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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夜冷擁有數不盡的榮華富貴,數不盡的惡魔關愛及渴求。

  瑪格把夜冷所有的衣服搬進雷魅的房間,雷魅同時要求瑪格不用再服侍她,他決定親自照顧她。

  雖然他的腿傷使他無法行動自如,但他仍能逗她開心。

  他喜歡看她洗澡時,沉醉在浴槽盡情玩耍的模樣。瑪格給她用最好的玫瑰花浴,熱騰騰的水加上玫瑰花的幽香,仿佛是中國古時候的貴妃出浴……

  他喜歡她身上甜蜜的味道,他吸吮她的肌膚,為她灑上花香乳液,用他神奇的手指摸索她。

  他更愛幫她梳頭,他喜歡摸她烏溜溜恍似瀑布般的秀髮。

  她覺得她忘卻了自己是個瞎子。

  他讓她活在他的光明世界裏。

  瑪格傾聽臥室傳出的笑聲,總是搖頭笑道:“主宰高原山國的私生子,被女巫征服了!”

  而夜冷也會像丫鬟似地服侍他,她為他擦澡,看不見的她聽著他的聲音指示。

  “這是我的背……”她為他擦背。“這是我的胸膛……這是我的手……”

  他常會藉機“欺侮”她。“這是我的腹部、我的臀部……”

  當她觸碰他時,熱騰騰的傲然挺立,會讓她落荒而逃,他喜歡這樣折磨她。

  看她的小臉紅咚咚的,他就開懷不已。

  另外,他欺負她的手段就是讓她換上“透明”的衣服,而他肆無忌憚的目光幾乎要焚燒她。除非是走出這個大門,否則他不讓她套上外套;她不知道,其實,他隨時都血脈賁張、熱血沸騰。

  天知道!他永遠看不夠她。

  就算有腿傷,雷魅仍然強制要求她和他睡同一張床。他擁著她入眠,沒有受傷的腿總是夾著她的柳腰,似乎怕她會逃跑。

  她則用她在高原山國人人稱讚的巫術法力,替她的惡魔治病。

  她用歌聲讓他減輕疼痛,奇異的是,她的歌聲好像真的具有“麻醉”的魔力,讓他的疼痛減少。她也會幫他做腿部按摩,希望他大腿的肌肉和神經能夠快速的復原。

  只是,單純的“按摩”到最後往往會變質。

  他總是會大呼小叫,然後,她使力會越來越大,且沾沾自喜道:“你叫得越痛苦,就表示神經系統沒有壞,越敏感你的腿就復原得越快。”

  “復原?”他譏屑道。“是指哪方面的復原?”她實在喜歡臉紅,總惹得他哈哈大笑。“你聽得懂?你聽得懂?”他自豪不已。“天啊!我會帶壞你啊!”“你的清純,讓我覺得我好像在褻瀆你。”

  她全身羞紅了,她多想拉回手,鑽個洞逃跑,不過他卻定住她的手,讓她動彈不得。

  “你看過它的模樣嗎?”他傾過身子,在她耳際旁挑情道。

  她當然沒有見過。

  “那你就用感覺吧!”他要求著。“我希望你碰觸它,如果沒有你,它不會為你綻放。”

  在她的黑色世界裏,用她的感覺去感覺它帶給她的神奇。

  然後,她眉開眼笑了。

  “你覺得它‘長’得如何?”他握著她的手,教她如何讓它得到歡愉,她的手上下搖晃著,他遏止不了的發出凝重且痛苦難耐的呻吟。

  “長得——”瞎子只能用瞎子的想像力和幻想力。“堅硬但又柔軟。”

  “它很奇妙,是不?”他回答。

  她認真地點頭。

  聽著他滿足的讚歎,她問道:“按摩過後腿比較舒服了嗎?”

  他以實際的行動證明她帶給他的巨大影響力。“天!我好想你……”他將她抱在他的腹部上,她像小女孩坐在馬背上般,雙腿張開。“不,你……”她來不及把話說完,他故意將大腿抬高,她整個身子往前傾,她飽滿的雙峰就貼著他滿是胸毛的灼熱強壯胸膛。“你……”他的胸毛刺激著她的蓓蕾,她敏感地猛打哆嗦。

  熟悉的感覺又來了。

  她全身的肌膚都活了起來。

  只因為他。

  她感覺到他不斷膨脹的熱情,他的每一個動作,都將她推向瘋狂邊緣。

  雷魅用他的腿毛摩擦她的幽谷,她嬌喘咻咻、忘了言語,只感到戰慄和緊繃。

  “我要你,我要你……”是他權威的聲音,不!幾乎快窒息的聲音。

  雷魅醉在她的柔情幽香中。“你讓我無法自製,我無法等了……我現在就要佔有你——”

  她發出愛的呢喃。“你的腿——”她貼著他,黑暗中她眼光迷離,朱唇輕啟。

  “腿傷有腿傷的做法。”他環住她的細腰。

  他終於在陽光下,好好地看她、愛她。

  熾熱的陽光由窗櫺射入,為陰冷的空氣帶來溫暖,在地上反射著他們交纏的身軀。

  影子。

  地上除了她的,也有他的影子。

  雷魅激動地注視著,他的心在翻騰。

  直到最後一刻來臨,他還是纏著她,留在她體內,不肯離開。

  ***

  雷魅愛在陽光下與她結合。

  因為,雷魅看得到自己的影子。

  他對夜冷說:“如果你看得見,你就知道在月圓的時候,我是沒有影子的。”

  夜冷聽得出他語氣中的無奈與慶倖,但他卻不知道,她多期待能看得到他。

  今天風和日麗,雷魅騎著“戰神”,小銀狐在前帶路,他帶她到森林裏打獵。

  打獵只是藉口,真正為的是他可以肆無忌憚的在陽光下看她。

  他的腳傷在她的“關愛”下已經復原,這也是他們出外慶祝的理由,她坐在他的前側,他讓她感受到花香、田野味、風、草、濕氣及陽光。

  他們在森林裏奔馳,經過曠野和河堤。雷魅最後在乾淨的樹林地停下來,夜冷聽到水源聲,雷魅說道:“‘戰神’需要喝水,我們在這裏歇息吧。”

  她莫名其妙紅著臉,垂下頭來,微微地點點頭。

  她感到他下了馬,“戰神”已經垂首喝起水來,雷魅抱著她下馬,向她描述。“這是一塊綠絨絨的草地,四周環繞著森林,相當隱密,你所面對的是數不盡的野花。”

  夜冷仔細地聞著花香,但她更喜歡他身上的麝香味。

  他忙了起來,把披在他們身上的格子巾,當作大布巾鋪在草地上,他服侍她在格子巾上坐下。然後自籃子裏取出一大堆食物,是瑪格早上為他們準備的。

  他喂她吃點心,她躺在他的大腿上,這一刻他們逍遙而自在。

  憂愁、詛咒、死與生、屠殺和復仇——

  都離他們好遠。

  奇怪!她覺得再也沒有比躺在他懷裏、吸吮雷魅的麝香味還重要的事了。

  他伸手隔著她絲質的衣服握住她的雙峰。“我敢對天發誓,我會與你對我守貞一樣對你忠誠。”他邪氣揉捏她的蓓蕾,神色卻是前所未有的正經,他真心道。“我的真誠能夠得到你愛的回應嗎?”

  “愛?”她怔住了,遲遲沒有反應。

  而他犀利的眼睛極為敏銳,漸漸地黯淡。

  他怎能奢望她“愛”他?

  她本是淫蕩的情婦命,她不會專情的!她不會只愛他一人。

  他的心情跌到穀底。

  詛咒——他這一生找不到真愛他的女人……

  他瘋狂地吻她,他的手由她的肩帶滑下,捧住挺立的胸部,他含住她,像含住櫻桃般。

  如果她看得到他的樣子,她就會知道他萬般的急切及衝動。只是她卻不懂他的心,還像小女孩般對他撒嬌。“我……知道你要我,但是,等一下……”說著,她竟跪坐起來,她黝黑的眼神直視前方充滿承諾。“你很快就會得到我的。”

  他從來沒見過她這個樣子,他努力控制自己渾身的需要。“你……在打什麼‘主意’?”

  眼睛看不見的她,毫無錯誤地知道他在哪。

  她的眼睛從未離開過他。

  她起身,站在耀眼的陽光下,開始脫去身上的衣服。

  她想取悅他。

  她想表現得“世故”,可惜她做不來。

  她的生澀和清純、害羞和不知所措的模樣,更是使得雷魅欲火難耐。

  她的貼身胸衣和薄薄的襯裙,料子又輕又軟,在陽光下是透明的,她的身上撒滿金和綠的圈點——那是來自陽光和樹蔭的魔術,使得她有不真實的感覺。她伸出雙手迎接他,知道她美麗若隱若現的嬌胴,能使他瘋狂。

  他急切地拉著她躺下來,她能感覺陽光撒在她身上,片片的花瓣落在她背上,他身上有最濃厚麝香味……

  她的世界全是麝香味。

  她深深沉沉睡在他的懷裏。

  最後,像傳說中的童話故事,夕陽西下,雷魅將他的女人帶回城堡。

  所不同的是,當夜冷一覺醒來,卻發覺——

  雷魅變了。

  ***

  他在她心目中究竟是什麼定位呢?

  許久沒有看著狐狸金面具,此時,狐狸金面具似乎對他散發出詭譎的笑容——

  她當他是普通的男人?還是因為被囚禁,不得以必須屈就的主人?還是……她仍認為他是無惡不作的惡魔?

  他們之間——究竟是靠什麼維繫?

  如果她不在意他,那他活著的日子也終將不長了。

  三十歲……轉眼就要到了。

  誰能告訴雷魅,他該怎麼辦?

  難道,他只能繼續對她“殘酷”,他才不會受傷。

  逃離她,對她只有毫無情感的肉體需求,或許才是可行之路!

  ***

  午後,曼陀羅洋溢著花香,老瑪格陪伴著夜冷。

  “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能逃離雷魅的魔掌,他不愧是主宰黑色世界的王,女人都一一伏拜在他的腳下……”

  夜冷深深記住瑪格的一字一句,她不能佯裝毫不在意瑪格的“話中話”。

  老瑪格接著說:“你既美麗又聰慧,現在應該知道,主人對女人是多麼的仁慈。”

  她想起每夜與他甜蜜纏綿的種種,難道都只是雷魅對女人的“仁慈”?

  為什麼現在的雷魅到了白天就變得對她不聞不問,與之前的親密不可分有天壤之別。

  現在的雷魅對她若即若離,使她感到孤單。

  為什麼會這樣呢?

  她做錯什麼惹怒了雷魅?

  瑪格安慰她道:“我陪著你不好嗎?主人掌管一個國際企業財團是很忙的,他是在乎你的,否則何必為你留在‘鬼城’?”

  “是這樣嗎?”夜冷不禁幽幽歎了口氣。

  瑪格笑道:“主人是愛你的。”

  夜冷的心怦怦地跳,回憶起那一天在河岸邊,他向她示愛,但那時候他們的激情結合,使她忘卻一切。

  而且,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愛上惡魔。

  “別躊躇不前,”瑪格特意提醒道。“去證明吧!你現在在‘鬼城’,不在高原山國,你不是人人敬愛的女巫,你現在只是主人的情婦,主人是你的王,但他也是你的男人。”

  雷魅是她的男人——

  夜冷不禁驕傲地笑了。

  只因她在床上制伏了“男人中的男人”。

  ***

  她沒有聽瑪格的“指示”和“勸告”,大白天摸索走進了他的書房。

  她期待他的“熱烈回應”。

  他早上才離開她身邊,離開他們的床。

  多美啊!她夢幻地想像著,他總是強硬、迅速和令人屏息,而那一刻,他出乎意外的溫柔、緩慢和悠閒。

  她霧地感到他離開她,將她拉近他,讓她依偎在他的肩上,她烏黑的秀髮像網般罩在他的身上,他甚至拉住她的秀髮,細細地把玩,她聆聽他漸漸平穩的呼吸,不知不覺安心地睡著。

  當早晨陽光射入時,鼻子一陣搔癢讓她清醒,她的雙手一撲,他卻早已不知去向,她跳下床,不敢相信昨夜的真實感是虛假的。

  在經過繾綣纏綿的昨夜後,他怎麼可能捨得離開她?

  她捨不得的,她想起瑪格的話;是的,她應該親自去證實。

  她不想欺騙自己,日子過了這麼久,她懂得自己的心。她不敢奢求雷魅愛上她,但希望能成為他唯一的情婦,最忠貞的情婦。

  她只披了件晨縷,提起勇氣走進他辦公的書房。

  這是她不熟悉的環境,她不小心踉蹌地往前傾,摔進他寬廣的胸膛裏,只聽他氣急敗壞的聲音傳來。“你為什麼不叫瑪格陪你呢?你一個人摸索陌生的環境是很危險的。”

  這總算是這些日子以來,他對她說得最多的關懷話了,雖然是咒駡且充滿不耐煩的口氣。

  “我……我……”她敏銳地聽出來一般人對盲人嫌厭的口氣,她的心跌到穀底,竟接不下話。

  “你為什麼來這裏?瑪格呢?”他放開她問。

  她感覺到濃厚的麝香味,她需要這樣的味道,因為這能讓她安心。但是他的冷漠,也衝擊著她。他難道又變回無心無肺的惡魔?

  “你在生氣嗎?”她可憐兮兮地問。“是因為我看不見?”她以一名瞎子的敏感問道。

  他以沈默代替了回答。

  “你……”她咬住下唇,忍住蝕骨泣血的痛,問了一句很白癡的話。“你……把我當什麼呢?”

  雷魅端視她逐漸發白的淒慘容顏,他全身開始發顫,但是他必須無情。

  他小心翼翼地武裝自己。

  她感到一陣風動,知道他旋過身子背對著她,好一陣子,他遲遲沒有開口說話,等他說話時,句句惡毒話戳進她的心臟。

  “你以為你把肉體獻給我,就表示‘認同’我這個無法無天的惡魔?”

  他咬牙切齒道:“當時會‘交換’你,只因為你‘永遠’是不貞潔、水性楊花的情婦,你擺脫不了黑家女人淫蕩的宿命,所以我毫無負擔,隨時可以遺棄你——”他接下來的話如毒蛇般惡毒。“何況,你是盲女,你配得我一生的寵愛嗎?”

  夜冷感覺像有炸彈直轟她的腦袋,將她炸得面目全非。

  儘量傷害她。

  就是對這世界對他不公平的報復手段。

  他只要肉體的欲望,而不要那份無法控制的柔情。

  她——太危險。

  他不動聲色,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看著她承受著那種由寵妾變成廉價娼妓的致命打擊。

  “現在,你——厭倦我了嗎?”許久以後,她一絲不苟地問。

  “除了肉體以外。”他淡淡然,不當作一回事。

  ***

  為什麼她看不見呢?

  知道前方是一片空曠的草地,她開始拼命向前跑,沒有意識到淚水正不斷滑落她的面頰,她知道自己必須逃離那種心如刀割的痛。

  直到,她不小心被石頭絆了一跤摔在草地上,她聽見了馬兒的嘶叫。

  “戰神”正英勇威武嘶嘶地叫。

  這些日子,他們已成為好朋友。“戰神”是雷魅的寵物,他帶著她乘風騎著它,在一望無際的草原上奔馳。

  就在他還沒厭倦她之前……

  古時在高原山國獻祭給神靈的女人,她們的命運如何?

  黑家的女人註定做不貞節的情婦,但她只想當雷魅專一的情婦!可她卻終將被拋棄。

  她多期待看到這世界,多希望看到他,多希望馬兒帶她到天涯海角忘卻他……

  她突然感受到一道淩空光亮閃過,天!她——看到光了。

  她看到了、她看到了;她要騎馬,她要坐在“戰神”上眺望這世界。

  她摸索走向馬廄,勾住“戰神”頸項,把臉埋進它的鬃毛裏,“戰神”對她親切而和藹,一點也不像寡情冷漠的雷魅。

  她哭泣對它道:“帶我走!求你!求你……”她根本不知道“戰神”沒有韁繩,她只感覺“戰神”像雕像般矗立著歡迎她。

  她要“戰神”帶走她的痛苦。

  她毫不遲疑爬上“戰神”的背,自由地奔馳——

  “戰神”的速度讓她無法呼吸,也無法感覺,真好——她要毫無感覺。

  兩邊的景物像旋風般快速的自她身邊消失,她不知道“戰神”要帶她去哪裡,不可預知的未來正在召喚她。

  “戰神”越跑越快,她沒有韁繩,無法讓馬兒停下來,她的雙腿越夾越緊,雙手也緊勾住馬兒的頸子。

  就像她無法征服雷魅。

  她突然感覺到馬兒受到極大的驚嚇。

  這裏是哪裡?

  她莫名聽見許多哀嚎痛哭的聲音,他們在呼喚她,在告訴她:他們的靈魂四處遊蕩,無法安息。

  這是從何而來的聲音?

  千鈞一髮間,“戰神”猛地抬起前腿,在空中揮舞,她的手臂脫離它的頸項,她感覺到自己正在下滑、墜落……

  她發出尖叫。幼時血淋淋的屠殺和狐狸面具鑽進她的腦海——

  她摔到堅硬的地面上,她的頭骨正中巨大的石頭,肺部的空氣完全被抽出,背下的痛苦撕裂她的全身,一團黑霧開始包圍她。

  ***

  他一定只剩下一具軀殼。

  因為他的心早已被掏空。

  “你成功的毀滅了她。”

  老瑪格不曉得從什麼地方鑽出來。“你對自身的毫無安全感、強烈的復仇,使你看不清你在做什麼——”她輕嗤。“是你愛她,是你要她,是你不能沒有她,但是你卻傷害她、折磨她——你只在乎自己的‘詛咒’,那她呢?”

  是的,她也身負“詛咒”……

  這些話如當頭棒喝,雷魅僵硬如石。

  他有氣無力道:“你知道夜冷去哪了嗎?”

  “我只知道她一直向前跑,朝馬廄的方向——”

  “喔!我的天——”他感到血液直衝他的腦門。“夜冷!夜冷……”

  他像旋風般衝出書房,拼命地往前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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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夜冷聽到轟隆隆的巨大聲響,還有雷魅悔恨、急躁、瘋狂而崩潰的口吻。

  有一個陌生的聲音傳來。“總裁,我們要用直升機把她送到摩登都市最大的醫療中心,她的腦部重創,必須用最好的醫學儀器做腦部斷層掃描,確定有沒有腦出血……”

  接著是雷魅心力交瘁的聲音。“好,就現在,不准耽擱!”

  她要離開“鬼城”?從高原山國到“鬼城”又到摩登都市,摩登都市是一個怎樣神奇、現代的都市?

  如果,她看得到的話,如果……

  眼前一片模糊,她好像看到朦朧的月光,這一定是她的幻覺——

  她陷入昏迷中,她不知道,雷魅的手緊緊擁住她,他想讓她知道他在她身邊,永不離開她。

  而她則一直在作夢,繽紛燦爛的夢,她夢見與雷魅在一起的許多甜美回憶,奇怪的是,夢裏並沒有高原山國,難道她不再眷戀自己的家鄉?

  她只要雷魅?

  夜冷幾乎是到鬼門關走了一趟,她經歷多種精密的醫療檢查。

  很幸運的,她只必須多觀察大腦受到的嚴重創擊,其他部位並無重大傷口。

  雷魅不眠不休地守著她。

  他一直叫喚著她的名字。“夜冷、夜冷,我的愛,我的最愛……”他想用他的生命力,換取他們再一次的重生。

  他不斷地祈禱。

  他閉上眼睛——

  我的愛!

  快點醒來!我發誓,我將會彌補你,我這喪心病狂的惡魔,會將全世界捧來送給你!

  ***

  如果她看得見,她希望看見雷魅。

  如果,她要死,她希望能在死前見他一眼。

  他在呼喚她,他甚至喚她:親愛的,甜心,寶貝……無數個親密的話語。

  她想微笑,只是發覺牽動嘴角竟是如此困難。她只好強迫自己張開眼睛,希望她的眼瞳深處能有雷魅的影子。

  倏地,她的眼瞳完全放大,像要被這世界吞沒的模樣。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就像是數百個原子彈聚集在一起爆發般,耀眼得讓人無法直視。

  “夜冷,夜冷……”男人狂野地握住她的手,而且數度激動不能成聲。“你醒了,太好了,你終於醒了……”他看著她一臉迷惘及不知所措。“我是雷魅啊!怎麼了?你忘了我嗎?”他伸手捧住她的雙頰,柔情款款道。“你從‘戰神’上摔下來,差點就死了,我害你吃苦了。”他的笑容又讓她感到一陣昏眩。“我……差點失去你。”

  他明顯的痛苦、他臉上飽受風霜的痕跡,她看得清清楚楚。

  是上天的慈悲嗎?

  她竟然真的看到了!

  她不是瞎子,她不再是——

  天!這是怎樣的狂喜啊!

  她的大眼瞪著“惡魔”——

  他真的長得跟“神靈”一模一樣。

  當她獻給神靈的那一刻,居然真實的看到了他。

  或許,他們的心一直是結合在一起的。

  他的灰色西裝沾滿血跡,憔悴、落魄、悽楚無助是他的寫照。

  但是,雷魅依然是發光的。

  他的臉泛著貴族的氣質和玩世不恭,以及鄙視嘲弄和殘暴。

  他有一股統治全世界的力量,包圍著他也統馭著她。

  原來,這就是惡魔。

  她有一股想哭的衝動,再也無法遏止極度激動的情緒,她流下了兩行淚水。

  “夜冷——”雷魅伸出手抹去她面頰上的淚珠。“別哭……別哭……都是我的錯,都是我……”他俯過身子抱住了她,最脆弱的是他自己啊!

  他儘量不讓她發現他的淚,但她看得見了,所以,她驚天動地地看著他。

  在洞穴時,他哭過,那時,她只能感覺,而現,她真真實實看到一個男人最無助的一面。

  她伸出了雙手,他急急握住她的手。

  “我……”她咬住下唇悸動道。“我又讓你再抱我、憐惜我了,如果,你能夠一直對我這麼好,我願意再從馬背上摔下來一次。”

  “住口!”他破口開罵。“傻瓜,你是大傻瓜!不准再拿你的生命玩笑。不——准——”

  “我……不管你愛不愛我,但是,我要告訴你,尤其是我墜馬前想向你說——”是的,如果沒有經過生死離別,她還堅持自尊和驕傲,但現在,她一無所有,她只要雷魅,她不能沒有雷魅。“乞求你不要趕我走,雖然我是瞎子,又是不貞的黑家後代,而你也有很多其他情婦,不管如何……”她淚灑衣襟,伸手抓著他的襯衫,翹起唇哭喪道。“我不能沒有你,我……愛你,我愛你——”

  天!他震撼得無法自己。

  他的靈魂跳躍,他的肉體在復活。

  他終於等到了這句話。

  感謝上帝!

  但是——

  痛苦突然進入他的眼底。

  他將她抱得死緊,幾乎要把她壓碎。“你不用愛我……我是惡魔,配不上你的愛。”

  “不……”夜冷柔和的表情散發出光芒。“是惡魔又如何?況且,在我的心裏,你絕不是惡魔……”

  他無言以對,只是他臉上那總是玩世輕悄的容顏,竟變得柔和充滿無限的愛。

  “我愛你啊!”她柔弱道。“除非,你不相信我愛你,還是你仍然懷疑我的忠誠?”她晶瑩剔透的眼珠寫著無怨無悔。“我雖註定是情婦的命,但我可以對天發誓我對你的愛至死不渝,如果我變心,我會……”

  他用力吻住了她,給予她乾燥的唇泉源。“不准詛咒自己,我……”他深吸一口氣。“我愛你,”他吐露自己的心道。“我何等愛你!我愛你!”

  他原來也是愛她,夜冷高興得要飛上天。

  不管如何,他只要能掌握現在,就算只是一霎間,也能成永恆——

  “雷魅……”

  “夜冷——”

  愛——這字眼,仿佛讓隱藏在心底所有的負擔都煙消雲散,他與她緊擁在一起。

  他們不斷地傾吐愛之語。

  暴風雨過去,惡魔終於找到了真愛。

  ***

  深夜。

  風好大。

  尤其是站在帝國大廈的最頂端。

  不知他為什麼要帶她來這裏。

  她的眼睛並不是先天失明,看過許多巫醫亦無成效,這回雷魅要求醫生為夜冷徹底檢查,結果仍是眼睛並無異狀、失明原因不明。當然,檢查時夜冷故意裝瞎。

  夜冷於是隱瞞了複明的事實,想找機會給雷魅意外的驚喜!

  “小心,別跌倒!”他索性把她橫抱了起來,在她耳際輕喃。“我可捨不得你摔倒!”

  她安穩地躺在他懷中,大眼拼命看著他,她永遠看不夠他,永遠——“我也捨不得讓你的手臂離開我——”

  “喔!寶貝!”他突然低下頭,他們的雙目相視,他炯然發光的眼睛,讓她口乾舌燥,心慌意亂,急急地低下頭。

  他抱著她來到最高處,可以眺望整個摩登都市的星海。

  輝煌、燦爛、科技、現代化無比的摩登都市!

  整個城市浸淫在燈火通明中,像是天際間發光的星星,美得讓人目不暇給,讓夜冷的眼睛幾乎張不開。

  真是美!她心底讚歎著。

  創造這文明高科技產物的首腦是誰呢?

  “沒有人在看過我的王國之後不愛上它的,”他自豪道。“我創造了它,它讓我成為這世界的王——”

  他幽幽敍述一個古老又遙遠的故事,這是他的自傳……只除去了他被趕出高原山國的禍源——血淋淋的滅門血案。

  原來一開始,他用賭搏建立了他的都市。“你玩過西洋棋嗎?”說到下棋,他的臉上出現了鮮有的光芒。“下棋就好像人在世上競爭,在世上的自我挑戰,每當我走一步時,我就在思考,我能不能越過每個棋子,直接進攻國王——”

  競爭的世界是嚴苛的。

  為了成功、為了生存,爆發出雷魅殘暴無情的個性,但是夜冷卻看到他的另外一面——

  柔情、智慧、幽默感、放縱、獨佔欲。

  “教我下西洋棋,好嗎?”她躺在他懷裏嬌嗔道。

  “你想學嗎?”他訝異道。

  “當然。”她閉起眼睛道。“我可以用感覺的,雖然我分不清黑色或白色。”

  他愛憐地親吻她的頸項。“別擔心,我會告訴你這世界所有的顏色——”

  “有些人的一生,就是少了些東西,比如愛。”他感觸良深。“我一直覺得我是感情的殘廢!但你總是可以毫不費力地喚起我潛藏深處的情感——”

  “不!你不是。你只是讓我——你愛的人——進你的心房。”雷魅伸出手指,捂住她的櫻唇。

  “聽我把話說完。”他希望夜冷知道,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對無邪的少女坦白心跡。“我不是仁慈,我甚至是兇殘、獨裁的猛獸,但我對你有著毫不含蓄的愛——”

  他深吸一口氣道:“為了表示我愛你的真誠,我將摩登都市送給你。”

  如果她看得見——

  在她真的看得見以後,她晶光閃閃的眼珠將見證他不悔的執著。

  “天,你瘋了!”她目光呆滯,不可置信地低嚷。

  “我沒有瘋,只是為卿瘋狂。”他輕吻她的手心。

  “你……”極度地激動,讓她不由得責備他。“我只是你的情婦,你這樣……很傻……”

  “不,一點也不!”他的心在顫抖,他的嘴角抽搐。“從今以後,你不要再認為自己只是情婦,你不是。”他心底介面道:“所以黑家詛咒不會降臨在你身上……

  他專制而又柔情似水地道:“你是獨一無二的!你是我從現在到未來的唯一,我愛你!雖然,我在摩登都市有過許多女人,但是,你卻是第一個讓我動心、讓我付出感情的女人。所以,你有資格擁有我所有的一切,包括無形的生命,和有形的財產。”

  “我從來不相信愛的存在——不相信總比受傷害安全得多。”他面容突然有著痛不欲生的苦。“我只是用生命向你乞求,別傷害我!”

  “我永遠不可能傷害你!”夜冷叫嚷。

  “那——”他終於“暗示性”地要求“在我每年的生日,尤其是我過三十歲生日時,求你陪伴我——”他哀傷道。“千萬不要離開我——”

  “傻瓜!”她釋然地笑著。“我非常期待分享你的生命;而且絕對要成為你的朋友、愛人——”

  他歡喜地堵住她的話。

  這是一股奇妙而親昵的氣氛。

  仿佛在星空中,摩登都市鑲在他們的眼底,在黑夜中,他們是如此溫暖和親愛……

  ***

  “國王——”他叫著。

  “皇后——”她叫著。

  究竟鹿死誰手?格子裏的國王眼明手快地飛躍吃下了皇后——

  “討厭,原來之前你都是故意輸給我的。”她嘟起嘴嬌嗔笑著,這天以前,她才剛學會西洋棋,在她得意著每盤都是她贏的時候,他們就下了賭注。

  但當“正式”比賽時,她就逢賭必輸。

  “你要養病啊!我不能欺侮你,我們要‘棋’樂融融。而現在……”他目光流覽她清純如處子的嬌胴。“這是賭搏——”雷魅得意洋洋,曖昧道。“賭輸的人要服從贏的人——”

  她輸了,就必須任他“為所欲為”。

  她半跪坐在床上,圓鼓鼓的雙瞳目不轉睛地瞪著眼前的鏡子。

  在她雙眼恢復光明後,看自己或是看心愛的雷魅,絕對是百看不厭。

  他,英俊的惡魔笑臉在她眼前晃蕩。

  然後他慢慢解開他的白襯衫,露出他毛茸茸的硬挺胸膛,她的視線無助地盯在他古銅色的肌肉和濃密的黑色胸毛上。

  他黝黑的大手握住她高聳的胸脯。“看看你多美,如此甜蜜而飽滿。”他的拇指和食指輕捏那粉紅色的蓓蕾。

  她本能地往後靠著他,發出顫抖的笑聲。她不知道這是什麼感覺,電流在她體內奔竄,漩渦在她的心中打轉,他的雙手在她身上滑動、輕撫、柔捏和摩擦,為她帶來了無盡的喜悅。

  他堅挺的欲望抵著她,他的喉嚨發出深處的呻吟,她美麗修長的腿環住他的臀,他搜索著,然後深深地佔有她。

  她激情地叫喊,手指陷進他的腰際。他扣住她的臀,繼續向前衝刺。“還要再進去,我還沒得到足夠的你——”他喃喃自語,他的臀一次又一次撞向她,她咬住下唇,設法讓自己斷裂的呼吸平順。她抬起頭,視線望向那一面鏡子,他的臀部不斷地前後移動。

  她又是多麼美而緊密地包圍著他……他的手抓住她的長髮,把她的頭往後拉,讓他可以望進她的眼眸。“你永遠屬於我。”

  她被他品嘗、掠奪、佔有,成為他的一部分,不論肉體上或情感上。

  一幕幕經由鏡子烙印在她的黑瞳,她永遠也忘不了。

  ***

  能親眼目睹大自然真好。

  她看得到陽光,也看得到“鬼城”,更看得到雷魅、瑪格、戰神、小銀狐……看得見的感覺美得無法形容。

  他們又騎著馬在原野上奔馳。

  “如果可以,我一定會請來全世界的醫生,希望你的眼睛能夠複明……”他的記憶,回到了屠殺的那一夜……”

  他臉上深切的痛楚,讓夜冷肝腸寸斷。

  這一刻,她多想告訴他實情,但或許她應該找個更美好的時機,讓他有如飛上雲霄般的喜樂。“如今我們只能相信奇跡,也許我真的會有能看得到的一天喔!”

  “奇跡!是的。”雷魅由悲痛中回神。“不管如何,我會做你的眼睛,一生一世。”他發誓。

  夜冷終於明白,惡魔雷魅是何等地富可敵國了,光“鬼城”就有整個高原山國那麼大。

  夜冷深深陶醉在這原里間、森林裏、沼澤間,甚至是溪流——他們偷偷跑去戲水、洗澡。

  夜冷望著靛藍的天空,覺得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她看到了烏龜,甚至看到烏龜的龜殼上有蝴蝶停在上面,她哈哈大笑不停,雷魅被她的快樂感染,擁著她沐浴在陽光下,他們的影子重疊一起。

  影子?

  他多珍惜他有影子的這一刻——

  卡不洛的“詛咒”,一定已遠離他了。

  ***

  幸福的日子在手中溜走,他們每天膩在一起。

  月圓當天,是雷魅的三十歲生日。

  她想起了雷魅說過,“鬼子”在月圓夜沒有影子……她不想觸及他的傷心處,今天她心血來潮,決定提前給雷魅慶祝生日。

  她要瑪格準備佳餚大餐,就在今夜羅曼蒂克的燭光下,她要告訴雷魅她眼睛恢復光明的事。她不想折磨他,要給他一個天大的驚喜。

  她想像著他把她淩空抱起來飛舞的情景,這讓她一天傻笑不停。

  雷魅平常真的很忙碌,就算是為了夜冷而隱居“鬼城”,也一樣是日理萬機的總裁,這剛好讓夜冷時時“偷得半日閑”乘機帶著小銀狐去繞繞逛逛。

  小銀狐似乎也明白主人變了,動物的敏銳度讓他們更是親密無間玩在一起。

  她總是在林裏和小狐狸追逐,雷魅甜言蜜語道:“我喜歡聽風神帶來你無憂無慮的笑聲,傳入我的耳際,在我面對瞬息萬變、爾虞我許的商場,只有你能讓我放下沉悶的心,你是我心靈的依靠。”

  她喜歡她所看到的新世界。

  她要讓她的眼睛每天不停轉啊轉,直到睡眼惺忪為止。

  今天的天氣很不穩定,森林裏刮起陣陣的旋風,遠方烏雲密佈,她看到大自然的駭人景象,這比看不見還可怕多了。

  暴風雨又要來了。

  她開始用跑的,看得見後,她開始有地理概念,以前不知道的小徑,現在她都一清二楚,她只要越過山丘中間,就不必繞遠路,眼看著烏雲就要追過她了,她往叢林高處跑,才跑到一半,熟悉的聲音響起,讓她毛骨悚然——

  越過重重的綠蔭,她倏地停止腳步,震驚地看著她曾經用手指觸摸的十字架、墓碑……

  詭譎的雲霧,仿佛會將她掩埋在眼前深不可測的泥堆中。

  這些墳墓裏的究竟是誰?

  她常常莫名其妙地聽見從地底下傳來的哭喊,究竟又是誰發出的?

  她定住自己慌亂煩躁的心,提起勇氣大步向前走——

  看見墓碑上清晰的名字時,她臉上血色盡失,如果可以……她寧願瞎一輩子。

  死者——竟是她的母親、奶媽、僕人……

  多年前的那一夜,滿地鮮血,屍體遍佈的景象,歷歷在目——

  為什麼雷魅會為他們立墓碑?

  他們帶著濃厚的冤氣,死不暝目,他們應該向兇手索命。

  但是——誰是兇手?

  她仿佛見到了許多穿白衣的冤魂從地底下爬起來,他們搖擺地走向她,猙獰的面孔向她喊冤。她尖叫,嚇得拔腿就跑。

  她頭也不敢回地拼命的前衝,豆大的雨滴傾盆而下,讓她濕透了。但是,她卻絲毫沒有感覺,縱然她發冷、發顫,但是,卻仍然敵不過內心致命的打擊。

  好不容易她終於回到城堡,她從後門繞入,為了避免雷魅發現她有任何異常。

  她知道晚餐的時間快到了,但是森林裏所遭遇的一切,讓她無法安心。

  惡魔,雷魅真實的世界究竟是什麼樣子呢?

  她經過長廊,濕淋淋的她在大理石的地板上留下了無數的水漬。這裏是雷魅的書房,她靜靜地傾聽聲音,發現室內空無一人。

  她立即悄無聲息地走入,迎接她的是巨大的空間,這真是一個壯觀的書房,上萬本的書,整齊地排列在書櫃上,看得出來,雷魅是個愛書人。書房裏還有各式各樣的雕像物品及人像,和無數的壁畫。

  她看得讚歎不已,不愧是雷魅,只有他才有資格珍藏世界級的作品。

  她不由得嘴角微微一撇,側過身子,目光不自覺掃向最靠近雷魅書桌的壁上雕像。

  霎間——她感到有如窒息般的痛苦。

  她感到整個人虛脫了。

  金色的狐狸面具。

  每每夜裏,當噩夢襲身時,揮也揮不去的屠殺……和狐狸金面具……

  與夢境完全相同的狐狸面具,為什麼會出現在惡魔雷魅的書房呢?

  為什麼“鬼城”會有她母親的墓碑呢?

  誰能告訴她——

  她無聲地尖叫,陷入黑暗的世界末日中。

  她不知自己怎麼回到了臥室,把她視為珍愛寶貝的手帕拿出來瞧一瞧。

  原來瑪格所說的狐狸圖案——

  與金色的狐狸面具一模一樣。

  淚水開始氾濫,無法置信的痛楚,讓她心如刀割,滾滾而下的淚水,一滴滴把手帕浸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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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雷魅是殺人兇手!

  是血腥的屠夫!

  當她若無其事地面對雷魅時,雷魅注視她的眼神,幾乎是要滴出水來——柔情似水!

  瑪格曾說:如果你看得見,你會看到主人深情不悔的容顏。

  是的,她看到。

  他真的是愛她的。

  只是,惡魔就該陷入萬劫不復的地獄,因為他殺了她全家,他讓她眼瞎……

  她應該要替全家人復仇。

  “你怎麼了?”雷魅關切地問道。“你眼眶紅紅的,一副病懨懨的樣子,太累了嗎?”他緊張地伸手輕撫她的面頰。“小心點,我會很心疼的,我愛你啊!”

  “愛?”她欲哭無淚。“想不到,冷血的惡魔,殺人不眨眼的惡魔,會愛上黑家的女人,愛上僥倖逃過你毒手的女人!”她惡言相向。“而我,又怎麼會愛上你這個殺人兇手?”

  雷魅的手僵在半空中,心跳幾乎停止。

  她狠狠地瞪著他。

  她的眼珠不再無神,只有天大的仇恨!

  他木然地杵在原地,好一會兒才緩緩道:“你看得見了?”

  “是的,看得一清二楚,就在騎馬摔下後……”夜冷極盡鄙視道。“當然也看得見真相。”

  雷魅炯然的眼珠閃爍不定,露出無限的哀戚。

  “告訴我——”她一點也不想問他,但千斤般的重擔壓著她,為了屠殺的真相,她必須開口問。

  她咬牙悲痛莫名道:“哪一個才是你的真面目?”她閉上了雙眸。“是戴著狐狸面具的你呢?還是替死者架上十字架的掩埋者……

  他失神地注視她,面容有如死人般蒼白。“你知道了,你知道了……”他喃喃自語。

  “是的——”她臉上如此平靜。“這些年來,我活著只為了要殺人兇手賠我全家人的命。”

  他們的目光相遇。

  “我無法原諒你。”她潰然叫喊。“如果可以,我會殺了你……”雷魅愴然地笑了。

  永遠,永遠沒有人相信惡魔是無辜的。

  ……連夜冷,口口聲聲說愛他的女人也一樣?

  他無力辯解。

  他也不想再多說。

  夜冷正氣凜然地瞪著他。

  她的眼神足以殺死他。

  他無言以對。

  過了許久——

  “愛!真是欺騙人的字眼!”他說得殘忍及無情。“原來你說愛我是騙人的,”他露出狂怒的容顏。“在你眼中,我還是面目可憎的惡魔。”

  他突然越過圓桌,扯住她的頭髮,大手掐住她的玉頸。“你想知道我的真面目是嗎?”他狂嚷。“這就是我的真面目——”

  她不相信他會做這種慘無人道的事……他是如此地疼惜她、愛憐她,他不該欺侮她!

  難道,他真的是惡魔?

  他不再柔情,他要在她體內留下深刻不能抹滅的痕跡。

  他撕扯她的衣服,他的力量之強大,她根本無法抗拒,在冰冷的地板上,他狠狠地衝入她的體內,幾乎要將她像衣服般撕成四分五裂。

  她感覺身體斷裂成兩半,她大哭大喊,但是他充耳不聞。

  直到,他發洩夠了。

  ***

  當他再度面對殘破不堪的她,她的樣子好不可憐,他真的嚇到她了,她哭得淚眼婆娑,不斷地退縮。

  他的目光毫無情感地盯著她,淡然地說:“我——是——惡——魔——”

  這句話表示一切。

  “你拿刀殺我啊!殺我啊!”他對她咆哮。“你敢嗎?你向我復仇啊!”

  夜冷的心在淌血。

  他的眼珠像灼熱發燙的火焰,將她燃燒殆盡。“我早該想到,你看得到時,就是我們分手的時候。”

  “你走吧!滾——”他的聲音不帶一絲情感。“滾回你的高原山國,我不需要你了。”

  “屠夫!你是屠夫!”她啐嚷。

  她恨他,她恨死他了。

  但她更恨自己無法下手殺了他。

  她幾乎崩潰了,現實的殘忍讓她無法承受……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她喊了上百句我恨你,直到她吵啞了,直到他聽不見聲音了,直到馬蹄聲由大聲轉為無聲,像雷般的雨聲蓋過了她狂亂的怒吼及衝天的恨意。

  她走了……

  她真的走了?

  他頹喪地跌坐在沙發上。

  他狂野地大笑,伴之而來的是啜泣聲。

  不知過了多久,他無神地抬眼望著日曆。

  三十歲的生日就要到了。

  他閉起眼睛。

  她真的離開她了。

  天!他究竟犯了什麼錯?造了什麼孽?

  他是無辜的。

  為什麼終其一生,都擺脫不了惡魔的宿命,擺脫不了“詛咒”……

  ***

  回到高原山國。

  回到高原山國……

  她心底只有這個意念。

  她像一顆被颳風吹斷折成兩半的樹,不管是身體或是心理,她離開時只隨身披著披風,赤裸著雙腳,“戰神”真的依惡魔雷魅的諾言,載著她翻山越嶺、涉水跋山,兩天後的深夜,夜冷真的回到了高原山國。從前她看不到,只能摸索、想像,現在她看見了,高原山國真真實實的一切,一草一木、一磚一瓦——

  只是,現在的她,卻不知道要怎樣面對家園的一切,她曾經非常期待回到鶯村,但是現在她真的回來了,卻不再有喜樂。

  馬兒放緩了腳步,帶著她走向回家的小路,四周一片黑暗,空無一人,圍繞她的是濃厚的霧氣,仿佛也帶著她陷入團團的迷霧中。

  她神智恍惚、渾渾噩噩的,直到前方的小屋發出微亮的燈光,讓她從失神中回神——這裏是卡不洛酋長的家。

  卡不洛還沒有睡覺。

  她從寒意中終於感到一絲絲的溫暖,她就知道酋長一定是在等她。馬兒嘶嘶輕叫著,驚擾了屋內的人,卡不洛機警地從屋內走出來,他驚悚地睜大眼睛。

  “是你、是你……”天!竟是夜冷?他奔向她,面對馬背上可憐兮兮的她,卡不洛緊張地東張西望道。“誰帶你來的,你怎麼可以回來?”

  他並沒有歡迎她,她聽得出來他的魂不守舍,長途跋涉讓她眼冒金星,她輕聲道:“是惡魔要我回來的。”

  卡不洛仿佛遭受到晴天霹靂——夜冷知道真相了?

  “夜冷,夜冷……”他呼喚她,但是,她卻再也沒有意識。他連忙抱著她進屋內。

  ***

  當她清醒時,她看見陽光試圖穿透濃濃的雲霧和綠葉的細縫,射入窗櫺,進入她的眼睛。

  雖然,霧氣擋住了炙熱的陽光,使得天空一片陰黑,但她應該是喜歡這種感覺的,因為這是重見天日的歡愉,但想到雷魅對她的所作所為,想到他殺了她全家人……她像是沒有靈魂的軀殼,一動也不動。

  看樣子,她還是個名副其實的盲女,對光線沒有知覺。卡不洛暗自得意,這真是太好了。他佯裝關切道:“你醒了,身體好多了嗎?夜冷——”

  “我……”她虛弱地試著坐起,想下床。

  “別動!”他按住她。“你眼睛看不到,應該多休息。”

  她不想多說話,就默認了,畢竟,眼睛看得見又如何?

  換來的還不是遍體鱗傷的痛!

  她注視卡不洛,她終於見到這位高原山國德高望重的酋長。

  卡不洛的長相——她原本以為他應該是慈眉善目的,但現實的他卻與她想像中有迥然之別。

  “我幫你煎了草藥,是讓你快速復原的,”卡不洛甚至親自喂她喝藥,他眼神閃爍地問道。“你知道他不是神靈,而是惡魔……”

  “是的。”她直截了當道。“而你把我賣給了他。”

  卡洛愣住了,他沒想到她竟然如此的直接,夜冷目光一閃,她從來不知道卡不洛竟是個左撇子!

  殺死她全家人的兇手,當時也是左手拿著刀……想要置她於死地。“我……我是不得已的。”卡不洛佯裝淒慘無助道。“惡魔說如果不給他女人,當作交換條件,他不會放過我及全村的人……所以,我——”

  “別說了!”夜冷善解人意道。“我瞭解,我完全瞭解。”她的眼珠直視前方。“不管如何,我總算回到了自己的故鄉,這真是令人振奮。”“是啊!”得到夜冷的諒解,卡不洛放下了心中的一塊大石頭,他語重心長道。“當時,我也是非常捨不得你啊!”他抓住機會問道。“你與惡魔在一起,過得好嗎?你——”他陰森地看她。“你為什麼會回來呢?”

  卡不洛不知道她的雙眼已複明瞭,露出一副可惡的嘴臉。沒想到裝瞎也有好處,可以看見人更真實的本性。當夜冷見到他雙眸散發陰光時,她無法置信,這是平日對她和藹可親的大家長!?

  “因為……”她面紅耳赤,口吃道。“他不要我了!”

  “他不要你了?”怎麼可能?你不是做了他的情婦嗎?”卡不洛逼問。夜冷無言以對。

  這表示默認了?這麼說,夜冷不是處子了,她真的躲不過黑家女人的命運和詛咒……感謝上天,他必須要替天行道。

  卡不洛得意地想:雷魅啊!是你不要夜冷的,既然如此,休怪我無情——

  黑家的女人都該死。

  這真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卡不洛這一刻看起來真是邪惡,他猙獰的面容,有如飄著青風的鬼怪,夜冷不僅嚇一大跳,更是大開眼界。

  “你好好休息吧!”卡不洛放下碗道。“天亮了!我現在要帶部落去做祈禱大會。”夜冷目睹他離開,愕然地注視卡不洛竟然將大門鎖住。他不准她出門?

  為什麼?

  她待在屋裏一天,每一分一秒腦海裏所想的,都是讓她又愛又恨的“殺人兇手”雷魅。

  快崩潰的她,索性用棉被捂住自己,讓自己“無聲”地痛哭。

  ***

  黃昏時,卡不洛回來了。他身著傳統的長老獸皮裝,這是一件極具權力和威嚴的高貴衣服,在這裏只有他的身份才配穿這件衣服。

  她紅腫的雙眼瞪著他。卡不洛對這個“瞎子”不理不睬,他褪去沉重的衣服,換上家居的長袍。

  卡不洛頭髮很長,這是一種古老的習欲,自中世紀以來,長者不可落發,所以卡不洛一直是蓄著到腰際的長髮。他用一種以特殊紫薔薇染料染成的紅色緞帶,系著他的長髮。

  那頭長髮觸動她遙遠的記憶——屠殺她全家的兇手,也有一頭亮麗如黑絲的長髮,而且秀髮上也綁著紅色的緞帶。

  夜冷的心跳霎間停止——他們的背影好相似……她一定是瘋了!怎會覺得卡不洛像兇手——兇手不是惡魔嗎?惡魔雷魅已經承認了……

  卡不洛直到裝扮好才回過頭,對夜冷冷淡地打招呼。“你今天好嗎?”

  “我——”夜冷直視前方,假裝是瞎子道。“我很好,覺得空氣很新鮮,想出去走走,但是——”她不經意道。“我發現,門被鎖住了!”

  卡不洛眼神閃爍,意有所指道:“我不能讓你出門啊!若是讓村人發現,原來這世界根本沒有神靈,那我該怎麼對族人交代呢?”

  “你——”他如此自私,又不肯為自己所犯的錯認錯,夜冷不可思議道。“這是你嗎?你變了!”

  “這才是真實的我。”卡不洛露出真實面目悠哉道。“你是瞎子啊!所以需要我的憐憫與恩賜!”

  夜冷的臉蒼白如枯槁。

  “你相信詛咒嗎?”面對那麼清純無邪的臉孔,卡不洛無奈道。“人的怨恨及念力,會加諸在他所恨的人身上,這就是無限的詛咒,直到那家族死於非命……”

  夜冷感到毛骨悚然。

  他對著她露出惡毒的笑容,這笑——似乎就是狐狸金面具的翻版笑容。

  他突然悄無聲息地取出一把刀,詭詐地在她面前晃動,夜冷立即心跳加速、冷汗直流,但她佯裝不為所動地繼續當個瞎子。

  “月圓到了——”卡不洛抬首仰望窗外。“這一天,是陰氣最重的一天,因為月亮是圓的,所以死神無懼陰氣,從地府出來抓人——”

  “現在,只等十二點一到——月色完全沉浸在黑暗中,黑夜——正是殺人的最好時機。”就像當年的屠殺,也是發生在月圓子時。

  夜冷睜睜睜地看著卡不洛提了一桶汽油進屋……夜冷顫抖地問:“是不是有汽油味?”

  卡不洛沒有回答她。

  “你為什麼要回來呢?你如果待在惡魔那裏做他的情婦,我原本想就這麼放過你,因為惡魔根本是無辜的受害者,他甚至被我下咒語:活不過三十歲生日……”

  夜冷霎間感到好像被人在她心臟狠狠刺了一刀。

  卡不洛的手沒有停,他拿著刀子,開始割著手染窗簾布,他一字一字道:“黑家的女人個個美得沒話說,只是,全都是水性楊花、以肉體玩弄男人的女人,這種淫蕩的女人,該殺、該死……”

  他的雙眸充滿血腥,他的手也是……夜冷仿佛回到了四歲的,回到了腥風血雨的那一夜,她看到了戴金色面具的他——

  現在,則是他摘下面具的真實臉孔。

  “是你,是你……”她恍然大悟。“你才是真正的惡魔,殺了我全家——”她尖叫呐喊。

  她誤會雷魅了,只是太遲了,她竟因不信任他,而傻得離開了他……

  “沒錯,但你知道得太遲了。”卡不洛惡魔的笑聲直達天際。

  “天啊!我竟然跟一個殺人魔王住在一起。”夜冷花容失色、心驚肉跳。

  “你只知道你母親不潔又淫亂,但你知道那個古老的黑家詛咒嗎?別輕視下咒的力量!”看著她一副疑惑的神情,他主動道出黑家受詛咒的前因後果。

  夜冷杏眼圓睜,她的牙齒開始打顫。“你——為什麼這麼憎恨我母親?”

  “你母親跟了我,還敢跟不同的男人在一起,我愛她,我是什麼身份啊!但是,她卻只把我視為眾多的玩物之一,她心底根本沒有我這個酋長。我試著改變她,讓她對我從一而終,她卻只當我是搖尾乞憐的狗!她只是施捨給我她的肉體,她寧願做個妓女!最後,我受不了了——”卡不洛眼中只有恨,恨意啃噬了他的心。

  接著,卡不洛又得意洋洋道:“反正,黑家的女人註定要死於橫禍,這種女人,在古老高原山國是要誅九族的,我殺光你全家又何錯之有?”他一副理所當然。“你也是受詛咒的,你不是惡魔的情婦嗎?既然如此,必死無疑——?

  他走向她,說出他謀殺的計畫。“我要讓小屋著火,讓你葬身火窟,讓你化成骨灰隨風飄逝也不為過,因為——這是黑家女人的終結。”

  夜冷咬緊牙根道:“雷魅是無辜的,他是你的代罪羔羊。”

  卡不洛如魑魅般的笑著。“他是惡魔的化身啊!他是私生子,是‘鬼子’。雷魅的母親見錢眼開,愛上了外地人,那人雖是大富翁,但卻是負心漢,她懷孕時,那闊氣的少爺就撒手不管……”卡不洛陰沈道。“雷魅的母親有罪啊!隨隨便便跟男人上床的女人,要受報應、受懲罰,誰教她不知潔身自愛?”

  夜冷的心在翻騰。“所以你散佈謠言,說她跟惡魔在樹林裏懷孕,雷魅是惡魔之子——”

  卡不洛笑嘻嘻道:“我沒有錯,女人不懂守住貞節,就要受罰——別忘了聖經對不貞潔的女人給予什麼樣的懲罰!”

  “她的肚腹就要發脹,大腿就要消瘦,那婦人便要在他民中被人受詛咒……他將經文念了出來。

  卡不洛狂妄自大道:“雷魅是私生子,這是他母親賜給他的屈辱,我這是給我們村落的女性實在的警告啊!”

  夜冷的眼睛霎時噴出火花。“那些欺騙女人感情的男人固然可惡,但你殺人,卻更是十惡不赦的大魔王!你可恥的讓雷魅背負罪名!”

  “‘鬼子’可以背負罪名,但我是聖潔的人,絕對不可以!”

  他朝向她靜悄悄地走來,他的手裏正握著那把刀,他要朝“盲女”的胸口不偏不倚地刺下去。“我下過詛咒——沒有真愛的女人陪著他,雷魅活不過今日,他的屍體會被大地的陰氣融化……詛咒不會破除的。”

  “不潔的情婦啊!”他大喊。“納命來!”眼見刀子就要絲毫不差地刺向她的心臟。

  夜冷立即翻滾跌下床躲過了刀子,她摔在地上,踢倒一桶石油。

  冰涼的石油從桶的出口溢出,慢慢流滿了整個地面……卡不洛的腳底沾到了石油。

  卡不洛沒想到她能如此快速敏捷的躲避。“你的眼睛復原了?”他全身僵硬不動,杵在原地。

  夜冷沒有回答他,她只想逃離這真正的惡魔,她一心一意往前爬,手肘一碰,竟翻倒了餐桌,桌上燃燒的蠟燭也隨之傾倒——

  小火轉而燃起熊熊的大火,石油漫過的痕跡,發出閃亮的火花,將卡不洛團團圍住,半晌,火由腳底席捲他全身。

  他發出死亡前的哀嚎。夜冷處在震懾中,她無法相信,自己真能死裏逃生……

  眼看大火一發不可收拾,夜冷慌亂地奪門而出。

  她回首看卡不洛最後一眼,全家屠殺的血淋淋畫面,似乎已經離她好遙遠。“上天絕對不會原諒你所犯的罪。你——自食惡果!”

  她有著突破萬難的決心。“我不相信詛咒,因為我活下來了,讓黑家的詛咒由我身上解除。雷魅也絕對不會死……”

  她衝到外面,“戰神”竟在等她,她露出欣喜的笑容,火速躍上馬背,不斷對“戰神”低語要求。“快!我們要回家!要與你主人團聚!”

  馬兒像旋風般急速飛馳。

  她不再眷戀這個故鄉,她只求——

  讓她的愛,化解雷魅身上的詛咒。

  她的背後傳來嘈雜人聲。

  救火!救火!

  酋長的家遭火劫了!

  火焰熊熊燃燒,直達天際。

  村民救火的速度太慢,只能眼睜睜地讓大火燒毀卡不洛的所有。

  當天亮時,太陽從雲端露出臉來,一夜無眠的村人,個個睜大了雙眼。

  霧散了。

  火把霧趕走了嗎?

  繚繞高原山國多年的霧氣,竟煙消雲散了。

  ***

  求求你!求求你!

  上帝!

  給我機會,給我機會。

  夜冷不斷加速鞭策“戰神”,馬兒徹夜未眠,她以火箭的速度衝向遙遠的“鬼城”,天快發白了,月兒快消逝了。

  雷魅!雷魅!

  他們彼此似乎有心電感應。

  他正奄奄一息,她知道他快要離開世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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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曲

  “主人!”老瑪格叫嚷。

  子時的月光籠罩大地,瑪格就算用窗簾把所有的窗戶遮住,月光仍能穿透纖維的細縫,照射在雷魅身上,讓他的身體逐漸被焚燒。

  “夜冷,夜冷……”雷魅還是對夜冷——他摯愛的女人魂牽夢縈,就算他已經瀕臨死亡。

  瑪格一點兒都幫不上忙,就算是如此科技文明的時代,還是有許多荒誕不經、詭譎不可思議的現象。

  人脫離不了被附加身上的念力,脫離不了命運,鬥不過上天……就連愛也無法破除。

  快破曉了,只要月亮消失,雷魅也將被死神帶走。

  小銀狐突然從長廊直奔瑪格面前,瑪格張大了眼睛,眼睛充滿了希望,因為小銀狐嘴裏咬著一大束的玫瑰花。

  “玫瑰花?”瑪格訝異呆愣的時間裏,小銀狐已經奔進雷魅的房間。

  瑪格的眼睛直視接著跑進來的夜冷,雖然她看起來如此的狼狽、憔悴不堪,但她臉上的笑容卻是最美、最幸福的。

  她整個人在發光。

  “我——”她深吸一口氣。“我回家了。”

  瑪格拼命地點頭,主動讓出了路,夜冷飛奔入室內。

  銀色的月光灑滿室內,地上卻真的沒有他的影子。她珍珠般的淚水不由得滑下,小銀狐咬著玫瑰花,在雷魅的椅腳旁半蹲著。雷魅的一隻手落在椅背上,那只手看來十分無力。

  她悄無聲息地走過去,站在他的後方,地面上照出她的影子,她願意無怨無悔當他的影子——一輩子。

  她唱起歌來,要為她心愛的惡魔獻唱,她要拯救惡魔。

  當她的歌聲回蕩在整個“鬼城”時,雷魅知道她回來了。

  她——真的是愛他的。

  他終於找到了真愛。

  她高唱:我愛你之深,是無可測量的,生命是永不會死亡的,和平是永不能侵略的,安息是永不會嘈雜的,歡樂是永不會減退的,希望是永不會幻滅的,榮耀是永不會黯淡的,光亮是永不會消失的,靈命之泉是永不會耗竭的——”

  她蹲在他面前,與他面對面。

  她欣喜若狂地望著他恢復了生命的氣息,他的臉色紅潤,他的瞳孔綻放著愛的光芒。

  夜冷不禁痛哭流涕。

  因為夜冷,因為愛——

  他活下來了。

  “夜冷——”他輕聲細語道。“你回來了。”他激動得無法自己。“你救了我。”

  她把頭緊緊埋進他的大腿。“是的,我回來了,回到了你身邊,詛咒破除了。”她滿臉淚痕道。“你在試探我,試探我對你的愛!我相信我過關了。”

  他柔情滿懷道:“我們已經衝破萬難,一切的醜惡都離我們遠去。”

  她訴說許多藏在內心的話。“我完全知道真相了,天啊!你吃了多少苦,背負著莫須有的罪名——原諒我的愚癡,不相信你。而你,為何不肯為自己辯解?”

  “我以為——說出來也沒有人會相信,況且,我願意為你犧牲。”惡魔道出了那一夜,和對夜冷永無止境的愛。

  他開始訴說在高原山國時,那個總是偷偷摸摸跟著小女孩的影子跑,備受嘲笑、餐風露宿的少年……所以,那一夜,他才會親眼目睹慘案的發生。

  “原諒我,如果不是你,我也早就死於卡不洛的魔掌下,你為我犧牲奉獻這麼多,而我卻做出傷你心的舉止——”她抬起頭,閃閃的淚痕反射著無數個他。“原諒我!這輩子我將永不離開你。”她發誓。

  “也原諒我,在你離開的那一夜,我不該對你粗暴,把所有的怨恨加在你身上——”他對她起誓。“我不會再對你凶,這輩子我會愛你、補償你。”他輕吻她的手,能再碰觸她的感覺真好。“如果我犯,你可以用相同的方法處罰我。”

  “我會的。”她燦笑。“我有一輩子的時間,假裝自己是惡魔,對你兇暴。

  小銀狐在他們腳底下繞個不停,好像在為他們慶賀。

  “你不再是惡魔,因為你本來就不是。”她將小銀狐嘴上的玫瑰花取下,放在他的手中。“你看,玫瑰花並沒有凋謝!”是的,玫瑰花在雷魅的手上,嬌豔地訴說他們的愛。

  “玫瑰花的花語是:我愛你。”

  他喜出望外,低頭吻她。

  他不再是惡魔。

  他只是她的丈夫,一個愛她、平凡的男人。

  老瑪格歡天喜地地流下淚來,默默帶上了門。

  這世上沒有詛咒。

  因為,真愛會戰勝一切。

  ***

  在颯颯的冷風中,他們來到了墓地,祭拜亡魂。

  “人能夠不斷地重生。”他道。

  當他有權有勢時,他運用權勢把不安息的亡者遺體運出,重新埋葬在“鬼城”,為的是讓他的心靈能夠平靜。“我沒法阻止那一夜發生的事實,這是我的錯,沒能阻止你失明更是我的錯。”他輕吻她。“幸好,你的眼睛複明瞭,否則,我會愧疚一生一世。”

  他們的目光相遇。

  雷魅將金色的狐狸面具放在墓碑前。

  詭譎的面具浮現無數的真相,像是在告訴世人——最大的惡魔其實就是自己。

  夜冷手裏握著手帕,那狐狸標標誌——不管是有形還是無形,都將是一個永恆的記號。他們永遠無法忘記那一夜的殺戮。

  “卡不洛死了,冤屈也都洗盡了。”她突兀地握住他的手。“因為仇恨,你誓言要毀了鶯村,因而為愛我,你放過高原山國的人!”夜冷雲淡風清的微笑。“讓一切仇恨悲劇隨風而逝!現在的高原山國需要你。”

  “是嗎?”雷魅正視他的妻子,悲哀道。“那裏的人,如此封閉,如此以自我為中心,如此憎恨我這個惡魔,痛恨外面的一切。”他幽幽地歎息。“多年來,我想發展當地的建設,只是——”他欲言又止。

  “你恨你的母親嗎?”夜冷壓住他的手肘道。“你恨自己是私生子嗎?”

  沉思半晌,雷魅搖頭堅決道:“我雖然受盡身為私生子的苦,但上天將你賜給我,我不再有怨恨,因為,我見到我美好的將來,你是我的妻子、未來孩子的母親。”

  夜冷把卡不洛死前說的話又重複了一次。“只有在高原山國,才會把女人當成物品看。但女人也是人啊!在這文明的時代,女人受苦受難的事應成為過去!”

  夜冷非常感動,她誠摯地要求她的丈夫。“我是高原山國的女巫,卻到今天才知道高原山國的人民全是井底之蛙,我希望用我的能力和知識,改變不人道的傳統,你願意協助我嗎?”

  雷魅釋懷地笑了。“是的,我們應該聯合我們的力量。”雷魅反握住她的手。“我們一起努力,美好的將來——一定看得見。”

  ***

  多年後。

  當他們再回到高原山國時。

  鶯村一片欣欣向榮,仿佛大地復活、蘇醒般。

  村人興奮地歡迎他們,高喊道:“雷魅是神靈,雷魅是神靈……”他們夫妻不禁搖頭歎息,現代化的生活還是“改造”不了他們的觀念。“但是,起碼他們接受你了。”夜冷對丈夫滿足地微著。

  夜深了。

  在睡夢中,她感到雷魅抱起了她,她沒有拒絕,也不知道他要抱她到哪裡。

  直到,陣陣強烈的風吹向她,縱然有厚披衣做屏障,她還是被風吹走了睡神,只剩下清醒。

  “這裏是——”她嚇了一跳,她再熟悉不過了,這裏是那片原野,他們初識的地點。

  “你認得這裏嗎?”

  “當然。”夜冷點頭。“當時我看不見,只憑你渾身的麝香味認識你。那一面之緣,就使我忘不了你。”

  雷魅的嘴角上揚。“就是那夜,我長大後第一次回到這裏,出乎意外地見到你,當時,我就有佔有你的決心。”他語意深長。“如果沒有那一夜,就沒有今天的我們。”

  他表達對她的愛。她感到他的需要。

  他凝視她,他們的目光熱烈地交鎖著。“現在到永遠,我要你。”他扶起她的雙手搭在他肩上,讓她的雙腿夾住他的腰。

  他們的身體交纏在一塊兒。

  他充滿她的全部,他們領會著結合的美妙,望進彼此眼底、心底的最深處,然後,他吻著她,開始慢慢移動——

  他們在最高潮的時爆炸,身體像被掏空了,這是他們最美妙的一次。

  “我愛你,我的惡魔!”麝香味將一直環繞她。

  夜冷生生世世都忘不了這一刻的甜蜜。

  她的愛之語,隨著風,飄送到高原山國的每一角落。

  夜冷述說著高原山國古老的傳說。“有一種鳥,沒有腳,終其一生都必須展翅飛翔,它與天空為伍,從不休息,而當它停下來的時候,也就是它死亡的時候。

  “在我的心目中,我是那只沒有腳的鳥,你是我的天空、我的大地,你更是高原山國的神靈。”她真心真意道。“我終生,都將偎在你的羽翼裏。”

  黑家的第九個子孫黑夜冷,脫離做情婦的詛咒,做了惡魔的妻子。而黑家最後一個子孫黑夜繭呢?她是殺手,奉命殺死世界最大的毒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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