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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何穎離開後,原本打算先回台中,但是姚明範突然出現,為他租了一間屋子,說是喬安琳的意思。

    接下來,他再度接到姚明範的電話,告訴他有機會可以挽回喬安琳。

    他不是傻子,嗅得出那位律師身上詭譎的氣味,他確定姚明範在盤算什麼,但是若他們兩人的所求不謀而合,他沒有拒絕的必要。

    他想再試一次,小喬的心,能不能回到他身上。

    “姚先生都沒有打來嗎?”潔兒比誰都還要緊張。

    “才過一個晚上而已,你別著急。”他顯得相當平靜。“小喬還好嗎?”

    “不好!昨天你帶我們去吃飯時,她幾乎什麼都沒吃,早上也只是埋在被窩中。”潔兒說著說著就哭了出來。“我沒看過這樣的小喬!”

    “....我也是。”勾起一抹苦笑,笑中還帶著自嘲。

    她幾乎哭了一整夜,那是傷心恐懼的淚水,他心目中的小喬......應該是勇往直前,再難過也會抹乾淚水,披荊斬棘的女孩。

    因為有了依靠,所以變得不再堅強嗎?那表示過往的時光,他並不值得她依賴?

    這一刻,他再也沒有信心和力氣試驗小喬的心會不會回到他的身上了。因為他終於明白,他從不曾真正擁有過她的心。

    他起身到房間收拾原本就簡單的行李,走到房門口時,看見潔兒正在安撫裹在被單裏的女人。

    “潔兒,姚明範說等一下就會過來,有事找小喬談。”他深深看了她們一眼,“我要走了。”

    “咦?走?走去哪裡?”潔兒跳下床,連忙追了出去。

    “回家。”

    回去台中,或是育幼院,他還不知道,但至少這裏,不再是他的歸屬地。

    潔兒完全無法反應,只能眼睜睜看著他離去,房裏的喬安琳並沒有出來,她已經開始恐懼,不知道姚明範會帶來什麼消息。

    幾分鐘後,門鈴就響了,姚明範出現在門口。

    喬安琳勉強爬起身,坐到客廳的沙發上去,瞧見他提著黑色的皮箱,更是討厭,總覺得裏面放的都是會傷人的東西。

    潔兒一顆心緊張得怦怦跳,坐在喬安琳身邊緊握她的雙手,而姚明範從進門後就半句不吭,只顧著搬張小椅子坐到她們對面,以一張茶几相隔。
    “喬小姐,你應該記得當初簽的這紙契約吧?”打開箱子,裏面果然放著她跟沈繼當初簽的契約。

    她怎麼可能會忘?現在重新檢視上面的文字,每一個字都讓喬安琳心驚膽戰:一懷孕先給一百億,生了孩子再給尾款,沈繼必須立刻同意離婚,自此爾後她與劉家再無任何關係。

    現在她不想離婚,也不想跟沈繼分開,她可以拒絕劉家女兒的身份,但是不能夠失去沈繼!

    至於孩子,她一千一百個願意為沈繼生下他......如果她能生的話。

    “沒有孩子,就沒有一切。”深吸了一口氣,姚明範口氣平穩的說:“我知道你很難接受,但這是現實,一切必須依劉光耀先生的願望為依歸。”

    喬安琳腦子轟地一片空白,只能瞠著雙目看他。

    “這張契約上寫的東西,將都不會發生。”她飛快把契約重新收回箱子,再從身上拿出一隻信封。“但這是沈先生的一點心意。”

    喬安琳無法動彈,一邊的潔兒匆忙拿過信封,裏面是一張支票,金額一千萬。

    “這是什麼意思......”潔兒不可置信的瞪著支票看。

    “意思是一切都結束了,對沈繼而言,劉光耀的願望或是孩子,都比我來得重要太多了。”喬安琳忍不住哭了出聲,淚如雨下。“不能生育的我,就什麼都不是了.......”

    既然如此,為什麼要對她那麼好?為什麼要在她耳邊昵喃細語?為什麼要與她耳鬢廝磨,聲聲句句愛她?

    “不可能的!沈大哥很愛你,不然他不會......”

    “很遺憾的,喬安琳只是個威脅。”姚明範再抽出另一張紙。

    “威脅?”她眼前一片白霧,渾身顫抖著。

    “你應該知道,沈繼是劉光耀一手培養的接班人,他奮鬥了那麼久,卻可能因為你這個人的出現,奪去他所有的事業與世界。”姚明範從容不迫的說著殘忍話語。“如果沈繼不善待於你,他怎麼知道你是多大的威脅?”

    “你在說什麼?沈大哥才不會那麼想!”潔兒急忙想為沈繼辯解。

    喬安琳更快的握住她的手,淚流不止的搖搖頭。

    這還不明顯嗎?一旦她不能生,沈繼就不要她了......

     人生的現實面,她在百貨公司裏,不是早就徹底上了一課嗎?

    “那他不怕我現在奪回應該屬於我的一切?”咬著唇,她壓抑著哭泣的衝動問。

    “契約上有載明,一旦你毀約,你一樣跟劉家毫無關係。”他將另一份檔推向她。“不過為了以防萬一,沈先生還是希望你簽繼承放棄書。”

    姚明範扣著皮箱,這是招險棋,他不知道這一切對喬安琳的打擊有多大,如果她能夠在盛怒之餘簽下放棄書,就算保全了沈繼。

    萬一沒有,就他們兩個之前的契約,還有場官司可以打,孰勝孰負還是個未知數。

    只見喬安琳沒有遲疑,立刻抄起筆,連內容都沒有看仔細,就在上面簽下自己的名字。

    擱在面前的,是一張寫明她自願放棄劉光耀所有遺產繼承的紙張。

    那是沈繼的絕情,美夢的蘇醒,讓她徹底清醒看清這個世界的東西。

    姚明範在喜悅的同時,不由得狐疑的瞥了她一眼,他沒料到她會不做任何掙扎,就放棄數目龐大的遺產。

    她所做的一切不都是為了錢嗎?

    “還有這個,請幫我一起還給他。”喬安琳自手上拔下戒指,就擱在茶几上。

    那是枚三克拉的單鑽,內側刻著tony loves joy forever.

     原來他的forever,很短,只能繞手指一圈而已,一圈過後,什麼都變了。

    沒關係,沒有了tony loves forever,她還是快樂的joy,即使可能會難過一下下,但一定可以再回到那個快樂的自己的。

    “我們走吧。”拉起潔兒,這裏不該待了。

    “我們要去哪裡?”

    “回家。”她鎮定的說,歸途的路就在眼前。

    她就知道作夢不好......夢越美,醒來時便會越痛。

    不安的幸福來自於不真實的構築,她怎麼會認為出身貧賤的自己,能夠得到偶像劇主角一樣的幸福生活呢?

    這一切都是可笑的戲碼,過去不知遭遇多少次了,為什麼偏偏這一次被愛情蒙蔽了雙眼,什麼也看不清?!

    “喬小姐,等等!”姚明範叫住了她,把桌上的支票連同信封遞上。

    喬安琳瞪著那個信封,不斷告訴自己人要有志氣,應該把那張支票撕掉。但是.......一千萬,可以對育幼院有多大的助益呢?說不定她賺一輩子,都無法獲得這筆鉅款。

    於是她一把抽過信封,交給潔和收好。

    “當做是我陪他過夜的夜渡資吧。”這是打工,只是最後,她是出賣肉體換取金錢。

    握緊潔兒的手,她挺直腰杆往門口走去,臨出門前,瞥了姚明範一眼,扯下頸子上的鏈子,鬆手。

    她什麼都不帶,孑然一身的來,也如此離開。

    她只是到臺北做了趟旅程,之後一切都會回到原點,她還是聖心的小喬,現在她要回家了。

    門關了上,鑲滿鑽石的鏈墜落到地板上。

    姚明範沒有錯過她臨走前,那絕望如深淵的眼眸。

    現在的沈繼,應該是看著何穎昨天摟著虛弱的喬安琳的親昵照片,在書房痛苦的喝著酒吧?

    身體不舒服的她,藉由何穎支撐,本來沒什麼,但看在為愛生妒的人眼裏,絕對不會有這種解釋。

    他將契約好整以暇的收好。

    沈繼將保有光耀集團,喬安琳也得了她最想要的錢,大家都有好處,回到原點,大可以當做拐了個彎,各自重新開始。

    只是...... 喬安琳只用一千萬就打發掉,是否太容易了?更令他在意的是,如果她是為了遺產而絕望,眸子裏應該會有憤怒的火焰,為什麼他看見的是深不見底的絕望?

    周管家端著託盤,上頭擺了一個簡單的三明治及一杯高濃度黑咖啡,往書房走去。

    昨夜少爺又睡在書房,自從喬小姐離開後,他就拒絕回到自己的房裏睡。

    “少爺。”周管家走進書房裏,看見沈繼躺在沙發上,滿臉都是胡碴。“起床吃點東西吧。”

    “我不餓。”他吃力的坐起身,皺著眉心。

    “您昨晚也沒吃多少,一直喝酒、很傷身體的。”把東西放上茶几,他看了眼地上散落的照片。

    沈繼煩燥的揮了揮手,明范說,何穎和小喬一直有在聯絡,何穎的離開只是一個幌子,小喬委託他幫何穎租房子,讓他暫住在臺北,然後又說育幼院有急用,托明範轉告他,因此他先開了一張一千萬的支票給她。
然後,他們帶著一千萬的支票,離開了。

    他無法置信,小喬就這樣決絕的走出他的生命。

    她不是說對何穎的感覺只是兄妹,沒有讓她怦然心動的感覺?她不是才在自己懷中低喃他的名字,告訴他,他是她人生最美好的禮物嗎?

    “少爺,已經好幾天了,你不打算去找喬小姐嗎?”周管家一一收拾那些照片。

    “找她做什麼?”他先灌下咖啡,才長吐一口氣 :“一切都已經於事無補了。”

    婚禮已經發佈延期通知,無限期的拖下去,很多人就會明白其中的意思。

    父親上星期突然發生痙攣,一度缺氧,呼吸中止,雖然最後用儀器把命救回來了,但是醫生已宣佈腦死,父親不會再醒來了。

    他很遺憾無法完成父親臨死前的願望,他只能找到喬安琳,卻不能真的留下劉家的血脈,也不能留下她的人跟她的心.......

     “明範這幾天沒來嗎?”自從硬撐著把子公司的危機解除後,他就拒絕見客了。

    “都沒有。”

    “我想到小喬...... 喬安琳的契約還在他手上........” 沈繼沉吟著,他該不該逼她履行契約?

    為劉家留下血脈、使用人工受孕,完成父親的遺願,為父親了卻這一椿心事?

    可他相當明白這只是藉口,他想要卑鄙無恥的事情,想要用契約逼她回來,把她一輩子綁在身邊。

    但是這樣做,只是傷害彼此。

    他沒有自信能撫養那個孩子,雖然那即將是他與小喬的孩子,但他不是因為愛而誕生在這個世界上的,要是他和親生父親一樣,失手打了他該怎麼辦?

    因為他比誰都明白,現在他對喬安琳的恨,如同對她的愛一樣深呐!

    “少爺想用那份契約做什麼呢?”周管家的聲音平和圓潤。“希望喬小姐回來履行承諾,為劉家留下孩子嗎?”

    “不.......已經不需要了。”他疲憊的抹了抹臉。“她現在再回來,只是讓人更加難受而已。”

    “是啊,少爺,所以您根本沒想過用那份契約綁住喬小姐對吧?”

    “從來沒有。”

    從一開始就沒有,跟她解釋父親的願望時,他並不打算強迫她,如果她不答應,他也會如實的跟父親說。

    當她答應時,他一則以喜,一則以憂,欣喜能完成父親的願望,但一方面又很擔心她答應得太過匆促,根本沒考慮到後果,因此他非常注意她的反應與心理狀態。

    正因為如此,他不由得開始觀察,慢慢地,眼神就追逐著她,再也無法離開了。

    當他意識到自己愛上喬安琳時,是相當興奮的,他樂見彼此的關係從契約一躍而成真實的情感交流,讓一切化為心甘情願的付出。

    結果現在,他的付出使他瞭解了什麼叫做椎心刺骨的痛。

    他煩躁、他瘋狂,看著那一張張照片,看著何穎如此親密的擁著他的女人,他就絲毫沒有理智可言。

    他呼吸困難、夜不成眠,無法專心面對公事與私事,就連父親宣告腦死的當下,哀傷也比想像中淺得多,因為他花了絕大部分的心思去想著她跟何穎在做什麼。

    沈繼知道再這樣下去不行,他必須放手,可是他做不到,他沒有辦法迅速平整心情!

    “少爺,容我說句話。”周管家把一整疊照片放到茶几上。“有時候眼見不一定為憑。”

    緊皺著眉,他微側首看了周管家一眼。

    “就我老人家的經驗,透過第三者傳遞訊息,總是容易有誤差,不管結果再糟,都應該要面對面談清楚。”

    沈繼的手放了下來,緊皺眉心,對周管家的話細細思量。

    這件變故發生得突然,他的情緒無法承擔並且措手不及,不過他的確沒有跟小喬直接接觸,一切都是透過明範告知的。

    但她與何穎的曖昧、帶著一千萬跟戒指離開,沒有再回到這個屋子,連給她的手機都停話了,這些是鐵證啊,他需要再與她面對面談些什麼?

    可是......明范為什麼會跟蹤何穎跟小喬?怎麼拿到這些照片的?

    他忽然想明范對喬安琳的敵意,倏地離開沙發床,開始在房裏來回踱步。他她像漏了什麼細節,但是拼湊不起來......不對,現在想這些都無意義,只要問自己一個清楚的問題――究竟要不要去找小喬說清楚!

    橫豎都是一刀,他想要一個明明白白的作案。

    “周管家,你覺得這件事還有轉環的餘地嗎?”

    “這就要看少爺的心態了,你是希望挽回一切,還是只要得到答案?”周管家眯著眼,站在門口,帶著永遠慈祥的笑容。“事情總不到說死的時候。”

     沈繼深吸了一口氣,閉起眼,讓自己平靜,假裝喬安琳就在這間房間裏,假裝她正在一旁翻著報紙,陪他辦公。

    這樣他就能放空,屏除一切雜念,只想著自己要的東西。
  
     “我想把小喬帶回身邊,她不是錯過也無所謂的女人。”睜眼時,他清醒多了。“如果她選擇何穎,我願意不再糾纏她。”

    周管家只是和藹的一笑,像滿意他的決定似的,恭敬的行了個禮便離開。照自己想的去做吧!沈繼握緊雙拳,不管結果是好是壞,他都必須試一試。

    反正他已經受傷了,不在乎再多割上個幾刀。

    “少爺――少爺!”遠處,像是有人從樓梯上滾下來,尖叫的喊著他。他大步衝了出去,那是三樓傳來的驚呼聲,難道父親出事了?!

    樓梯間掛著一個真的摔下來的女傭,她攀在扶欄上,一雙眼淚光閃閃。

    “老爺他、他――”

    “父親怎麼了?!”

    “醒了!老爺他醒了!”女傭喜極而泣的說:“他剛剛突然睜開眼睛,喊著你的名字!”

    沈繼看著她,幾秒鐘後,欣喜的大笑出聲。

    事情還不到說死的地步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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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白色的長廊,明亮的燈光,象徵純潔的白色,在這棟建築物裏,卻分隔著生與死。

    其中一間高級病房,躺著瘦削且臉色蒼白的女人,她正含著笑,看著窗外的新生枝椏。

    “瑪特琳,你為什麼不跟我們回育幼院去?”喬安琳沒好氣的坐在旁邊,顯得不耐煩。

    “為什麼要回去?這裏吃得好又住得好,而且醫生都會就近照顧。”瑪特琳修女微微一笑。

    “因為這裏很貴啊!看護費也貴得要死。”潔兒漂亮的削了顆蘋果,切片給她吃,“小喬怕負擔不起。”

    “這間病房是沈先生支付的,小喬擔心什麼?”瑪特琳毫不避諱的揚高音調。

    喬安琳一聽見沈這個字,就更心浮氣躁。

    她跟潔兒回到育幼院時,才發現瑪特琳不見了,她老早就被接到貴族醫院的私人病房,做了好幾次化療,甚至還開過刀,切除掉癌細胞了!
沈繼一個字都沒跟她說,全都是偷偷作業,幾乎是她前腳上臺北,他後腳這安排了一切。

    事情還不只於此,他為每個孩子買了新衣服、新文具、新書包,甚至還派專人南下,讓失學的孩子們複學,九月份開學時,大家都順利入學了。除此之處,他用慈善晚會上捐出的兩百萬元開了一個專戶,每個月生的利息,讓育幼院當做生活費。

    甚至請了人,每個星期至少煮兩天飯給孩子們吃,維持他們的飲食營養。潔兒早就知道這一切,但是沈繼交代她不能說,而她就是別人要刀不能說,她打死都不會開口的類型。

    要不是瑪特琳自己告訴她,她根本不會曉得沈繼還希望重整育幼院,至於債務跟地權的問題,他也會找個時間處理妥當。

    可那都不會是問題,她手上有一千萬,可以把債務還清的!

    “瑪特琳,我們不需要靠沈繼,我能夠把債務還清,你就跟我們回去吧。”

    “為什麼你好像很排斥沈先生?”瑪特琳看了一眼潔兒,奇怪的問:“潔兒,你不是打電話回來說他們兩個要結婚了?”

    “我不可能跟他結婚了!”像被踩到痛腳,喬安琳氣憤的跳下床。“我跟沈繼之間沒有任何,不要再提這件事!”

    “小喬。”瑪特琳喊住了她。“如果不想跟沈繼有任何關係,你就不能用那一千萬。”

    喬安琳不可思議的回首看著她,為什麼不能用?這是她賺來的吧?

    “小喬說那是她應得的。”潔兒低下了頭。

    “你回來後,把整間育幼院搞得烏煙瘴氣,不准大家穿沈繼送的衣服,把煮飯的人趕跑,現在又要我回家住,還要拒絕他的捐款?”瑪特琳的口吻嚴厲極了,“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動那張一千萬的支票?那一樣是沈繼給的不是嗎?”

    “那是我的!”喬安琳忍無可忍的靠近床邊,朝她咆哮:“我全不回兩百億,難道不能拿夜渡資嗎?這不能當成我陪他上床的費用嗎?”

    一道巴掌火辣的刮過她的臉頰,瑪特琳使盡了全身的力量,狠狠揮下那痛心的一掌,喬安琳被打得吃驚又踉蹌,完全無法接受的以挑釁眼神瞪視她。

    “你怎麼能說出那種話,又為什麼要如此自貶身價?”瑪特琳氣得坐了起身,“回去後,立刻到天父的面前懺悔!”

    “為什麼要?天父從沒有為我們做過什麼!”她歇斯底里的大吼起來。“我們拚命祈禱,一樣挨餓受凍,小芝發高燒時,我們什麼都祈禱了,還是只能看著她死!”

    “小喬!”潔兒嚇得站起來,她不該說那樣的話,瑪特琳會傷心的!

    “潔兒一天到晚祈禱可以找到扔掉她的父母,可以跟電視上演的一樣被有錢人家找回去,可以嫁給有錢的白馬王子,結果呢?我祈禱瑪特琳的病可以好,希望大家三餐可以溫飽,結果呢?”

    “大家現在都能溫飽,你的祈福天父聽見了。”瑪特琳冷靜的回答。

    “那我呢?我得到什麼?!我得到的是羞辱!”翻出那張支票,喬安琳紅了眼。“他給我一張支票就趕我走了!”

    他失去了自以為的幸福,失去了深愛的男人,離開沈繼之後,她才發現她有多愛他,那不只是普通的喜歡而已,她的快樂,早就找不回來了。
她哭嚎著,發狂的把那張支票撕了個粉碎,轉身就衝了出去。

    潔兒倒抽了一口氣,跑到她剛剛站的地方,呆呆的望著一地碎片。

    “潔兒,把垃圾掃乾淨。”瑪特琳竟像鬆一口氣似的躺回病床。

    “瑪特琳!一千萬沒有了耶.......”

    “那本來就不要用,尤其小喬如果抱著那種心態,更不能用!”反正她自己都覺得那是羞辱。“我問你,小喬最近都是這樣嗎?脾氣那麼差?”
   
     “時好時壞,現在育幼院裏的大家都怕死她了。”潔兒很乖的把支票碎片給掃了乾淨。“而且幾乎都不做事,還暴飲暴食,要不然就是連著幾天都不吃。”

    “她是不是變胖了?”瑪特琳拿起蘋果,一口一口的吃著。

    “嗯......好像是耶,她都只吃不動啊!”她不敢說小喬還常在半夜坐在外頭吹風,哭得好淒涼。

    “真是有夠傻.......唉。”瑪特琳淡淡的說:“如果一個男人只想利用她,有必要瞞著她照顧她的家人嗎?”

    “是呀,我也這樣想。”潔兒囁嚅著。“可是小喬好像都沒有想到這點。”

    如果想獻殷勤,應該是巴不得邀功吧?

    “你別多話,她自己應該也知道。”只是不願意面對與承認而已。

    她不認為為他們做那麼多事的沈繼是個絕情的人,他雖然未能親自前來,但是卻非常體貼,無條件的照顧著育幼院一家大小。

    就潔兒口述,她反而覺得中間者很詭異,從頭到尾都是他在傳話與轉述,相當不真切。

    “我累了,想睡一下,你跟小喬回去吧。”

    “好,瑪特琳,你好好休息喔!”潔兒乖巧的為她蓋上被子。“我們後天就來接你回去,大家正在佈置耶誕節呢!”

    “嗯。”新的一年即將來到了啊.....安然的躺妥,瑪特琳輕輕閉上眼睛。

    希望未來的一年當中,每個孩子都能過得愉快。

    她一定是白癡!

    “啊啊啊――”喬安琳抱頭慘叫,她竟然把一千萬支票給撕掉了!

    她知道瑪特琳為什麼會打她,也知道把那一千萬說成夜渡資是自我羞辱,如果用了那一千萬,就像承認自己的低賤一樣,這也就是她遲遲沒有動作的原因。

    回到育幼院,發現沈繼做的一切,她有著說不出的感動,激動跟加倍的心痛,如果時光倒流,她會擁著他的頸子,親吻著他,告訴他她有多欣喜若狂。

    但是現在情況已經不同了,她想問的是――他為什麼要為她做那多?

    為什麼有人會為了一個微不足道的人,一個僅僅是生小孩工具的人做那麼多,卻又不告訴她?他大可以告訴她的啊,說不定她會因為這些行徑,更快掉入他的陷阱,對他言聽計從。

    “小喬姊姊,這個我黏不到。”小蘿蔔頭舉著彩帶,可憐兮兮的望著她。

    “去找阿強啦!”她不耐煩的揮揮手,一點兒也感受不到耶誕節的氣氛。大家正為耶誕節而準備,孩子們打掃家裏,將彩帶掛上,上頭的燈泡一年到頭都掛在那兒,剛試用過,確定都還能亮。

    潔兒一向掌廚,這兩天她忙進忙出,一邊咕噥她為什麼要把沈繼請來的人給趕走,要是多一個人幫忙,她不可以多學幾道菜,還可以輕鬆點,自然又被她吼了一頓。

    “小喬,穎哥哥會不會來啊?”崇拜何穎的小女生很早就在企盼了。

    “嗯....不知道耶。”喬安琳拍了拍她,依照往年的情況,阿穎早就已經回來幫忙打掃了,所以這些小鬼才等得發慌吧。

    現在想起阿穎,她只會覺得愧疚跟遺憾,是她從前不懂事,把對家人的愛錯當成愛情,她欠阿穎一個道歉,但是想起沈繼.....她的鼻頭一酸,眼淚倏地滑落下來。

    好想殺去臺北,衝進那冰冷的玻璃屋裏,抓起他的領子問他為什麼!

    “小喬姊姊,我們把資源回收都綁也了!”又有小孩衝進來,兩頰被冷風刮得通紅,“趕快去換錢,換錢!”

    “好啦!”抹了抹淚,她強顏歡笑。

    “......小喬姊姊,你在哭嗎?”孩子的仰角,總是清楚的可以看見晶瑩的珠光。

    “沒有,小喬姊姊怎麼可能哭啦!”她用力打了孩子的頭一下。“叫大家一起進來幫忙,快開飯了,把桌子擺好、桌巾鋪好,再去幫潔兒姊姊的忙!”

    “是――”孩子興高采烈的又叫又跳,但是....他剛剛真的看到小喬姊姊在流淚耶。

    喬安琳走了出去,育幼院前是一大片庭園,那兒堆著孩子們紮好的紙箱用裝好的保特瓶,她彎身再度確定綁得牢靠,把東西扔上推車,再將推車系在破爛小五十的後面,準備在耶誕夜拖去跟朱大嬸買賣。

    朱大嬸那個人不信仰什麼教,但每年這時去找她,她總會隨手給個小禮物,自稱是耶誕婆婆。

    跨上摩托車時,有一個反光的東西刺得她睜不開眼,她狐疑的看了看把手,發現有條閃閃發光的項鏈正掛在她的油門把手上!

    那條鏈子她不可能忘記,上頭還系著鑲滿真鑽的愛心墜飾。

    喬安琳頓時倒抽了一口氣,以為自己眼花,把項鏈拿下來反覆查看,真的就是沈繼送給她的那條項鏈!

    又修好了嗎?她將墜子擺在掌心上,細細撫摸著,當初被阿穎扯斷時,她好心疼呢,第二次則是在眼鏡男面前扯斷的,那時她是哀莫大於心死。

    淚水不聽話的再度滴落,掉在閃耀著光芒的愛心上頭,讓鑽石更加明亮。

    為什麼這條鏈子會出現在這裏?是眼鏡男又帶了什麼壞消息來嗎?她已經什麼都不要了,為什麼......

     “你真的很愛哭。”

    耳畔忽地有個人輕輕柔柔的這麼說。

    瞪大依舊在掉淚的雙眼,她直愣愣的看著愛心鑽鏈,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聽。

    “我想裏面那一票該不知道,他們的小喬姊姊原來是個愛哭鬼吧。”那聲音又出現了,話裏是數不盡的溫柔。“就算那個何穎或是潔兒,也沒瞧過你的淚水吧?”

    喬安琳緩緩直起背脊,那個聲音有點沙啞,可是說話的方式......

     摩托車一震,有人坐上後座,她倉皇的想回頭看,卻被人由後抱了個滿懷。

    那個擁抱是緊窒而激烈的,叫她動彈不得......不,她原本就已經根本動不了了。

    沈繼!那是沈繼的聲音.....他的手臂,他的氣息.......

     “我好想你。”他撥開她的發絲,將唇貼在她的耳後,滿足的摩挲著。

    喬安琳雙眼呆滯的凝視前方,只有淚水不停淌下。

    育幼院門口站滿了大大小小的孩子,每個人都瞠目結舌,光明正大的偷看這一幕。

    “進去進去!”高瘦的男人冷不防的出現,站在門口擋住大家的視線,順便把門給帶上。
  
     “阿穎哥!”一群孩子樂翻天了,圍著他又唱又跳。

    何穎把兩扇木門給關上,抱著撲上前的孩子們,眼神對上推著輪椅出來的瑪特琳。

    “你回來了。”她慈藹的笑著。

    “我回來了。”他抱起兩個男生,眨了眨眼,“還順便給小喬帶了個耶誕禮物回來。”

    喬安琳好不容易回過神,她眨了眨雙眼,擠掉淚水,突然握緊粉拳,拚命扭動身子。

    “放開我!你跑來這裏做什麼?”她用力掰開沈繼的手,推著他。“你不是叫我滾了嗎?我已經滾了!”

    她終於掙開,踉踉蹌蹌的離開摩托車,差點摔了個四腳朝天。

    這讓沈繼非常緊張,飛快地跳下車抱住她。

    她睜眼瞧著面前的男人,他只是比較瘦一點點,那風範跟樣貌,一樣很機車的完美,讓她的心跳又為他加速,不過是因為憤怒,絕對不是什麼心動!

    “我不想失去你,我從來沒有要你走的意思!”他扶著她站穩。“那都是明範的意思。”

    “我不聽我不聽!”她捂起雙耳,轉過身去,不想聽任何藉口理由,他現在來一定有別的目的......

     “小喬!”他將她的手拉了下來,幾個俐落的動作中,她又被圈在他懷裏。“你冷靜一點聽我說。”

    “我為什麼要聽你說話!”又被箝抱住,喬安琳死命掙扎,只不過這一次,沈繼沒有放鬆力量,“你可不可以滾!我一點都不想再看見你!讓我過我的生活行嗎?”

    “那我的生活呢?”他幽幽問了一句。“沒有你的生活,我要怎麼度過?”

    “我管你.....”才要開罵,突然驚覺到他說的話很詭異,她暫時停止掙扎。“你在說什麼?沒有我的生活你應該可以過得更好,快點跟崔雪霏結婚吧,等肚子大了很難看。”

    “崔雪霏沒有懷孕。”

    “她是千金大小姐,挺著肚子結婚也不好看,你......咦?你剛剛說什麼?”

    “她沒有懷孕,那份病歷表是假造的,就是為了給你看。”這點他從孫醫生那裏獲得證實了,他也迅速讓孫醫生調離那間醫院。

    “可是那個.....醫生病歷表,後面的照片我有看到.....”

    “一切都是假的,假的病歷、套用別人的超音波照片。”他發現懷中人兒不再緊繃,才微微鬆開手。“故意要讓你誤會我,以為我跟雪霏之間還有些什麼。”

    “你們之間本來就有什麼。”她立刻瞪他。

    “那是過去式,你不能一直掀我的過去來吵吧?”沈繼笑了出來,伸手撫摸她的臉頰.....天哪,才多久不見,她的臉又被寒風吹得乾裂,細嫩不再了。

    “你少碰我!今天你來只是為了跟我解釋崔雪霏的事嗎?好,我聽進去了!”她啪地打掉他的手,因為被觸碰的她,會忍不住想依戀那份溫柔。“你可以走了,順便跟你說,那一千萬我撕掉了,我不屑拿你的一分錢!”

    她扭頭就走。

    “那一千萬是明範告訴我,你說育幼院有急用,我才開的支票。”

    咦?喬安琳停了下來,她什麼時候說育幼院有急用?她跟那個眼鏡男幾乎沒有交集吧?

    “就算有急用,我也不可能跟你開口,你知道我從來沒跟你要過東西!”育幼院的債務她原本也打算要用兩百億去還的。

    “我那時在處理子公司的事,沒有心思去思考這種細節,只急著開票給明範,讓他拿給你。”他歎了一口氣,“結果你就拿著支票、項鏈、婚戒跟何穎雙宿雙飛了。”

    “我?這是天大的笑話吧!”她咻地轉過身子,氣急敗壞地朝著他走來,“項鏈跟戒指我都扔給姚明範了,我才不屑要!支票明明是你開給我的,因為我不能生育就叫我滾,那一千萬叫補償金!”

    “看來我們的認知有出入。”他盡可能保持平和,為的是不讓她再更加生氣。

    “而且我哪有跟阿穎雙宿雙飛?阿穎不見了!他比我們早一步離開後,人就消失啦!”大口喘著氣,她粉拳緊握,在他面前走來走去,“搞什麼鬼,為什麼會說我拿了項鏈跟戒指?姚明範那傢伙――”

    她忽然恍然大悟。眼鏡男沒有把東西拿給沈繼,又說她跟阿穎離開――

     “一切都是明範做的。”瞧她一臉呆樣,沈繼把幾張照片從口袋裏拿出來,“我也有錯,看到這些照片就昏頭了。”

    喬安琳一把搶下照片,裏頭是何穎摟著她的樣子。

    “看起來很像情人摟抱。”她皺著眉,自己承認。“不過阿穎像哥哥,他都是這樣......而且我那晚身體不舒服,不那樣挽扶不能起。

    “我知道。“不過如果可以,他希望以後不會再有機會讓何穎碰到他的女人。

    喬安琳噘著嘴,濃眉全扭成一團,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但是胸口還是窒悶。

    “我覺得很不爽,我搞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因無法解決的胸口鬱悶,她沒好氣的瞪向他,“如果是眼鏡男搞的,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一切都是為了我。”沈繼眼神一沉。

    明范在傭人堆裏長大,因為頗受母親喜愛,加上他們是好友,所以母親破例給予栽培,讓他們上同一所貴族小學,同一所私立的明星國、高中。但不管如何,明范“傭人小孩”的身份仍帶給他許多困擾與欺侮,尤其在貴族學校裏,他特別突兀,即使兩人都在一起,但明範總會被輕蔑與諷刺的語氣傷害。

    久了,他的個性就變得不輕易相信人,除了他之外,誰也不信,也因為他們是相互扶持成長的,明範把他看得比自己更為重要。

    不否認,有明范當律師,給了他很大的保障,在商場上,明範也為他打贏許多漂亮的官司,或是運用計謀得到許多案子。

    而小喬的出現,可能讓他不安了,他一直認為父親氣數已盡,命在旦夕,只要父親一撒手人寰,他就會是繼承人,偏偏小喬出現了。

    “為了你?”喬安琳倒抽一口氣 ,“他是同性戀?!”

    “你是想到哪裡去了?”他差點沒暈倒。“明範認為你會奪走我的事業,奪走光耀集團!”

    “我為什麼要這麼做?他以為你們有錢人都了不起嗎?”喬安琳怒不可遏,用力踢了下腳邊的石子。

    “因為他錄到這個――”拿出手機,沈繼尋找到檔案,以擴音的方式播放出來。

    “反正有兩百億可以拿耶,當打工也很賺啊,而且你是笨蛋嗎?我是好野人的女兒,未來是超級好野人耶!回去幹麼?”

    “......那當然,兩百億我還瞧不上眼咧,整個集團通通是我的!”

    聽完,她狠狠的抽了一口氣 ,那是她跟潔兒講電話的內容!

    “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她慌張的看向沈繼,糟糕!要是她也會誤會的!

    “我知道,你只是想表現得不在乎而已。”藉以掩飾日漸動搖的心。

    撇開頭,她臉上閃過一抹無措。“他就為這件事情這樣對我?那個眼鏡男不會親口問嗎?”

    “我無法怪他......他只是一味排拒人,試圖保護我而已。”沈繼走向她,握住她的柔荑,“不過,是他主動告訴我所有的實情。”

    “他良心發現?”她可不!下次見到眼鏡男,她要打爆他的眼鏡!

    他微微一笑,沒有說話,趁著她沒有反抗,撫過她的手臂,再伸手包住她的臉頰。

    明範說他忘不了小喬離去前的眼神,即使想說服自己那是段虛假的愛情,但是卻無法接受她會扔下價值連城的三克拉戒指,他還每日查看她有無兌現那一千萬的支票,卻毫無動靜。

    他說,他不想因為一個錯誤,造成好友消沉,他說,他想試著相信一次,相信那絕望的淚水,來自真心的愛。

    喬安琳忘情的摩挲著那雙大掌,她好想好想這種被珍惜的感覺。

    沈繼緩緩搭上她的肩,將她輕摟入懷,讓這最愛哭的強悍女人,可以柔順的偎上他的胸膛。

    突然,喬安琳抽噎著說:“我跟你說,我簽了一張不知道什麼的東西,那個眼鏡混帳讓我簽的。”

    “遺產放棄書。”都沒看也敢簽,早知道讓明範帶結婚證書去簽好了。

    “我心裏還是很難受,你等一下得讓我打幾下出氣。”她正了首,含著淚水瞪他。“你不知道我最近是怎麼過的,一想到你那麼狠心,我就.....”

    “別哭,別哭,哭多了對身體不好。”他忙著為她拭淚。“你愛打幾下就打幾下,就是別哭了。”

    “我腦子很亂,想先去送紙箱,等一下回來再跟你吵。”她喘著氣,鼻子眼睛全都又紅又腫。

    “那種事情叫秘書去就好了,我們先進去,別吹風。”沈繼迅速看了秘書一眼,後者只好領命。“我還讓人煮了些外燴過來,加點菜。”

    “討好我啊?”

    他偷香一口。“討好你的家人啊!再說我也沒見過他們,總是要在結婚之前見見你的家長。”他很期待見到瑪特琳。

    還沒走近門口,門便大開了,裏頭的桌子已經陳設好了,大紅的桌巾上有許多菜肴,瑪特琳就在一邊含笑看著沈繼,而她的身後,站著何穎。

    “阿穎?!你回來啦!”喬安琳喜出望外。

    “你掌心的鏈子,是他給我的。”沈繼悄聲解釋。

    項鏈跟戒指,姚明範後來交給了何穎,他說萬一遇上沈繼打探,只要把鏈子拿出來,就能證實那是喬安琳給他的。

    不過強摘的瓜兒不會甜,再如何,何穎都愛過喬安琳,絕不會傷害她,所以他親自去找沈繼,把東西給了他。

    潔兒嚷嚷著端上一大只烤雞,孩子們興奮的拉開椅子坐了下來,沈繼    就挨在喬安琳身邊,吃一頓從沒這麼熱鬧過的平安夜晚餐。

    “我們打算等一下吃完後,就回臺北。”席間,沈繼突然宣佈。

    “嘎?!”最大聲的是喬安琳,“有必要那麼快嗎?”

    “小喬,我們原訂的婚禮日期在明天。”真剛好,連延期都不必,他剛剛已經要秘書去重新發通知了。

    “明.....對啊,明天!”她紅了臉,“不能延一下嗎?我還沒有心理準備.....”

    “父親醒了。”他差點忘了最重要的事。“情況良好,意識清醒好些天了,他說我如果沒把你帶回去,也就不必回去見他了。”

    “他醒了?哇!”她欣喜的笑了起來。“他真的醒了耶!那好,我就不必叫他劉老頭了!”

    “小喬!”瑪特琳板起臉,出聲告誡。

    是啊,連醫生都覺得不可思議,明明已經宣告腦死的病人竟然奇跡似的蘇醒,而且身體機能也比之前更加正常,精神也更好。

    “既然這樣,就快回去吧。”瑪特琳看向沈繼。“我家小喬就拜託你了。”

    “請放心。”

    “等一下!沈繼!有件事你可能還不知道.....” 喬安琳突然拉了拉他,面有難色。“就是醫生說,我、我不能.....”

    “那份契約我撕掉了。”包括遺產放棄書也一起作廢。“另處,崔雪霏那張超音波,是孫醫生拿你的去假造的。”

    “喔......撕掉了......”她不由得鬆了一口氣,那份契約不在,她的心理壓力也就沒那麼大了。

    嗯?她忽然皺眉,看向吃得正開心的男人。

    “拿我的超音波照片?”

    “嗯。”他微笑,在她碗裏多夾些菜。“多吃點,你現在需要體力。”
    “可是那張超音波照片裏面有――”她猛地大叫一聲,震驚非常。“我、我、我懷孕了?!”

    “就跟你說孫醫生的話都不能聽。”明範真該看看,這樣的小喬怎麼可能是豺狼虎豹呢?

    “懷孕了!天哪!小喬!太棒了!”另一頭的潔兒半斤八兩的衝過來抱住好友。“醫生不是說你懷孕很困難嗎?這簡直是奇跡!”

    她沒聽見嗎?孫醫生那天說的幾乎都是假.....唉,算了!沈繼放棄解說,繼續埋頭大吃。

“真熱鬧啊!”拿起果汁,何穎向著瑪特琳舉杯。

    “是啊!”瑪特琳眉開眼笑的,也拿杯子碰了下他的飲料杯,“希望每一個孩子都能這麼幸福。”

    今年的平安夜,是最熱鬧也最亂的一次。

    潔兒喝醉後,開始把喬安琳的底全掀了出來,說她最近多麼機車,脾氣多差,沈繼只能緊緊扣住未婚妻的手,才能制止她衝上去捂住潔兒的嘴。當小鬼頭拿麥克風唱歌時,他悄悄執起她的手,重新戴上那三克拉的戒指。

    “明天請你一定要嫁給我。”

    她噘著嘴,裝無奈的歎口氣。“雖然我不是千金大小姐,但是肚子大了再結婚也很難看.....我只好答應嘍!”

    寵愛的摟緊她,他還是不忘語重心長的提醒。“親愛的,你真的是千金大小姐。”

    “我不是,你以為我喜歡有錢人嗎?”

    “你就是.....”

    “我不是!”

    “好好,不是就不是,噓,別動怒.......”

    反正,事實勝於雄辯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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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兩人的婚禮的確簡單隆重(對有錢人來說),一條長長的紅毯,兩旁全是花座跟栩栩如生的雕像,每一個花座上還掛有水晶,伴娘潔兒光看那場景,都忘記要走路了。

    紅毯底端是搭建的小亭,上頭綴滿花材,牧師便在那兒等待。

    沈繼原本的伴郎是姚明範,但是他選擇不出席,喬安琳無所謂,她也不希望看到他,免得又是一肚子火。

    瑪特琳是一早由專車送上來的,她代表女方家長,雖然是病弱的身體,但今日卻感覺容光煥發。

    “時間快到了,賓客都已經蒞臨。”周管家提醒著。

    喬安琳身穿白紗,一顆心都快跳出來了。

    “瑪特琳,我要嫁人了耶!”她簡直想尖叫,太不可思議了!

    瑪特琳呵呵笑著,為自己的孩子高興,“真是太好了!你找到了家人,又找到了幸福。”

    喬安琳笑得一臉滿足,是啊,這是她作夢也想不到的。

    “小喬。”這下子換沈繼出現在門口。“先去跟父親說說話。”

    “喔,好。”她粗魯的撩起裙子,往門外奔去。

    “喬安琳!穿高跟鞋還用跑的,你實在.....”

    昨夜回來夜已深,劉光耀已經睡了,今早大家就忙著婚禮事宜,喬安琳因為睡眠不足加上懷孕初期,一忙脾氣就上來,沈繼還得安撫她,兩個人都還沒跟劉光耀說話。

    其實喬安琳有點緊張,以前跟劉光耀說話時,他都是不動的,她可以說得天花亂墜,然而現在,劉光耀是坐在輪椅上頭,雖然吊著點滴,但是雙眼卻很有神明亮的注視著她。

    沈繼自然的走到他面前,身為新郎的他,簡直是喜上眉梢,整個人都在發光,只是他突然發現身邊沒人跟上來,狐疑的回頭望過去。

    喬安琳就卡在五步之遙的距離,笑得尷尬。

    “哈囉!”她不太想靠近。“我是喬安琳,今天應該算初次見面嗎?”

    “小喬.....”沈繼無奈的走回她身邊拉她。

     今天的喬安琳非常美,美得讓人屏息,她洋溢著幸福的笑,讓她原本就已出眾的外貌更加動人。

     “來,過來。”劉光耀吃力的抬起枯槁的手,朝她招了招。

     喬安琳遲疑了一下下,還是把手伸了過去,當劉光耀握住她時,她心裏只覺五味雜陳。
  
     接著劉光耀伸出另一隻手握住沈繼,只是笑著,在沈繼的印象中,他沒看過父親流露過如此慈祥的神情。

    “你像媽媽,好有一點像我,不過比我們兩個都漂亮。”劉光耀拍了拍她的手,“等了好久,終於握到這只手了!”

    喬安琳只能維持笑容,真的面對劉光耀時,她反而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這二十年來,委屈你 了。”

    “不,我沒有委屈。”她飛快回應。“我過得非常好,很快樂,也有很多家人陪伴!”

    是嗎?眯起雙眼,劉光耀很欣慰的拍拍她。“那就好,那就好.....”

    然後他又轉向沈繼,他醒來後,依舊沒忘記那天晚上這對小倆口的對話。

    “繼兒,我的寶貝就交給你了。”他有千言萬語想說,但面對養子時,卻又說不出口。

    “父親,請您放心,我會好好珍惜小喬的。”

    此時周管家上前催促,他們便轉往庭園的婚禮現場。

    按照程式,新人得分開走,沈繼必須在紅毯的那頭等待新娘,而喬安琳由瑪特琳陪伴著,走向紅毯的那端。

    “唉,我想還是這樣好了。”到婚禮現場前,喬安琳忽然折了回來,“劉先生,我看還是由你跟我走紅毯吧,瑪特琳,可以嗎?”

    瑪特琳笑開了顏,對她而言,這是最好的結局。

    劉光耀詫異極了,他不可置信的看著喬安琳,激動的淚水自老眼翻滾而出。

    “你別這樣....我只是想說,紅毯都是爸爸在陪女兒走的啊....咳!那瑪特琳是媽媽,所以....”紅著臉,喬安琳別過頭,反正就是這樣啦!

    當音樂響起時,新娘捧著新鮮的花束,由老淚縱橫的父親陪伴,踏上紅毯,而周管家做了一個很巧妙的安排,他讓瑪特琳為劉光耀推輪椅,希望喬安琳的身邊有父母陪伴。

    到了台前,劉光耀執起失而復得的女兒的手,交人了他其實深愛的養子。

    “繼兒,你是我這輩子的驕傲。”冷不防的,他對沈繼這麼說。

    沈繼訝異的看著他,接著激動的紅了眼眶。

    父親從來沒有這樣跟他說過話,他從示讚美過他,也從未說出自己在他心中的想法與地位。

    “我最寶貝的女兒,跟我最驕傲的兒子。”他將新人雙手交疊,拍了拍。

    “父親....”沈繼的聲音出現了哽咽。

    喬安琳帶著淚與笑,非常高興劉光耀對丈夫說出真心話,因為他的肯定,比什麼都來的重要。
  
     “你應該叫我爸爸。”他微笑,將輪椅退到了一邊。

    聞言,再也控制不住淚水的沈繼不禁落下男兒淚,短短的幾個字,就足以化解他多年的心結,讓他明白,自己也是被愛著的孩子。

    “愛哭鬼!”妝已經哭花的新娘子還有臉說人。

    “你少說兩句。”他以白手套擦去淚水,卻不知怎地,越擦越多。

    牧師清了清喉嚨,開始讀起結婚誓言。

    親人交換了戒指,有點重的三克拉鑽戒套在喬安琳手上,她挑高了眉,這枚戒指三進兩出,也算是歷經艱辛吧。

    一等牧師正式宣佈他們成為夫妻,現場的樂團立刻奏起音樂,賓客也報以如雷掌聲。

    “這下你跑不掉了。”他有種遊戲終結,大獲全勝的快感。

    “囂張什麼嘛!”喬安琳努了努嘴,心裏說不出的甜。“不過真好....你從今可以大方叫他爸爸了。”

    她知道,這件事對沈繼來說,僅次於結婚的喜悅...或許更甚。

    “你也該學著叫叫看。”

    “我剛講過了。”在字裏行間,順口帶一下。“要我真的喊,需要一點時間。”

    她眯著眼,仰頭看天,今天難得出現陽光,讓寒冷的氣溫添了一絲暖意。

    他們回首,不約而同的看向劉光耀,只見他躺在輪椅上頭,臉上掛著微笑,雙眼卻不知何時已經闔上,乾瘦的手懸掛在扶手外頭,白色的手巾也掉落在地板上。

    他笑著,那笑容是未見過的滿足與欣慰。

    喬安琳微顫著身子,豆大的淚珠掉落,趕緊握緊丈夫也在發顫的手。

    瑪特琳驚訝的發現這一幕,立即雙手合十,為逝者祈禱。

    “老爺一定在等這一刻吧。”周管家也老淚縱橫,為劉光耀拾起白巾,將他垂向一邊的頭給扶正。

    意外得知女兒的下落,老爺便吩咐少爺出動人力尋找,等在育幼院找到時,他是又驚又喜的。

    但是他不久於人世,又能給這個未曾謀面的女兒什麼?

    最後他想到了,他想,或許可以給個幸福。

    讓他朝思暮想的女兒,跟深愛的養子,都能夠獲得一份幸福。

    一個月後,姚明範宣讀遺囑,光耀集團將分屬於沈繼與喬安琳所有,所有動產與不動產、土地跟房子,都是他們夫妻的共有財產。

    劉光耀知道必須玩個手段,才能讓過度沉穩的養子跟聽說個性叛逆的女兒有所互動。

    所以他立了個願望,他要他們兩個結婚,並且生下劉家的血脈。

    聽守遺囑那天,喬安琳忍不住哭倒在丈夫懷裏,連一向冷靜的沈繼,也再度落淚。

    他們知道,這份遺產不是幾百億,不是百萬坪的土地而已。

    而是無價的幸福。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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