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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回台後的第一個新年結束了。
  
  年後第一天上班,下班後何書晏渾渾噩噩地回家,進了家門之後,就呆坐在沙發上,什麼話也不說,好像受到什麼重大打擊一樣。
  
  陶安潔見他神情怪異,心裡擔憂,於是小心翼翼地上前詢問:「你怎麼了?」
  
  聽到她溫柔的關心,何書晏緩緩抬高視線,盯著她啞聲說:「我的職位又有變動了——」
  
  「什麼?!」
  
  陶安潔一聽簡直怒不可過,立刻聯想到他因為愛慕顏皓萸得罪元霆,而被流放到美國的事。
  
  那個元霆也小心眼得太過火了吧?雖然何書晏以前是喜歡過他老婆,但人家現在早就已經死心了,他還要怎樣?非要趕盡殺絕不可嗎?
  
  況且何書晏曾經那麼照顧他的妻子,沒功勞也有苦勞,他這樣做簡直是恩將仇報!
  
  「這回他又打算把你流放到哪裡去?我去找他!我要親自問問他,老是這樣欺壓你算什麼英雄好漢?有本事他就出來和我決一生死!」
  
  說著,義憤填膺的陶安潔真的打算衝出門去找人算賬。
  
  「等等——安潔!」何書晏好不容易才扯住像只跳蚱蜢的陶安潔。
  
  「你誤會了,他沒有要流放我。」他一字一句,仔細地澄清道。
  
  「沒有?」陶安潔狐疑地回頭。
  
  「沒有。」他肯定地回答。
  
  「我剛只說我的職位有變動,沒說我又被流放。」
  
  「那你一定是被降職了吧?」那小心眼的可惡男人,絕對會公報私仇,藉機整他。
  
  「不,是升職了。安潔,我被升為副總了。」何書晏說出這個職稱時,還忍不住顫抖。
  
  他這輩子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朝一日能爬到今天這個地位。
  
  「喔,是副總啊——什麼……副總?」陶安潔比他更驚愕。
  
  「你確定是正正當當的副總,不是什麼廁所管理部的副總,或是便當採買部的副總之類的?」
  
  她的比喻,讓何書晏差點忍不住太笑。
  
  「不是,是貨真價實的副總,老總一入之下,萬人之上的副總。」
  
  「這是最新的整人遊戲?或者是公司要倒閉了,所以騙你當頂罪的人頭嗎?」
  
  這回,何書晏真的笑了出來。
  
  「呵,我想應該不是那樣。公司近來業績穩定成長,沒有倒閉的疑慮,而且公告已經貼出,所以他應該不是整我的。」
  
  「那麼是真的?!」陶安潔這才肯相信這是事實。「可是為什麼呢?他不是瞧你很不順眼嗎?」
  
  「據他自己的說法,是這樣沒錯啊。」
  
  「既然討厭你,為什麼還要升你當副總?」這完全不符合小心眼男人的做事風格。
  
  「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今天他說了,他雖然討厭我和他老婆太親近,但是不會因此埋沒人才,他說我有能力坐那個位子,所以提拔我是為了公司著想。」
  
  「這麼聽來,他也不是真正小心眼的男人嘛。」而且,還滿有氣度的。
  
  「是的,我一直懷疑,那個流放也許是個借口,其實他只是想……」他看了她一眼,突然停了下來。
  
  「只是想什麼?」
  
  「沒什麼。」有些事,不需要說得太明白。
  
  「所以,你現在真的是個副總了?」懷疑退去,興奮的感覺逐漸湧上。
  
  「剛出爐、熱騰騰的。」
  
  「太棒了!」陶安潔撲了上去,抱著他開心地猛跳。「恭喜你!」
  
  「謝謝你。」有了她的祝福,真實與喜悅才慢慢揚起。「謝謝你剛才為了我的事,那樣憤慨。」
  
  陶安潔霎時臉一紅,強辯道:「我只是看不慣,才不是特地為了你,你少臭美了。」
  
  何書晏但笑不語,知道她是害臊。
  
  「啊,那個根本不重要!對了!為了慶祝你陞遷,今晚叫披薩吃好不好?」
  
  陶安潔話才剛說完,立刻猛力搖頭,推翻自己的提議。「不對不對!吃披薩不夠豐盛,我們出去吃牛排好了,最好是貴死人的頂級牛排,或是要花三個小時去吃的法國大餐……」
  
  「安潔。」何書晏柔聲扎斷她,說:「不需要那樣大肆慶祝,我只想在家,安靜地吃頓晚飯。只跟你一個人在一起就好。」他柔聲補充。
  
  陶安潔猛地一震,他的話,就好像一記槌子,狠狠地敲進她心底。
  
  那話語、那溫柔的眼神,讓她再度著了迷,於是她情不自禁問出絕對不該再問的話:「書晏,你……還在等嗎?」
  
  不必明說,他們都知道她所指的等,是在等誰。
  
  何書晏給了她一記深深的凝視,然後說:「是的,我還在等。」
  
  陶安潔又是一震,微微扯唇,笑得有點酸苦。
  
  真不愧是何書晏,這世界上絕對找不到比他更癡情的男人了!顏皓萸真的很幸運,這一生能有個這麼好的男人,無怨無侮地愛她。
  
  「我都可以,如果你想在家吃,那就在家吃吧。」
  
  她牽強地笑笑,然後失魂落魄地轉身,走進臥房裡。
  
  在她身後的何書晏,以略帶哀傷的眼注視著她。
  
  最近,陶安潔有些煩躁,目光老是無意識地往桌歷上瞟。
  
  日曆上的某些日子,總像女人的生理期,無時不刻不提醒著她注意。
  
  她不想在意,卻老是不自覺地去注意,搞到最後自己都快神經衰弱了。
  
  其實這個禮拜天,是她的生日。
  
  她故意不提,也假裝遺忘,打從兩年前的那一次生日之後,她便改掉過生日的習慣。
  
  生日本來就沒什麼好慶祝的,如果真該做什麼,她該做的也是回家陪辛苦生下她的媽媽。
  
  何書晏的生日前幾個月過了,他生日時,她沒幫他慶祝,當然也沒送他禮物,因為那會使她感覺自己像他的正牌女友。
  
  結果,反而是他這壽星買了蛋糕請她吃。
  
  既然吃了人家的蛋糕,不送禮似乎就顯得很小氣,所以隔天她特地到百貨公司去,想挑選一個禮物補送給他。
  
  名牌的襯衫很實用,有幾個領帶夾也很合適,或者真皮的萬用手冊也不錯……
  
  「小姐,要買東西送給男朋友啊?有什麼看中或是喜歡的東西嗎?我可以拿給你看。」專櫃小姐笑瞇瞇地招呼她。
  
  「不——我只是隨便看看。」
  
  專櫃小姐的話,把她嚇得轉身就逃。
  
  她才不是來幫男朋友挑選禮物的,少亂點鴛鴦譜了,他根本不是她的男朋友!
  
  最後,她什麼都沒買地離開百貨公司。
  
  不買算了!他又不是她真正的男朋友,她幹嘛這麼費心幫他挑選生日禮物?
  
  陶安潔百無聊賴地在街上閒晃,不自覺晃進了一間小店。
  
  這間大約才兩三坪大的店面裡,擺著許多日本、歐美進口的各式精緻模型、玩偶與公仔,大從栩栩如生的機器人模型、小到手機吊飾都有。
  
  她逛著瞧著,不經意瞧見了非常有趣的手機吊飾。
  
  那是一個棉繩娃娃,小小的身體,配著一顆大大的頭,身體纏出類似木乃伊身上的繃帶效果,不同的造型,還有著各自不同的醜怪表情。
  
  她覺得有趣,好奇地拿起一個小玩偶,轉身問老闆……「請問這是什麼?」
  
  「那是巫毒娃娃。」叼著煙的老闆取下嘴裡的煙告訴她。「那是時下非常流行的小玩意兒,每種娃娃各自有不同的含義,可以招來幸運,送人自用兩相宜。」
  
  「巫毒娃娃?」她好玩地揚起嘴角,開始認真研究起每個娃娃不同的造型,然後好像找碴似的,拿起每一種娃娃追問老闆的意思。
  
  「這是做什麼用的?」
  
  「噢,那是事業巫毒娃娃,掛在身上,可以為自己招來事業運。」
  
  事業運?他事業運已經夠好了,都升到副總了還要招什麼?
  
  她放下那個巫毒娃娃,改拿起另一個。
  
  「那這個呢?」
  
  「那是祈求好運的,運勢不好,經常倒霉的人,佩戴它會為自己招來好運。」
  
  那也免了!他完全看不出有半點倒霉的跡象。
  
  她又拿起一個娃娃,那娃娃抱著一顆好大的紅色的心,上頭還插了一根箭,模樣逗趣可愛。
  
  「那,這個呢?」
  
  「那叫戀愛中毒,是招戀愛運的,有了它,就像有愛神加持一樣,無論是誰都能戀愛圓滿成功。」
  
  「戀愛中毒?」好吧!或許他最缺的就是這個。
  
  「那我要買這個。」於是她用了非常便宜的價格,買下跟何書晏的形象風格完全不符的手機吊飾送給他。
  
  他會不會使用她不知道,反正她盡了送禮的義務就是了。
  
  後來她發現,他真的把那個巫毒娃娃掛在手機上,她反而吃了好大一驚呢。
  
  唉!當初她沒為他慶生,禮尚往來,現在輪到她過生日,自然出不會期望他為她慶祝。
  
  生日,是最孤單無聊的日子!
  
  她啪一聲把桌歷壓倒在桌上,抿起唇,開始處理檔……
  
  週日的早晨,陶安潔在床上賴到很晚還不想起床。
  
  好像不起床,就可以不用去面對這個令她悲喜交集的日子。
  
  「安潔?該起床了。」家庭煮夫大概是煮好了菜,來叫她起床了。
  
  「我不要起來!」她將頭埋進枕頭裡,模糊地抗議。
  
  她好後悔留在台北,早知道就回老家去,至少媽媽會為她煮一碗豬腳麵線。
  
  正抱著枕頭嘀嘀咕咕時,忽然屁股一涼,有人粗魯地把她的棉被掀開了。
  
  她當然不會以為是自己的媽媽殺到台北來叫她起床,兇手只有一個人。
  
  「做什麼啦?」她翻轉身,氣嘟嘟地瞪著他。
  
  「都快中午了,該起床了,去梳洗一下,等會兒要吃午飯了。」他像老媽子一樣把她趕下床,然後開始整理睡得七零八落的被褥。
  
  他一個大男人這樣勤勞,倒顯得她這個女人太懶惰,她臉一紅,趕緊搶過他手中的被子說:「我來迭啦,你去忙你自己的事。」
  
  他也沒有繼續跟她爭,只是又吩咐一聲:「準備好就趕緊下來吃飯。」
  
  「知道了啦。」她不情不願地咕噥。她根本沒胃口吃午餐呀!
  
  懶洋洋地梳洗完畢,換上普通的家居衣褲,頂著一頭亂髮,懶洋洋地踱步到客廳。
  
  可是一進客廳,她就愣住了。
  
  餐桌上,有好幾道精緻的菜餚,桌廣正中央擺著一個大蛋糕,上頭插著蠟燭,窗簾被拉上了,點燃的點點螢光,透出溫暖的氣息。
  
  「生日快樂!」他穿著圍裙,站在桌旁,對她露出溫柔的微笑。
  
  陶安潔呼吸一窒,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能得到這些。
  
  「你……你幹嘛擅做主張幫我過生日?我又沒拜託你!」她喜極反怒,很不識好歹地怪他害她這麼感動。
  
  「你不用拜託我,你的生日,我再也不會忘記了。」
  
  這句滿含歉意的溫柔保證,讓陶安潔沒來由地想哭。
  
  討厭!他這是幹嘛?他是故意想害她哭的嗎?
  
  她別過頭,咬著唇,努力逼回眼裡逐漸瀰漫的淚霧。
  
  「來,快過來吹蠟燭切蛋糕,等會兒我還有份禮物想送給你。」
  
  還有禮物?
  
  原本想裝作很不屑的陶安潔,眼神中不自禁流露出期待。
  
  她乖乖走過去,在吹蠟燭之前,偷偷在心底許了個願。
  
  她不求自己大富大貴、也不求自己加官進爵,但求何書晏能平平安安,永遠快樂。
  
  「好乖,送你禮物。」他寵溺地笑笑,取出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物送給她。
  
  「這是什麼?」她接過來,好奇地問。
  
  「自己打開來看看不就知道了?」他道。
  
  她依言打開包裝紙,看見一條昂貴的漂亮絲巾。
  
  「現在天氣還有點涼,繫上絲巾可以保暖。專櫃小姐說,這是今年春季當紅的顏色,不曉得你喜不喜歡?」
  
  絲巾的花色粉嫩高雅,又是知名品牌,無論怎麼看,都比她的巫毒娃娃有誠意多了。
  
  「我喜歡,謝謝你。」她略帶鼻音地道謝,偷偷把不聽話溜出來的眼淚給逼回去。
  
  「不客氣!我還煮了一些你愛吃的菜,還有豬腳麵線,你快趁熱吃。」
  
  他為她煮了一桌好菜,好像要把當年他所欠她的,一次全補回給她。
  
  「謝謝……可是,你真的不必對我這麼好。」她已經決定不要愛他了,他別削弱她的意志。
  
  「我願意的。對你好,我很快樂。」
  
  淚水,猛然掉了下來。
  
  他幹嘛在她死心之後,才對她說這些曖昧的話?
  
  都到了現在這地步,他再說這些話,又能怎麼樣?
  
  「安潔,我害你哭了嗎?」他微蹙著眉湊過頭來,想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在哭。
  
  陶安潔不由分說,用唇堵住他的嘴,不讓他再問下去。
  
  明天如何她不管,今日,她只想好好地愛他。
  
  時光匆匆,一轉眼,時序又往後推進幾年。
  
  何書晏的手機上,已經換過三個不同的巫毒娃娃,那表示她已經陪他度過三次生日。
  
  他們依然同住在一個屋簷下,也依然不談愛,只分享肉體,他們的關係好像孽緣似的,怎麼都斬不斷。
  
  當年初出茅廬的天真女孩陶安潔,如今都已經快二十九了,而大她六歲的何書晏,也已經三十四歲。
  
  外表依然年輕斯文的他,笑起來眼尾已有了細細的紋路,但是不僅一點也不顯得老,反而更議人感覺到熟男迷人的魅力,陶安潔相信他在公司裡絕對還是一大票年輕女部屬暗戀的對象。
  
  很多男人在他這年紀,都已經是好幾個孩子的爸爸了,但他卻連老婆也沒有,而且似乎一點也不急。
  
  她沒見他認真找過對象,簡直當自己還有一百年時間似的慢慢耗。
  
  有次睡前躺在床上,她挨不過好奇心,咕噥著問他:「你幹嘛還不結婚啊?世上女人何其多,別告訴我你一個都不滿意。」
  
  大千世界,能和顏皓萸匹敵的好女人,總也有幾個吧?
  
  「那你呢?為什麼還不結婚?」他以問題回答問題,又把問題扔回給她。
  
  「哎!我又沒遇到合適的物件。」她擺擺手,隨便打發他。
  
  「那麼我也一樣,沒有合適的對象。」
  
  「你怎麼可以那麼狡猾學我回答?」她指控。
  
  「可是我們的想法真的都一樣啊,這樣也不行嗎?」他無辜地回答。
  
  「這……」她啞然無言。
  
  「其實,我也覺得很奇怪啊!像我這樣的男人,事業還算成功,長得也不是太難看,晚上的『家庭功課』也很努兒在做,怎麼就是沒女人要嫁我啊?」
  
  他裝模作樣地在一旁歎息抱怨。
  
  陶安潔漲紅臉,不客氣地吐槽。
  
  「那是因為你太挑了,要是你肯多釋放一點善意,想嫁你的女人絕對會把你家大門擠破。」
  
  「那如果是你呢?你要嫁給我嗎?」他忽然這麼問。
  
  這個假設性的問題,讓陶安潔的心臟重重撞擊一拍。
  
  「你……你問這個無聊的問題幹什麼?趕快睡啦!明天還要上班耶。」
  
  她飛快翻身背對著他,假裝入眠,好遮掩自己心慌意亂的表情。
  
  討厭!他幹嘛突然拿這種問題來問她?這下她可要失眠了。
  
  對於自己的婚事,他們兩個是都不著急,但所謂皇帝不急急死太監,父母親友給他們的壓力,才讓人吃不消。
  
  尤其是陶安潔,女人的青春不比男人值錢,更何況她已逐漸逼近三十大關,家裡的逼婚聲浪更是一日日加劇,她娘三天兩頭打電話來騷擾她,逼她回家去相親。
  
  這天她才剛下班回到家,手機就響了。
  
  打開包包取出一看,是她的母親大人。
  
  陶安潔很想不理,但媽媽的脾氣做女兒的當然知道,要是讓她找不到人,她會衝上台北翻遍每一寸土地,也要把人揪出來。
  
  她認命地掀開手機蓋,按下通話鍵:「媽。」
  
  「下班啦?剛到家?」
  
  「嗯。」她掏掏耳朵,準備聆聽母親千篇一律的逼婚台詞。
  
  她和何書晏同居的事,家人都不知情,她每個月固定回家省親一次,而家人也不是愛找機會溜上台北來玩的人,所以這兩年的同居生涯,還算瞞得很好,沒有穿幫。
  
  「這個禮拜回來一趟,嬸婆要幫你介紹一個對象。」沒問她有沒有空,陶母直接下命令。
  
  啊啊,又來了!陶安潔開始哀號。
  
  「媽——不要啦!」
  
  她才不要結婚。結婚又如何?結了婚就能保證永遠幸福嗎?
  
  「不要什麼?」陶母凶悍得很,劈里啪啦連珠炮似的開罵。「你也不想想自己幾歲了?明年就要二十九了耶!我們村子裡哪個女孩子像你這樣拖到七晚八晚不結婚的?你再不結婚,是打算當老姑婆嗎?」
  
  「媽!現代晚婚的人很多,法律又沒規定下結婚犯法!」
  
  「那是別人!我們陶家的女兒,三十歲以前就得乖乖給我結婚。」
  
  「那就等明年再說,明年我一定去相親。」她很不負責任地開了空頭支票。
  
  現在是能拖則拖,能跑就跑,禮義廉恥先丟一邊啦。
  
  「明年二十九,能結婚嗎?」陶母詰問。
  
  依照台灣習俗,二十九歲結婚不吉利,她不迷信,但是能避免就盡量避免。
  
  「螞,我真的不要相親啦!」救命啊!誰來救她!
  
  「你幹嘛老是拖拖拉拉不去相親?相親又不會少一塊肉!」陶母起了疑心。「還是!你不會在台北給我偷偷藏了一個男朋友吧?」
  
  有時候她打電話給女兒時,會有種奇怪的直覺,女兒身旁好像還有其他人,只是女兒總是說沒有,她也就信了。該不會……
  
  陶安潔倏然一僵,沒想到母親會這麼懷疑。姜果真是老的辣!
  
  「哎喲,哪有啊!我根本沒有男朋友啊——啊!」她抱著手機一轉身,卻看見何書晏站在玄關,用一種深不可測的眼神瞧著她。
  
  嚇!他什麼時候回來的?她忙著跟母親纏鬥,竟然完全沒發現到。
  
  「幹嘛?」陶母瞇起眼,那種「奇怪的直覺」又跑出來了。
  
  「沒——沒什麼啦,只是剛剛看見蟑螂跑過去。」陶安潔貼近手機,壓低聲音回答。
  
  「關於相親的事,你也老大不小了!」陶母打算老調重彈。
  
  「好啦好啦!這禮拜我會回去,不多說了,再見。」為了不讓母親纏著她說個不停,她胡亂應允,然後飛快收線。
  
  收了線,她下意識藏起手機,然後朝何書晏露出一抹僵硬的笑。
  
  「你回來啦?呵、呵,什麼時候進門的?」
  
  奇怪,他們說好只是單純的肉體關係,不牽涉感情,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虛什麼,好像自己背著他偷爬牆似的。
  
  「剛到。」何書晏面色平靜,換上室內拖鞋,走進客廳裡。
  
  呼,好險!他大概沒聽到吧?
  
  他穿過客廳,直往臥房的方向走去,陶安潔剛鬆一口氣,他卻突然停下腳步,轉頭問:「伯母要你去相親?」
  
  咦,他聽到了。
  
  「呃,是啊……常常打來吵我,實在教人受不了,所以……呵呵呵。」她喉頭乾澀地乾笑。
  
  「是嗎?」
  
  原以為他至少會說點什麼,但他什麼也沒多說,只是點點頭,轉身繼續走進臥房裡。
  
  陶安潔眼神一黯,意志消沉地垂下腦袋。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麼,就只是——
  
  唉,很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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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週日的餐廳裡,總是熱熱鬧鬧的,陶安潔坐在軟綿綿的座椅裡,手拿精緻的刀叉,用力切割著餐盤上鮮嫩的牛肉,然後塞進小嘴裡,享受地咀嚼著。
  
  嘻,這家餐廳的食物真是不錯,真不愧是高級餐廳,這一趟算沒白來。
  
  她忙著切開牛排,一口口塞進嘴裡。
  
  她豪邁的吃相,讓對桌那一家人看得目瞪口呆。
  
  「咳!」身為媒人的嬸婆拿出手帕擦嘴,一面發出假咳聲,提醒某位正大啃大嚼的女人,稍微顧忌一下形象。
  
  像眼前這女人這樣,在相親這種場面還能毫無顧忌地大快朵頤的人,她還真沒見過幾個。
  
  更丟臉的是,這人居然是她的侄孫女。
  
  「阿潔!」陶母當然懂得嬸婆的暗示,連忙用手肘撞撞身旁的女兒,要她收斂一點。
  
  「幹嘛?」陶安潔停下進食的動作,狐疑地大聲問。
  
  「別吃了。」陶母羞得恨不得能挖個地洞鑽進去。
  
  「為什麼不吃了?還剩很多啊。」她指指盤子裡還剩一大半的肥嫩牛排,難道要浪費不成?
  
  「反正,別吃了。」陶母頭都快垂到桌面上了。
  
  「唔,好吧!」陶安潔無所謂地聳聳肩,不吃就不吃囉。
  
  她放下刀叉,開始東張西望順道發呆。
  
  此刻媒婆大展手腕,試著讓相親順利進行,哪曉得陶安潔的配合度是零,雖然對於問題有問必答,但答案卻是句句驚人,分明就是故意要把人嚇跑。
  
  「請問陶小姐,假日的休閒活動是什麼?」對方男士有點害羞地問。
  
  「我嗎?我假日向來沒什麼休閒活動,大都是在床上睡一整天,睡到飽為止。告訴你,我很會睡喔,我最長的紀錄是連睡二十二小時。」
  
  她驕傲地比出兩根手指頭,現場卻是一片詭異的寂靜。
  
  「咳,陶小姐,關於家庭的清掃工作,你認為該如何分配?」對方母親推推眼鏡,犀利地上下打量她。
  
  「清掃工作?不用說,那當然全包給我老公來做啊!因為我一樣也不會嘛,不過雖然我不會煮飯出不會打掃,但是我很會鼓勵人家喔,要是我的先生打掃好了,我會替他拍拍手,說他做得很好。如果他為我煮好了飯菜,即使很難吃,我也會努力吃光光,我真是個很仁慈的太太喔。」她一副自己很犧牲、很偉大的樣子。
  
  大放厥詞之後,她清楚地聽到那位歐巴桑倒抽一口氣。
  
  嘿嘿,這下這回相親,不搞砸也難囉。
  
  果然男方家族不安地坐了一會兒,便找個借口很快離去,陶安潔也樂得早早收工回家。
  
  「你這個死丫頭——」
  
  「出餐廳大門,陶母就開始發飆。
  
  「你是存心搞砸相親的嗎?哪有人像你這樣說話的?」
  
  「我說的是實話啊,我假日本來就是睡到自然醒嘛,只是沒有剛才說的那麼晚罷了,而打掃煮飯我也確實沒多在行,難不成你要我說謊騙人?」
  
  陶安潔眨眨眼,一臉無辜的模樣,簡直快把陶母氣死了。
  
  「沒要你說謊,但是更少也——也——也別說得那麼老實嘛!」
  
  有哪個女人在相親時會說自己睡一整天、打掃煮飯也不會,這樣怎麼可能嫁得出去?她按著抽痛的額角,氣到說不出話來。
  
  陶安潔歉疚地看看母親,心想自己可能玩得太過火了,氣壞了可憐的媽媽。
  
  「安潔。」這時,忽然有個人影擋住他們面前。
  
  「咦?」聽到那溫和的呼喚聲,陶母和陶安潔都詫異地停下腳步。
  
  陶安潔一看到來者,隨即震驚得當場跳起來,顫抖的手指直指著他。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何書晏。
  
  「我正好來台中,想說從沒到你家拜訪過,於是便買了禮盒順道繞過來。可是去了你家,你不在,你父親說你來這裡『用餐』,所以我就過來找你了。」
  
  他有條不紊地說明道。
  
  「呃,請問你是……」陶母一見他堂堂的儀表、溫文不凡的談吐,當場睜亮了眼。
  
  這年輕人對她的味,這才是好老公的上品人選嘛。
  
  「想必您就是伯母吧?您好!我叫何書晏,是安潔的——」他用深情的微笑瞧了安潔一眼,才說:「朋友。」
  
  騙鬼啦!他用那樣的眼神和語調說話,誰會相信他們,只是「朋友」?陶安潔咬著牙,趕緊補充:「對啊對啊,普通朋友啦。」
  
  「喔——」陶母拉長了尾調,有點懷疑,但是又不確定是不是。
  
  這小子會是她家阿潔的秘密男友嗎?
  
  「伯母,難得有機會碰面,不如由我作東,大家去喝杯下午茶,坐下來聊聊如何?」何書晏提議道。
  
  「好啊!」
  
  「不用了!我們剛才吃得很飽了,謝謝,再見!」陶安潔飛快說完,硬推著母親要轉身離開,卻被老媽惡狠狠地敲了腦袋瓜子一記。
  
  「慢著!剛才雖然吃了,但是根本沒吃飽。氣都被氣飽了!況且只是喝杯茶,根本沒問題的。」
  
  陶母轉頭一面對何書晏立刻變臉,滿臉堆滿熱絡的笑,問:「不知道要去哪喝茶呢?」
  
  「這間購物商城裡有好幾間咖啡廳和餐廳,但是安潔最喜歡港式飲茶不是嗎?我們放假時也常去吃啊,不如就去吃港式飲茶好了。」
  
  「喔,原來如此啊。」還說只是普通朋友,感情分明已經這麼好?
  
  陶母嘿嘿笑著打量女兒,嘴角浮現冷笑。
  
  敢欺瞞我,等一會兒回去之後你就知道了!
  
  陶安潔脖子一縮,扁起小嘴。嗚嗚,事情穿幫了,等一會兒回去之後,一定會被老媽罵到臭頭啦。
  
  都是何書晏害的!他幹嘛忽然跑來啊?她扁著小嘴,一臉哀淒。
  
  「伯母,我開了車來,不如等一下順道送安潔回台北吧?」彷彿瞧出陶安潔的窘境,何書晏宛如救世主般翩然降臨。
  
  「是嗎?那也好,這樣我比較安心。」陶母露出慈母的微笑。
  
  臭丫頭,算你走運,這回的帳,下次再算!
  
  逃過一劫?陶安潔又感激又埋怨,恨恨地瞪著何書晏。
  
  他這是幹嘛?先捅她一刀,再趕來救她,這樣有比較偉大嗎?
  
  話雖如此,她還真的很需要他的解救。
  
  要不如此,今天她的耳朵就要遭殃了。
  
  那天的事,何書晏戴罪立功,雖然載著陶安潔回台北途中,被念了一整路,但事後她也沒再多責怪他。
  
  事情都已經發生,怪他又有什麼用?
  
  她也不想當個小鼻子小眼睛又愛記恨的女人。
  
  可是!他實在給她惹了很大的麻煩耶,他到底知加不知道?
  
  到現在她還是經常接到媽媽打來的騷擾電話,只不過內容換了,不是逼她去相親,而是——
  
  「阿潔啊,什麼時候帶書晏來家裡坐坐?」
  
  陶母幾乎每個週末之前都會打來問。
  
  「哎喲,人家有沒有空,我怎麼知道?再說我們只是普通朋友,你不要想太多啦——啊——啊啊!」
  
  她的手機被搶走了!
  
  「伯母嗎?」不知何時走到她身後的何書晏,兀自搶過她手中的手機,笑吟吟地與陶母對話:「很感謝您的邀請,這禮拜我正好有空,我會帶安潔一起回去的。您要煮拿手菜招待我?哈哈,那怎麼好意思呢?不過那實在太令人期待了,我們一定會準時趕回去。嗯嗯,那就見面再聊了,再見。」
  
  他結束通話,一合上手機,雙眼赤紅的安潔立刻撲過去,掐住他的脖子。
  
  「你是笨蛋嗎?」她像只噴火母暴龍,猛力搖晃他的身體。「你不知道我媽已經誤會了嗎?要是你再跟我一起回去,我們家的人會怎麼想啊?啊?」
  
  我就是要他們誤會啊!何書晏垂下眼皮,藏起眼眸中的心機。
  
  「可是伯母一再熱心邀請,我實在不忍拒絕啊。」他的語調好不委屈。
  
  「你不理她,她吵久了自然就會死心了,可是現在你答應了她,往後她一定會三天兩頭來邀請,到時候看要怎麼收場?哪天你拍拍屁股結婚去了,我怎麼去跟我那些會錯意的家人解釋?」
  
  「不會的。」何書晏柔聲安撫。「我不會結婚的。」
  
  陶安潔一愣,掉頭跑出家門。
  
  「隨便你啦!」
  
  陶安潔走過一間又一問櫥窗,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閒逛。
  
  最後,一個佈置美麗的櫥窗,吸引了她的注意,她不自覺停下腳步,貼近玻璃櫥窗。
  
  櫥窗裡擺著幾尊塑料的模特兒,身上穿著精緻的婚紗,店門口還展示著新人的婚紗照,她眼中不禁流露出羨慕的眼神。
  
  其實,她很想結婚。
  
  她是個思想傳統的女人,渴望走入家庭、走入婚姻。
  
  但是她身旁的他,卻無法給她所想要的。
  
  他說他不會結婚。
  
  他這一生最愛的女人已經嫁人了,他當然不會有結婚的念頭,可是她不一樣,她想要丈夫,想要幾個孩子,想要正常的婚姻生活。
  
  或許,她真的應該去相親,努力把自己嫁掉才對!
  
  鬱悶地收回視線,不願多看一眼地轉開視線,走離婚紗店的櫥窗。
  
  在她身後不遠處,一雙黝黑的眼眸,默默注視著她的身影,逐漸遠去。
  
  週末,何書晏開車載著陶安潔回台中老家,毫不意外受到陶家上下極熱烈的歡迎。
  
  「未來姊夫,謝謝你的犧牲!如果可以的話,麻煩請盡快把這個貪吃又會睡的虎姑婆娶回去,我等著接收她的房間哪。」
  
  她家年紀最小、目前念高三的毒舌小弟,拍拍何書晏的肩,一臉誠懇地請求,結果換來陶安潔的惱怒追殺。
  
  「別跑,你這個臭小子!」
  
  「哇,救命啊!殺人了——」
  
  何書晏被逗笑了,趕忙打圓場救人。
  
  吃過陶母精心準備的午餐後,陶家人便以要睡午覺為借口,早早把他們丟出門去約會,要他們天黑之後再回來。
  
  何書晏樂於從命,帶著陶安潔逛街去了。
  
  何書晏開著車帶她穿過半個市區,來到某間百貨公司,這間百貨公司因為位置偏離市區的緣故,她從來不曾來過。
  
  何書晏帶她到裡頭吹吹冷氣、看看東西,順道評論一下價格與質量。
  
  陶安潔心裡納悶著,他不是台北人嗎?怎麼一副對這裡很熟的樣子?
  
  「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去喝下午茶,順道休息一下。」
  
  逛了大半圈,他看看手錶,如此提議道。
  
  「欸?!剛才在我家吃得那麼飽,你還吃得下啊?」她大驚。
  
  「喝杯咖啡也好啊,休息一下嘛。」他不由分說將她拉出百貨公司大門,直往旁邊一家飲茶店而去。
  
  「可是我真的連一杯咖啡也喝不下。」
  
  「那就純休息也行啊。」
  
  他拉著她的手,來到咖啡廳門前,就在他伸手準備去拉門把時,那扇木門突然從裡面被推開.
  
  「啊!」裡頭走出一對衣著高雅的銀髮族夫婦,一見到他就發出驚呼聲。
  
  「書晏,你怎麼會在這裡?」他們臉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書晏?他們認得他?
  
  「書晏,這兩位是……」看著這對夫婦與何書晏相似的面孔,有種很不祥的預感浮上她心頭。
  
  「他們是我爸媽。」
  
  果然,何書晏的解釋,一如她所預料。
  
  天哪!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她拚命躲著不想見他們,卻在這裡與他們偶遇——等等!為什麼他爸媽會出現在台中呢?
  
  她正要舉起小手發問,何書晏的父親已經開口先問:「書晏,你什麼時候回台中的?」
  
  回——回台中?!
  
  陶安潔張大嘴,錯愕地瞪著何書晏。
  
  看出她的疑問,何書晏先解釋道:「你不知道嗎?我老家也在台中,你來應徵時我知道你也是台中人,所以才對你特別照顧。」
  
  鬼才會知道啦!他從來沒說過,她哪會知道啊?
  
  「爸媽,這是安潔,我們已經認識很多年了,她家也在台中,這次我就是特地到她家拜訪的。」何書晏對自己的父母說明道。
  
  合情合理的說明,雖讓陶安潔飆出一身冷汗。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啊?他到底會不會說話?他難道不知道這樣的說法,會引起他爸媽的誤會嗎?
  
  果然,一聽他這麼說,他爸媽立刻發出「喔」的會意聲,然後馬上改用看媳婦的眼光上下打量地。
  
  他們看來似乎不討厭她,兩人臉上都笑瞇瞇的,愈看愈滿意的樣子。
  
  「呵,呵。」陶安潔對他們擠出僵硬的笑,心裡卻很想狠狠跺何書晏一腳。
  
  看看他又惹出了什麼麻煩……
  
  「既然你已經拜訪過安潔家,那也請安潔到我們家來玩嘛!」何母熱心地邀請道。
  
  「對啊!」何父跟著幫腔。
  
  「啊!正好我們家就在附近,不如現在就請安潔過來玩。」
  
  「這個主意不錯耶。」
  
  「那個……其實,我們只是普通朋友……」陶安潔試著說明事實,但是她的微弱抗辯,完全無人理會。
  
  他們逕自討論著:「那要走路回去還是坐車?」
  
  「坐車好了,雖然不太遠,但是走路怕安潔走不慣會累,反正四個人正好一輛車。」
  
  「那好,我馬上去開車。」何書晏立刻回百貨公司的停車場開車去了。
  
  陶安潔與何書晏的父母留在原地等,初次見面,彼此都有些尷尬,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不時僵笑著互望。
  
  這時何母突然輕歎一聲,欣慰地開口了。
  
  「安潔,書晏和你在一起,我們真的很高興。這孩子眼看著都三十四了,事業是很拼,但就是不肯找個對象好好安定下來,我和他爸一直都很擔心。如今看到他跟你交往,我們就安心了,將來你們想不想生孩子都無所謂,我們不會勉強,但是請代替我們在書晏身邊,好好地照顧他。」
  
  「何伯母……」
  
  您誤會了!書晏所愛的人不是我,我們只是依戀彼此的體溫,互相慰藉取暖罷了。
  
  陶安潔多想說出事實,但是面對一個母親最誠摯的請托,讓陶安潔無法把真相說出口。
  
  那天下午,他們在何家陪何書晏的父母閒聊,因為與陶母約定好了,所以到了傍晚,他們又驅車返回陶家吃晚餐。
  
  之後每隔幾個週末,大約就會有相同模式的家庭拜訪行程出現。不是陶家,就是何家,兩個家庭都很高興自己的兒女帶了情人回來。
  
  然後不知怎麼地,陶母拿到了何母的電話,熱情地邀請何家夫婦到家裡吃飯。
  
  然後禮尚往來地,何家夫婦也回邀陶家夫婦來用餐,在兒女沒回來的時候,雙方家庭的活動依然熱絡得很。
  
  然後接近年底時,終於有人提起了婚事。
  
  「既然小兩口感情不錯,我看不如趁著今年,大家把婚事辦一辦吧。」
  
  這個提議一出,立刻獲得雙方一致的贊同。
  
  「說得是!書晏都三十四了,安潔年紀也不小了,要是再不辦婚事,不知道要拖到什麼時候,趁著年底之前,趕快辦婚事。」
  
  「好好!那我馬上拿他們的生辰去合八字。」
  
  所以,當陶安潔知道他們自作主張地籌辦婚事時,連八字都已經合好了。
  
  天作之合,緣定三生。
  
  她看了這幾個字,只覺一股火氣湧上。
  
  那些算命大師憑什麼下這樣的論斷?只憑著所謂的生辰八字?他們曉得他所愛的人根本不是她,而是另一個女人嗎?他直到現在都還在等那個人。這些他們都知道嗎?
  
  「我不要結婚!」她憤怒地大喊。
  
  「就算他們全安排好了,我也不會步上禮堂,我們說好只分享肉體的,為什麼現在會變成這樣……」她質問何書晏。
  
  「安潔——」
  
  「別叫我!反正,我不會答應結婚的,我絕不結婚!」
  
  失控地嚷完,她轉身衝出家門。
  
  「安潔……」
  
  何書晏垂下雙肩,痛苦地低語。
  
  「我真的愛你,但你就那麼不願意嫁給我嗎?」
  
  她快瘋了!
  
  她真的要瘋了!
  
  為什麼全世界的人都要逼他們結婚?他們之間根本沒有愛情基礎!
  
  沒錯!她承認自己是還愛他,但他呢?他從來就沒有愛過她,一對沒有愛的男女要結為夫妻?
  
  別開玩笑了!
  
  她氣呼呼地在街道上以競走的速度狂走,直到有人喊住她。
  
  「請問——是安潔嗎?」
  
  聽到有人喊她,她猛然煞住腳步,回頭一看,叫住她的是一位推著嬰兒車的漂亮媽媽。嬰兒車裡,坐著一個年約兩三歲的可愛小男孩。
  
  雖然幾年沒見,她外表有些改變,但陶安潔還是一眼就認出她——顏皓萸。
  
  「皓萸姐?」她情不自禁喊了出來。
  
  「真的是你!好多年沒見到你了,真想念你呢。」幾年不見,顏皓萸對她還是一樣和善熱情。
  
  想起自己過去曾因為嫉妒,而對她有過不友善的言行舉止,陶安潔實在感到很不好意思。
  
  以前的她實在太不成熟了!
  
  「你怎麼會在這裡呢?書晏呢?他沒跟你一起出來?」顏皓萸笑吟吟地問。
  
  「書晏?」聽她提起何書晏的名字,陶安潔有點不可思議。「你知道我們……」
  
  「當然知道啊!你忘了?我到現在還是書晏的同事喔。」她笑著說:「你們交往的事,他很早就告訴我了,上回我問他什麼時候要結婚,他也說快了,不知道你們決定什麼時候呢。」
  
  「他告訴你我們要結婚?」陶安潔更驚訝了。
  
  她也是直到今天才得知他們要「結婚」的消息,他怎麼可能那麼早就知道?
  
  「是啊!」她的反應讓顏皓萸覺得奇怪。
  
  「難道不是這樣嗎?」
  
  「當然不是!」陶安潔連忙用力搖頭。
  
  「其實,在我決定離職去美國的時候,我們就已經分手了,已經分手的我們,怎麼可能結婚呢?」
  
  「可是!你們住在一起不是嗎?」難道是她情報錯誤?
  
  陶安潔霎時粉頰一紅,囁嚅地解釋:「那只是……只是互相慰藉,其實他根本不愛我,他愛的……另有其人。」
  
  「你該不會還以為,他愛的人是我吧?」
  
  顏皓萸的問題,讓陶安潔又是一驚。「你知道他愛你?」
  
  「嗯,一開始不曉得,後來才知道的。」要不是她老公亂吃飛醋,把人家視為眼中釘,她還不敢確定呢。
  
  「沒錯……他是喜歡你。他很癡情的,直到現在,他還深深愛著你……」
  
  她低下頭,眼眶悄悄泛紅。
  
  「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顏皓萸眨眨眼,詫異地看著她。
  
  「以前他或許是喜歡過我沒錯,但那已經是過去式了,後來他愛上了你,對我早已不再執著。」
  
  「他愛我?!」陶安潔呼吸一窒,喉嚨緊繃得幾乎無法發出聲音。
  
  「你猜錯了,他怎麼會愛我呢?」
  
  「我沒有猜錯,因為這是事實。你知道在你走了之後,他有多麼傷心失意嗎?元霆會突然把他調去美國,就是因為看不下去他意志消沉,所以才想讓他出去接受磨練。而且你人正好在華盛頓,相隔不遠,彼此連絡也很方便啊。」
  
  陶安潔完全傻住。
  
  她原以為他是被元霆欺壓,才會被流放到美國的偏僻小鎮去,萬萬也沒想到,背後竟然還有這些不為人知的因素。
  
  「或許他的意志消沉,只是不習慣我突然離開而已,你們怎麼知道他是愛我的呢?」
  
  她無法相信,也不敢相信。
  
  「關於這一點,你何不回去親口問問他?」她但笑不語。
  
  有些話只能點到為止,說得太白,就沒有意思了。
  
  「不好意思,我的孩子該回家喝牛奶了,下回歡迎你跟書晏到我家來坐坐,我再告訴你更多書晏的事。」
  
  顏皓萸笑著揮揮手,一面跟兒子嘰嘰咕咕對話,一面推著嬰兒車逐漸遠去。
  
  他愛我?
  
  何書晏愛陶安潔?
  
  陶安潔不敢相信,她是騙她的吧?
  
  她愣愣地站著想了好久,忽然飛快轉身,衝向他們的家。
  
  顏皓萸說得對,她不要再一個人胡亂猜測,她要親自去問個清楚!
  
  大門悄悄開啟,陶安潔輕聲走了進去。
  
  何書晏坐在沙發上,低頭撐著額,神情哀傷痛苦。
  
  她訝異地看著他,他不是個容易把情緒表露在臉上的人,她也很少見到他如此難過的樣子。
  
  他現在的哀傷,是為了她嗎?
  
  真的真的是為了她嗎?
  
  她屏住呼吸,不敢去想,又深深渴望那答案是肯定的。
  
  「書晏?」她走過去,輕聲呼喚他。
  
  何書晏抬起頭,眼中立即進射出激烈的愛意。
  
  剎那間的眼神變化是無法騙人的,陶安潔讀出了裡頭深濃的愛。
  
  是的,他愛她!
  
  天哪,他愛她!
  
  不敢置信的欣喜淚水,盈滿她的眼眶,那愛意是如此明顯,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遲鈍,直到現在才發現?
  
  「你回來了?」何苦晏朝她走來,緊緊把她擁在懷中。
  
  他幾乎以為自己要失去她了,心愛的寶貝失而復得,他萬般欣喜。
  
  「不要離開我!不要再離開我!」他聲聲哀求。
  
  被他緊擁得幾乎快不能呼吸,陶安潔卻是滿心甜蜜。
  
  「書晏……其實,你也是愛我的吧?」她好輕好輕地問。
  
  何書晏條然一僵,稍微推開她,不敢置信地瞪著她。
  
  「你到現在才知道?」他以為她早該知道,他的愛從來沒有隱藏過。
  
  「可是,上回我問你是不是還在等,你明明說——」
  
  「我是在等,只不過,這回我等的是你。」
  
  「既然你愛我,為什麼從來不說呢?」她怨怪地鼓起小嘴。
  
  要是他肯早點表白,他們就不用兜這麼大一圈了啊。
  
  「因為我傷你太深,所以自覺沒資格開口說我愛你。況且即使我說了,你也不會相信對吧?所以我只能盡我一切的力量,寵你愛你,讓你明白我的愛。我不親口告訴彌,是要讓你自己發覺,行動的證明,比任何虛無的口頭保證都值得相信。」
  
  「話是沒錯,但是你不覺得我們彼此浪費了很多時間嗎?」
  
  「過去這兩年多來的相處,讓你覺得沉悶無聊、或是痛苦難熬嗎?」
  
  「不會啊。」
  
  「既然不會,那麼我們之間所經歷過的一切,便完全沒有白費。相聚、離別、分手、重逢,都是為了讓我們的愛情更堅定。你不這麼認為嗎?」
  
  「是啊……」她感動了會,不禁又想到一件事。
  
  「可是還是好奇怪!你又沒跟我求婚,怎麼會跟皓萸姐說我們快結婚了呢?」
  
  真是奇了,他會神機妙算不成?
  
  不然他怎麼知道他們的爸媽會擅自籌辦婚事?
  
  「不是我猜的,而是一切都按照我的計劃順利進行,我當然知道。」
  
  「你的計劃?」陶安潔一愣,不太明白地問:「你所說的計劃,是指什麼?」
  
  「就是結婚計劃。你以為沒有我的策畫,結婚的事會進展得這麼快速嗎?」
  
  「我早就想跟你結婚了,也曾經暗示過要娶你,但那時你的態度避如蛇蠍,讓我受傷,我只好利用你爸媽跟我爸媽的力量,促成這樁婚事。」
  
  陶安潔又是一愣,瞪大眼,不敢相信地問:「你的意思是——跟我媽偶遇、還有跟你爸媽偶遇,外加兩家莫名其妙的聯繫,都是你幹的好事?」
  
  「沒錯,確實都是我。」要結婚了,他也不想再瞞她。
  
  「當初你要找房子,卻總是租不到合適的,我承認是我暗中動了手腳,故意虛報高額的房租給你,或是故意向房東壓低房價,讓你租不到房子。還有,那個你以為自己犯下大錯的晚上,其實你什麼也沒做,是我故意灌醉你,再製造出受害者的假像,好逼你對我負責。」
  
  「哇啦!」陶安潔倒抽一口冷氣。太離譜了!簡直荒謬到不可思議。
  
  「啊!難道……當年在美國,曾經有幾個男人想追找,但是最後都無疾而終,那些該不會也都是你的傑作吧?」
  
  「是的,那也是我。我知道他們想追你,就先找上他們,告訴他們你是我的未婚妻,相戀好幾年了。那些老外算很有風度,聽了只是聳聳肩一攤手,說:『君子不奪人所愛。』」
  
  所以他才能順利保住自己心愛的女人,沒被人追去當老婆。
  
  「難怪!」那些人總是在約會當天突然爽約,之後也沒再來找過她,她一直覺得很奇怪,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原來就是他在背後搞破壞!
  
  「順道一提,在你脖子上留下印記,還有故意讓你同事都認識我,也都是我事先設計好的。」為了怕有人覬覦他的寶貝,他得先宣示主權。
  
  「不——不可能!不可能!」她震驚得下巴都快掉了,直呼不可能。
  
  「你不可能是這麼有心機的男人!」她搗著雙耳,不敢置信地大叫。
  
  他不可能有這麼重的心機,那個溫柔親切、誠實正直的男人去哪裡?!
  
  啊啊——
  
  何書晏湊向她甜美的唇,緩緩掀起嘴角,給予最真誠的忠告。
  
  「寶貝,相信我,只要是男人,都是很有心機的。」
  
  說完,輕鬆地以自己的唇,堵住她的尖叫。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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