奪的熱度蒙蔽了。

她無意識的回應讓他愈發激動,肆無忌憚的大掌不住揉搓她極富彈性、軟熱的胸脯……

突然,梁似笙的身軀一僵,一切動作停止,他猛地推開懷裡的容百合,踉蹌、狼狽地後退了幾步,濃濁粗重的喘息聲迴盪在書房裡。

「我到底在做什麼?!」咬牙切齒的低咒驀地由梁似笙的口中迸射而出,嗓音中充滿著不敢置信、惶惑與若隱若現的不安。

他的嗓音破解了迷咒,讓腦中依舊茫然混沌的容百合由迷醉的境界回過神。

她茫茫然的視線迎向他,清楚看見他眼底未褪的慾望火焰,這才突地醒悟到兩人方才做了什麼事!

芙蓉小臉倏地刷白,復又漲紅,羞赧、羞慚之色交相浮現在她美麗的臉上,再加上被狂暴吻得微腫,正微微顫動的紅唇,形成十分特異又誘人的模樣。

她那泛紅的芙蓉小臉,漾著惑人心魂的柔媚風清,讓梁似笙的心為之躍動不已。

他用力一甩頭,強硬壓下體內依舊肆虐的慾念,冒著火花的韓光直射向她,極端壓抑的低沉嗓音傳入她的耳中——

「如果你不想我再繼續破壞你的名節,最好是趁著你還走得掉的時候,離開書房!」

噬人的目光令容百合狂奔的心跳怎麼也緩不下速度,而他那既壓抑又帶著濃濃威脅的話語則是當場令她感覺驚嚇,也使得她不假思索地以著最快速度朝書房門口狂奔過去……

而當她的小手才剛碰到門扉時,他再次傅來的低啞嗓音頓時又定住了她的動作。

「你還是不打算改變主意,堅持要隨我外出學習?」

「……是……」已狂奔的心跳驀地又加快了些,全身戰慄不已的容百合幾乎發不出聲音來。

「好!那麼由明日開始,你就跟著我外出,好好『學習』吧!」梁以笙宣告的嗓音陰森,口氣充滿著懊惱與不悅。

容百合猛地回過頭,「你說真的?」

「是真的!」梁似笙肯定點頭,「還有,你不必改裝,就以你『女人』的面貌外出!」

「……好。」好半晌她才應聲。

雖說梁似笙終於鬆口,願意帶她外出學習讓她感覺一陣興奮,可她卻發現自己此刻真正掛懷的已經不是可不可以外出這件事,而是方才他親吻了她的這件事。

他為什麼不解釋?什麼也不說的態度彷彿這件事根本沒有發生過,真是氣人呢!

「明日一早,我在大門前等你!」梁似笙愈發陰鬱的嗓音,彷彿宣告著她的苦難日子即將開始。

「……好。」用力擠出回應,容百合迅速伸手拉開門,衝了出去。

現下,她只想快快躲回自己覺得最安心的麗園裡,好好地想一想為什麼梁似笙會突然接受她的堅持外出學習,難道是因為不小心佔了她的便宜?

然後,她還要想想為什麼明明梁似笙是以著惡意、屈辱她的打算親吻她,她卻毫不覺得有被冒犯的難受,反倒感覺興奮又陶醉,甚至心底還有一種「啊!終於等到」的莫名感受……真的是好羞人哪!

而最最重要的,也是她急於逃開的原因是,她的心中突然有了一種可怕的領悟——

難不成她早已深深喜歡上梁似笙,卻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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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十天後 容記米糧行

容百合坐在櫃檯旁邊的一張椅子上,芙蓉小臉面無表情。雙眼緊緊盯著梁似笙跟那位堅持與他私下討論要務的米糧行掌櫃兩人背影沒入裡間之後,心底不由自主地歎了一口氣。

她的目光轉向繁忙的店內,努力觀察,看見多名夥計穿梭在人來人往的店裡,慇勤協助前來購買的客人,那些夥計個個臉上堆滿和善的笑容,與面無表情的梁似笙實在有著很大差別。

她知道身為主事者需要樹立權威,讓人信服,所以她努力學習他的面無表情,卻發現好難,因為與她的本性不符,而且梁似笙更是一點也不在乎她臉上擺著什麼表情,他連看也懶得多看她一眼。

自從那天,梁似笙特意以「誠懇」的態度為前一天唐突、侵犯她的行為致歉之後,每一天他總是端著一張面無表情的臉孔帶她出門,讓她觀察、學習他處理每一間店舖事務及談生意的方式。他是真的很認真在教導她,可她的心情卻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而愈發地惆悵起來……

經過了這些天,她看到了許多梁似笙從未在她面前顯露過的面貌,也看到及感覺到眾人對一個女人當家的反應?那讓她深深體會到當初大嫂替不及返家的大哥擔下家業時的艱辛,因為由各家店舖掌櫃的眼神看來,她根本就是一個格格不入的存在。

而當她在這些天中,看見梁似笙處理事情的精準與決斷時,她更深刻瞭解到並不是什麼人都可以成為一個主事者,她開始懷疑自己想著要以學習的方式達成如此「偉大」的目標,會不會太樂觀了點?

或許她就如同梁似笙那天所言,連一點威嚴都沒有的人,要如何令其他做事的人信服?除非她比其他人更加聰敏、精明,甚至可以達成別人達不到的目標,方能服眾!唉……

就在容百合漸漸陷入自我思緒之中而分心時,由米糧行門前晃進來一個身著華服,小腹微凸,身形有些臃腫的年輕男人,一雙流氣輕浮的眼睛東張西望,一看見坐在櫃檯邊的容百合,眼光隨即一亮。

他立刻邁步,迫不及待地朝她走了過去。

「唷……好一個美人兒哪!」愈是走近,愈看清她的美麗迷人,他口中不由得讚歎出聲,「怪了,本少爺逛遍樂業城大街小巷不知有多少次,怎麼不曉得有這麼個小美人兒存在?」

他站在她面前,盯著她的眼裡閃動著淫逸之光。「小美人兒啊!你是哪家的千金?」

看她身上以上好質料裁製的衣物,再加上她嫻靜優雅的氣質,他可以肯定她應是出身於富戶的千金閨閣,也算配得上他啦!

濃濃的薰香味撲面而來,讓容百合感覺不適地蹙起眉。她不明所以地抬起頭,方察覺自己面前站著一個很無禮,靠得她很近的男人,而那股濃香味正是由他身上傅出來的。

她不覺將身子挪了挪,想避開這個不懂得保持男女距離的客人——他是店裡的客人吧?

「怎麼?耳聾啦!沒聽到本少爺在問你話?」見她閃避的模樣,名喚楊照輿的輕浮男子不悅地瞇了眼,長臂一伸便抓住了她的下巴,鉗制住。

容百合先是被他形同侵犯的動作給嚇了一跳,然後下巴傳來的痛楚讓她心中一股怒火猛地冒了出來。

容百合冷下眼斥道,「放開你不規矩的髒手!」

「你說什麼?!」沒料到會被喝斥的楊照興臉上立刻露出怒色,「敢罵我?!你知不知道本少爺是——」

「楊少爺!」一個離得較近,瞧見狀況的夥計急急跑了過來,「麻煩你放開這位小姐,好嗎?」他口中好言相勸,其實心中早已把這個成天不事生產,只會到處閒晃,做出欺凌良家婦女行徑的楊家少爺給罵翻了。

要不是礙於店裡不得罪客人的規矩,他早就吆喝眾人上前,給這個膽大妄為的登徒子一頓好打了,哪還用得著捺著性子勸說!

真是的!前腳才剛看到楊府管事進門,後腳這個討人厭的楊少爺就跟了進來!這個最喜歡在大街上逛的少爺怎麼好死不死挑了今日踏進米糧行,還看上了跟隨梁爺一起來的姑娘,這可真是太糟糕了!

見那楊照興根本不聽勸,還是不放手,夥計心中不由著急起來,想耐性再勸說時,就見容百合身軀一動,冒著可能會受傷的力道,猛地由椅子站起,連帶也扯脫了楊照興鉗住她下巴的手掌,然後她迅速往旁邊挪移過去。

「你給我站住!」被米糧行夥計阻攔壞了事,看上的女人又態度如此強硬,頓時讓楊照興感覺面上無光,火氣湧上心頭地怒吼出來,「本少爺肯摸你可是你的福氣,別給臉不要臉!」

哼!他碰過這麼多女人,這還是頭一遭遇上這麼用力反抗的!不過這麼一來,他對她也更加有興趣了。

「無恥!」蹙緊眉心,容百合滿臉厭惡地斥道。身軀微轉便打算盡快遠離這個滿臉色相、滿口淫穢言詞的登徒子。

一見她打算避開逃走,楊照興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個箭步衝向前,伸長手勾住她的纖腰,將她往自己身上拉並貼住。

濃郁的薰香夾雜著男人的體臭撲鼻而夾,再加上被壓貼在登徒子身上的羞辱,令她感到一陣作嘔,小臉瞬間慘白,體內怒氣愈發升高。

「放開!」容百合猛烈掙扎,兩隻小手用力推擠著直朝她貼近的齷齪臉孔,「你放開!」

一旁的夥計沒料到楊照興的動作那麼快,臉上頓時色變,內心喊糟地撲向前,伸手便要排開楊照興捉住容百合的手,看見騷動的幾個夥計見勢不對,亦迅速跑過來幫忙,場面頓時陷入混亂……

「你們做什麼?給我退開!」楊照興氣怒大吼,抬腳踹向上前試圖拉開自己鉗住容百合手臂的夥計,「我要這個女人陪我干你們什麼事?再要多管閒事,後果你們承擔不起的!別忘了,我楊照興可是——」

「是什麼?」

一句嚴厲冷冽的話語破開眾人吵雜聲響傳了過來,也讓眾人瞬間噤聲,同時轉頭望向發聲之處——那個直挺挺站立,渾身散發驚人氣勢,不怒而威的碩長男人。

「一個只會欺侮女人的卑鄙敗類,根本就不是個東西,就算家世再好也是枉然,徒惹笑柄,有什麼值得誇耀的!」緊繃的臉龐面無表情,梁似笙走到楊照興面前,猛地沉聲暍道,「放開她!」

「你是什麼東西?!」差點驚嚇地放手的楊照興及時回過神,馬上對梁似笙嗤哼,「叫我放人我就要放嗎?這個女人本少爺看上了,你給我閃一邊去,別礙了少爺我的好事……啊!」他突地慘叫一聲,猛地甩開扯在手上的容百合,可又及時反應地用另一隻手扯住伺機逃開的她,雙眼瞪著手腕上正沁著血絲的齒痕,冒火大罵,「該死的賤人,你竟敢傷了本少爺!今天本少爺不好好教訓你,我就跟你姓!」

邊罵,楊照興沁血的那隻手握起拳頭就想往她身上招呼下去,誰知他的臉色突然大變,慘號聲隨即由他的口中發出——

眾人只見梁似笙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出手捏住楊照興握拳的手,然後再以奇特、讓人看不清楚的手法一轉一扭,楊照興的囂張之勢便消失了。

楊照興號叫連連,另一手隨即鬆開扯住的容百合。

一見他放開容百合,梁似笙也立刻甩開楊照興的手腕,任由他捧住自己的手腕繼續號叫,逕自向前將踉蹌到一旁的容百合攬了過來,護在臂彎之間。

「他弄傷你了?」他俯頭看著小臉慘白的小女人,溫聲低問。

驚魂甫定的容百合搖搖頭,咬緊牙關不願讓委屈驚嚇的淚水湧上眼眶,心中既懊惱又難受,想著方才發生的事正好證明了梁似笙那番她沒有威嚴的評語,而那天他抓住她,後來又故意親吻她的行為,述說的不就是方才她無力抵抗登徒子的事實!

他的「舉例說明」也未免太傷人了!

見她眼神怔忡,驚魂未定又特意維持鎮定,不肯顯露委屈的模樣,梁似笙心中一陣強烈心疼,暫時壓抑的心火頓時愈發升高起來。

他不該只弄斷楊照興的手腕,他應該直接折斷那個該死傢伙的脖子才是!

這時,某人不怕死的叫囂聲又響了起來。

「該死的你,竟敢弄斷本少爺的手!」因為那些等在店門外的下人及本來在店裡採購的管事全都趕到身邊關切,楊照興才又有恃無恐地膽大起來,「你是誰?敢傷我!給本少爺報上名來!」他定要將這傷了他的人好好整治一番!

梁似笙眼神一戾,尚未及回應,一旁亦看見事情經過而氣極了的掌櫃,怒聲搶先罵。

「這位是咱們『容記米糧行』的主事梁爺,而被你欺凌的女人正是咱容記的大小姐,你是瞎了眼才瞻敢在容記鬧事,是不是不想要命了?!」

掌櫃的宣告讓眾人嘩然出聲,這才明白這位跟隨梁似笙前來米糧行的姑娘竟然是容府的大小姐,也是容記的老闆之一。

捧著手腕,獰著臉的楊照興一聽見對方是容記的主事者,先是愣了愣,隨即又嗤笑出聲。

「原來是我爹曾跟我提起,那個名不正、言不順,卻因為巴結容千玦成功而了入主容記的小管事啊!哼!別以為你是『容記』的主事,就可以任意傷害本少爺而不用付出代價!告訴你,我爹可是——」

「我知道你爹是誰。」眼露殺氣卻仍是面無表情的梁似笙冷聲打斷他,先制止臂彎裡因聽到對方的話,臉上升起怒意並打算開口的容百合,然後續道,「你盡可回家『告狀』,再讓你爹來『對付』、『教訓』我!」他不屑與這種沒腦的人再多說半句話!

「楊記布莊」原是樂業城數一數二的大布莊,與官府的關係也很不錯,可惜這一代主事楊鋒為人貪小便宜又吝嗇刻薄,多年下來惹得人心渙散,生意一日不如一日,再加上這幾年又做了幾件錯誤決定,造成財銀損失,近況早已大不如前,搖搖欲墜了!

而今日楊鋒教出這種只會欺凌女人的劣子,還竟敢槓上他,就別怪他不客氣!若不讓「楊記布莊」在最短時間內消失,他絕不罷休!

「你……你……」被梁似笙眼中的殺意所驚,再加上手腕疼痛難當,楊照興瞪了梁似笙好半晌,竟再也說不出半句狠話。

「請吧!楊少爺,你聽到咱們梁爺的話了。」掌櫃板著臉,厲聲攆人,不讓對方再有機會多說什麼。
恨恨瞪了掌櫃一眼,楊照興轉過身,在眾人的簇擁下,灰頭土臉地離開容記米糧行。

楊照興一干人一走,梁似笙立刻吩咐夥計叫容府馬車過來接人。

然後他對著掌櫃下達命令。「馬上派人通知,容記米糧行不再賣任何糧米給楊府,其他地區的分行亦是。再有,容府旗下的店舖都不准楊府的人進入!」

「是,爺,小的立刻差人去通知。」掌櫃躬身應道。

「至於今日,就到此為止。我要先送百合小姐回府。剩下的事務明日我再過來處理。」

事情交代完,梁似笙扶著容百合定出米糧行,登上趕到的馬車,很快離開。


梁似笙將容百合送回容府她的寢居「麗園」。

一路返家,他注意著她始終不吭一聲的異樣,心中暗忖她定是因為方纔所發生的事而受了太大打擊,也或許體膚還受了傷,心底不免有些擔心起來,「你還好嗎?」他看著一進門便縮坐住椅中,面容蒼白的小女人,「我讓人請來大夫替你診視一下可好?」說著,他朝門口方向移動,準備吩咐僕傭迅速請大夫前來。

「不!」容百合終於出聲,「我不需要大夫。」

梁似笙走回來,「可是你……」有些不對勁。

「我沒事。」容百合悶悶出聲打斷他的話,嗓音顯得壓抑,她以悒鬱的眼神睇向他,「你還不打算對我說『你看,我早告訴你了吧!』這句話嗎?」

梁似笙愣了愣,一開始有些不明瞭她想說什麼,下一刻他便恍然明白,理解她因何一路悶不吭聲。

「你身上可有哪裡疼痛,受傷?」他沒回應她的問話,兀自詢問她此刻的身體狀況,「真的不需要讓大夫診視一番?」

容百合看了他若無其事的臉龐一眼,搖搖頭,「我沒有受傷。」除了被那個登徒子鉗住的腰間部位感覺熱辣抽痛。

「可是你的下顎整個都紅了。」光是看著地下巴細緻雪膚上浮腫的指痕,梁似笙胸中怒火不覺又燃燒了起來。

「別管我的下巴了!」見他始終若無其事的態度,容百合的情緒終是再壓抑不住,猛然爆發,「你為什麼還不說那句話?!然後再告訴我一次,因為我的長相柔弱,不夠威嚴,無法令人信服,且又手無縛雞之力,所以只有任人欺凌宰割,毫無反抗的餘地!今日發生的事正好印證了你所說的話是正確的!」她忿忿嚷著,「說啊!再告訴我一次啊!說我只是個不自量力的傻瓜,妄想做著不可能的事,這下子可不是自取其辱,遭到報應了……」說到最後,一絲哽咽不自覺逸出口中。

今日所發生的事,加上之前兩人曾有的爭執及他的「警告」,一切的一切讓她心中的壓力持續增高到無法承受的地步,從沒有一刻她覺得自己是這麼個一無是處的人,虧得她還一直想效法學習采筠嫂子那般獨立自主、掌控自己的人生,誰知一個登徒子的行為就徹底打破了她的嘗試及想望,讓她明白自己有多麼的不自量力。

看著容百合氣憤傷心的小臉,含淚卻又硬氣地不讓它流下的模樣,一股不受控制的心疼湧上梁似笙心頭。

他慢慢蹙起眉頭,從來沒想到她竟然如此在意他之前對她所說的那番話,看來他真是撥石頭砸人卻砸上自己的腳了。

他真的不該因為一心想掩飾對她的在意及不願讓她的美麗被眾人看見,就胡亂說了一堆言不由衷的話來貶損嚇唬她,而那番話不僅傷了她的自尊也打擊了她的自信心,所以她才會那麼在意方才在米糧行發生的事,甚至以為他會因此說出嘲笑她的話!

在她的眼中,他真如此惡劣?

「你不是傻瓜。你只是太認真了,而且也不夠明白現今商場是很難接受一個女性主事的事實。」梁似笙認真地看著她,「那天我說的話太過分,是我的錯,但是不管那日我說了什麼,我從不曾認為你是一個傻瓜,更沒有不能接受女性主事的想法。」

不敢相信他會承認自己說錯話,容百合瞪住他,「可……你明明說我的長相……」

「那不是真話!」梁似笙迅速打斷她,「你是女人,長相不如男人威嚴本是事實。而我會那麼說是因為……」他的臉龐驀地浮起一絲不自在,硬逼自己坦承也讓他的嗓音變得十分壓抑,「你長得太美了,再如何偽裝假扮也不像個男人,所以我不肯讓你扮男裝,要你以原有樣貌隨同我外出。可我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你的美貌仍是招惹上麻煩……」他愈說心火愈盛,心中愈發懊惱自己保護不周,讓她受到驚嚇,口氣也愈差。

說了半天,又是她的長相惹來了禍事,這跟指責她的長相不夠威嚴又有什麼兩樣?!

容百合聽他愈說愈兇惡的語氣,稍緩下的心情又緊繃起來,再想起方才莫名其妙惹來登徒子欺凌的無妄之災,心中湧起陣陣濃濃委屈,壓抑許久的淚水突然決堤。

「長相是天生,我又能如何控制改變?難道就因為我的長相比別人佳,就得一輩子鎖在屋裡,除了等嫁人,什麼事都不准做?!」

看見她突然崩潰落淚,梁似笙頓時呆住,僵硬的俊臉上閃過不知所措。

半晌,他硬著頭皮出聲,試圖安撫,「你……你……唉!別哭了……」老天,他根本不知道怎麼應付一個哭泣的女人啊!而且她的眼淚奇怪地讓他有一種莫名心痛的感覺,真是糟糕哪!

完全不知他心中所思及感受,一想起自己是如此討人厭的感覺令容百合的情緒更加崩潰激動,她忿忿跳下椅子直嚷到他的面前。

「嫌棄我的長相,瞧不起我的能力,現下還要來干涉我哭不哭,你還有什麼事不管的?!」

瞪著她傷心淚眼,梁似笙對她的質問感到有些啼笑皆非,「你胡說什麼?我哪有嫌棄你的長相,更沒有瞧不起——」

「沒有嫌棄嗎?」容百合大聲打斷他的話,索性豁出去地把話攤開來說,

「那為什麼那天你要為親了我的事道歉?難道我醜陋到引不起你的興趣,才會讓你為一時衝動『冒犯』了我道歉?!」追根究抵?他對她說的話,做的事裡,就是這件事傷她最深,他的「道歉」徹底傷了她女性纖細的心。

畢竟從商的能力並非每人都有,學得不好被罵被批評也是人之常情,她早已有心理準備,可這個男人在吻了她之後,不僅沒有竊喜在心,也沒有一絲對她更加渴求的表態,反而為他的「冒犯」道歉!

這不是擺明了告訴她,他一點也不喜歡親近她?!他明不明白,他這種行為對已喜歡上他的她來說,是多麼讓人傷心的領悟!

難道她只能吸引因覬覦容府雄厚財富而接近她、想娶她為妻的陳家老二那種男人,或是今日那個純粹看上她的姿色、意圖欺凌的登徒子?難道沒有人是因為喜歡她這個人而要她?

「你說什麼?!」她的質問令他感到貫驚,不經思索的話語脫口而出,「我什麼時候說過你很醜陋,引不起我的興趣?」相反的,就是因為她太吸引他,才會讓他……

「既不嫌棄,那為什麼你要為『親近』我一事道歉,之後還避我如蛇蠍……」她語氣難過地問。

她並非遲鈍之人,怎麼會感覺不到他盡量避開和她相處的行徑?而這又是他做的另一件傷她之事。

凡此種種,讓她開始懷疑他或許是礙於大哥的托付才勉強忍受她……

沒料到她如此觀察細微,梁似笙對她的質問一時啞口無言,完全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回答才適當,尤其現下她這般傷心激動,他若找理由隨便敷衍幾句,很可能又更加傷了她的心……

「你怎麼不說話?」見他遲遲不語,容百合傷心地看著他,語帶指控再道,「難道真是因為大哥將教導我的責任托付給你,你一向都是勉強忍耐我,所以現在才不敢說出實話……」

「夠了!」梁似笙再聽不下去她愈發鑽牛角尖的自貶言詞,「我梁似笙沒有『忍耐』的本事,我不想做的事,就算容千玦是我的主子,我也不會答應。你別在那兒自編戲碼,自以為很清楚我心裡在想什麼!」

聽出他明顯惱火的語氣,容百合一窒,盈著水光的眸瞪著他,好半晌才發出聲來,「那……那你到底是怎麼……怎麼想的?」

眼底迸出異光,梁似笙以危險的語氣反問,「你真的想知道我一向都是怎麼想的?」

他的語調令她心中一顫,被他異樣的眼神懾住而無法移開眼,怔怔回應,「我……我想知道……」即使此刻她的語氣顯得遲疑,可她心底很清楚自己是真的想知道他對她到底是怎麼個想法,是憎惡,喜歡或討厭?

她肯定的答案讓梁似笙深黯的眸底瞬間揚起一道不顧一切的熾熱火光,並迅速迸發而出,直射向她。

熾燙的眸光彷彿帶著魔力,瞬間便攫去了她的全部心神,讓她無法思考。

然後,一隻有力的手臂伸來,輕易將她整個人拉向他,男性陽剛臉龐在她怔然的眼前一低,熱唇精準抵攫住她的紅唇,彷彿狂風雨的吻肆無忌憚侵襲向她,瞬間便佔領了她全部的感官知覺……

男性陽剛的氣息熾熱,徹底充斥在她的每一個呼息之間,讓她愈發陷入神志一片迷茫空白。

梁似笙幾近粗魯地吮著她的唇,心中壓抑已久的慾望再控制不住地傾瀉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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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這就是我一向在想的……也是一直努力逃避的……品嚐你的滋味……」

梁似笙用力咬吮她的唇瓣,話語在兩唇相觸的縫隙之間逸出,極不情頤地承認了自己對她真正的感受。

「唔……」

他斷續的話語慢慢流進容百合混沌的腦子裡,待她終於理解他的話意時,一股喜悅自心底升起,原來處於震懾呆滯狀態的身軀宛如得到動力般有了反應,她的兩隻小手環上他的頸項,將柔軟的嬌軀更加塞進他的懷裡,努力回應他的熱情……

原來他並非厭惡她,而是擔心與她多接近一些會做出更多逾矩的行為……是這樣嗎?他的話是這個意思嗎?可她喜歡他,一點也不在意他的親近……

倏地,熱烈的吻中斷,梁似笙仰起滿佈慾望的俊臉,看著包覆在自己掌心裡美麗暈紅的小臉。

「你還想知道更多我的想法嗎?」他的氣息粗重,眸光兇猛。

心中喜悅之情尚未消逝,他的親密行為又一次中斷,那種宛如再次被他推開的感覺,讓一股羞憤由心底猛地升起。

她就這麼吸引不了他嗎?讓他每每才親近她便又立刻推開她!

她的臉色一白,正想說些什麼時,腦中才後知後覺理解他話中之意,原來他推開她只是想再問她一次,再給她一次選擇的機會而已。

芙蓉小臉迅速泛起紅暈。「我想……我想知道一切……」她不需選擇,因為她心底只有一個選擇,那就是和他在一起。

「你確定?」眸光大熾,他的嗓音愈發粗啞。

芙蓉小臉透紅。彷彿要滴出血來。「嗯……」

「不後悔?」

頓了頓後,容百合搖頭,低垂著眼不敢直視他。

自從察覺自己喜歡上他之後,她就想著多親近及瞭解他,怎會後悔!

眼底火光猛烈迸射,「我也不會允許你後悔!」啞聲宣告後,他隨即鬆開她,大步走向房門。

容百合詫異抬眼,看著他由稍敞的門縫朝外頭的眾僕說了幾句話後即轉身,反手關上門,再大步直趨自己而來,下一刻,她發現自己被抱了起來,安穩躺在他懷中的身軀因他快步進內室的腳步上下震著……

又慌又羞又窘,她隨口抓來一句,「你跟他們說了什麼?」

他睇她一眼,「我告訴他們,我打算和你好好地懇談一番,會花費多久時間不一定,要他們做自個兒的事去。」邊回答她的問題,他邊將她輕放在床上,

然後,他站在床邊,開始解起自己身上的衣物。

容百合難掩羞赧,小臉透紅如火,雖然是自己親口允准,心中也明白接下來兩人之間會發生的事是一種大膽且違禮的行為,可她還是沒有後悔。

她的腦子亂紛紛,一邊想著他終是願意和她親近,想必心裡也是有些在意她才是吧!一邊腦中又突然浮起另一個疑慮。

瞪著站在床邊、已褪下外衣的男人,容百合下意識脫口,「等一下!」

手上動作一頓,梁似笙睇向床上那張羞慌透紅的小臉,這般嫵媚羞赧的模樣十分誘人,讓他體內苦苦壓抑的慾望更加張狂。「怎麼?」他的唇角勾出一抹嘲謔線條,「別告訴我你突然後悔了!」

「不……」很快地搖搖頭,她掙扎半坐起身,嗓音囁嚅,「呃,我想問你……嗯……你可知道去年陳家……」

他可知那次陳家老二騙她外出和他見面並意圖對她不軌造成事實,好迫使身家豐厚的她嫁入陳家?嚴格來說,她雖未失身,可貞潔已然受損,不曉得他是否在意?

「陳家老二對你圖謀不軌的事?」梁似笙睇向她浮起忐忑的眼,點點頭,「你大哥跟我提過大概經過,並囑我定要待別留意你外出時的安危。」

容千玦恐怕怎麼也沒料到,他放心將妹妹托付照顫的人,最終竟成了覬覦且染指了他妹子的元兇!呵……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再說,他也沒想到自己會被這個外表裝得堅強無比,其實心腸卻很好很軟,芙蓉般心性的小女人吸引住,甚至不顧一切想將她據為已有!

心中一陣暖流滑過,聽著大哥對她的開心,容百合滿心感動,原來即使不在容府,大哥也想著她的安全。

「那……你不在意?」那件事可否影響他對她的觀感?

「在意?」丟聞中衣,梁似笙彷彿不懂這兩個字的意思地睇視她,「你的意思是……」他露出恍然眼神,「那個混賬並未得逞,不是嗎?」他露出一個迷人笑容,再道,「就算那次真發生什麼無可挽回的事,也和我想要你這件事無關。」

容百合怔怔看著他,如果他早已知道那件事,那麼他並不在意了……

她慢慢理解他的話的同時,他已經裸著身軀,整個人朝她壓了下來。

她的腦中頓時一片轟然,再無法思考……

梁似笙低頭,熱唇直接落在她的紅唇之上,霸道地佔領她的軟馥,仔細吸吮品嚐,宣示的話語由每一次暫止呼息之間逸出,「現下該是徹底讓你瞭解我對你的『想法』的時候了,其他種種無關緊要的雜事就把它忘了吧!我只要你專注在我身上……」輕喃聲傳入她的耳中同時,男性大手亦輕巧拂過她的胸前,一件件解開她的衣衫,動作毫不遲疑。

他糾糾纏纏的吻讓容百合感覺全身竄過陣陣戰慄,而他在她身上靈巧活動的手指不時拂過她的肌膚,很快引發她體內一波波不知名的熱潮流竄……

男女肌膚相親竟是如此震撼人心,讓人無所適從。

她輕輕抽氣,小臉火紅,完全不知該如何回應他的侵襲,心跳猛烈加快奔馳,她感覺又慌又羞又燥熱難受,一點也不明白自己身體的反應怎會如此奇怪。

當她瑩白如玉的嬌胴逐漸在眼下呈現,梁似笙的氣息粗重了起來。

如此纖細,凹凸有致的胴體,瑩白的肌膚泛著激情潮紅色澤,顯得迷人又嬌媚,深深撩動他體內男性躁動的欲獸,而她胸前豐盈的玉乳頂端,兩朵緊繃挺立的蓓蕾,彷彿在懇求他的憐愛,讓他的自制力幾乎控制不住地崩潰。

他想要她,渴望進入她的體內,深深佔有品嚐她的甜美。

他的愛撫力道開始充滿著侵略性,毫無顧忌的撫觸讓她頓覺全身虛軟,胸中湧出一股不知名的渴望,初嘗情慾滋味的她只能憑著直覺回應他的挑情進襲。

他吻住她,舌尖探入她的口中,汲取她口裡甜津,熱唇盡情品嚐他想望許久的甜蜜滋味,大手則是來回摩挲她軟嫩的嬌軀,持續勾撩她體內從未被發掘的慾望。

「嗯……」

他身軀散發出的高熱熨著她虛軟的體膚,他的熱吻迷惑她的神志,而他誘情的撫摸則是讓她口中不自覺發出呻吟,小腹之間升起一股不知名的熱潮四處流竄,讓她有著想要更多的渴望,卻又不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麼……無意識的小手伸出,緊緊纏住他的脖子,整個人已完全陷入他的熱情之中,無法自拔。

她的直接回應顯露她的青澀,卻對他具有強大的影響力,令他體內的慾望以排山倒海的強度傾瀉而出。

此刻,鼻間聞著由她身上傳出的馨香,令他迷醉不已,他的唇細細吻遍她的小臉,再順勢而下,來到她柔嫩的頸項吸吮舔弄,烙下一個個慾望的痕跡。

他的大手握住一隻玉乳撫弄,感覺手心中那細膩銷魂的觸感。

她的肌膚細緻滑嫩,讓他愛不釋手。

「啊……」不曾體驗過這般激清的容百合,口中不覺發出無措的嚶嚀聲。

熱唇滑到她的胸前,含住一隻青澀蓓蕾慢慢品嚐嚙咬,另一隻大手則是持續撫弄另一隻玉乳,撩撥的熱力讓她感覺燥熱難耐,嬌軀不覺扭動了起來。

看到她的嬌胴因他的挑弄而泛起紅暈,那動人嫵媚的模樣更加深他的慾望衝動……他輪流吸吮她胸前兩隻蓓蕾,細細品味她甜蜜的滋味,耳中傳來她發出的陣陣嚶吟,愈發滿足男性侵略的獸性。

「啊……」她愈發感覺身軀燥熱難當,胸前傳來的微微刺痛引發體內熱流亂竄,令她不由自主地拱起身子貼近他,渴求解脫的感覺讓她口中頻頻發出哀求般的呻吟聲。

她不斷顫動的嬌軀及口中發出的嚶吟聲,讓他知道她體內的慾望已被他撩撥而起,於是他更加細膩地挑弄,取悅刺激她的感官知覺。

他的大手順著她迷人的曲線緩緩往下撫觸挑弄,越過纖細的腰肢及滑膩的小腹,大手緩緩分開她的雙腿,再直驅兩腿之間那最為私密的女性禁地,手指探入神秘花叢,指尖撫上柔嫩花瓣。

「啊……」她驀地驚呼出聲,雙腿反射性地想併攏。

從不曾體驗男女如此親密經驗的容百合,被這般直接侵略的感覺嚇到,直覺便想推拒。

「別怕……」嗓音低啞,帶著濃濃撫慰意味,他在她身上輕喃,熾燙的氣息拂過她敏感的肌膚,惹得她的嬌軀顫動不已。「我們慢慢來,我會讓你體會到男女之間親密過程中的快樂……」他的手指不停歇地持續揉撫、挑逗女性私密花瓣。

他的撫慰奏效,容百合因他的低喃,嬌軀逐漸放鬆,也因他話中之意,心中感到興奮又害怕。

她的心狂跳,全身顫動,小臉宛如火燒。「我……」她緊張地睜開眼睇向他,才瞥見他裸露且顯得十分健美的胸膛,一陣慌亂羞窘襲來,令她直覺閉上眼,努力擠出聲音,「我不怕……只是……」

梁似笙再次吻上她,撫慰她因慌亂而語意不全的紅唇,舌尖侵入她的口中,大剌剌尋著她的小香舌,反覆糾纏撩撥,汲取她口中的甜津,手指撩撥著女性禁地花叢裡的層層花瓣,指尖撫壓在前端最為敏感的花核,不住摩挲揉弄。

「唔……」強烈的快意令她全身顫動,那種激昂的感覺讓她不由自主在他口中驚吟出聲。

直到感覺由她體內沁出一波波慾望熱流,他的一隻手指遂順著濕滑愛液刺入她緊窒的花徑中,並立刻感覺她的嬌軀一僵,原本迎合的動作變成抗拒。

一察覺她的驚慌,他稍緩下手指動作,唇在她的紅唇邊低喃,柔聲安撫,「別怕……放鬆……」

「呃……」他的撫言仍是無法完全消除她的驚慌,難以接受有異物入侵私密處的感覺,令她不覺扭動起嬌軀,試圖擺脫他的手指。

她的抗拒反應並沒有幫助,反倒讓他的手指更加被她體內反抗的肌肉緊緊鉗住,他低喘一聲,仰起俊臉,看見身下芙蓉小臉微皺起的模樣。

於是他低下頭,再次攫住她胸前柔嫩敏感的蓓蕾吸吮起來,並含在牙間輕嚙,讓另一種快意引開她的注意力……

須臾,他感覺她的嬌軀不再緊繃,這才開始抽動埋在她花徑裡的手指,為他即將進入她的體內作準備,希望她的初次交歡不會承受太多的疼痛。

慢慢地,他感覺身下嬌軀的顫抖及不自覺的迎合,聽見由她口中逸出一連串的嬌喘呻吟,他知道她已放鬆下來,享受他的手指所帶給她的歡愉感覺。

此時,耳中不斷傅來她誘人的聲聲嚶吟,深深刺激著他的情慾,他只覺得自己下腹早已緊繃昂揚的男性,正狂嘯著要進入她體內的渴求。

他開始加快手指抽動的速度,另一隻手指指腹仍按壓在那充血腫脹的花核上頭來回摩擦,愈發挑逗她的情慾,直到他的手指感覺一陣強烈的痙攣收縮,他明白自己已讓她體驗到歡愉高潮的滋味……

他抽出沾滿愛液的手指,俯望身下沉醉在慾海之中的芙蓉小臉,心中悸動更強,眼底的慾火更加熾燙。

他以大腿撐開她白嫩玉腿,將自己置於她的雙腿之間,火熱腫脹的男性象徵抵著她濕濡的花徑口不斷來回摩挲,直到那濕滑愛液沾濕了他。然後他一個挺腰,將等待已久的男性慾鐵送進她的體內,並趁她猶陶醉在高潮餘韻之際,一舉突破那道貞潔屏障,直攻到底。

「啊——」一瞬間撕裂般的痛楚令她痛叫出聲,可那痛感隨即被一種奇特的快意所淹沒,忘懷。

體內被異物侵入並撐開到極致的感覺讓她驀地睜大眼,小手揪緊他,指甲陷入他的肌肉裡。

「很痛嗎?沒事的……等會兒就不會再痛了……」聽到她的呼痛聲,他勉力停頓在她的體內,柔語安撫著,啄吻不斷落在她的小臉上,並仔細觀察她臉上每一個細微表情,然後,他憐惜的目光對上她閃動著驚訝、惶恐、又泛著一絲好奇探索的水眸。

他溫柔笑了,輕語,「還真是一個勇敢的小女人呀……」

話落,他開始移動臀部,緩緩抽出,再刺入她的體內,輕柔的律動同時,一邊仔細察看她的反應。

「唔……」他的動作直接刺激她的感官知覺,讓她的下腹湧起陣陣快感並直竄向全身,她忍不住細聲輕吟起來。

見她沒有抗拒也沒有喊痛,他再忍不住地開始放縱自己在她的體內快速抽撤起來。

他吻著她的芙蓉小臉、誘人紅唇、柔嫩的頸項,大手托住她的臀部,迎合他一次次的恣意衝刺,另一隻大手則是握住她飽滿的玉乳揉搓,挑逗頂端敏感蓓蕾,激起她體內更深層的欲求。

「啊……」口中不由發出難耐的嬌喘,容百合感覺自己彷彿被捲入烈火之中燃燒,那次次撐開她至極致的男性帶給她些許刺痛及難以言喻的歡愉,令她幾乎招架不住如此強烈的感官刺激。

感覺她花徑內部肌肉頻頻緊縮,將他包裹的更加緊密,他粗喘著享受這般銷魂快意,她聲聲悅耳誘人的嬌吟,令他更為亢奮地在她的花徑裡深深衝刺,一次又一次……

「啊啊……不行了……」

他時而刺得又深又快,勁道強力,時而緩緩摩擦挑逗,折磨著她的感官知覺,讓她腦中一片空白,只感覺體內的慾火隨著他火熱的攻勢愈發燃燒熾燙。

感覺她體內肌肉一次比一次更加強烈收縮,他吻住她的紅唇,腰桿用力擺動,更加狂猛進出她緊窒、熱燙的花徑。

「啊……」摩擦的快意如潮水般不斷湧了上來,令她嬌吟不住,潮紅的小臉漾著癡迷、陶醉的神情。

情慾的小臉嬌媚,加上銷魂的嚶吟,將他體內的欲焰煽得更旺,促使下身一次比一次更加強悍擺動進攻,次次直抵她體內最深處。

直到感覺她的體內傳來強烈痙攣收縮,他低吼一聲,一個剛力頂入,將所有熾熱的男性精華噴灑在她的花徑深處……


直到梁似笙將她抱進裝著熱水的浴盆裡,容百合才由睡夢中驚醒過來。

「咦?我……」什麼時候跑到浴盆裡面來了?

梁似笙讓她靠坐在浴盆裡,一手拿著棉巾為她擦洗身上的汗水及血跡,柔和的目光看著面前可人兒小臉上的表情由驚訝慌張、困惑不解,再慢慢浮起思索,進而想起先前一切的恍然,最後是羞赧的潮紅漾滿整個臉龐,且逐漸向下延伸到她白玉般的嬌軀。

「還有沒有不舒服?」他輕聲問道。

稍早,兩人歡愛之後,她疲累睡去,他看著她美麗的睡顏許久,想了很多,也作了某些決定。

「現下什麼時候了?」滿臉通紅的容百合搖搖頭,羞赧地別開眼,不敢看向正替她洗浴的男人。

她原本想請他離開,讓她自己動手洗浴即可,可轉念一想,先前兩人什麼都做過了,現下才要他避開讓自己獨自洗浴,似乎顯得有些多餘。

「申時剛過。」洗淨她的身子。他開始洗揉她垂在浴盆外又細又黑的長髮,一邊回答她的問話,「你睡了一下午,錯過午膳,該餓了吧?」

沉默了下,容百合十分不自在地輕輕點了下頭,感覺那在自己髮間穿梭的男性手指的每一下撫觸都讓她的身軀彷彿共鳴般地敏感顫動,腦中甚至不由自主地浮起先前兩人在床上相互碰觸及甜蜜交纏的過程……

原來男女之間的親密過程竟是如此震撼人心!那是一種奇特的相融感,一種情感融入肉體交歡之中的甜蜜溫暖感受,比起當初那姓陳的男人意圖對她不軌的侵犯行徑所帶給她的屈辱恐懼,可謂天差地遠!

梁似笙對她所做的事,彷彿一道清流洗去她心中殘存的污穢陰影,而他的溫柔輕語則是一掃她心底的自慚陰霾……她一點也沒有後悔將自己給他。

不過即使稍早兩人已有了肌膚之親,可現下他充當丫鬟為她洗浴的行為還是令她感到十分不自在,尤其是他指尖的每一下碰觸都讓她的身子有反應,那種莫名的騷動著實令她感到羞赧不安……

「怎麼不說話?」沖洗好她一頭髮絲,他先把她由水中拉起身,再迅速抓來軟厚長巾將她整個身軀包裹住,然後一把便將她抱了起來,朝隔鄰寢房走去,一邊俯頭看著懷中顯得侷促羞赧的小女人,「我的『服侍』讓你這麼不自在啊?瞧你臉蛋紅通通的,那應該不是被熱水烘紅的吧!」帶著笑意的嗓音調意味濃厚。

任由他將自己放在床上,再用厚軟被子包裹住身子,然後他開始為她擦乾濕髮……容百合垂著的眼眨了眨,又是羞赧,又是難以相信,一直冷臉的男人竟也有說笑的一面。

「我讓人送了晚膳來,吃點兒?」將她一頭長髮拭乾梳順後,梁似笙坐在床沿睇視她,輕聲詢問。

耳中傳來他帶著暖意關切的嗓音,容百合有些眩惑地不覺仰起臉,美眸對上他專注的眼,他詢問的眼神溫柔,還帶著一抹她猜不透的光芒。

「先是不說話,現下又發起呆來了。」梁似笙視線下移,眼角染上一抹莞爾笑意,大手輕撫了撫她泛紅熱燙的臉頰,再道,「那我就當你餓了吧!你等一下,我去將飯菜端來。」說完他便起身,走出寢房。


光著身子只包著一條被子坐在床上,被一個男人一口一口餵食的情景,容百合知道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

兩人填飽肚子之後,身著單衣的梁似笙再次回到床上,接著毫無顧忌、大剌刺地將她攬進懷裡。

「吃飽了?」

「嗯。」

「那麼接下來,有件事或許我們該討論一下。」

他語氣中的慎重讓她頓時忘了自身的不自在,不解的看向他,「討論?」他們會有什麼事需要他在床上樓著她一起討論的?

沉吟地看著她一會兒,梁似笙徐緩開口,「我想說,我們成親吧!」

他的嗓音不大,卻宛如驚雷擊在她的頭上,容百合震驚呆住,兩眼瞬也不瞬,愕然地瞪著他。

成親?他想和她成親?!

是她聽錯了吧!她從沒有和任何人成親的打算啊!

「你沒聽錯。」彷彿看出她心中的疑惑,梁似笙微勾了下唇,「我認為我們應該成親。」

她真的沒聽錯!

「成……成親?!」容百合幾乎尖叫出來,過度的驚訝讓她結巴,語不成句,「你……和我?」

「是啊!還會有誰?」梁似笙眼神帶笑地握住她的小手,「我們成親吧!」他再道。

猛眨眼好幾次,容百合這才勉強回過神,難以置信地看著面前這個輕鬆說著「兩人成親」話語的男人。

半晌,她慢慢出聲,「你不需要和我成親,我是心甘情願和你在一起……你不需要覺得愧疚而勉強自己負責任。」

她喜歡他,欣賞他的才智能力,進而愛上他,所以心甘情願將自己給了他,目的並非要造成事實,迫使他負起責任娶她為妻,她只是直覺地把握機會和他在一起一回罷了。

或許他並不明白,自從經歷陳家那個卑鄙小人的欺騙及欺凌的事情之後,她原有的觀念已徹底改變,也再沒有先前那種找個好郎君成親、相夫教子一生的「志願」了。現在的她已不再認為依靠男人過一輩子,受限一生是件讓人嚮往的遠景,所以他根本沒有必要為了負責而娶她。而且,她早已作了終生不嫁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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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梁似笙專注的看著容百合說話時臉上每一絲表情變化,然後緩聲開口。

「今天發生的事我並不感覺愧疚,因為我想要你已經很久了,和你在一起對我來說是求之不得的事,又怎會有愧疚呢!」他微微一笑,語氣認真再道,「再說,因為今天發生的事,你的名節已經被我徹底毀了,所以最適當的解決方法便是我們成親。」

今日他依自己心中的渴望要了她,並非存著玩弄之心,心中其實早已做好娶妻的準備。

容百合繼續瞪著他認真的表情,感覺他提出和她成親的語氣就彷彿正在談論一件公事那般,讓她心中一點喜悅之情也沒有。

難道只因為她的名節受損,兩人就必須成親?

就算不是因為愧疚,他定也是為了負起責任才提出成親!可偏偏不管是哪一種理由,她發現自己都無法接受!

雖說若是依一般媒妁之言,她也會直到成親之後才能瞭解自己所嫁良人,可現下情況不同,她先認識他,再喜歡愛上他,所以願意將自己給他,也因此她不要他是以「負責任」或「愧疚」的理由向她求親!畢竟在她的私心裡,她希望他是因為喜愛她這個人,才想和她成親。而「想要」並不代表「喜愛」,這一點她可是分得很清楚的!

「百合?」見她陷入沉思,久久不語,梁似笙終於出聲輕喚。

容百合回過神,看進他詢問的眼中,暗暗吸了口氣,「我還是不認為我們必須成親。」

「為什麼?」

「我不打算用今日發生的事綁住你的一生,就如同你並不需要為了一夜風流而強迫自己娶一個你並不想要的女人。」強迫自己看著他的眼,容百合說出自己心中所思。

「何以你認為我並不想娶你?」梁似笙感覺不可思議。

「你的個性誠懇負責,當然會因為責任而提出成親,但是我可以告訴你,這是完全沒有必要的。今日發生的事是我心甘情願,所以我們之間沒有存在任何『責任』問題。」她努力以平穩口氣說著,並盡力壓下心中因他的成親提議所引發的雀躍之情。

聽完她的理性分析,梁似笙沉默一下才道,「如果我無意娶你,就不會提起成親的話。」他露出嘲諷的眼神,「你把我看得太好了,我並非那麼『誠懇』、『負責』。我不想做的事,沒人可以勉強我的,而一旦碰上我想做的事,我便會努力去達成目的。」他停頓一下,「至於成親這件事,我是不會改變主意的。」他沒有想過她竟然會反對成親。

她的拒絕出乎他的意料,也讓他心裡感覺十分不暢快。

聽出他語氣中的堅持,容百合決定實話實說,「我很感激你想維護我的名節,可自從決定學商,這輩子我就沒打算成親了。」

「是這樣嗎?」梁似笙語帶懷疑,眸光閃動,沉吟一下忽問,「或許是因為你認為我的身份配不上容府大小姐……」

「才不是這樣!」容百合立刻打斷他,詫異瞪大眼,「你怎麼會這麼想!真要計較,『容記』若非有你接手,哪會有現下這般愈來愈興盛的局面!而我才不過學習半年多,也幫不上太多忙,哪談得上什麼身份及配不配的問題!」

「既非身份問題,你為何寧可名節受損,也不肯和我成親?」

被他專注的目光盯得心跳愈發加快,容百合不覺有些緊張,「只要你不說,我不說,誰會知道我們……我們已經……」她撇開眼,「而且我方才不是跟你說過了。自決定學商,我就沒打算成親了。」

奇怪,他的表情溫和,眼神也溫和,為何她就是感覺一股壓力直襲而來,彷彿她說錯了什麼似地,心裡泛起一絲寒意。

「沒打算成親!這就是你的理由?」梁似笙追著她閃躲的目光,不放鬆再問,「而且你真以為我們兩人關在房裡這麼一段時間,絕不會有閒言傳出?」

「呃……」他的話提醒了她,讓她頓時啞口無言。

他說得沒錯,就算沒有外人在場,可也有許多僕人看見他將兩人關在房裡的事實,而且人多嘴雜,確實無法保證不會有人說溜嘴,何況這種事哪有可能輕易掩蓋住。

可難道就因為如此,她就得成親?

「嗯?」梁似笙詢問地看著她的眼。

他的語氣明明輕柔又溫和,可不知為何就是讓容百合感到心慌意亂,一些原本不想說出口的話莫名地就由口中迸了出來。

「我連你家在哪兒、家裡還有哪些人都不清楚,要怎麼和你成親?!」話一出口,她的心中隨即湧上後悔。

她是想多瞭解他,卻從未打算主動提起這些的!

梁似笙怔了下,隨即故意露出恍然之色,「原來你是擔心我的來歷不明,才不肯和我成親哦!」

對他似是而非的話,容百合幾乎尖叫起來,「你胡說什麼啊!如果擔心你的來歷,大哥又為何會將『容記』交給你!」

「容爺不擔心我的來歷。並不代表你也有著同樣想法。」話才落下,梁似笙視而不見她抗議的表情,續道,「其實這種事你大可直接問我,我並不介意告訴你我的來處。」

容百合瞪大眼,唇瓣動了動,終究沒有吐出任何話語,因為她實在不知該對他說些什麼。

他到底在胡說什麼?她哪有擔心他的來歷,更沒有逼他一定要將他的來處說清楚啊!

將她一眼就明瞭的表情看進眼底,梁似笙微微一笑。

「我的老家位於偏南方的『遙安村』,我爹有一妻三妾,我娘是第三妾,十歲時我娘親因病過世。十七歲時我爹不幸出意外也走了,後來我離家到了安居城,進入『容記』分行由賬房助手做起,直到成為管事。至於老家,現在由我大哥當家。我有三位兄長,兩個弟弟,幾個姊妹,算算時間應該都已出嫁了……如此說明,可還夠清楚?」

容百合怔怔看著他以輕鬆的口吻說著他的來歷過往,心中卻隱隱覺得他的口氣似乎過於輕描淡寫,彷彿刻意將一些事掩蓋不讓她知曉,再者,由他所言內容,他的家境應該不差,而他不待在家中幫忙家業,反倒離家自力更生,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嗎?

「你看我的眼神很奇怪,是以為我在說謊騙你嗎?」頭一回梁似笙發現自己看不懂她的眼神所代表的意思為何。

「不……」她遲疑一下,「只是有些奇怪你怎不待在老家與兄弟一起求發展,反倒跑到安居城待下,替別人做事?」

梁似笙眼神微閃,沉默了下,再道,「說我矯情、故作清高都好,我從來不打算靠祖產過活,更不喜兄弟鬩牆的場面,所以我很早就選擇離家自己過活了。」

由於緊盯著他,所以容百合清楚捕捉到他眼中一閃而逝的苦澀,心中明白他定有隱情不願訴諸於口,她的心驀地一陣發疼,捍衛話語衝口而出。

「你的選擇沒有什麼不對啊!我怎會說你故作清高?男兒志在四方,出外自立的想法只有讓人佩服,又有什麼錯!」

她略顯激動的語氣讓梁似笙小怔了下,隨即勾起唇角,露出一個有趣笑容。「你是在安慰我嗎?」她的捍衛言詞似一股暖流滑過他的心底。

「呃……」容百合愣了愣,小臉頓時紅了起來,「我,我哪有……你有什麼地方需要人家安慰的?」

梁似笙唇角笑意更深,「沒有就沒有。現下我既已將身家來歷交代清楚,那麼成親的事呢?」

容百合呆了一下,大眼慢慢垂下,小臉紅暈逐漸褪去,過了一會兒才幽幽出聲,「為何一定要成親?我們現下這樣很好啊!」

她的心中很是矛盾,一邊想著她當然想嫁給自己喜愛的人,一邊又因為他是為了責任才提議娶她的事實而感到生氣。

她的回答讓他臉上的笑意斂去,眼神透出疑惑不解,「你真以為今天的事不會外傳,才覺得我們沒必要成親?」她似乎一點也不想成親,也根本不在乎他已佔了她清白的事實。

此刻,他發現自己完全無法理解她腦中到底是怎麼想的,既然她願給他清白身子,又為何不肯嫁他呢?

「紙包不住火,我並沒有天真地以為今天的事不會外傳。」那麼多位僕人看見兩人關在房裡,怎麼可能沒有流言!

聽著她的語氣,他不覺焦躁起來,想問個清楚,「那你……」這種對一個女人失去冷靜的感覺還未曾發生過。

「你讓我想想……」她囁嚅出聲,「或許過幾日我會有答案……」

緊緊盯著懷中女人小臉上那雙低垂不敢看他的眼,微微顫動的眼睫惹人心憐,而她略顯僵硬的嬌軀更加顯露她不知所措的心情,可她仍是不願點頭。

他瞭解這個柔美的小女人其實有著一副剛直且頑固的性子,很有主見的她並不那麼容易任人指使。

不知道若是他以另一種方式,是否可以動搖她的堅持,說服她呢?

梁似笙忽地低笑出來。

「你可知道,你的不允婚對於一個男人來說是很傷自尊的,尤其這個女人此刻還正躺在他的懷裡……或許我該更努力一點,嘗試說服你……」

訝異於他的言詞及異樣的語氣,容百合抬起眼,隨即對上他熾熱的眼神,那種眼神十分熟悉,就像稍早兩人在床上繾綣時,他看著她的目光。

她心中一驚,小臉頓時爆紅,「你……」他該不是又想要……

她尚未想完,男性的唇已壓過來,熱燙的唇來到她的唇上,舌頭伸出,舌尖輕輕舔過她柔軟的唇瓣。

充滿色慾、煽情意味濃厚的動作讓容百合怔住,嬌軀猛地一震,腦子忽然變得一片空白。

男性熱燙的舌尖兀自由因震驚而微微張開的紅唇空隙靈巧深入,在她口裡糾纏,挑弄起她的小舌並汲取她口中的甜津,強健男性身軀亦順勢將她的嬌軀壓倒在床榻上。

男性沉重的身軀壓在身上讓一股熱氣立刻團團包圍住她,陽剛的氣息襲來,令她全身竄起一陣陣顫慄,而他那激烈、充滿慾望且煽情的吻則是讓她的理智全然飛離,迅速被蠱惑並被拖入慾望的深淵……

察覺她的反應,梁似笙更加深入地吻著她,舌尖探索她口中每一個私密角落,挑勾她甜蜜的小舌,一隻大手則是很快抽掉兩人之間的被子……他扯掉身上單衣,男性身軀挑逗地貼向她,摩挲她軟嫩嬌軀,意圖以最快速度撩起她體內所有的慾望知覺。

「嗯……」男性陽剛身軀的摩擦,讓她的嬌軀泛起陣陣高熱,令她口中不覺輕吟出聲。

挑逗的吻順勢而下,停留在她白嫩的頸項吮弄著,她的肌膚滑嫩,身上泛出的幽香令人迷醉。

他啄吻著嫩膚逐漸往下,直達她那美麗的乳房,他迅速吮上其中一朵粉嫩蓓蕾,一隻大掌則是輕輕揉弄起另一隻渾圓。

「啊……」快意急竄,一陣陣慾望熱潮由體內湧出並傳向四肢,她輕吟,向後仰頭,不覺拱起胸部迎向他的唇舌。

「好美、好甜……」他一邊吸吮品嚐她的甜美,一邊喃喃讚歎。

她的肌膚如此滑嫩細緻,嬌胴玲瓏有致的曲線令他撫了又撫,愛不釋手……鼻間嗅著她身上傳來的幽香,體內的慾火愈發燃燒。

「嗯……」她嬌喘呻吟著,感到燥熱難當,小臉泛起慾望的紅暉,更添誘人韻味。

他輪流吸吮她胸前粉嫩甜美的蓓蕾,並不時放在齒間輕輕嚙咬,一隻大手沿著女性胴體誘人的曲線緩緩遊走,經過纖細的腰,柔嫩的小腹,在修長細緻的大腿上來回摩挲,然後再分開兩腿,大手探進雙腿內側頂端的女性私密花叢,手指滑入迷人禁地,挑逗起私密處的層層花瓣。

「啊……」歡愉的快意傳來,令她呻吟出聲,嬌軀不由自主地扭動起來。

他的拇指尋著隱藏花瓣間最為敏感的花心,恣意摩擦逗弄,直到一波波由她體內沁出的動情愛液濡濕了他的手指,他的手指才倏地插入她濕熱的花徑之中,並抽插起來,「啊……」她驚喘出聲,感覺快感有如潮水般不斷湧上,令她既感暈眩又迷醉不已。

熱唇放開她已然挺立腫脹的蓓蕾,他再次吻上她的紅唇,舌頭探入她的口中來回糾纏逗弄她的小舌,已被他引發情慾的她開始學著回應並回吻他,還配合他的舌頭與之嬉戲,剎那間便惹得他體內慾火猛烈爆開,一發不可收拾。

他撤出手指,大手掰開她的雙腿,手指撥開層層花瓣,熱唇扯離她銷魂的小嘴,俯低下來,舌尖直接探向泛著水光的敏感花心,來回舔舐、輕輕吸吮。

「啊啊……」嬌軀猛地竄過一陣痙攣抽搐,她清楚感覺到他靈巧的舌尖在她羞於啟齒的敏感處不斷舔弄挑逗……她不斷搖著頭,又羞又害怕讓她口中發出尖銳的呻吟聲,全身酥軟又快意陣陣。

感覺她回應地扭動嬌軀,他更加慾火狂燃,手指配合他在腫脹花心輕彈的舌尖動作,慢慢刺入她濕滑的花徑之中並來回抽撤,直將她帶往歡愉的巔峰。

「啊……」

感覺她的體內猛地傳來劇烈收縮,他隨即撤出手指,挺起身軀,將腫痛不已的男性抵住她濡濕的花徑入口,摩擦數下後便用力挺進她緊致、濕熱的花徑,深深抽動起來。

「啊啊……」微微的刺痛和那被撐到極致的飽脹感令她嬌喘不已,接下來的摩擦快感又讓她口中逸出陣陣呻吟。

潮紅的小臉上佈滿陷入情慾漩渦的癱迷神情,再加上銷魂的嬌吟,令他情慾勃發,體內慾火更盛,腰桿擺動得更加猛烈,一次次用力刺入她的體內。

興奮的喘息、銷魂的嬌吟,男女歡愛的氣息瀰漫在整間寢房之內……

隨著他強勁的攻勢,他可以感覺由她體內傳來愈來愈強烈的收縮,愛液不斷沁出讓他的出入更為順暢,他一次又一次用力頂進她的體內最深處。

「啊……啊……」強烈的快感讓她理智全消,感官刺激令她頻頻呻吟出快意,身軀不覺熱情挺起,迎合他的次次進襲。

衝刺的速度愈來愈快,直到感覺她的體內傅來強烈的痙攣收縮,緊緊鉗住他的男性,他發出快意低吼,用力衝刺幾次,在她體內深處釋出,也跟著一起登上情慾的高峰……


梁似笙和容府總管周律站在庭園一隅交談著。

「真的要屬下將那些話散播出去?」周總管一臉凝重問道。

梁似笙點點頭,表情平和地看著他,「對。」

「即使那些話有損百合小姐的名聲?」周總管語氣慎重再問。

「對。」梁似笙語調一逕平靜無波,彷彿他吩咐總管去做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那……」臉色露出一絲遲疑,周總管欲語還休,眼神有些異樣。

梁似笙看著他,突然溫溫一笑,「沒關係,儘管去信告知容千玦我已娶了他妹子的『流言』。」

周總管一驚,「爺?」他怎麼知道……

「當初容千玦曾提過,你是他的同門師兄介紹來的,除了擔任容府總管之外,你還受托留意容府大小姐的一舉一動,必要時提供保護。」梁似笙將他早已明瞭的事實開誠布公。

周總管語氣訝然,「你早已知道?」

梁似笙笑睇他,「你會武之事我早已知道。有人幫著照顧百合,對我來說更是只有好處。所以你儘管告知容千玦我和百合的事吧。」他眼中露出一絲興味,「或許他會想回來為我和百合正式主婚呢。」

「爺不怕容爺會……」即使他也看出梁似笙會武,可事關大小姐的名節……

「為百合教訓我?」梁似笙微笑接口。「無妨,我已有心理準備。」既然決定與百合成親,就算目前百合猶不肯允婚,但他終歸會努力達成目標,讓她同意的。

「我明白了。」

周總管看著始終一派氣定神閒。口氣溫和的梁似笙,終於認清這位主子絕非如他表相那般溫馴簡單,其實藏在那張溫和面具下的,根本就是個精明能幹,難纏的生意人,尤其那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作法,他真的只能以「佩服」二字來形容。


數日後

沉默且表現得心事重重已經數天的丫鬟,今晨突然變得開懷又多話,讓坐在妝台前的容百合深感詫異不解,直到她聽清楚了小荷所言的內容。

「原來千玦少爺離開前已私下讓梁爺和小姐成了親,只是還沒打算對外公開……幸好如此,否則梁爺突然每夜上麗園來與小姐共處,早已大大損傷小姐的名節!可惜小荷人微言輕,又不敢將梁爺擋在園外,保護小姐名聲……」小荷邊叨念著邊為主子梳髮髻,打理妝容。

梁爺即使面無表情,可渾身散發的氣勢是很嚇人的,誰又敢指責他擅入麗園?眼睜睜看他每夜宿在小姐的閨房內,她和小玫是敢怒不敢言,幸好周總管私下告訴她們真相,她們才終於吁了口氣,放下心來,不過心中也有些埋怨小姐竟然連這種大事都瞞住身為貼身丫鬟的她們。

早就聽到呆住的容百合,不敢相信現下大家的認知竟是她和梁似笙早已成親了!

這就是那天她始終沒有答應兩人成親提議之後,梁似笙所謂的打算先一步做下保護措施,所散佈出來的流言內容!

這就是他的「保護」措施?!讓流言傳到每一個人的耳中,使得她再無從反駁,因而變相達成與她成親的目的!

她都不知道這個男人可以如此不擇手段!他一直對她都很有耐心又溫柔,所以她也一直以為他的性子溫和,除了某些堅持外,一切都算好商量……

她是不是根本徹底看錯他的「個性」了?

「小姐?」突然瞄見沉默不語的小姐臉色變得不大對勁,小荷有些擔心地喚道。

容百合回過神,「小荷,你是從哪裡聽到我和梁似笙已經成過親了?」

「這……是周總管告訴我和小玫的呀,而且聽說現在外頭很多人也都知道了……」

那日她和小玫躲在暗處,私下商量要如何保護小姐的名聲,周總管不知打哪兒突然冒出來。然後告訴她們這個「事實」,還把她們嚇呆了好久。

不過還真奇怪,她記得沒多久前才聽小姐說她不打算嫁人的,怎地一轉眼,小姐竟然已經成過親了!而且一直跟在小姐身邊的她們竟然毫不知情,反倒那位上任不太久的周總管比她們還清楚,嘖!

「是周總管告訴你們的?」容百合先是自語,然後猛地站起身,把拿著一支玉簪準備插上的小荷嚇得往後倒退了好幾步。

「小姐?」

下一刻,小臉泛起惱怒之色的容百合便朝外頭奔了出去。

反應不及的小荷愣了下才後知後覺地追了出去,只見正在外廳準備早膳的小玫漾著疑惑目光看了過來。

「發生什麼事了?小姐急著上哪兒去?喚她也不理,連早膳都忘了用。」

「我哪知!」手裡還拎著玉簪的小荷回了句,臉上亦是疑惑莫名。最近小姐的一言一行真的變得很奇怪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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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難怪才過了幾日,他便不再如先前那樣千方百計,試圖說服她成親。

難怪這幾天他又開始帶她出門巡視舖子,毫無顧忌地帶她一同與人談生意。

難怪近幾日兩人外出時,大家對她的態度變了,不僅看她的眼神有些曖昧,甚至她偶爾還會聽到有人喚她「夫人」。

原來,原來,梁似笙這個奸詐小人口中所謂的保護措施就是索性徹底抹黑她,讓她再無翻供機會!

難怪他不再提成親的事,原來在他的策畫之下,不管他們兩人有沒有正式成親,在旁人眼中,他們兩人已是夫妻關係了!

可惡!可惡!可惡!

他不僅膽大妄為,夜夜宿在她的房裡,徹底破壞她的名聲,還完全不理會她說幾百次「不打算成親」這句話的慎重宣告,執意進行他自己想做的事……

可惡……

疾走好一陣子的容百合微喘地來到書房前,滿腔怒氣令她幾乎要學起男人行徑用腳踹開門以表示暴怒心情,幸好理智及時跑出來提醒她這麼做很可能會傷了自己的腳,她這才改以雙手推開有些份量的書房門。

甫推開門,一見到坐在大桌子後方的男人臉上那平靜的表情以及安適模樣,她胸口的怒火更加延燒開來。

「梁似笙!你是什麼意思?!」

梁似笙抬起頭看著氣沖沖衝進書房的佳人,彷彿她的大聲質問十分平常,臉色毫無波動。

「很抱歉,我沒聽懂你的意思,可否請你詳細說明一下?」

「別裝了!」來到大桌前,容百合忿忿瞪著氣定神閒的男人,「要不是小荷告訴我,我還被蒙在鼓裡!你竟然不經我的同意逕自跟總管說……說……說我們早已私下成親了!現下整個府裡的人都這麼認定……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絲毫不被她的指責影響情緒,梁似笙慢條斯理解釋道,「我不是早告過你,我必須做一些事來保護你的名節,所以才編了個理由公告眾人,這並不是什麼太奇怪的事啊。」

「編出這種理由還不算奇怪?」容百合氣惱反駁,「成不成親真有那麼重要?就算被人知道我們的事,我也不在乎啊!我自己做的事我自己負責,不需要別人來幫我掩飾,保護我的名聲!」

梁似笙對著她氣忿的小臉歎了一聲,「我明白你想自主獨立的決心,也很佩服你的堅持,可你是否想過,一旦你名節受損的消息傅出,對『容記』難道沒有一些影響?」

容百合臉色頓時一變,「我的名節受不受損與『容記』何干?我不以為我做的任何事會損及『容記』在商界早已穩固的地位。」

「不會嗎?」梁似笙挑了下眉,以懷疑的口吻反問。

「你……」

梁似笙不讓她說完,續道,「別忘了,今天玷污你名節的人是我,也是目前『容記』的主事者,要說我們的事對『容記』完全沒有影響,連我自己也不敢肯定。」

聽他說得彷彿真會發生那種事,再看他莫測高深的眼神,容百合心中怒氣漸消,反倒變得有些忐忑,「你在唬我是吧?『容記』才不會因為這種流言而地位動搖呢!」她說得心虛,心中暗忖,萬一她的任性真的傷了「容記」的信譽要怎麼辦?

「那可很難說。」輕易解讓出她的心思轉折,梁似笙無波的眼終於漾出一絲笑意,「唉!我的百合小姐,如你這般認真的性子,別人隨便兩句話便把你給唬弄過去,又要如何成為八面玲瓏的生意人呢?」

容百合一呆,原來他果真是在唬弄她!

梁似笙低笑起來,覺得她此刻呆呆的表情真是可愛極了,明明是來興師問罪的,卻因為他的幾句唬弄言詞而忘了原先來此的目的,反鏟轉而擔心起「容記」的聲譽,真是好真,好可愛的性子啊!

不過真不知她為何總是將自己的名節問題放在一旁,不予理會,否則他也不需要這麼辛苦地說服她和他成親了。

梁似笙起身,繞過大桌來到她的面前,低頭看著她氣白的小臉,眼神驀地放柔。

「那些流言真讓你這麼難受?」他伸手撩了撩她有些零亂的髮絲,大手托起她的小臉,讓兩人目光對視。「告訴我,嫁予我為妻對你來說真是一件那麼無法忍受,不情願、困難的事?」

他的嗓音溫雅低沉,語氣蘊含一絲不解困惑,讓容百合心頭的怒火瞬間又消了下去,半晌才吶吶出聲。

「也不是這樣……當初對自己發下學商的誓願,總是不希望計畫中途生變,而且我們兩人突然成親,似乎很奇怪。再加上……」她頓了頓,抿抿唇後半嘟囔半自我辯解般續道,「總之,我覺得現在這種時候突然討論成親的事,並不是個好時機……」明知自己找的藉口很蹩腳,可她還是無法坦白告訴他,其實她真正不喜歡的是他執意與她成親的理由。

她才不要成為別人的責任哩!

梁似笙看了她好一會兒,然後放開她,淡聲道,「既然你這麼想,那麼我們就過一陣子再來討論這件事,你覺得如何?」

他的突然讓步讓她訝異地仰頭看向他,「呃,好、好啊……可外界的傅言……」

不知怎地,明明是她自己不肯成親,可一旦他不再堅持,她心中反倒升起一股十分不舒服的感覺……真是,她到底是怎麼了?

「外界的傅言啊。」梁似笙看著地,「這樣吧!若是過一陣子你還是沒打算成親,那我就負責將外邊的流言平息,好嗎?」

他還是不明白她一直拒絕兩人成親的真正原因,明明由她的眼中,他清楚看見她對他並非無情,偏偏她口中說出來的還是拒絕的話……他真的不懂,女人的心中到底都在想什麼?

不過,不急於一時,他很有耐心的,總會弄懂她到底是怎麼想的,畢竟私心裡他已認定兩人必須成親,她無論如何也逃不了的。

對他的「保證」,容百合只能點點頭不敢再說什麼,至於稍早的怒氣,早就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真要追究起來,畢竟也是她始終不肯答應和他成親。而他為了保護她的名節,才編造出這等理由。因而造成流言滿天飛的結果。現下他既然承諾願意收拾殘局,解決這件事,她哪敢再多說什麼指責的話。

看她躊躇表情及有些惶恐的眼神,梁似笙唇角逸出一抹溫柔微笑,他伸出一隻手指輕輕畫過她柔嫩粉頰,語帶戲薯問道,「你這麼氣沖沖跑來書房找我問罪,一定忘了用早膳吧?」

他凝視她的眼神加上被他的手指碰觸,讓她突地渾身發熱,小臉乍紅,心跳亂了拍子,「呃……是忘了……」

將她的反應看在眼裡,他心中微微一蕩,笑著牽起她的小手。「走吧,正好我也還沒用早膳,就一起吧!」

呆呆任由他牽著自己的手往外走,容百合眨眨眼,已經完全弄不懂這個男人此刻到底是怎樣的心思了。

為什麼在她覺得他正在生她的氣時,他卻突然若無其事牽起她的手,一副雲淡風輕的表情,說著兩人一起用早膳的話?

她恐怕永遠也沒辦法弄清楚他真正的性子吧!


「兩位慢慢看,小的在門外候著。」承辦買賣店舖事務的商行管事朝站在店舖裡的兩位看屋的客人哈腰,然後退了出去。

直到那管事退出門外。容百合才打破沉默,看著一同來看店舖的梁似笙。

「大哥信中什麼也沒說,我們要如何替他們物色令他們滿意的店舖?」

數日前,容千玦來函提出「天河山莊」有意往南方成立專門販售珍罕藥材的藥舖,委託現下管理容府產業的梁似笙代為尋找適當舖面,再交由那兩個送信來且是山莊特意挑選精通藥草的人來籌備,並於日後擔任管理者,可藥舖一切經營策略仍全權交給梁似笙定奪,對外亦稱藥舖為容府旗下產業,私下藥舖每年利潤的兩成則歸於容府。

「他沒說便代表他交由我們全權作主。」

「天河山莊為什麼突然要在南方設立舖子?以往山莊出產的藥草、靈藥,不都交給特定藥商代為販賣,現下突然由大哥出面委託,還要我們代為管理,不是很奇怪嗎?」

「這沒什麼奇怪的。」梁似笙溫聲反駁,眼神幽遠,「如果我沒猜錯,這事該是你大哥一手促成,想著現下有人代為管理容府產業,就算再多照管幾個舖子也沒問題。所以才問也不問就把這件事丟到我們頭上。由此看來,我還真要感謝你大哥對我信任有加呢!」

想來那容千玦應該還沒有接到周律送去有關他和百合的「情事」,否則他恐怕會改變主意,對他的「忠實」起懷疑才是。畢竟當初容千玦將妹子交給他時,絕沒有想到他會做出「監守自盜」的事情吧!

聽出他的語氣有異,正打算走到後面再看一次廂房的容百合不覺停步,面露疑問看向他。

「我怎麼覺得你的話有些諷刺意味?你是真的『感謝』大哥對你的信任,還是有其他意涵?」她發現愈和他相處,她愈可以分辨他話語中的細微情緒變化。

心中微訝的梁似笙表情依舊不變,瞳眸深處閃著異樣光彩看著她,語氣平淡,帶著詢問:「我的確很感激你大哥對我的信任,還將容府產業交在我的手上,現下更將天河山莊拓展生意的事交給我……你真覺得我的話沒有可信度。」

容百合小臉紅了,「呃,當然不是。對不起,可能是我聽錯了……嗯,我們再到後面看一看吧……」她邊說邊快快轉身朝後面走。「我是覺得後面地方夠大。除了儲貨外,或許還可以住人呢!」

「你的想法不錯,我們再看一次。」梁似笙贊同地跟了過去,「這間舖子是我們這幾日來看過的舖子中最為理想的,如果沒什麼大問題,便可以做決定了……」

約莫一刻鐘之後,兩人先後踏出店舖,等在門外的掮商立刻趨前,態度謙恭慇勤。

「爺和夫人看得仔細,是否已有定論?」

看見天空開始飄雨,梁似笙先護著容百合登上停在店舖門口的容府馬車,然後再轉頭對著亦步亦趨的掮商管事道,「這間店舖還不錯,待我考慮之後再給你答覆。」

「當然,就等梁爺作下決定。那麼小的先告辭了。」眼看成交有望,管事見好就收,不敢催促,很快地離開了。

梁似笙轉回頭,看向坐在車裡的容百合,「天氣不太好,城南的舖子明日再去。我們先回府?」見她點點頭,他便準備上馬車,誰知前腳尚未抬起,一道帶著歡喜的叫喚聲已由不遠處傅了過來。

「似笙!」

覺得這個聲音好熟悉,梁似笙詫異轉頭望向發聲處。

只見一道深藍身影迅速朝他邁步而來,他定眼一瞧,待認出來人時,一向波瀾不生的臉龐倏地起了變化。

泊欽?!


武泊欽,一個他從小就認識的朋友。

「真沒想到會在樂業城碰見你。」梁似笙漾著真誠笑容看著武泊欽,「我們也有好多年沒見了,這次又是跟著你師父出門辦事?」

「不。」尋著好友的武泊欽臉上有著欣喜表情,「我是專程出門找你的。」

「找我?」

「對,三天前我總算在安居城打聽到你的消息,得知你已搬到樂業城來。所以追了過來。稍早我已經到容府找你一回,知道你出門巡舖子,就想說碰碰運氣在城內的容記店舖週遭找找,結果運氣挺不錯的,真給我碰上了。」

「所以你真是特地出門找我的?」梁似笙掩不住詫異地問。

「受人之托囉!」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武泊欽續道,「你二哥梁爾笙上武館找我,托我找到你,要你回梁家幫忙。」

「為什麼?」梁似笙不解,當初大哥執意刁難,甚至明言要他滾出梁家,當時二哥連句話也沒吭,似乎也是贊同的,現下怎會突然要找他回去?「梁家會有什麼事需要找我回去幫忙的?」

「咦,我沒告訴你嗎?你大哥死了,你二哥擺不平梁家的生意,所以才想找你回去。」彷彿突然想起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武泊欽突然說了一件令人驚愕的消息。

梁似笙臉色一變,「我大哥死了?!怎麼會……」大哥才大他三歲,怎會突然死了?!

武泊欽瞄了他震愕的臉色一眼,似真似假地歎了口氣,「你大哥一年多前死了。不過說來也真丟臉,你大哥斃命的地方在咱們遙安城最大的妓院,花魁小桃花的閨房裡。嘖!你也知道,你大哥能力強又聰明,梁家的生意在他手裡也打理得很不錯,可惜他唯一的缺點就是好色,沒事沾沾這朵桃花,惹惹那朵蘭花,即使娶了妻還是死性不改,到處眠花宿草,夜不歸營。一年多前某一夜,突然就暴斃在女人床上了。依我看,八成是縱慾過度,才會年紀輕輕就上黃泉路……」

震驚的情緒慢慢平復,耳邊猶傳來好友叨叨唸唸的聲音,梁似笙不覺有好笑,「怎麼過這麼多年,你還是這種個性啊!」

叨念頓時中斷,武泊欽瞪大眼質問,「哪種個性?」

梁似笙笑望他。

從小在武館長大的武泊欽個性豪爽善良,唯一的缺點就是話多了點,不過他的「缺點」卻讓他孤寂的童年變得熱鬧,而他與武泊欽的情誼可比家中那麼多同父異母的兄弟要來得真摯深長。

大哥驟逝的消息令他震驚,也惋惜大哥如此年輕便過世,可他卻沒有太大的悲傷,畢竟從小到大,他與大房所出的大哥、二哥一直沒有什麼交集,自然兄弟情誼也十分冷淡。

「哎,別光是笑,你說我是那種個性哪?」武泊欽不滿追問。

梁似笙斜睇,「長舌的個性,還會有哪種!」

「你說什麼?!」武泊欽瞪眼,「這樣的評語對一個多年不見的好友,未免也太苛刻了點!」

梁似笙平淡回道,「這不是批評,只是說實話。」

看著好友多年不變的淡泊個性,武泊欽覺得自己這幾眼根本是白瞪了,他擺擺手,「算了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同你一般計較。好了,別光顧著說,倒是你的想法怎樣?要不要回梁家啊?」

梁似笙沒有回答,反問。「你可知我二哥為何要找我回去?」

「還用得著問嗎?方才我不是說了,你二哥搞不定生意才想找你回去。」武泊欽撇撇嘴,擺出一臉不屑,「梁家家大業大,你大哥還可以,可換成你二哥的能力是怎麼也撐不起來的,你會不清楚?」

梁似笙表情平淡回道,「還有三哥、兩個弟弟,不可能會沒有人幫忙才是。」

「你在說笑吧!」武泊欽哈笑一聲,「你最清楚你大哥那個小鼻子小眼睛的個性。除了同母的老二外,他肯讓哪個弟弟參予家業經營?沒打壓就不錯了!現下他一死,老二獨撐,就算臨時抓人也來不及了,還不如找你這個有經驗的人回去幫忙還比較快、比較安心。」

梁似笙十歲後便和幾個兄弟跟在父親身邊學習,他的聰明才智亦讓父規認同讚賞,可惜父親意外過世,老大一接手家業便將其他異母弟弟踢走。

「是你在說笑吧!我若真回梁家去,二哥能放心?」

武泊欽聳聳肩,「這我哪會知道,我又不是你二哥。只是聽說梁家的生意好像出了點問題……不過話又說回來,當初你大哥拚命踢你出家門,現在你二哥需要幫忙就想再找你回去,這種行為未免也太現實了,要是我,才懶得理會他們哩!」

梁似笙眉一挑,「要我不理會他們,那你又答應找人?」

武泊欽狡黠一笑,「這你就不懂了。我答應找人。除了可光明正大出門溜躂,還可以賣你二哥一個人情,最重要的是,還能找到多年不見的好友。其實你回不回去根本不干我的事,反正我從來也不喜歡他們那種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態度,屆時我就說你不想理他們就行了。」

「既然你這麼說,那我就不理他們也罷!」梁似笙立刻應和。

武泊欽被他的「隨和」嚇得一怔,「真的?你決定不理會你二哥的請求?這麼乾脆,我沒聽錯吧?」

梁似笙驀地笑了起來,「我只是說笑,這件事我得想想,你先住下來……」

「不必想了!」武泊欽打斷他,「不想回去就別勉強,反正當初他們既然踢你出家門,現下就讓他們得點教訓也好。」

「他們沒有踢我出家門,是我自己選擇離開的。」梁似笙笑著搖頭,「我不離開,大哥整天想著如何防我。大家日子都難過,何必呢!」

「是這樣嗎?」武泊欽訝異瞪眼。

當初他隨師父出門辦事兼訪友,在外頭待了近一年時間才返回遙安城,結果前腳才踏進武館大門,後腳就聽見梁似笙已離開遙安城不知去向的消息。

「我一直以為你大哥除了娶了你的未婚妻,還趕你出門……當時我氣炸了,若不是師父告誡再三,我早就上梁府問你那位『可敬』的大哥了!」說起當時得知的情況,火氣不覺又湧上心頭。

「都過了那麼多年,你的火氣還那麼大啊?」梁似笙語帶笑謔,對於當年那件傷他至深的舊事,已經可以平靜視之。他語氣平平再道,「何況,羽芳有她自個兒的考量,更有權利選擇對她最有保障的人為成親對象,這是現實問題,不能說她有錯。」

「放屁!違背自己的承諾就是背叛,誰說她沒有錯!」提起這件事,武泊欽依然忿忿難平,為好友感到不值,「大家都知曉她是你已訂下親事的未婚妻,一夕之間改嫁給你大哥,她對得起你?」

眼神瞬間波動再平息,梁似笙唇角一勾,「不甘又如何?我才不想娶個不情願的女人為妻。不過這些都是往事,也沒必要多加討論。」

「可……」才吐出一字,武泊欽突然察覺梁似笙不太對勁的臉色,頓時縮回原先想說的話,改而嚷道,「算了,你說的對,過去的事就不用再提了,現下既然你需要考慮的時間,那我就不客氣住下來啦!」

「好極了。」梁似笙露出歡迎笑容,「我去吩咐房準備好酒好菜,今晚我們好好敘敘,秉燭夜談。」

「少說得文縐縐地來欺負我這個肚子裡沒啥墨水的粗人,反正準備好酒菜,今晚咱們就大醉一場吧!」武泊欽豪邁地大聲說道。

梁似笙忍俊不禁,笑著點頭。

「對了,先告訴我你怎麼會住到容府來,還為容府打理家業的?」

「想聽?故事很長。你得有耐心點喔!」梁似笙揶揄道。

武泊欽眼一瞪,「少廢話,快說!」

「好。」梁似笙笑著靠向椅背,開始將別後的一切經歷生活詳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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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數日後

巳時剛過,心中有事的容百合離開書房,氣悶地在府裡各個庭園之間亂走。

那日在大街上,梁似笙遇見由老家尋來的故友並讓對方在府裡住下,隔天清晨,他便用還要帶故友在城內走走的理由,說巡舖子就暫時由他自個兒處理,之後過了好幾日,她竟再不曾在書房看見梁似笙的人影,他不到書房審賬本,留她一人獨自奮戰,夜裡也不再在麗園出現,如往日般大刺刺與她同床共寢……

今晨,她在書房還是沒等到他的出現!

之前,在兩人有了親密關係後,梁似笙已不再避嫌,每日清晨兩人總是先在書房審查賬本,討論一些生意上的事並訂下營運策略,之後再一同出門巡舖子,過著像夫妻又像合夥同伴的生活,誰知一個故友來找,竟馬上改變一兩人的生活型態,讓她突然之間再也弄不清楚他的行蹤及日常都到底做些什麼事去了。

她也曾詢問過總管,可得到的回答是梁似笙總是一早便出門,直到深夜方返,意思就是他一直忙得不可開交!

她真是不懂,如果真有事很忙,他何不讓她也幫忙做些事?這麼突然地將她排除在外是什麼意思?

思及此,容百合一張芙蓉小臉浮起惱怒之色。

哼,這麼看輕她的能力!今日她就故計重施,再到他的清松院去等人,就不信碰不到他!

暗自下了決定,心中紛亂思緒暫時釐清,面前一直視而不見的庭園景致也終於映入她的眼簾,她這才發現自己竟不知不覺走到容府西側,用來招待賓客居住的「竹圜」前方。

她跨過入口處的拱門走了進去,沿著小徑走了一會兒,突然見到園中略高處的「觀月亭」裡坐了一位獨酌的男人,當她認出那個男人正是梁似笙的故友武泊欽時,對方也看見她了。

「容小姐是吧?」武泊欽禮貌起身,揚聲問道,

「是的,武公子。」容百合走了過去,有些訝異在府裡碰見他,因為總管提過武泊欽每日皆隨著梁似笙一同外出,想不到今日卻是例外,也或許梁似笙今日並未外出?

「我的樣子看起來像個公子嗎?還是直接叫我武泊欽就好了。」武泊欽豪爽一笑。

容百合跟著一笑,點頭,「武泊欽,我還以為你跟著梁似笙外出了。」

「前些天是啊!我陪他巡舖子,他帶我逛逛你們樂業城的風光,再找幾間有好酒好菜的酒樓品嚐好料,聊聊天。」

原來這就是這些天來梁似笙所仿的事,還真愜意啊!

容百合微笑略斂,再問,「那今日怎麼留你一人?」

武泊欽咧咧嘴,「這些天跑來跑去,整個樂業域也給我逛得差不多了,總不能正事都不辦吧!既然似笙已決定隨我回遙安城,也該讓他把這裡的一,事情交代交代,畢竟他可是「容記」的主事者,所以今日我就不眼他出門了。」

什麼?!梁似笙要回遙安城?

聞言大驚的容百合急行幾步,追問,「梁似笙為什麼突然要回遙安城?他是「容記」主事,怎麼可以丟下自己的責任,離開樂業城!」

聽她語氣不佳,武泊欽奇道。「似笙沒告訴你嗎?他的大哥過世,梁家現下一團亂,似笙的二哥便托我來找他,要他回遙安城。」

他有那麼乖,人家叫他回去他就說好?

「叫他回去做什麼?」容百合語氣急促,心中升起一股焦躁不安,不覺仰項看著高大的武泊欽追問著。

「呃,這說起來話就長了……」武泊欽驚訝地看著花容失色的容百合。

奇怪,這位容小姐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哩,想來以笙在容府裡的地位還真是不容小覦呢!

見他話說一半便滿眼驚訝地瞪著自己,容百合連忙深深吸了口氣,用力平復狂奔的心跳,然後對他微微一笑。

「對不起,我的口氣太過於激動,只因梁似笙對我們容府十分重要,所以我想先瞭解一下他為什麼突然決定回遙安城老家去。而且不瞞你說,梁似笙很少提及他的過去,我們也不太瞭解他家裡的事,不知武公子可願為我們解惑?」

先是被她如百花齊放的笑容懾住,再聽她誠懇請教的語氣,武泊欽終毫不加考慮,豪爽承諾,「那有什麼問題,我同似笙從小起長大,他的事我再清楚不過,若你不嫌煩,我就詳詳細細說予你聽。」

「那就多謝你了。」容百合微笑致意,口中道謝同時,眼角瞄到他身後方石桌上的酒壺,「不如由小妹我陪武公子小酌一番,我們慢慢談?」

「那敢情好!」武泊欽立刻面露喜色,「一個人獨酌無趣的很,有容小姐相陪就太好了,請。」他有禮地比個手勢。

容百合嫣然一笑,大方走進亭中,在武泊欽的對面坐下。

武泊欽坐定後隨即抓來一旁空的酒杯,為她斟上酒,兩人舉杯對飲後,容百合便迫不及待追問起來,而武泊欽亦不拖延,開口說了起來。

「我和似笙從小便認識,因為我們武館和梁家,一個在巷子頭,一個在巷子尾,而那條巷子也就這麼兩戶人家。似笙打小個性就十分成熱冷靜,不太像平常的小孩,所以……」

時間慢慢流逝,一個上午,武泊欽毫不隱瞞地將好友從小到大及至離家前的大小事全說給容百合知道,而生性豪爽、粗線條的他並未發覺極力保持鎮定,靜靜聆聽的容百合眼中常不時因他所敘述的內容而閃過各種激烈情緒。


梁家在遙安城雖不能說是首富,但也相去不遠……

梁家老大接掌家業之後,除了同母弟弟,其餘弟弟們再不准插手梁家任一產業經營……

未婚妻長得美麗柔弱,惹人憐惜,似笙總是極力呵護照料,可惜那女人忠貞度太差,貪求富貴生活,背叛似笙,嫁給了梁家老大……

梁家老大一死,沈羽芳成了寡婦,急需人照顧,似笙這一回去,誰知道會有什麼結果,也許他會同情弱小因而留下……


武泊欽所敘這有關梁似笙過往的話語,不斷不斷在容百合的腦中迴盪,也使得她的情緒十分焦躁不安。原來她拿了本賬冊回來好分散注意力,卻發現根本就不管用。

她不時由椅上起身,在花廳裡踱來踱去,可惜還是無法讓浮躁的心情平靜下來,最後才終於因為腳酸而坐回椅中,但是思緒仍是很快又飄回今日上午在「竹園」聽到的那番話上頭……

準備將自己的決定告知容百合的梁似笙來到麗園,腳步踏進繡樓花廳,就看見獨坐椅中發呆,滿臉怔忡的小女人。

他走過去,瞄到發呆人兒手上還抓著一本賬冊,不覺莞爾一笑,「百合,在看賬嗎?不過看你的樣子好像不太專心喔!都發起呆來了。」

容百合一震,回過神來,看著走向自己,已多日沒見面的男人,心頭的紛亂讓她語氣不佳。「你來做什麼?」

梁似笙一怔,露出微笑,「怎麼,不高興我這幾日沒來麗園找你?」

「我哪敢不高興?有沒有來,你不也過得好好的!」自從早上聽了武泊欽所說梁似笙的過往,她的胸口便憋著一口氣,怎麼也消除不了,現下看到他,對他說話的語氣自然好不起來。

看見她眼中的怨懟,再聽她話中的埋怨,並不知道她心情欠佳原因的梁似笙忽然覺得心情大好。

原來她如此在意他,才幾日未見面,這般心情不佳!

來到她的面前,他伸手托起她的下巴,溫柔看著臉色悻悻的芙蓉小臉,「這幾日較忙碌,常常忙完夜已經深了,為了不擾你好眠,所以才沒有過來……」

他話未說完,容百合已伸手用力撥開他握住自己下巴的大手,語調尖銳,「那麼梁爺今晚特地趕早來麗園找我,應該就是準備告知我,你已決定將『容記』捨棄,同遙安城老家奔喪兼接收家業,是吧?」

充滿敵意的語氣讓梁似笙感到驚訝,等聽清楚她話中之意,他不禁微歎出聲,「你已經知道泊欽來找我的原因?」

「對!」容百合咬牙應道,「今日上午,我已經由你的好友武泊欽口中弄清楚一切來龍去脈。梁家如此家大業大。管理『容記』對你來說可謂大材小用了呢!現下梁家需要你,捨棄『容記』對你而言應該一點也不困難!」她心中氣悶難當。

除了知道遙安城的梁家富有程度勝過容記外,他大哥的過世更讓真正心愛的女人恢復自由之身,而這正是她最在意的一件事……

她的聲聲責備諷刺讓梁似笙心中升起啼笑皆非的感覺,「百合,誰告訴你我要捨棄『容記』,回老家接收家業的?」

容百合怨怒地瞪著他,「難道你今晚來麗園,不是要告訴我你打算回遙安城去?」今早她可是清清楚楚由武泊欽口中聽到他已先告訴好友的決定。

「我確實是來告訴你,我打算回遙安域一……」

「那我沒冤枉你!」容百合氣惱嚷著打斷他。「你的確已決定捨棄『容記』——」

「等一下!」換梁似笙不讓她繼續說下去,「我只是要回遙安城一趟,並沒有要捨棄『容記』,你這話是從何說起?!」

「是你的好友武泊欽告訴我的。」她回答得很快。

梁似笙眼神閃動,「武泊欽說我決定捨棄『容記』回遙安城,不再回來?」

「難道不是?」見他眼神轉變,容百合不覺有些氣弱。

「我從沒對他這麼說!」梁似笙語氣不悅,「決定回遙安城是因為梁家有事,我想回去看看有沒有幫得上忙的地方,並沒有打算久留。」

「是嗎?可、可是……」她擔心的又不是他回去幫忙的事。

「可是什麼?」梁似笙看著她依舊沉重的小臉,實在弄不懂她到底想說什麼,「這幾天我忙著將一些重要的事先處理好,包括為『天河山莊』買好店舖,以便後續作業,再將大部分的事交代周總管,在我不在期間,由他幫忙你處理公事,並代我陪你外出巡舖子。我是打算將事情全部安排好之後再同你一一說清楚,結果你竟然以為我是打算一去不回!」說著說著,他也有些上火,「或許你已經忘了,要不是你的遲疑不決,我本打算與你成親的!」想與她成親就代表往後他的根便紮在樂業城了,他怎可能一去不回!她到底在鬧什麼啊?

「我怎知你想同我成親到底是為了什麼!」他提起這件事讓她更加生氣,「你連一句喜歡我也不曾說過,要我如問答應成親?而且……」現下她還有更擔心的事了。

「我若不喜歡你,怎會提起成親?」他有些氣惱。這個小女人的腦子裡到底都在想些什麼?

「你是真的喜歡我嗎?」今晨聽到的事讓她大受刺激,有些話她再也忍不住問出口,「比那位沈羽芳還喜歡?」

梁似笙臉色一變,「誰告訴你羽芳的事?又是武泊欽?」那個多話的傢伙!

「還會有誰?!」容百合氣呼呼開口,「他什麼都說了,包括她原是你的未婚妻,後來卻背叛你,改嫁你大哥……」她頓了一下,續問,「你說你只是回去看看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可我怎知你這一回去,不會有人想辦法絆住你的腳步,讓你從此離不開!」她把話挑明,一邊用力瞪著他,留意他臉上的表情。

「你胡說什麼?」眸光數變,梁似笙的語氣突然變得有些暴躁,「如果泊欽已告訴你這件事,那麼你該知道,即使羽芳以前是我的未婚妻,可現下她也已經是我的大嫂了,而且我決定回遙安城並非因為她。」他慢慢聽出她到底在氣什麼了。

「可你大哥已經死了呀!」容百合躁嚷出聲,驀地紅了眼圈。

原本今晨武泊欽告訴她有關沈羽芳背叛他的往事時,她還存著僥倖之心,想說他未必還記掛著他過去所愛的女人,可現下看他的反應,她覺得他恐怕一輩子也忘不掉那件傷心往事了。

所以她不得不懷疑,是不是因為還念著舊情人,所以娶什麼人為妻對他來說都無所謂?因此當他佔了她的身子,就提議娶她負責!這是一件多麼傷人的決定啊!

而一旦他回到遙安城,見了已成寡婦的舊情人,他真能無動於衷,不會想留下來陪伴她,安慰她?

煎熬她一天的心事此刻已化為熊熊怒火及無盡的酸澀……

她真能指望他這一去還會同到她的身邊嗎?「容記」是否能勝過他未曾忘懷的舊情人?

梁似笙眼一瞠,原已有絲火氣的情緒被她的聲聲質問及意有所指惹得更惱。

這麼多年來,面對多少難纏人物挑釁刁難,他都可以平心靜氣,不為所動地應付、回擊,偏偏這個小女人幾句諷言、幾聲質問,就輕易惹出他的火氣,實在令人費解。

胸中怒火翻騰,眼底進出不知名異彩,梁似笙唇邊卻勾起一抹笑弧,緊緊盯住她,緩聲開口。

「我大哥死了,我承認我的確不感到傷心,想回遙安城或許是因為心中好奇吧!不知當初我被大哥極力打壓排擠時,從不吭聲的二哥為什麼堅持要找我回去?也或許……」他一臉深思表情,卻給人有些陰狠的感覺,「我是想回去看看那個當初背叛我的女人,如今過的又是什麼樣悲慘的生活!這些就是你想聽我說的話?」

胸臆重重一震,容百合看著他蒙上陰影的臉龐,以及她怎麼也解讀不出的表情及眼神……她知道自己以往的感覺沒錯,這個男人果真不是他表面那般溫和的性子,他的陰暗面藏得很深且不輕易顯露。

可那又如何?不論他是因為她的質問而惱羞成怒,或是他已厭倦在她面前掩飾真正的性情都無所謂,今晚的她再也不想掩耳盜鈴,假裝自己很堅強,一點也不在乎他對她的感情多寡!

「你這麼說是要告訴我,你對沈羽芳已毫無留戀?」她執意問個明白,已不在乎後果。

眼一瞇,梁似笙的回答來得很快,「我沒有這麼說!」

容百合小臉一白,「那你又說要與我成親!」

「可惜你至今尚未允親。」梁似笙眼神專注,「我喜歡你,還壞了你的貞節,當然得負起責任。再說,我也到了該成家的時候了。」

 「這就是你的理由?」容百合眼底冒火,「我只是你因為想成家,恰好出現,尚且合意的對象?」

「如果這麼想能讓你心情好一點,那就隨你。」梁似笙眸光微斂,眸底掠過異樣光彩,令人難解。

眼前一片紅霧,容百合瞪大眼,怒火狂噴而出——

「那你就去啊!回你的遙安城去,儘管丟下你的責任,我才不在乎!『容記』還有我,我就不信沒有你梁似笙,『容記』就會倒!」

用著十分頭痛的眼神看著氣到臉色發白的小女人,梁似笙一發現自己無論怎麼說,她似乎都不相信他沒打算在遙安城久留。

而且他終於明白她想要從他身上得到什麼了!

可惜現下他知道自己還無法面對她的情感索求,因為此刻的他還沒有答案。

不過,他對她說的是實話。認識她之後,她深深吸引著他,他確實喜歡她,也確實有成家的打算。她並不是順便的對象,他是在碰了她之後才有成親的想法。

他已經明白她想要從他口中聽到什麼,而也就因為她方才的一番話,他才終於理解其下真正的含意,恍悟她遲遲不肯點頭答應和他成親,只是為了想由他的口中聽到一句話。

只可惜他目前真的沒有答案,而他也不想說謊哄騙她。

或許他順著直覺所作回遙安城的決定並沒有錯。他希望這一趟可以在遙安城找到一些答案。

梁似笙沉默了好一會兒,覺得自己說再多說什麼也沒法改變她既定的想法,他也不想再和她胡纏下去,反正時間自會證明他到底有沒有騙她!

「別再說氣話了。」他沉聲開口,忽地將她站在椅前的嬌軀扯向自己,下一刻他已將她打橫抱在懷中,轉身朝寢房而去。「也別再咄咄逼人,質問我一大堆問題。我不喜歡說謊。所以我答應你,你的那些問題,等我從遙安城回來,就會給你答案,至於今晚,我說夠話了,現下我只想同你親近……」

「放開我……」容百合在他的懷裡掙扎,對他一副息事寧人的態度更加火大。

「不放!」輕鬆制住她嬌小身軀微弱的掙動,梁似笙的語氣開始融入一絲誘哄,「想想,過幾日我便要離開,我想,在分開的日子裡,我一定會很想念你甜美的滋味,所以這幾天我定要多嘗嘗……」

他沒興趣跟她繼續爭論那些沒有答案的事,也不想再聽她明顯蘊含傷心的痛罵聲,現下他只想要她。今晚來見她,他才發現自己真的十分想念她……

「誰要和你親近!你快點放開我,我才不要……唔!」話未說完,她已被壓倒在床上,而男人陽剛的氣息隨之籠罩而下,侵入她的呼息之間。

他攫住她的紅唇,舌尖探入她的口中,撩撥吸吮她的小舌,品嚐她甜美如蜜的津液,強肆索求她的回應,要她臣服在他的身下,為他發熱……

她氣惱他的霸道侵略,極力掙扎,她想咬他、啃他、踹他下床、趕他出去。偏偏他的氣息太濃厚,他的滋味太迷人,讓她很沒志氣地迅速沉淪在他的誘引之下,腦中清明理智很快被男性強烈熱情聽掩蓋,兩隻小手更是不受控制地攀上他的脖子。

她已經好多日沒見到他了,她真的好想他……

他的動作迅速準確,彷彿幾日的分開也深深影響了他,他不再有耐心,大手有些粗暴地址掉她的腰帶,拉脫外衫、肚兜,便毫不遲疑地揉捏起她胸前玉乳,手指來回捻撥柔嫩的乳尖。

「唔……」她在他的口中逸出嬌吟,快意令她忍不住扭著身子。

他放開她的唇,吻上她胸前綻放挺立的乳尖,重重吸吮,舌頭來回摩擦挑弄,大手往下探進花籠裙內不住撫摸,享受她大褪細緻的膚觸,然後再攻上雙腿頂端的女性私密花叢,一次次以指撩撥那層層花瓣,指尖則是揉蹭那最敏感的花心。

「啊……」她猛烈抽氣,嬌軀顫動地承受強烈快感的衝擊,感覺自己體內湧出一波波動情愛液。

他的手心可以感受到她不住戰慄的嬌軀波動,還有因被撩起慾望麗散發的熱度……那熱度迅速反噬向他,煽起他體內更強烈的慾火。

「唔……」

他再次吻住她,指尖在她腿間敏感的花核上蹭了又蹭,然後他的一隻手指藉著滑液慢慢刺入濕熱的花徑之中,磨蹭試探一下隨即退出。

之後,他的大手由她的腿間撤出,動作略顯急躁地抬高一雙瑩白玉腿,男性身軀擠入雙腿之間,將絲柔的花籠裙推擠在她的纖腰上,接著他的腰桿用力一沉,昂揚的熟鐵直闖禁地,猛力擠入她濕熱緊窄的花徑,直抵深處。

「啊啊……」猛烈的擠壓形成強烈摩擦快感直竄向全身,她嬌吟出聲,嬌軀顫了又顫。

嬌吟聲更加刺激他體內慾火,他緊緊扣住她的雙腿,用力挺腰,一下又一下刺入她的體內,放縱衝刺,來來回回。

「啊……」她的一雙小手揪緊他,口中吐出嬌喘呻吟,強烈的衝擊令她下腹不斷收縮再收縮。

強烈的快意讓他再無法控制地用力進出她的體內,衝刺的動作愈發急促且帶點兒粗暴,一次次直刺入她的體內最深處,享受地體內肌肉緊緊鉗住他的銷魂快感。

歡快的快意直直升高,體內慾望的熱度節節上升,直到頂點,爆發……

由她體內肌肉傳來強烈痙攣,強力的收縮迅速影響了他,他更加激烈地在她體內抽送,一次比一次深長地衝撞進入她的體內,直到那終極的快意席捲他全部的意識,他粗吼一聲,用力刺入她的體內深處盡釋而出……

他頹然倒在她的身上,呼出的灼燙氣息搔弄她的感官,一句宣告般的低喃隱隱傳出——

「你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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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兩個月後

你是我的。

這是哪門子的宣言?!若真認定了她,怎麼會才對她撂下這麼一句霸道的話就離開她,回他「懷念」的老家去了!而且他還直接把「容記」的重任丟給她來操煩,這種男人簡直是集全天下惡劣之最!

「百合小姐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可以晚一點再來處理今日帶回來的賬冊。」陪著容百合巡舖子返家的容府總管周律,看著坐在書房大桌後方的嬌小女人,輕聲詢問。

「沒關係的,我還不累,周總管盡可去忙你的。我有些餓了,教人送些茶水點心過來就行了。」

「好,那屬下先出去了。」周總管躬身,轉身欲離。

「等一下。」容百合又叫住他。

「還有什麼吩咐嗎?百合小姐。」

容百合對他微笑,「我只是想要謝謝你,這陣子若不是有你幫忙,我決計是扛不起『容記』這個重擔的。」

周總管面露不自在,「不用言謝,屬下只是盡本分,聽從梁爺的囑咐做事,再說小姐能力頗佳,即使沒有周律,一樣可以做得很好。」

沒想到周總管對她的評價這麼高,讓容百合頓時也顯出不自在的表情,「不論如何,還是謝謝你。」

「不客氣。」周總管再次躬身,轉身離去。

容百合看著書房門合上,心中想著周總管只是謙虛,這陣子若非有他跟在身邊照應,很多事她根本做不來。

其實周總管能力很強,只擔任容府總管似乎有些大材小用,而且她還意外發現周總管和梁似笙一樣懂武,只是周總管也和梁似笙一樣隱而不宣,還真是個深藏不露的人呢!

而獨立照應「容記」的這段日子,她慢慢發覺自己的能力比起大嫂要差得遠了!原來一向都是梁似笙擔下絕大部分的重任,她不過是從旁協助的小角色。罷了。想想,如果沒有她,「容記」在梁似笙的手上說不定更能發揚光大呢!

只是,雖然她有了這層領悟,可梁似笙一走兩個月,不僅隻字片語也沒有捎回來,更別提她其實心中也不確定他真的還會回來……她在這裡苦苦思念他,想著回不回來的猜疑,還真是一種無形的折磨。

梁似笙的離開,讓她對自己之前的決定十分後悔,雖說他一直說他只是暫時離開一陣子,可她的心中一直有著深深的恐懼,而這段恐懼日積月累。時時盈懷,使得她變得食不下嚥、夜不安寢,日子難過極了。

她思索著,然後有了新的領悟,她已堅定要求自己不要再那麼在意梁似笙是不是有著如她對他那般的情感,所以等他一回來,她便要立刻告訴他,說她要——

「小姐!小姐!」

忽地傳來的叫喚聲加上敲門聲,驚醒陷入沉思的容百合。

「小姐。千玦少爺回來了!」

嗄?!容百合猛地站起,小臉浮起驚訝及驚喜的表情。

大哥回來了!


讓不相干的閒雜人全退了出去,風塵僕僕的容千玦坐在大廳椅子上,開始「拷問」起自己的妹妹,「這個梁似笙好大的膽子!我將妹妹托付給他照顧、教導,他竟敢『監守自盜』,壞你名節,還讓謠言滿天飛,現下竟然還跑得不見蹤影……我真是看錯人了!」

一接到周律的「報告」,他便決定回來一趟,將這件事釐清解決,問明妹妹的心情,要梁似笙給他個交代。

久未見面的兄長,不先敘情、問候,反倒劈口便是一頓責罵,讓容百合一時有些適應不良地怔住。

見妹妹呆呆看著自己,容千玦方察覺自己的口氣似乎過於激烈而嚇到她了,

「百合?」

很快回神的容百合漾出笑容,「大哥,你這次回家該不會就是為了我和梁似笙的事吧?還有,怎不見大嫂一同回來?我很想念她呢!」奇怪,大哥怎麼會知道樂業城裡有關她和梁似笙的流言?

「你大嫂有孕在身,我不准她來。」容千玦隨口交代過去,再問,「你要不要先跟我說說。你和梁似笙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

清楚看見兄長眼中的不悅,容百合也不急著恭喜他,乾脆拿出處理商務的態度,立刻決定實話實說。

「如果我說我和梁似笙是兩情相悅,大哥會怎麼說?」

兩情相悅?

容千玦挑高眉,「那為何梁似笙天天住在麗園,還散佈你們兩人已得我允許成過親的流言,卻不肯正式行禮成親?」

「不肯成親的人是我。梁似笙就是沒辦法說服我和他成親,只好做些補救措施。」容百合直言承認唱反調的人是她。

「是你不肯?」容千玦吃了一驚,「既是兩情相悅,還失了貞節,卻為何不允親?」

他本身並不在乎禮教,可百合卻是生活在處處充滿禮教的地方,怎麼能不在意!不過百合若是堅持不成親也成?反正他也養得起她一輩子。

「之前是我心有置礙,可現下我已想清楚了,大哥回來正好為我們主持婚事……只要梁似笙回來。」如果他會回來,而且還願意和她成親的話。

「只要梁似笙回來?」這話有語病。

容百合當然看得出兄長眼中的疑惑,「大哥已知梁似笙同遙安城老家有事?」

容千玦點頭,周律已告訴他了。

「大哥知道他回去的原因及他的過往嗎?」

容千玦搖頭,周律住在容府都不清楚了,他一直待在關外的人怎會知道。

「那就由我來告訴大哥吧!梁似笙出生在遙安城……」


遙安城 梁府

午後,梁似笙站在暫居廂房前的花園一隅,眸光落住滿園花木上頭,心思卻已遠揚。

才待在梁家不到兩個月時間,他竟有自己已住了數年之久的感覺。現在他才瞭解何謂「度日如年」。而且,離聞樂業城的這段日子,他發現最最折磨他的,竟是對百合的思念心情。

遠離她,他才體會到自己有多麼想她,他方才領悟她早已侵入他的心底深處,長駐不去。偏偏先前他這個木頭腦袋還一直被舊日往事所困,甚至還打著在遙安城找答案的主意,真是有夠可笑。

才回到梁家住了幾天,他已經領悟到自己的蠢笨與盲目,可惜梁家真的有難,讓他無法轉身不理,他不得不暫時留下來,幫忙二哥,整頓在大哥死後顯露的侵吞問題,以及收拾大哥生前瞞著眾人私下作下錯誤投資的殘局。他忍耐著,打算幫二哥將那些麻煩事處理到一個段落,他便要起程回樂業城去。

說實話,他已經迫不及待想離開了。

回到遙安城之後,他發現自己對梁家已沒有什麼感覺,別說以往與異母兄弟們感情不深,現下雙親俱歿的他更是了無牽掛,而且他對梁家偌大的產業也沒有興趣。

樂業城「容記」主事的位子是他自己努力得來,那份責任讓心中感覺踏實、穩定,是梁家再大的產業也比不上的,更別提容府那位美麗的百合小姐了。

她拉住了他的心,拉住了他的卿步,讓他再也離不開……百合說錯了,他離不開的是樂業城的一切,而非遙安城的梁府。

目前梁家的事已處理得差不多,今晨他已知會二哥他準備離開的意思,當時二哥臉上那愕然、不敢置信又帶著隱隱竊喜的表情,實在是讓人發噱。

如此的手足啊!若真繼續相處下去,還不定會生出多少風波呢!倒不如快快離開,讓彼此都鬆口氣吧!至於他對二哥所說,讓其他異母兄弟來幫忙經營家業的建議,就由二哥自個兒作決定了。

而關於這陣子大力幫忙奔波的好友武泊欽,能力還真不錯,或許他可以將他拉到自己身邊共事。反正武泊欽生性好動,又不怎麼喜歡待在武館授徒一輩子,當個商人也許不錯……

「四哥……」

一道幽柔細緻的喚聲,打斷了梁似笙的思緒,他轉過頭來,看見來人是沈羽芳時,唇邊逸出微笑。

「大嫂怎麼來了?」從他回到梁家至今,其實已見過沈羽芳數次,卻未曾單獨相處,今日是她第一次主動找來。

「四哥……」

「大嫂。」梁似笙打斷她,淡聲提醒,「你現下該改口叫我『四弟』了。」

「四……似笙。」多年不見,沈羽芳看著丰采更勝以往的梁似笙,實在無法改口,再思及自己前來的私心,更是不願改口了。

「找我有事?」回到梁家第一次見到她時,他根本已經沒有感覺了,因為他滿心只想著百合那張美麗、令他思之欲狂的芙蓉小臉。

「聽二弟說你過幾天就要離開?」沈羽芳語氣著急,清艷臉龐浮著一絲幽怨。

梁似笙淡淡一瞥,溫和道,「原也只是暫時留下來幫忙,事情辦完,自然該離開了。」

「你為什麼不乾脆留下來?二弟的能力根本不如你。」她的語氣帶著一絲埋怨。

「我沒這意願,也沒興趣。」梁似笙言簡意賅。

「即使為了我?」沈羽芳突然語出驚人,眼眸進出眷戀光彩。

梁似笙一愣,突然輕笑起來,「為什麼我要為你留下來?」

沈羽芳綻出笑容,「因為我知道你是為了我,才會回來幫二弟的忙……」

「大嫂!」梁似笙正色看著她,淡聲道,「是二哥托人找我回來,而且我日後的生活並不在遙安城。大嫂請回吧!你獨自一人前來找我實在不妥。」

沈羽芳笑容凍結,「你……」她呆了一下,再急促出聲,「你不想待在遙安城,你在其他地方已闖出一番局面了嗎?那帶我走,我不想再待在這裡了!」她早已深深後悔當年對他的背叛,她忍受指責,選上的良人根本不珍惜她。成親不久便納妾,在外風流……

「大嫂,請不要再說了,我已有心愛之人,不日便要成親,大嫂還是快些回去吧!我會當做沒聽到那些話的。」梁似笙平靜道。

他的話讓沈羽芳僵窒了好一會兒,卻仍是不死心,「似笙……」

「對不起,大嫂。」梁似笙正色道,「我還有事待辦,若大嫂想留在這裡欣賞庭園花木,我可為大嫂召來婢女伺候。」

「不必了!」沈羽芳尖聲打斷他,幽怨看他半晌才轉身離去。

看著沈羽芳的背影消失,梁似笙吁了口氣,看樣子他還是盡快離開吧!因為沈羽芳臨去的神情代表她還沒打算放棄,而他一點也不想再與她有所牽扯,他只想快快回到樂業城,卯上全力說服那個遲遲不肯點頭嫁給他的小女人。


半個月後 樂業城 容府

梁似笙拚命趕路,期望早一日回到樂業城,向容百合傾訴自己遲遲才發現對她的深濃情意,再盡全力說服她嫁他為妻,並希望她能原諒他耽擱這麼久的時間才回來。

誰知道情況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當他踏進麗園,走進繡樓花廳,看見坐在椅上發呆、滿面愁苦的容百合時,滿腔的相思硬是哽在胸口吐不出來。

他彷若癡呆般看著久違、略微清瘦的芙蓉小臉,想著自己這段時日有多麼想念她,千言萬語終只化為一句——

「百合,我回來了。」

容百合全身一震,猛地轉過頭看向發聲處,在看見自己日思夜想且深怕再也不回來的男人竟然出現在她面前時,她的小臉現出一抹古怪的掙扎之色,彷彿不敢相信自己所見是真實的。

然後下一刻,小臉驀地迸出光彩,她猛地由椅中躍起,腳步邁出直衝向站在門前的男人,一來到他的面前,她便直接撲抱過去,緊緊埋進他的懷裡,口中低喊出聲。

「你回來了!你回來了!你終於回來了!」她一直好怕他再也不回來,她真的好怕。

「百合……」

沒料到會受到這般親暱的歡迎擁抱,梁似笙又驚又喜,頭一次亂了方寸,只是憑直覺用雙臂緊緊抱住懷中馨香柔軟的心愛女人,心田一片暖意激盪,無數柔情湧了上來……

容百合緊緊抱住思念至深的、心愛男人,直到有了真實感,確定他真的抱著自己,回到她的身邊,她這才放鬆箍住他腰桿的兩隻小手的力道,仰頭仔細看著他,以充滿依戀的聲調再說一次,「你回來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沒見到他,她發現他此刻的神情,十分溫柔,眼波柔軟似水,看著她的眼神宛如在看一個思戀極深的物品。

「百合,我……」

「等一下!」被他低醇的嗓音喚回神志的容百合好快好快地打斷他,「你先不要說話。先聽我說。我告訴自己,若你真的回來,我一定要立刻告訴你這件事,所以不管你現在想說什麼,都讓我先把話說完,好嗎?」

「好。」他的嗓音低啞,彷彿猛力想壓抑某些快要爆發的情緒,「你想跟我說什麼?」


容百合認真地看著他,水眸漾著深摯濃情,「我想告訴你,我愛你。似笙,我願意和你成親,嫁給你為妻。倘若你是回來告訴我,你決定放棄『容記』,回到梁家,我也願意捨棄這裡的一切,請你帶我一起走。」

梁似笙雙眼迸出異彩,定定看著她,無法控制的狂喜充斥在他的周身,向來平靜的臉龐浮起激動的表情,然後他猛地收緊手臂,再次用力抱摟住她。

他的臉頰貼在她的發上,嗓音暗啞卻又十分清晰地回應。「百合,我也愛你。方才我想告訴你的話是——我好想你。」

容百合嬌軀顫了又顫,在他胸前的頭顫動了動,傳來模糊、充滿疑惑的聲音,「你愛我?」

梁似笙鬆開環住她的手臂,大手托起她的小臉,讓她可以清楚看見他的眼及他臉上的表情,然後回答她的疑問,「是的,我愛你,百合,我是遲鈍的笨蛋,才會這麼遲才發現。」

「可……之前你說你不敢確定對沈羽芳……」

「對不起,百合,我不該那麼說而讓你難過……」他俯頭歉疚地啄了啄她的紅唇,然後再仰起臉,直視她猶存一絲疑問的眸。

「我不需要看到沈羽芳才能確定,離開你就讓我領悟你對我有多重要。我是呆子,才會需要這麼久的時間來領悟你早已深入我的骨血,永遠也去除不了!」

「我也不需要回到遙安城,才知道『容記』對我的意義有多麼重大,因為這份成就是我自己努力得來的,而這是我在離開前一直想讓你瞭解的事實。」他輕歎一聲,「可惜那時你正在氣頭上,怎麼也不肯相信我只是離開一陣子,而且我一定會回來的。」

「所以你並沒猶要捨棄『容記』、捨棄我?」容百合好認真地問著。

梁似笙伸手輕撫她慢慢染上紅暈的小臉,「如果要捨棄『容記』才能擁有你。那麼我願意捨棄『容記』,然後再為你努力創造出另一個『容記』。」他的語氣堅定又溫存濃郁地令人心悸。

容百合一雙美眸中充斥著濃情及喜悅的水霧,再沒有懷疑的陰影。

「似笙,我愛你……」她用力撲進他的懷裡,哽咽嚷著。

梁似笙一再次托起她的小臉,「別哭,我的百合。是我的錯,若是我早些領悟,便不會讓你傷心如此之久,是我的錯……」他低喃撫慰,難掩心疼地吻上她的美眸,吻去那欲滴的淚珠,然後再覆上她的紅唇,輾轉吸吮,眷戀繾綣。

此刻,兩心互屬,濃情緊緊包圍著兩情相悅的一雙愛人。

過了好久,梁似笙將容百合抱在懷中,一同坐在椅中親密私語,互訴別後相思之情。

「我一路趕回樂業城,心中其實十分惶恐,深怕你不相信我遲來的領悟,不相信我愛你,可我也決定要用盡全力說服你……誰知卻是你給了我一個大驚喜……感謝上蒼……」

「你才給了我一個大驚喜呢!原本我已下定決心,要隨你到天涯海角,沒想到你還是願意留在樂業城,繼續掌理『容記』,而且你還告訴我你愛我……我才是最幸福的女人……」

「我們盡快成親吧!」

「嗯,大哥回來了,剛好可以為我們主持婚事,對了,我已經將你的過去全部告訴大哥,他說他很瞭解你想回去幫忙的心意……」

「容千玦回來了!怎麼沒人告訴我……嗯,一進容府我就直奔麗園,所以……百合,你大哥回來是為了找我算賬,是吧?」

「你怎麼知道?」

「難道你還不知道,周總管是你大哥的眼線嗎?容府裡發生什麼事,你大哥很快就知道了。」

「嗄?!難怪……」

「你大哥很疼你的,除了將你托給我照應,教導你學商,完成你的心願外,還私下要周總管留意你的動靜、保護你。」

「真的?我一點也不知道。難怪大哥會那麼清楚我們的事。」

「所以,我的好百合,好娘子,待會兒你可得幫幫你即將成親的夫君了。」

「幫什麼?」

「待會兒咱們去見你大哥,屆時你可得為我美言幾句,否則我怕你大哥一掌朝我招呼而來,我這三腳貓功夫會抵擋不住的。」

「嘻嘻……我先想一想……」

「百合——」


不久後,容千玦主婚,為梁似笙與妹妹容百合辦了一場隆重盛大的婚禮,召告全城,一舉消除流言。

然後。容千玦再與梁似笙處理好「天河山莊」委請「容記」代買兼籌備的藥舖的開張事宜。

再然後,容千玦便用最快的速度離開樂業城,趕回關外,準備迎接他與愛妻俞采筠的第一個孩子的出世……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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