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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綠衣老婦
這洞府倒也寬敞潔淨異常,屠永慶以陳年佳釀,及熏臘野味等款待司空奇,對他頗為友善! 

  司空奇小飲數杯後,目注這位昔年名震八荒四海的「北斗神君」,劍眉微揚,含笑說道:「屠老前輩,你在這谷中佈陣設仗,究竟是否為了等待仇家有甚約會?」

  

  屠永慶擎杯在手,飲了一大口酒,長歎搖頭,從目光之中,看得出他是正回憶當年事情。

  司空奇笑道:「屠老前輩若是有難言之隱,便不說也罷!」 

  屠永慶搖頭說道:「我本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只是想起二十餘年之前,為了—樁閒氣,隱跡此間,誰知二十餘年,仍未能避免與這樁閒氣發生關係,以致頗為感慨而已!」 

  司空奇訝然問道:「屠老前輩,你這說法之中,定含蘊一樁多年隱秘,司空奇莫測高深,有點聽不懂了!」 

  屠永慶微歎一聲說道:「不瞞司空老弟說,我這谷中石陣,佈置未久,是專為一位與你齊名的人物而設!」 

  司空奇心中一震,揚眉問道:「這人是誰?」 

  屠永慶緩緩答道:「她也列名『武林四絕』之中,叫做『碧目魔女』淳於琬!」 

  「北斗神君」屠永慶口中所說這「碧目魔女」淳於琬七個字兒把這「金手書生」司空奇聽得先是一怔,再復一驚,終於一喜! 

  他竭力鎮靜,不使喜怒神色過分顯露,向屠永慶淡然一笑道:「屠老前輩,你這佈陣設仗之舉,即便為了『碧目魔女』淳於琬,卻怎會知道她要來此地?」 

  屠永慶微笑答道:「我與這位『碧目魔女』,訂了約會!」 

  司空奇繼續問道:「你們是何時定約?那『碧目魔女』淳於琬,是約定何時來此,與屠老前輩見面?」 

  屠本慶想了一想答道:「約莫是半月以前,約定於昨日、今日、明日三日時間,淳於琬來此相會!」 

  司空奇劍眉微蹙說道:「老前輩隱居以來,定然少在江湖走動,卻是怎樣遇見那位『碧目魔女』淳於琬的呢?」 

  屠水慶點頭笑道:「司空者弟問得有理,我與『碧目魔女』淳於琬,迄今尚未見面,這樁約會,是別人代我所定!」 

  司空奇自斟自飲地飲了一杯酒,目注屠永慶含笑說道:「屠老前輩,司空奇又有一事不明,想要向你請教!」 

  屠永慶笑道:「老弟儘管請講!」 

  司空奇含笑說道:「那位『碧目魔女』淳於琬,年歲甚輕,她藝成出道之時,屠老前輩早已不問江湖之事,卻怎會……」 

  屠永慶聽到此處,巳知司空奇問話之意,遂微微一笑地接口說道:「司空老弟,你且飲酒,並略進山野粗餚。關於我與『碧目魔女』淳於琬的約會之事,必須溯本追源,從二十餘年以前,細細講起!」 

  司空奇因知愛妻淳於琬安然無恙,心中已自寬慰異常,遂點頭微笑,一面撕塊鹿脯入口咀嚼,一面靜聽這位「北斗神君」屠永慶,敘述當年之事。 

  屠永慶目注司空奇,微笑說道:「老弟既一見『北斗神君』,便知道我的來歷,則你也定必知道,我當年是為了何事,才淡卻雄心,不在江湖走動!」 

  司空奇嘴皮微動,欲言又止! 

  屠永慶見狀笑道:「老弟無須顧忌,儘管直言!」 

  司空奇緩緩說道:「據在下所知,屠老前輩昔年技藝精絕,威震環宇,是魔教中第一高手!但因與一方外奇人,互較神功,略受小挫以後,遂勘破名關,高蹈自隱!」 

  屠永慶點頭說道:「老弟說得不錯,但你可知道那位方外奇人是誰?」  

  司空奇搖頭說道:「不但司空奇不知,恐怕整個江湖以內,也極少有人知道詳情!」 

  屠永慶歎道:「此事並非我秘不肯言,而是那位方外奇人,根本極少在江湖走動,她是『大雪山』參禪靜修的『苦冰神尼』!」 

  司空奇「呀」了一聲,皺眉說道:「這位『苦冰神尼』的—名頭,在下尚是第一次聽見!」 

  屠永慶長歎一聲說道:「我當時也是因為對方無甚名頭,遂在答話之間,神色略嫌狂傲,以致激怒了這位『苦冰神尼』,把我教訓了一頓!」 

  司空奇含笑說道:「屠老首輩,你與那位『苦冰神尼』較量的甚麼功力?」 

  屠永慶答道:「我們先較量玄功,我用單掌輕輕按在一株古松的樹身之上,不消片刻光陰,整樹松針,完全落盡!」 

  司空奇讚道:「這是『內火燔根,蒼龍抖甲』神功,尋常人物慢說學步施為,恐怕連見都不曾見過!」 

  屠永慶愧然說道:「我當時也自鳴得意,但等『苦冰神尼』施為以後,才知宛如拳石於泰岳,杓水之於江湖一般,根本不足與對方互相比擬的了!」

  

  司空奇聽得揚眉問道:「那『苦冰神尼』卻是怎樣施展?」 

  屠永慶苦笑答道:「『苦冰神尼』也是輕伸右掌,按住松身!」 

  司空奇笑道:「這位空門奇人,定是按在另一株古松的松身之上,但……」 

  屠永慶不等司空奇再往下講,便自接口說道:「不對,老弟猜得不對,那位『苦冰種尼』,並非選擇另外一株古松,她的手掌,就是按在我適才所按的松身部位以上!」 

  司空奇莫名其妙地皺眉問道:「這株松樹,經屠老前輩用:『內火燔根,蒼龍抖甲』神功,已把整樹松針震落,『苦冰神尼』還按它則甚?」 

  屠永慶歎道:「學到老,學不了,那山更比這山高!我當時也和司空老弟如今這般,有點莫名其妙,但略過片刻,那滿地橙針,竟一根根的自行飛起,又復回到了枝頭以上!」 

  司空奇駭然說道:「難道業已離枝落地的滿樹松針,竟會重回枝頭,繼續生長?」 

  屠永慶搖頭說道:「重行生長自然不能,但『苦冰神尼』這一手『勁貫全樹,倒吸松針』的無名絕學,卻把我看得呆在當地!」

   

  司空奇笑道:「屠老前輩既遇如此高人,就應該甘心認敗才是!」

   

  屠永慶飲了半杯酒兒,以一種赧然神色說道:「不瞞老弟說,當時我所以不甘認敗之故,是為了還有一樁功力,頗具自信,遂暗向『苦冰神尼』,悄悄施展,企圖扳平敗局!」 

  司空奇笑道:「老前輩既稱暗中施展,想必是你們魔教中的『迷魂大法』之屬!」

  

  屠永慶點了點頭,歎息說道:「老弟猜得不錯,但我此舉不僅又復徒勞,並還貽人笑柄!」 

  司空奇微笑說道:「佛門之中,講究的便是定力,像『苦冰』如此三寶高手,自然定力極堅,老前輩對她施展『迷魂大法』豈非……」 

  屠永慶連搖雙手地,苦笑叫道:「司空老弟,你錯會意了,我若是敗在『苦冰神尼』的佛門定力之下,倒還心安理得!」 

  司空奇聽出他話中有話,遂揚眉問道:「那位『苦冰神尼』,是以甚麼功力,勝過屠老前輩的『魔教迷魂大法』?」 

  屠永慶長歎一聲答道:「老弟大概萬撂不到,那『苦冰神尼』居然也會『迷魂大法』,並比我更高更精!故而我迷她未曾迷住,卻險些被她迷倒!」 

  司空奇目注屠永慶問道:「這位『苦冰神尼』既是佛門高手,怎會又擅於魔功?」 

  屠永慶歎道:「當時我也奇怪,事後方知那『苦冰神尼』本是有名魔女,得一聖僧點化才脫離魔教,歸入佛門!」 

  司空奇聽說「苦冰神尼」是由魔歸佛,不禁想起一事,目閃奇光問道:「這位『苦冰神尼』,既系由魔歸佛,又在大雪山清修,莫非便是靈鷲峰下的澄心庵主?」 

  屠永慶點頭說道:「不錯,司空老弟莫非與這『澄心庵主』,有甚淵源?」 

  司空奇搖手笑道:「我和澄心庵主無甚淵源,但『碧目魔女』淳於琬,卻是庵主高足!」

  屠永慶歎道:「我知道淳於琬是澄心庵主『苦冰神尼』高足,也知道『苦冰神尼』為何在本身業已由魔歸佛以後,卻仍把『碧目魔光』傳授弟子之意,故而才與淳於姑娘,定了谷中相侖之約!」 

  司空奇劍眉微揚,向屠永慶含笑問道:「屠老前輩,你知不知道澄心庵主『苦冰神尼』,業已功行圓滿,坐化歸西?」 

  屠永慶點頭答道:「我聽說過這樁訊息!」 

  司空奇笑道:「屠老前輩,司空奇有句話兒,不知當不當講?」 

  屠永慶微笑說道:「老弟但講不妨!」 

  司空奇把神色放得極為和緩地,微笑說道:「江湖中講究『人死仇消』。澄心庵主『苦冰神尼』既已坐化歸西,屠老前輩便似可淡忘前事,何況淳於琬年幼技淺,根本就不配作為老前輩的湛深火候及絕藝神功之敵!」 

  屠永慶何等江湖經驗,自然聽得出司空奇的言外之意,遂向他看了一眼,含笑問道:「司空老弟,你大概與淳於姑娘的關係,比較密切?」 

  司空奇既聽對方問起,遂不再隱瞞,點頭答道:「老前輩猜得不惜,淳於琬與司空奇之間已有婚姻之約!」 

  這種答案,頗出屠永慶的意料,他「哦」了一聲,含笑說道:「司空老弟,我邀約淳於姑娘來此相會一舉,自然有爭勝之心,但也並非完全惡意!」 

  司空奇聞言,站起身形,向屠永慶長揖為禮地,恭身笑道:「多謝老人家海量相寬,在下早知道屠老前輩修為甚深,心胸壯闊……」 

  屠永慶搖手笑道:「夠了,夠了,司空老弟真夠謙虛,你雖替我戴了這頂『修為甚深,心胸壯闊』的帽子,使我不好意思再提當年舊事,但我卻仍要與那位淳於姑娘捨一會!」 

  司空奇訝然問道:「老前輩此語何意?」 

  屠永慶微笑答道:「這就是我方纔所說的並非惡意,我認為淳於姑娘,可能有一個謎般身世!」 

  司空奇點頭說道:「老前輩猜得不錯,她直到如今,尚不知道她父親是誰?母親是誰?據說是個棄嬰,由澄心庵主『苦冰神尼』撫養教育,賜姓淳於而已!」 

  屠永慶目光中閃射出一片奇異光輝,搖頭笑道:「不對,我以為這種傳說,不是事實!」

  司空奇心中霍然一動,詫聲說道:「屠老前輩,聽你這樣說法,莫非竟知道淳於姑娘的真正身世麼?」 

  屠永慶說道:「或許有此可能。」 

  司空奇含笑說道:「屠老前輩既然知道淳於姑娘的采歷身世,能否先對司空奇一道?」

  屠永慶微笑說道:「此事關係不小,我在未曾見過淳於姑娘本人以前,不敢妄作斷定,請司空老弟見諒!」 

  司空奇不解問道:「屠老前輩為何見了她本人以後,才能斷定?」 

  屠永慶笑道:「因為我懷疑淳於姑娘,是我一個故人之女,故而必須從她容貌、舉措、性情等以上,察看與我那老友是否有血統相若之處?然後,再細加推斷!」 

  司空奇聞言,這才恍然,遂不便再向「北斗神君」,屠永慶追問,只想等淳於琬到此踐約!一來夫妻重聚,暢敘離情,二來也好使愛妻獲知她的謎般身世! 

  屠永慶之友,代屠水慶與淳於琬所定約期,是在昨日、今日、明日等三日之間,來此相會。但昨日已過,今日成空,屠永慶與司空奇,自然均把期望,放在明日之上! 

  清晨……中午……黃昏……

  

  大出他們的意料了,「碧目魔女」淳於琬居然不曾來這幽谷之中踐約! 

  司空奇深知愛妻性情,從來不輕然承諾,遂劍眉深蹙地,向屠永慶苦笑說道:「屠老前輩,淳於琬向來重信守諾,不會失約,如今三日已過,竟未前來?莫非出了什麼差錯?」 

  屠永慶也自蹙眉不解地,深思了好一會,向司空奇說道:「司空老弟,我們再多等淳於姑娘一日,倘若她仍不來,我便破例出谷,與你到『修羅洞天』去探看探看!」 

  司空奇苦笑說道:「這『修羅洞天』是由何人主持?地在何處?」 

  屠永慶答道:「也在幕阜山中,離此並不太遠,『修羅洞天』的主持者,就是代我與淳於姑娘,訂約之人!」 

  司空奇「哦」了一聲,只好聽從屠永慶之言,耐心等待。 

  這位「北斗神君」與「金手書生」,在谷中苦等情形,無甚足述,應該抽空對淳於琬略加表敘。 

  要說淳於琬,便需從「九華絕頂」說起。 

  當「鐵筆黃巢」鮑玉書散步之際,「萬妙夫人」鮑玉容因藥性時限已至,遂走到淳於琬身旁,伸手替她一條條地,把臉上所貼的膠布撕下! 

  她要使淳於琬恢復絕代容光,才好令兄弟鮑玉書驚喜萬分地,恣意享受! 

  果然,她的秘藥極靈,膠布揭完以後,顯現在面前的,便是一張毫無瘢痕的絕美臉龐。無論何人,倘若有了滿意的作品以後,必將先行自我欣賞一番!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如今鮑玉容也是站在機關椅旁,向淳於琬臉上,注目細看,欣賞自己的得意傑作! 

  誰知不欣賞還好,這注目欣賞之下,竟給了淳於琬—個劫海逃生的絕好機會! 

  淳於琬知道自己既被機關所制,又被點了穴道,根本已如砧上之肉,絲毫無法反抗地待人宰割!但如今機會卻來了,正好可以施展師門絕學「碧目魔光」! 

  鮑玉容覺得這位「碧目魔女」真美,嘴美、鼻美、齒美、皮膚美、臉龐兒美,但最美的還是她那兩隻宛如閃動萬頃碧波的淺綠大眼! 

  這對淺綠大眼,著實迷人,把鮑玉容看得神思恍惚。 

  陡然間,淺綠大眼忽轉深綠,那眼中閃著的萬頃碧波,也滾似波浪滔天,碧光狂湧。 

  鮑玉容心內發慌,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寒顫! 

  就在她心慌體顫之際,淳於琬突然把語音放得既頗深沉,又頗緩慢,顯得甚具威嚴說道:「鮑玉容,你聽我說話!」 

  鮑玉容居然極為服從,目光發直地,垂手問道:「淳於姑娘有何吩咐?」

   

  淳於琬知道這位「萬妙夫人」,已被自己的「碧目魔光」 

  所制,遂頗為高興地,又覆命令似地說道:「你替我把穴道解開!」

   

  鮑玉容茫茫然地點了點頭,二指立仲,用力一戳! 

  淳於琬覺得勁風襲處,逼身氣血立活,不禁吐了一口長氣,沉聲叫道:「鮑玉容,你再替我杷椅上機關解開!」 

  鮑玉容百依百順地,伸手一按,那些把淳於琬束縛得無法動彈的鋼圈,便一齊自行展開縮去! 

  淳於琬從椅中站起,略一活動四肢,又對鮑玉容傳令說道:「鮑玉容,你與我互換服飾,替我躺在椅上!」 

  鮑玉容乖乖順順,如言照做。淳於琬先把她點了「啞穴」,然後依照適才所見,按動機忸,那些剛圈鋼環,再度出現,把鮑玉容四肢束住,使她無法轉動! 

  淳於琬目光掃處,瞥見那一條條的膠布,不禁靈機又動,取來貼在鮑玉容臉上。 

  貼完膠布,淳於琬對困在椅上,被點啞穴的「萬妙夫人」鮑玉容,細一端詳,覺得業已毫無破綻,活脫脫地,便是自己先前模樣! 

  她頗為得意地,冷笑一聲,向鮑玉容「天靈百合穴」上,輕輕一拍,拍散了「碧目魔光」的迷魂之效!

   

  鮑玉容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寒顫,這才清醒過來,知道自己業已弄巧成拙,被淳於琬來了個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現世現報! 

  淳於琬知道鮑玉容已恢復神智,遂對她冷笑說道:「鮑玉容,這叫做『六月債,還得快』!又道是『天理循環,報應不爽』!你先前與『鐵筆黃巢』鮑玉書所商議的害我之計,恐怕完全要害在你身上!」 

  鮑玉容心中明白,但「啞穴」被點,有口難言,只得從那被膠布貼得僅剩一絲縫兒的眼孔之中,流下了兩行眼淚! 

  淳於琬冷然說道:「你不要以為我過分狠辣,且想想我先前企求一死,而不可得之時,便知道這是報應不爽的昭昭天道而已!」 

  說完,不再答理「萬妙夫人」鮑玉容,遂開啟密室門戶,閃身出室。 

  但淳於琬取回銀芒古劍,隨手關好石門,才一轉身,便自震驚得花容失色! 

  因為,鮑玉容這「九華絕頂」的洞府之中,如今業已橫陳了血污狼藉的遍地屍首! 

  淳於琬一面暗想,這是何人所為?一面掃目察看可有「鐵筆黃巢」鮑玉書的屍體在內?

  她目光如電地巡視一遍,並沒發現鮑玉書的屍首,卻發現每具屍體,均是被人用五指勁力,抓碎天靈而死! 

  淳於琬恍然而悟,皺眉自語說道:「我明白了,這種窮凶極惡的狠毒手段,定是那萬死不數的「九幽妖魂」宇文悲所為!」 

  她的語音方了,背後突然也起了一陣陰森可怖的語音,嘿嘿怪笑說道:「鮑玉容,你猜對了,正是我這窮凶極惡,萬死不赦的『九幽妖魂』宇文悲在此!」 

  淳於琬聞言之下,銀牙雖咬,卻已失去抵抗能力! 

  因為宇文悲痛切妻仇,恨透「萬妙夫人」鮑玉容,他是先動手前後發語,等語音出口之際,所運「彈指神通」的內家正氣,已點中淳於琬的「暈穴」! 

  淳於琬的一身功力,並不比宇文悲弱,她為何不知宇文悲藏在身後?並容容易易地便被制住? 

  因她剛出密室門戶之時,宇文悲恰好走到門前,一見有所響動,便倚壁坐下,裝作是一具屍體! 

  別人裝屍不像,宇文悲的這副尊容,卻是像極,加上淳於琬目注前方,幾乎連看都未曾看他一眼! 

  宇文悲不識鮑玉容,卻詢問出鮑玉容是何裝束服飾,故而他一見淳於琬,便先彈指後發話地,下了毒手! 

  在這種情況下,淳於琬縱然本領通天,既無法預加防範,也不及躲避! 

  她被點穴道以後,宇文悲方對她仔細打量! 

  這位「九幽妖魂」,哪裡猜得出其中另有蹊蹺,只驚奇於淳於琬月貌花容的絕世姿色,遂怪笑說道:「鮑玉容,我想不到你居然飾顏有術?長得如此漂亮!不過,這樣也好,可以便我把殺妻之仇,報復得比較痛快一點!」 

淳於琬聽得這才恍然知道,原來宇文悲是誤把自己當做「萬妙夫人」鮑玉容,方突加算計! 

  她心中好不難過,暗歎自己怎的魔劫大多,剛剛逃出「萬妙夫人」鮑玉窖、「鐵筆黃巢」鮑玉書姐弟的毒計之中,又復落入「九幽妖魂」宇文悲的魔爪之內! 

  從宇文悲的口中聽出,他與鮑玉容有殺妻之仇,今日特來肆意報復,萬一…… 

  淳於琬不敢想下去了,也不能再想下去! 

  淳於琬不敢想下去之故,是宇文悲與鮑玉容不同,自己哪裡還有第二次的僥倖機會? 

  她不能再想下去之故,是宇文悲業已把她挾在脅下,離卻這滿地血腥的「九華洞府」!

  翻越了幾座峰頭,到了另一座潔淨石洞之內! 

  宇文悲放下淳於琬,縱聲獰笑說道:「鮑玉容,你把我老伴兒害死,使我忍受了多年,索些報償,也算是合情合理之事吧!」 

  一面說話,一百便欲為淳於琬寬衣解帶! 

  淳於琬自然氣急得從雙目之中,噴射出熊熊怒火! 

  誰知宇文悲見狀之下,竟自怪笑說道:「鮑玉容,你氣得這般樣兒,是否想把我痛罵一頓?」 

  淳於琬「啞穴」被點,無法答話,只有從目光中更表現出對宇文悲的厭惡憤恨神色! 

  宇文悲嘻嘻怪笑說道:「鮑玉容,我宇文悲性格,與旁人不同,旁人不愛聽人辱罵,我卻覺得在我對你施展特殊報復之時,若能聽得你的罵聲,反會增加樂趣!」 

  語音一了,果然伸手凝勁,替淳於琬解開「啞穴」。 

  照說,淳於琬一能發話之下,應該立即說明身份,指出宇文悲有所誤會! 

  但淳於琬並未採取這種作法! 

  法,也可分為上,中、下三等! 

  淳於琬雙眉一挑,怪笑接道:「上流人物,著想報復舊仇,定然採取登門索戰,或是約地決鬥,正大光明的上等辦法! 

  但求盡己之心,竭己之力,蜻蜒可以撼柱石,雞卵可以敵泰山,只問其當為不當為!不計其可勝不可勝!」 

  宇文悲點頭笑道:「不錯,這樣舉措,的確是上等人物,與上等辦法!」 

  淳於琬繼續說道:「中流人物則未必如此,他若報仇,必采衡敵度己的中等辦法,已能勝敵自然無慮,否則便借力他人,約請能手相助。」 

  宇文悲點頭說道:「這是一般人的行徑,還有那下流和下等的呢?」 

  淳於琬不屑地說道:「下流人物報仇,必採取只求達到目的,根本不擇手段的下等方法!或是安排陷阱,或是背後傷人,把自己的人格二字,置諸九霄雲外!」 

  語鋒至此略頓,看了宇文悲一眼,冷冷又道:「總而言之,上流的是英雄人物,中流的是一般俗人,下流的用是小人鼠輩!」

  

  宇文悲聽得縱聲狂笑道:「照你這種說法,我宇文悲去往你「九華洞府」,單人獨自地,登門索仇,是屬於上流上等的英雄行徑,耳有何卑鄙之處?」

   

  淳於琬此時何嘗不想再度施展「碧目魔光」!但顧慮到宇文悲的功力修為,比鮑玉容強勝多多,萬一所謀不遂,必被這「九幽妖魂」識破自己真實身份,豈不是生機盡絕? 

  故而,她要先用口舌激將,倘若激將不靈,再以「碧目 

  【此處缺一頁】 

  這是身份關係,除非你自認沒有把握鬥得過我!否則以你『九幽妖魂』,名列『武林四絕』的蓋世虛名,總不願意落一個背後傷人的聲譽之玷?」 

  宇文悲聽得雙眉一挑,縱聲狂笑說道:「鮑玉容,你牙尖舌利,真會說話,竟使我無法對於這種要求,加以拒絕!但以你之學,敵我之藝,結果絕無僥倖之理,你又何必定要多此一舉?」 

  淳於琬朗聲答道:「武林人物,只問其當為不當為,不問其能勝不能勝?我若不與你較量幾招,死在九泉,亦難瞑目!」 

  宇文悲狂笑說道:「好,好,我就接受你的要求,讓你與我斗上幾招,一盡所能便了!」

  語鋒到此略頓,向淳於琬仔細盯了兩眼,繼續笑道:「但在替你解穴之前,卻有樁事兒,必須加以說明!」 

  淳於琬暗喜自己度劫有望,遂越發強加忍耐,鎮定心神地,緩緩問道:「你有甚話兒?怎不快說?」 

  宇文悲獰笑說道:「我是警告你千萬莫想脫逃,宇文悲所擅『遊魂遁影身法』舉世無雙!你若想脫逃不得,被我擒回,則所受罪孽,就慘絕人寰了!」 

  淳於琬「哼」了—聲說道:「宇文悲,你儘管放心,我所有門人弟子,已在『九華絕頂』,被你全數殺光,如此深仇不報,怎肯單獨逃走?」 

  宇文悲哈哈大笑說道:「你居然還想報仇?」 

  淳於琬此時只好硬充鮑玉容到底地,厲聲答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我怎麼不想報仇?難道你妻子的那條命兒……」 

  宇文悲截斷她的話頭,獰笑說道:「你是否以為我索償太多了?但在宇文悲看來,除了你若能安慰我後半生以外,縱然再殺上十倍之人,也無法消解我的心頭之恨!」 

  語音一了,屈指凝功虛彈,便替淳於琬解開了被制穴道! 

  淳於琬情知勁敵當前,不敢怠慢,遂目注宇文容,冷笑叫道:「宇文輩,你既然大方,就索性大方到底!我受制甚久,氣極滯塞,必須略為行功調元,才可與你動手!」 

  宇文悲因下手點倒對方之時,極為容易,遂始終不曾把這位冒牌貨的「萬妙夫人」鮑玉容,看在眼中,聞言之下,獰笑答道:「鮑玉容,你儘管慢慢調氣行功,等動手之時,我並先讓你三招,倒看你這名頭不小的『萬妙夫人』有些什麼本領?」

   

  淳於琬心中一喜,一面暗把功力,貫聚在掌,一面揚眉笑道:「宇文悲,你不要不懂得天高地厚的妄肆狂言,胡吹大話,我在當代武林之中,也算得第一流的人物,你憑什麼敢讓我三招?」 

  宇文悲狂笑說道:「就因你是第一流人物,我才讓你三招,否則,我便可以讓你三十招了!」 

  淳於琬「哦」了一聲,憤然說道:「我掌力之強,可以開碑碎石,倒看你是怎樣讓法?」

  一面說話,一面緩緩站起身形,揚掌待擊! 

  宇文悲藝高膽大地,怪笑說道:「慢說是讓你三招,便是硬碰硬地,挨你三招,又有什麼大不了?」 

  淳於琬冷哼了—聲,右掌揚處便向宇文悲右胸擊去,口中厲笑叱道:「你敢硬挨?除非你已把內五行功力,練到登峰造極,爐火純青,成了金剛不壞之體!」 

  她故意殆敵,在這當胸第一掌上,只用了七成真力! 

  這七成力,用得恰到好處! 

  因再用少了不像是「萬妙夫人」鮑玉容的身份,反易引起宇文悲的懷疑! 

  再用多,則宇文悲聽風知勁,可能不敢硬挨硬抗! 

  果然,宇文悲一見淳於琬揚掌擊出情勢,知道這等勁力,身已足可硬挨,遂故意賣弄地,只拿樁站穩身形,絲毫未加閃躲! 

  篷…… 

  這一掌實胚胚地擊在宇文悲右胸肩下的肉厚之處! 

  宇文悲微退半步,以一種含蘊淫邪的目光,斜睨著淳於琬,訕笑說道:「鮑玉容,我宇文悲並不是不壞金剛,但你這一掌卻對我又有何損?」 

  淳於琬銀牙一咬,饋然不語,再度揮掌擊出! 

  宇文悲見這第二掌威勢,比第一掌所強有限,遂仍然賣弄地,不閃不架! 

  他因知對方所有門人弟子,均被自己殺光,狠毒異常之下,出手必盡全力,不再會有保留! 

  第一掌果然如此,掌上勁力,雖比一般武林人物略強,但卻絕不致使自己受到什麼損害!

  何況宇文悲曾經細察,看出對方雖在咬牙拚命,再度發掌,但威勢方面,最多不過比第一掌,強上半成左右! 

  他是老奸巨滑,心性雖寬,神情雖傲,但兩道冷銳眼光,卻仍緊盯在淳於琬的右掌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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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遊魂遁影」身法,委實舉世無雙,一晃眼間,便自失去蹤跡! 

  淳於琬根本不追,她只是靜立當地,雙眉緊蹙,對一樁莫大疑問細加思忖! 

  這樁疑問是「九幽妖魂」宇文悲於「太行」奪寶之時,曾與自己照過面,拆過招,為何今日竟硬把自己當作「萬妙夫人」鮑玉容,而看不出真實身份? 

  想了好半天,淳於琬方想出一種原因,就是莫非『萬妙夫人』鮑玉容的藥物失靈,尚未使自己恢復容貌? 

  若是容貌未復,則「九幽妖魂」宇文悲自然便認不出自己就是曾與他在「太行絕頂」互相交過手的「碧目魔女」! 

淳於琬想到此處,立即飄身下峰。 

  她是要去找一泓清泉,或是銅鏡等物,照看自己容貌! 

  深山之中,銅鏡難尋,清泉卻是易找,淳於琬臨波顧影,細加察看一下,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萬妙夫人」鮑玉容的藥物極靈,已使自己臉頰上的瘢痕盡脫,但新舊皮膚色不一致,看去遂成了滿面花紋模樣! 

  這副尊容,慢說看在「九幽妖魂」宇文悲的眼中,就是自己的丈夫「金手書生」司空奇站在面前,也不一定能夠認出自己! 

  淳於琬雖是巾幗奇俠,但女孩家總有愛美天性,她見了自己這張花臉,縱在四顧無人之下,羞得滿面通紅,趕緊尋個秘密洞府,隱居在內,要等新舊膚色,長得一致以後,再復出頭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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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耳目之力,何等靈敏?遂不動聲色地,猛一回頭,向那出聲之處看去! 

  原來那片青屏似的參天峭壁之上,有一小小凹處,其中坐著一位綠衣老婦! 

  衣綠,壁色也綠,若非蟾光正朗,淳於琬又是預先聽清聲音來處,真還未必能立即看出!

  這綠衣老婦坐處,離場僅約三丈有餘,她既見淳於琬回頭,遂伸出一隻烏爪似的手臂,向她招了招手! 

  淳於琬身形微閃,縱到壁下,仰頭含笑問道:「老人家,有何見教?」 

  綠衣老婦有氣無力的,發出彷彿蚊哼般的語音,向淳於琬說道:「我……我……想仔細看你一看!」 

  這幾句話兒,把淳於琬聽得頗是好奇,道點頭笑道:「老人家,你身邊是否還容得下人?否則我便設法在壁上先弄個立足之處,才好和你答話!」 

  綠衣老婦聲細如絲答道:「姑娘儘管上來,我這『碧雲窩』中可以坐上三四人呢!」 

  淳於琬聞言,真氣微提,便即輕飄飄地,縱身三丈有餘,落足在那名叫『碧雲窩』的壁間石凹之內! 

  綠衣老婦早就側身旁移,讓給她一個坐位。 

  淳於琬坐在石凹之中,面對飛瀑,下臨深潭,嵐氣山光,齊收眼底,不禁含笑讚道:「此處景色絕佳,老人家選擇這麼一個清幽所在,靜坐參修,足見高明。『碧雲窩』的名兒,尤其起得好呢!」 

  綠衣老婦在淳於琬發話之時,兩道銳利目光,一直緊盯在她的臉上! 

  直等淳於琬說完,這綠衣老婦微微笑了一笑,似乎對淳於琬的讚美之語,表示謝意。 

  淳於琬秀眉微揚,嫣然笑道:「老人家,你怎麼這樣看我?」 

  綠衣老婦淡然笑道:「我方才請你上壁之時,不是便已說過要想看看你麼?」 

  淳於琬碰丁軟釘子,卻頗覺這綠衣老婦怪得有趣,遂並不動怒地,仍自微笑說道:「老人家看得夠了沒有?還有沒有其他的指教?」 

  綠衣老婦答道:「我有幾句話兒問你!」 

  淳於琬向這位老婆婆,打量幾眼,點頭說道:「老人家不妨請問,我願意一一作答!

  綠衣老婦又向她端詳了幾眼,緩緩說道:「我不涉江湖已久,更與姑娘素昧平生,但卻想猜猜你的姓氏宗派!」 

  淳於琬嫣然一笑說道:「我的姓氏宗派,均甚特別,老人家既然未涉江湖已久,恐怕猜不出呢!」 

  綠衣老婦從目光中顯露出一絲奇異的神色說道:「我試試看,我猜你複姓淳於!」 

  淳於琬微吃一驚,揚眉問道:「老人家,你是根據什麼猜的?居然猜對了呢!」 

  綠衣老婦含笑答道:「我看清你的面貌以後,便猜得出你的姓氏宗派!」 

  淳於琬越發好奇地,接口笑道:「老人家我不信你還能猜得出我的門戶派別!」 

  綠衣老婦兩道目光,盯在她臉上,緩緩說道:「照我猜測,你應該生長在『大雪山』的『靈鷲峰』下?」 

  淳於琬好不驚奇地詫聲問道:「這就怪了,我是人家棄嬰,自幼被恩師抱去撫養,確實生長在『大雪山靈鷺峰』下,但闖蕩江湖以來,決未向任何人吐露身世,老人家卻是如何知道的呢?」 

  綠衣老婦笑道:「你師父應該是澄心庵主『苦冰神尼』?」 

  淳於琬驚奇欲絕地,點頭說道:「又猜對了!」 

  綠衣老婦突然問道:「淳於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這一問,卻把這位聰明絕頂的「碧目魔女」淳於琬,問得呆呆發愕! 

  綠衣老婦皺眉問道:「淳於姑娘,我在問你叫什麼名字?你不肯告訴我麼?」 

  淳於琬嚅嚅說道:「老人家知道我複姓淳於,知我生長在『大雪山靈鷲蜂』下,更知道我是澄心庵主『苦冰神尼』門下,怎會不知道我的名字呢?」 

  綠衣老婦說道:「我根據往事,有理由知道你的姓氏師門,但足蹤久絕江湖,卻投有理由知道你的名字!」 

  淳於琬聞言說道:「我單名一個『琬』字!」 

  綠衣老婦點頭說道:「好,淳於琬,這個『琬』字,起得頗有意義!」 

  她說話之間從臉上的神色變化中,可看出似乎在回憶甚麼當年事,井有一種慰然之感!

  淳於琬滿腹驚奇,正待問話,綠衣老婦又向她面含微笑說道:「淳於姑娘,你知不知道你父親是誰?」 

  淳於琬搖頭答道:「我不知道!」 

  綠衣老婦繼續問道:「你母親呢?」 

  淳於琬心中一酸,泫然欲泣地,含淚搖頭答道:「我也不知道我母親是誰?記得方才業已時老人家說道,淳於琬身是棄嬰,我父母必然早已遭甚不幸?否則怎捨得把親生骨肉,拋棄在『大雪山靈鷲峰』下?」 

  綠衣老婦見她神情淒惻,遂安慰地說道:「淳於姑娘不要難過,你師父將來定會幫你查明身世……」 

  淳於琬不等綠衣老婦說完,便自接口,拭淚說道:「我師父業已功行圓滿坐化西去了!」

  綠衣老婦「哦」了一聲,歎息說道:「『苦冰神尼』竟已功行圓滿,得大解脫,委實可佩。畢竟她天生慧質,提得起,放得下,比我們高明多了!」 

  淳於琬目注綠衣老婦問道:「聽老人家這樣說法,莫非和我師父,竟是知交好友?」 

  綠衣老婦苦笑說道:「這話難講,我和澄心庵主『苦冰神尼』,既可說是知交好友,也可以說是生死仇人!」 

  淳於琬越聽越覺詫異,想了一想,又復問道:「老人家,你彷彿知道我的身世,及我父母是誰?」 

  綠衣老婦搖頭答道:「他叫『北斗神君』屠永慶!」 

  淳於琬又復問道:「這位『北斗神君』屠永慶,住在何處?我想見他求教!」 

  綠衣老婦想了一想說道:「這幾天可能有事牽羈,你在四月初一,去與屠永慶相會好嗎?」 

  淳於琬皺眉答道:「四月初一我也要去往『盤蛇峽』有事,換個日子如何?」 

  綠衣老婦說道:「這樣好了,我世法通知那『北斗神君』屠永慶,要他在四月初一、初二,初三這三天以內,於所居幽谷中,候你赴約!」 

  淳於琬點頭說道:「好,就在初一到初三之間,我准去赴約,但老人家卻須先把那位屠神君所居幽谷的方位相告!」 

  綠衣老婦搖頭歎道:「我真是老糊塗了,竟忘了對你說明此事!」 

  說完,遂把「北斗神君」屠永慶所居幽谷方位,向淳於琬仔細說了一遍。 

  淳於琬靜靜聽完,又向綠衣老婦,含笑問道:「老人家,你的姓名來歷,可否見告?」

  綠衣老婦好似有甚為難,略一囁嚅,方始點頭說道:「你既要問,我也只好告訴你,我複姓南宮,單名一個『琬』字,與你竟是同名,昔年行走江湖之際,人稱『修羅仙子』!」

  淳於琬聽了這「修羅仙子」南宮琬的名字,心中不禁一動,彷彿是曾經聽人說過似的!

  但究竟聽誰說過,卻又偏偏想不起來,遂向南宮琬恭候告別。 

  「修羅仙子」南宮琬臉上現出一種悲淒神色說道:「淳於姑娘,倘若你在四月初一以前,無甚要事,並蹤跡離此不遠時,不妨再來與我一見。」 

  淳於琬含笑說道:「老前輩有事交辦?或是有事指教?」 

  南宮琬長歎一聲,黯然神傷地緩緩說道:「事倒沒有什麼事兒,只是我心驚肉跳,好似有甚劫數將臨!故想在未遭劫之前,再見你一面!」 

  淳於琬此時也覺得這位「修羅仙子」,看來雖然陰森可怖,其實倒是十分和藹可親,遂嫣然一笑說道:「南宮老人家久離利鎖,早脫名韁,哪裡還會有什麼劫數災厄?」 

  南宮琬淒然笑道:「照說實不應該有甚事兒,但我卻偏有一種宛如大禍將臨的心靈感應!」 

  淳於琬無法對她安慰,只得微笑說道:「禍福無門,唯人自召,老人家還請勤修上道,靜守天君,自然魔念潛消,諸災皆滅,淳於瑰暫且告別,月底之前,定必再來參謁便了!」

  說完,站起身向「修羅仙子」南宮琬,深施一禮,然後即縱下峭壁,走向谷外。 

  淳於琬一面從容緩步,一面高興異常,心中暗想自己的身世來歷,向來如謎,但今日誤打誤撞地,撞上了這「修羅仙子」南宮琬後,或許去對這莫大疑團,獲得瞭解? 

  但南宮琬分明對自己身世,有所知悉,卻為何不肯說?而要安排自己與叫「北斗神君」屠永慶,作甚約會? 

  尤其她所說與師父澄心庵主『苦冰神尼』,既繫好友,又是深仇之語,格外費人尋思,難以體會! 

  這些令人疑惑的事兒,使淳於琬為之苦思多日,仍然無法解釋! 

  一直想到三月二十七,委實把淳於琬想得接替不住了,遂又往這「修羅仙子」南宮琬所居的谷中趕去! 

  她來亦是踐約,因曾答應過『修羅仙子』南宮琬,要在月底前,再來看她一次。 

  瀑布依舊,深潭依舊,翠壁依舊,甚至連壁上的「碧雲窩」,也完全依舊,但卻不見了「修羅仙子」南宮琬的蹤跡! 

  淳於琬起初只是奇詫,忽然想起南宮琬曾有不祥預兆,自稱魔劫將臨之事,不禁又代這位「修羅仙子」擔心起來! 

  她幾乎尋遍幽谷,不僅尋不著南宮琬的絲毫蹤跡,也未發覺什麼惡習斗跡象。 

  淳於琬驚奇之下,遂試探地凝功傳聲叫道:「南宮前輩……南宮前輩……」 

  她叫了十來聲,谷內仍無動靜,卻從谷中叫進了一個人來。 

  這人是個身穿黃衣的中年人,一見淳於琬,便揖拳笑道:「這位姑娘,是要找『修羅仙子』南宮琬麼?」 

  淳於琬道:「是的,尊駕是否知道下落?」 

  那人點頭答道:「南宮仙子是被我家教主請去,互相了斷一樁當年舊事。」 

  淳於琬一聽南宮果然有了麻煩,不禁心內一驚,目注黃衣人問道:「尊駕屬於何教?你家教主何在?」 

  黃衣人笑道:「在下是『修羅教』下的一家堂主,奉了教主法諭,特來此谷留言,邀『南宮仙子』的友好,在明天夜三更之前,趕到『九嶺落魂巒』下,與『南宮仙子』見上最後一面!」 

  淳於琬訝然問道:「最後一面?尊駕這句話兒,應該怎樣解釋?」 

  黃衣人雙眉微挑,冷笑說道:「修羅教主,親偕兩大護法,懲治叛教之徒,那『修羅仙子』南宮琬,卻怎樣能有所僥倖?」 

  淳於琬「咦」了一聲問道:「尊駕這『叛教之徒』一語,是指甫宮仙子麼?」 

  黃衣人淡笑答道:「姑娘既與南宮琬相識,應該知道她的根底!她若非修羅教下叛徒,怎會號稱『修羅仙子』?」 

  語鋒至此略頓,目光微注淳於琬,獰笑又道:「姑娘若遇南宮仙子的其他友好,不妨一並代傳此言,請他們於明夜三更之前,趕到『九峰山魂落巒』下!」 

  話完,抱拳一揖,便自轉身馳出谷外! 

  淳於琬聽得這樁訊息,自然更代「修羅仙子」南宮琬愁慮,遂不再逗留地,急急向「九嶺山」趕去! 

  「九嶺山」與「幕阜山」之間,雖還有不少路程,但在淳於琬這等絕世高手的腳程飛馳之下,於次日黃昏,也就到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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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修羅教主
「九嶺山」雖已到達,「落魂巒」卻仍難尋,等淳於琬輾轉問訊,尋到「落魂巒」下之時,業已二鼓初敲,三更未到! 

  此處地勢自然極為幽僻,但巒下佈置,卻極為簡單。 

  一片平坦土地之上,挖出一個墳坑,坑前放著一張矮几,幾上置有一杯水酒,並插了一面長不盈尺的血紅小旗! 

  所有物件,只此而已,人兒卻有五個。 

  「修羅仙子」南宮琬面對矮几,盤膝坐在墳坑之前,在矮几這邊,另有三人,作品字形列坐! 

  淳於琬昨夜所見黃衣人,則垂手立在三人身後。 

  左右兩人,均又瘦又矮,形若枯屍,身著黑色長衫,貌相完全相同,似是孿生兄弟,年齡約莫在六十上下。 

  當中一人,則白髮如霜,白鬚過腹,一身白衣,臉上滿佈皺紋,看去似是百歲左右人了!

  淳於琬一到這「落魂巒」,自然先向「修羅仙子」南宮琬抱拳叫道:「南宮前輩,你……」 

  她話方出口,甫宮琬便已把微合雙目,緩緩睜開,對淳於琬看了一眼,搖手苦笑說道:「淳於姑娘,我的這件事兒,外人難管,你何必遠道趕來?」 

  淳於琬道:「在下日前曾對老人家承諾,必於月底之前,再見你一下,昨夜趕到『碧雲窩』前,從那位穿黃衣的朋友口中,得知老人家有難『九嶺』,遂不辭勞苦,星夜趕來!常言道:『天下事,天下人管』。我就不信對於你老人家的事兒,有什麼管不得呢?」 

  甫宮琬長歎一聲,方待發話,小几對面,坐在中央的那位身穿白袍的白鬚白髮老人,業已沉聲說道:「這位姑娘,趕緊走過一旁,倘再多管閒事,便連你也將與甫宮琬同遭劫數了!」 

  淳於琬抱拳問道:「請教老人家的尊名上姓?」 

  白袍老人尚未答言,在他身後侍立的黃衣人,便自代為朗聲說道:「這位是修羅教第一代敦主,姓羅,單名一個『敬』字!」 

  淳於琬點子點頭,拱手還禮地含笑說道:「武林末學淳於琬,參見羅老教主!」 

  「淳於姑娘,你就是被當代江湖人物,視若泰山北斗,尊稱為『武林四絕』之一的『碧目魔女』麼?」 

  淳於琬謙然笑道:「淳於琬謬得虛名,不敢當羅老教主如此盛譽!」 

  羅敬道:「淳於姑娘雖是有名高手,但對於今夜之事,最好請莫干預!」 

  淳於琬含笑問道:「羅老教主,在下想請教一下,你與南宮仙子之間,究竟有什麼難解難分的深仇大恨?」 

  羅敬伸手指著南宮琬,向淳於琬問道:「淳於姑娘,你知不知道她的身份?」 

  淳於琬應聲答道:「這位考人家複姓『南宮』,單名一個『琬』字,昔年有個外號,叫做『修羅仙子』!」 

  羅敬搖頭說道:「這『南宮琬』及『修羅仙子』,只是她的姓名外號,不是我問的所謂『身份』!」 

  淳於琬愕然答道:「我不知道南宮仙子還有什麼特殊身份?」 

  羅敬雙目之中厲芒一閃說道:「她是『修羅教』中的第二代教主!」 

  這句話兒,著實頗出淳於琬的意料之外,她想了一想,揚眉問道:「這就奇了,羅老教主是『修羅教』的第一代教主,你現仍健在,南宮仙子卻怎又作了第二代教主?」 

  羅敬獰笑答道:「老夫作了幾年教主,淡於名利,遂在『修羅教』中,擇人傳位,獨自歸隱!」 

  淳於琬揚眉問道:「你們二位,既是『修羅教』中的第一代及第二代救主,卻怎會有甚仇恨?」

   

  南宮琬垂簾合目,端坐得宛如一尊石像,根本不發片語。 

  羅敬則向南宮琬盯了兩眼,沉聲說道:「她接充第二任『修羅教』主之後,因耽於私情,不理教務,末後竟索性與她情人叛教私逃,更恰值強仇聯手來犯,群龍無首,一盤散沙,遂被人把鐵桶似的『修羅教』,生生擊潰!」 

  淳於琬「哦」了一聲說道:「如今呢?『修羅教』教徒幾何?主壇安在?」 

  羅敬咬牙答道:「昔年藏邊一戰,『修羅教』眾,血流成河,共死了一百零一人,到如今只剩下兩位澹台護法,與一位朱堂主了!」 

  淳於琬聞言,方知那分坐羅敬左右,形若枯屍的黑衣老人,是「修羅教」中的兩名護法,複姓「澹台」,那立在羅敬身後的黃衣人姓朱,是「修羅教」僅存的一位堂主! 

  羅敬滿面殺氣地繼續說道:「兩位澹台護法與朱堂主,全身浴血,殺出重圍,到我隱居之處,報告噩耗,我只好再度出山,為慘死敵手的一百零一位『修羅教』徒,報仇雪恨!」

  淳於琬靜靜聽完,皺眉問道:「這樁武林慘案,發生於二十餘年前,羅老敦主怎會直到今日,才找尋南宮仙子?」 

  羅敬冷笑道:「一來南宮琬藏得極為隱秘,二來我要先向教外仇人報復,然後才整頓教規!」 

  淳於琬揚眉笑道:「羅老教主你把所說的第二點,做到了麼?」 

  羅敬獰笑答道:「二十餘年來,我率領兩位澹台護法與朱堂主,走五嶽,闖三山,搜八荒,尋四海,總算把當年動手慘殺『修羅教』徒的所有仇人,完全斬盡殺絕,如今遂尋得南宮琬,要她把誘她私離教主職位的情人交出,一併處置!」 

  淳於琬偷眼一看「修羅仙子」南宮琬,卻見她仍自靜坐合目,肅然不動,遂又向羅敬問道:「羅老教主,南宮仙子的那位情人是誰?」 

  羅敬搖頭答道:「我不知那廝是誰?南宮琬既不敢透露他的姓名,又不肯把人交出!」

  淳於琬「哦」了一聲,揚眉笑道:「怪不得羅老教主,昨日派遣朱堂主去往南宮仙子所居谷中假意留言,說是南宮仙子請她友好,趕來『九嶺山』,見上最後一面!原來……」 

  羅敬不等淳於琬話完,便接口說道:「不錯,我以為南宮琬的情人,縱不與她同居一谷,也必就在近處,才想誘他前來,一併處決,誰知來人竟是淳於姑娘?雙方現既已言明情由,淳於琬姑娘即請自便,不要干預我『修羅教』本身門戶之事!」 

  淳於琬淡笑一聲說:「倘若我想干預,又便如何?」 

  羅敬雙目一睜,厲聲答道:「那就成了敬酒不吃,要吃罰酒。甚至於我會把你當作『修羅教』的生死仇人,一樣對付!」 

  淳於琬目閃神光,冷笑說道:「羅老教主,你以為淳於琬會懼怕你這恫嚇之言?……」

  話猶未了,那位靜坐得宛如石像的「修羅仙子」南宮琬,忽然開口叫道:「淳於姑娘……」

   

  淳於琬回過頭來,向南宮琬含笑問道:「南宮仙子,適才羅老教主所說之話,是否屬實?」 

  甫宮琬淡然答道:「在十成之中,大概有九成不假!」 

  淳於琬想到這「修羅仙子」竟不欲辯罪,不禁好生驚奇地問道:「那一虛不實之處,又是甚麼?」 

  南宮琬看了一眼,冷冷說道:「當年他並非厭於教主之尊,自動歸隱,面我也決不願意繼他之位,作甚麼『修羅教』中的第二代教主!」 

  淳於琬笑道:「老前輩既然這等說法,其中定然另有隱情,可否詳為淳於琬一道?」 

  南宮琬搖頭笑道:「淳於姑娘不必細問,我也不願自行辯解,且讓我領受所謂『叛教』之刑便了!」 

  淳於琬詫聲叫道:「南宮前輩,我這就弄不懂了,你倘若無罪,何必受刑?」

   

  南宮琬感慨殊深地,淒然一歎說道:「千假萬假,但我為了私情,離卻教主職守以後,使『修羅教』中一百零一名教徒,慘死敵手之事,卻絲毫不假,我早就準備以一條老命,償還這筆罪孽,使羅敬得遂心願,也就一了百了!」 

  羅敬聽到此處,厲聲叫道:「不行,僅僅要你的一條命兒不夠,我非要把你那情人一併殺死不可!」 

  南宮琬歎道:「你何必逼人大甚?他又不是『修羅教』徒,總不會有甚叛教之罪?」 

  羅敬厲聲叫道:「追源究始而論,他才是真正肇禍之人,我怎麼放得過他?」 

  南宮琬長歎一聲說道:「你不放過他,也是徒然,因為他早巳離開了這齷齪險詐的紅塵濁世!」 

  羅敬聞言一怔!但旋又厲聲叫道:「他便死了,你也該對我說出他的墳墓所在!」 

  南宮琬詫然問道:「你問他墳墓則甚?」 

  羅敬滿面獰厲神色,咬牙答道:「我要開墳碎骨,以消我積鬱心中的無窮仇恨!」 

  南宮琬聽了他這句話兒,忽然發出一陣嘿嘿冷笑! 

  羅敬被他笑得莫名其妙起來,雙眉一皺,冷然問道:「你這樣冷笑則甚?」 

  南宮琬目光凝注在羅敬臉上,看了一會兒,方自搖頭歎道:「一切罪孽,均有我這活人承當,你為甚還放不下塚中枯骨?」 

  說到此處,目光突然一亮,向羅敬沉聲叫道:「羅敬,常言道得好:『殺人不過頭點地』。又道是:『但得一步地,何處不留人』?你若逼得我無法容忍之時,可休怪我說出不願再提的當年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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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幾句話,相當尖酸,把這位「修羅教」主羅敬,氣得全身發抖!

  南宮琬看了淳於琬一眼,苦笑低聲說道:「淳於姑娘,你怎麼不聽我的話兒?還要對這群東西,加以撩撥?」 

  淳於琬微笑說道:「南宮仙子,我不是在管你的閒事,只是覺得這群東西,大不順眼,想對他們教訓教訓!」 

  羅敬厲聲叫道:「淳於琬,你敢在本教主座前,如此猖狂!朱堂主替我把她拿下!」 

  站在羅敬背後的黃衣人,恭身說道:「朱六豪敬領教主法諭!」 

  說完,身形微閃,便縱到淳於琬面前,厲聲叫道:「淳於姑娘,你衝撞本教教主,便等於瀆犯了『修羅教』的尊嚴,朱六豪奉請擒人,請恕冒犯!」 

  一面發話,一面駢指如戟地,便向淳於琬肩窩點到! 

  淳於琬知道自己除非能把這「修羅教」中的四位人物打跑,否則絕難教得南宮琬的性命,遂冷笑一聲說道:「米粒之珠,也放光華,你是自尋沒趣!」 

  語音未了,朱六豪業已收指疾退! 

  原來,朱六豪的指尖,尚未點到淳於琬的肩窩,在距離寸許之時,便覺有股奇寒勁氣,凍指欲僵! 

  他武功不弱,知道對方練有極為奇特的獨門玄功,自己遠非敵手,再不知機速退,便將真成為自討沒趣的局面! 

  但朱六豪雖然勒馬懸崖,收招絕快,淳於魂卻怎肯容他走開?左手翠袖微揚,凌空一拂,便把朱六豪拂得摔出—丈七八,「吭」的一聲閉過氣去!

   

  羅敬眉峰一聚,側顧身右形若枯屍的黑衣老人,沉聲發話說道:「大膽賤婢,居然還敢逞強?澹台二弟出手!」 

  黑衣老人微一恭身,飄然閃到當前,冷冰冰地說道:「淳於琬,本座澹台西明,是『修羅教』中的兩大護法之一,出手向不留情,你還是乖乖昕命,束手就擒的好!」 

  淳於琬冷然笑道:「淳於琬遊俠江湖,在三山五嶽,四海八荒的知名人物之中,從未聽說過『澹台西明』四個字!閣下名不見經傳,藝未見施為,就憑你幾句自己往臉上貼金的話兒,就能嚇倒我這多少還見過世面的『碧目魔女』麼?」 

  澹台西明向淳於琬微一注目,冷笑說道:「我知道你名列『武林四絕』,有些目中無人,但井底蛤蟆,豈知天大?穴中螻蟻,怎識山高?要知道武林內未為世曉的高明人物,多得很呢!」 

  淳於琬點頭笑道:「你說得極對,舉世中比我淳於琬高明的人物,足可車載斗量,但比我窩囊的飯袋肉桶,也更如恆河之沙!」

   

  澹台西明厲聲叫道:「說來說去,你還是不肯聽命就縛,仍想和我動手?」

   

  淳於琬點頭笑道:「對了,我就是要見見真章,寧可被人打死,也不能被人嚇死!」 

  澹台西明狂笑說道:「你既不怕死,那就好辦,替我拿命來吧!」 

  語音甫落,從袖中伸出一隻烏爪般的右手,向淳於琬當胸便抓! 

  這一抓,井未抓實,只是在數尺外虛空作勢,但淳於琬卻覺全身血脈一緊,心魂欲飛!

  她知道這是極陰毒的「抓魂手」法,遂忙以師門「天龍禪定」絕學,靈明自朗,守定心神,向澹台西明傲然哂笑! 

  澹台西明連抓三次,見淳於琬依舊嘴角微抿,帶著滿臉哂笑,便知對方果然絕非庸俗,遂自找台階,嘿嘿冷笑說道:「好,你既禁得了我這『攝魂三抓』,便有了和我動手的起碼資格!」 

  一面發話,一面第四度伸出右手,再向淳於琬右肩抓到! 

  但這次出手,與前三次略有不同!前三次是連用玄功,隔空虛抓,這第四次是實胚胚地舒爪抓到! 

  澹台西明的手指,尚未到達淳於琬的肩頭,陡然一吐內勁,使卷在五指尖端的五根寸長銳甲,一齊電疾伸展,堅挺如劍地,改抓為劃地,斜肩而下! 

  淳於琬見狀,暗吃一驚,心想這位身為「修羅教」護法的澹台西明,真還不可小視,居然還煉有「閻王劍」的功力! 

  所謂「閻王劍」,便是這種「卷甲為刀」的另一名稱,指端五卷銳甲,不僅淬有劇毒,見血封喉,並能洞石穿金,厲害無比。 

  淳於琬既然識得厲害,哪敢絲毫怠慢?並因自己起初輕敵,時機已略感匆迫,遂趕緊以一式「僧視天象」,施展「鐵板橋」功,右足點地,驀然向後仰身! 

  若在尋常武林人物,縱可如此避過「閻王劍」的劃肩之厄,卻也逃不過對方第二招的連環進襲! 

  稍高明一點之人,則在身將及地之際,不是足跟用力,來上一式「金鯉倒穿波」,便是單手推地,來上一式「橫渡天河」,以期有緩過氣來的還擊機會!

   

  但淳於琬這位名列「武林四絕」的「碧目魔女」偏偏與眾不同,她是單以左足點地,一不向後倒躍,二不向側橫飛,卻在澹台西明五指劃空以後,嬌軀驀然向左一翻,左足猛起,踢向對方那雙鳥爪般怪手的脈門部位! 

  澹台西明見淳於琬不僅能夠臨危脫身,並船夠覓機還擊,不禁暗吃一驚地,由衷讚道:「好一招『魁星踢斗』,淳於姑娘這一腳踢得真夠漂……」 

  那「真夠漂亮」的「亮」字,尚未出口,便已臉色微變,雙臂抖處,凌空拔起三丈。 

  原來,淳於琬一腳「魁星踢斗」踢空,見澹台西明的手掌業已撤回,竟不肯甘心地,趁著踢空迴旋之勢,一式「金剛掃地」,連身向澹白西明雙腿掃去! 

  這一掃若被掃中,澹台西明的雙腿立折,自然逼得他不能不拔空閃避!

   

  但澹台西明的身形才一拔空,淳於琬也矯捷無儔地,隨之縱起! 

  兩人在空中相遇,淳於琬嬌笑一聲,凝聚十一成左右的「冰魄神掌」,猝然拍出。 

  澹台西明料不到對方的連環身法,如此高明快捷,自己全身凌空,再難變式閃躲,遂只好提足真氣,接了一掌! 

  雙方掌風才接,澹台西明便低低「哼」了一聲,被一片奇寒勁力,震得斟落出七八尺外!

  淳於琬身形落地,冷笑說道:「修羅教中的一位朱大堂主,及一位澹台護法,業已領教!這次不知是由羅老教主,抑或另一位澹台護法出陣?」 

  另一個形若枯屍的黑衣老叟,是澹台西明孿生之兄,名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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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零一條慘死冤魂,略作交代…… 

  淳於琬不等南宮琬往下再說,便自搖手笑道:「南宮老人家不必存這種想法,一切均等我與羅老教主,分了勝負再說!或許淳於琬學藝不精,輸卻這場東道,便奉陪老人家,一齊並骨在此地了!」 

  南宮琬聽了她這幾句話兒,便不再言,只是伸手取起面前小几上的那杯酒兒,慢慢飲了一口! 

  淳於琬心知羅敬身為「修羅教」主,決非易與之輩,遂把全副心神,都凝注對方,根本不會看到「修羅仙子」南宮琬的飲酒動作! 

  羅敬從臉上浮起一絲獰笑,厲聲叫道:「淳於姑娘,我們莫再多言,羅敬便以一根『修羅棒』,與你一分勝負!」 

  說完,伸手腰間,一撤一抖,便抖出一條長約三尺五六,粗如海杯杯口,遍體鱗甲,好似一段鱗身般的烏光閃閃軟棒! 

  淳於琬不敢怠慢,也把自己「廬山雙龍峽」中,所得的那柄銀芒古劍握在手內! 

  羅敬何等眼力?一見劍芒光彩,便知是前古神物,不禁暗悔自己不應該選擇用兵刃比較技藝! 

  但事已如此,只好冷笑說道:「想不到淳於姑娘既懷絕藝,又有神兵,看來我羅敬倒是必特自取其辱的了?」 

  淳於琬「哼」了一聲說道:「這柄銀芒古劍,是新近獲得之物,淳於琬尚未用過,今日初試鋒芒,未必能是『修羅棒』之敵?羅老教主無須多慮!」 

  羅敬嘴角微撇,雙眉一揚,「修羅棒」棒尾猛甩,一招「浪捲流沙」,向淳於琬攔腰掃到! 

  淳於琬著實想試試這「銀芒古劍」鋒芒,遂立劍一推,用了式「截江奪斗」,向羅敬的「修羅棒」上削去! 

  羅敬這根「修羅棒」,原本不畏刀劍,但因見淳於琬所用長劍,絕非尋常,遂不甘輕易涉險,趕緊沉腕卸勁,把那式「浪捲流沙」,轉化為「鐵鎖沉江」,掃向對方雙足! 

  淳於琬一劍推空,見對方改攻下盤,遂真氣微提,縱身四丈!

   

  身到空中,明知對方不肯甘休,定必倚仗「修羅棒」軟硬由心,施展「迴環三打」招術,再度攻擊自己,遂索性先發制人,驀然展臂俯身,頭下腳上地,猛振「銀芒古劍」,灑出了漫天飛舞幻變的朵朵劍花,向那位「修羅教主」漫天罩落! 

  羅敬識得這招「亂灑天花」,是「天女劍法」中妙化無方的有名絕學,加上淳於琬手中所執「銀芒古劍」又是神物利器,遂不敢輕按其鋒地,收勢閃身,縱退三丈一二! 

  淳於琬用了一招「亂灑天花」絕學,扳平了所失先機,自然立即抖擻精神,劍花錯落,劍氣漫天地,展盡一身所學! 

  「修羅教主」羅敬見這「碧目魔女」,果然名不虛傳,極為厲害,遂也絲毫不敢托大驕狂,把一根「修羅棒」,施展獨門秘學「修羅九九棒法」,舞了個棒影如山,風雨不透! 

  二人這一互相猛攻穩守之下,分合如電,超距如風,展眼間便鬥了百合左右,卻見不出絲毫勝負跡象! 

  「修羅仙子」南宮琬看見淳於琬功力深奧到如此地步,不禁從臉上浮起一絲慰然微笑,揚眉叫道:「你們暫且住手!」 

  淳於琬與羅敬二人,鬥得雖酣,但聽得南宮琬這樣一叫,也只好各自虛晃一招,跳出圈外。 

  羅敬首先叫道:「南宮賤婢,你有何話說?」 

  南宮琬曬然笑道:「羅敬,你不要再擺你的教主威風,我已看出你最多只能與淳於姑娘撐持個平手局面,倘若我再出手,施展昔年曾享盛名的『修羅七煞勾魂爪』,便不難把你們四人,一齊留在此地!」 

  羅敬知道這是實話,並非南宮琬的虛聲恫嚇之言,只好雙眉緊蹙,默然不語! 

  南宮琬又長歎一聲說道:「但我對昔年一百零一條教子冤魂,負疚殊深,願以一命相償……」 

  淳於琬聽到此處,失聲叫道:「南宮老人家……」 

  南宮琬搖手止住淳於琬,繼續向羅敬說道:「如今是和是戰,由你選擇,戰則彼此不顧一切地,放手狠搏!和則由我以一命償債,由你對天立下『修羅血誓』,今後永遠不許再向淳於姑娘,有所侵擾!」 

  羅敬想了一想,點頭答道:「好,我念在你肯伏罪之上,答應你的請求!」 

  南官琬微微一笑說道:「你既有畏戰之心,選擇和局,怎不趕緊立誓?我對這齷齪塵寰,業已厭倦,早想撒手了呢!」 

  羅敬聽她這樣說法,遂咬破左手中指,瀝血於地,朗聲說道:「修羅神聖在上,弟子羅敬,謹立『修羅血誓』,今後決不再向淳於琬作任何侵擾,如違誓言,必遭血劫!」

   

  「九嶺山」中,「落魂巒」下,拱起了一座新墳! 

  新墳前,站著位淚眼盈盈,滿面愁容的綠衣美女! 

  她與墳中所埋之人,有同名之雅,因為墳中所埋的是「修羅仙子」南宮琬,墳首站的是「碧目魔女」淳於琬。 

  原來,淳於琬發覺南宮琬所飲竟是毒酒,急忙飛身撲去,企圖奪下之際,南宮琬卻咬牙一歎!雙掌齊推,向淳於琬發出一片力量極大的陰柔暗勁! 

  她一面阻止淳於琬搶救自己,一面卻向「修羅教主」羅敬及澹台兄弟等人,嗔目厲聲叫道:「羅敬,你莫要忘了你業已立下『修羅血誓』,還不替我趕緊走開!」 

  羅敬因深知本門毒酒威力,南宮琬既已飲下,便不能活!更怯於「修羅血誓」之無不應驗,遂率領澹台兄弟等人,立即退走! 

  淳於琬這時真感為難,不知究竟應先截留羅敬等人,以免失去南宮琬報仇的機會,抑或任憑他們逃去,設法替南宮琬治療所中劇毒? 

  就在淳於琬徘飼不定,微一遲疑之間,「修羅教主」羅敬等人,業已逃得只剩下一點模糊身影! 

  追敵既已不及,自然只好救人! 

  但等淳於琬回頭一看,那位「修羅仙子」南宮琬,已經撲倒塵埃,嘴角滲出鮮血! 

  淳於琬起初以為南宮琬已死,但走近看時,卻發現她一息尚存,遂取出兩粒解毒保命靈丹,餵她服下。 

  南宮琬服下靈丹,悠悠醒轉,低聲叫道:「淳於姑娘,你不必白費心了,我所飲『修羅毒酒』,毒力太強,縱有千年靈芝,亦難續命!」

   

  淳於琬淒然一歎,頓足說道:「老人家你這是何苦?我們聯起手來,不見得鬥不過他們四個!」 

  南宮琬搖頭歎道:「這不是鬥得過鬥不過的問題,只是我對那一百零一條冤魂,不能不有所交代,以求心之所安而已。 

  淳於姑娘有所不知,凡屬心存愧怍,寢食難安,日受天良責罰之人,都願一死,比活著還好受!」 

  淳於琬聽她這樣說法,也就不再多言,只好淒然問道:「老人家還有什麼未了心事?」

  話猶未了,南宮琬似乎毒力又發,全身痙攣了一下,目注淳於琬,顫聲說道:「淳於姑娘,我……那情人莫非就……就……是你……的父親,他……他……」 

  說到後來,竟已泣不成聲彷彿即將絕氣! 

  淳於琬昕得大吃—驚,急忙叫道:「南宮老人家,我父親是誰?他如今何在?是生是死?」 

  南宮琬無力答話,只有面浮苦笑! 

  淳於琬心中一動,又垂淚問道:「南宮老人家,我父親既然是你的情人,那你是不是我的娘呢?」 

  南宮琬淒然一笑,把頭兒動了一下,便告氣絕! 

  淳於琬尚不知這位「修羅仙子」已死,因她適才頭兒的擺動程度甚微,致使人分辨不出是點頭還是搖頭,故面又含淚間道:「老人家,請你說得明白一些,你真是我的娘麼?我爹爹是生是死?姓甚名誰,今在何處?」 

  話音了後,見南宮琬不僅不答,連動都未曾一動,這才仔細注目,並探察心頭,一試鼻息,方知她已離卻了齷齪塵世! 

  淳於琬心中一酸,竟控制不住情感地淚如奔泉,嚎啕大哭!, 因為,她既不曾獲得南宮琬的確切答覆,自然更懷疑這位「修羅仙子」,就是自己的生身之母。 

  如今,她的心情,委實複雜已極! 

  除了目睹南宮琬慘死之狀,心中極為悲淒以外,對於爹爹是誰?是生是死?今在何處?更是一片迷惘! 

  她一面淒迷悵惘,一面卻不得不為「修羅仙子」南宮琬,料理後事! 

  墓穴早已挖好,但淳於琬既懷疑南宮琬是自己生身之母,怎肯把她如此草草埋葬? 

  首先,她把南宮琬遺體的臉上血污拭淨,抱到一個山洞之中,暫時收藏! 

  再復離開這「落魂巒」前,尋得山中比較富裕的隱居的山民,用重金搜購得一具上好棺木,及殮葬所需各物! 

  然後才把南宮琬裝入棺木,封穴堆墓,並斫石為碑,以指代筆地,寫了「修羅仙子南宮琬之墓」字樣,立在墓前,以便他日證明確是自己母親之時,再來弔祭! 

  淳於琬見一切安捧妥當,想起自己的如謎身世,益發悲傷,又自淚落如雨! 

  傷心了好大半天,忽然想甫宮琬曾替自己與一位「北斗神君」屠永慶,訂了約會,並說這屠永慶,知道自己的身世來歷! 

  約會自己必赴,何況還可以向對方探詢所疑,淳於琬遂立即向「修羅仙子」南宮琬的墳頭,恭身告別,並祈禱她泉下有靈,能默佑自己,解開身世之謎! 

  祈禱既畢,電疾飛馳。因「九嶺山」距離「幕阜山」中「北斗神君」屠永慶所居幽谷,尚有不少路程,淳於琬自忖恐已來不及在四月初三之前,趕到踐約! 

  果然等她趕到地點,已經是四月初四的黃昏時分! 

  淳於琬走進谷口,便見滿谷亂石,好似谷中本來布有什麼陣法之屬,如今業已被人廢去!

  她秀眉一蹙,心中暗想,這是何故?莫非「修羅教主」羅敬等人,又復到此行兇,使「北斗神君」屠永慶,也自遭了劫數? 

  又驚又疑之下,真氣微提,施展「傳音入密」功力,向谷深之處,發話叫道:「請問『北斗神君』屠永慶可在谷內?在下淳於琬,奉了『修羅仙子』南宮琬之命,來此求見!」

  語音方落,便聽得山谷深處,有人長歎一聲說道:「淳於姑娘,你為何來曉一日?我在谷中洞內坐關,不便出迎,請你屈駕枉顧如何?」 

  淳於琬聞言,立即走向谷深之處,果然在壁間發現一個洞穴。 

  這時,「北斗神君」屠永慶又在洞中叫道:「淳於姑娘,我就在這洞中坐關,請你自行入內!」 

  淳於琬雙眉一挑,暗想對方縱在洞內,有甚埋伏,也未必難得住自己,遂毫不猶疑地,舉步向洞中走去! 

  入洞丈許,果見砌石為壁,壁上僅留了一個拳頭大小的洞,淳於琬就這小洞一看,見洞內是間石室,室中蒲團之上,坐著一位瘦道裝老人,遂咳嗽一聲叫道:「淳於琬因事羈身,遲到一日,老人家就是『北斗神君』屠永慶麼?」 

  道裝奇瘦老人緩緩從蒲團上站了起來,一面走向壁間小洞,一面含笑答道:「老夫正是屠永慶,昔年因與令師澄心庵主『苦冰神尼』,有段小小過節,故而尚存與姑娘爭勝之心,但如今卻受高明勸告,淡盡嗔念,獨自閉關用功,參上道的了!」 

  淳於琬「哦」了一聲,揚眉問道:「屠老人家,你與我師傅之間,會有什麼過節?」 

  屠永慶遂把自己昔年與澄心庵主『苦冰神尼』互相較技之事,說了一遍。 

  淳於琬靜靜聽完,微笑說道:「我以為有什麼了不起的大恨深仇,原來只是這點小事,老人家又何必不能釋懷,斤斤計較?淳於琬且代表先師,向你賠個禮兒如何?」

   

  屠永慶連搖雙手地,呵呵大笑說道:「淳於姑娘千萬不必如此,我不是業已說明受高人勸告,淡盡名心嗔念,閉關苦參了麼?」 

  淳於琬笑道:「屠老人家,你既然淡盡名心嗔念,剛才還怪我來遲一日則甚?」 

  屠永慶笑道:「其中自有原因,但在我說明原因之前,卻想先請教你為何遲來之故!」

  淳於琬臉色一慘,低聲說道:「屠老人家,你我之間的這場約會,是由『修羅仙子』南宮琬所代訂?」 

  屠永慶點頭笑道:「不錯,但不知淳於姑娘為何突然提起?」 

  淳於琬黯然說道:「這約會既是南宮仙子代訂,則我自應替她料理後事,然後再來赴約。」 

  屠永慶怪叫一聲問道:「料理後事?難道『修羅仙子』南宮琬竟……竟……」 

  淳於琬含淚說道:「屠老人家猜得不差,這位南宮仙子,業已離卻了齷齪塵世!」 

  屠永慶顫聲問道:「她是因病身亡,天年已盡?還是傷在什麼意外事件,或仇家之手?」

  淳於琬答道:「有一位『修羅教』的第一代教主羅敬,率領兩位澹台護法,及一位朱堂主,來向南宮仙子尋仇!」 

  屠水慶「哼」了一聲,皺眉問道:「南宮琬的一身藝業,決不遜於羅敬及澹台東明、澹台西明,她怎會慘遭毒手?」 

  淳於琬長歎一聲說道:「南宮仙子說是她對昔年因她擅離教主職守,致使一百零一名『修羅教』中人物慘死敵手之事,朝夕替心,願意以一條老命,償還孽債!」 

  屠永慶問道:「淳於姑娘是當時趕上這場兇殺?還是……」 

  淳於琬聽出屠永慶有點責怪自己未對南宮琬盡力挽救之意,遂不等他說完,便即接口歎道:「我趕上了這場仇殺,並曾盡力向南宮仙子勸告,但她執意不聽,竟乘著我與『修羅教主』羅敬互相拚鬥之際,悄悄飲下了一杯修羅毒酒!」 

  屠永慶失聲歎道:「我真想不到事隔多年,南宮琬還負疚如此之深,死志堅決!」

  

  話鋒至此一頓,又目注淳於琬問道:「淳於姑娘,羅敬等人,如今何在?你且把這段情節,仔仔細細地,說給我聽上—聽好麼?」

  

  淳於琬遂把自己趕去「九嶺山落魂巒」的那段經過,對這位「北斗神君」詳述一遍。 

  屠永慶靜靜聽完,忽然厲聲叫道:「淳於姑娘,請你向右方閃開一丈!」 

  淳於琬弄不懂屠永慶為何要自己閃開?但仍立即提氣飄身,右閃丈許! 

  屠永慶見淳於琬業已閃開,遂厲嘯一聲,雙掌齊揚地,擊在開有小孔的洞壁之上! 

  「轟隆」巨響起處,整座石壁幾乎被屠永慶的雄渾掌力震塌,弄得石雨橫飛,火星四濺。

  淳於琬見垣上裂開了一個巨洞,屠永慶自洞中走出,遂皺眉說道:「屠老前輩,你昨日閉關,今日開關,卻是何苦?」 

  屠永慶獰笑說道:「我聽了淳於姑娘所說之事,心中充滿不平,哪裡還能耐著性子,閉關苦修,我要海角天涯地搜尋羅敬蹤跡,替『修羅仙子』南宮琬,報仇雪恨!」 

  淳於琬目閃神光說道:「其實屠老前輩無須如此,替南宮仙子報仇之事,淳於琬便可擔任!……」 

  屠永慶搖頭獰笑說道:「淳於姑娘有所不知,一來以魔制魔,比以佛制魔,或以道制魔,來得容易,二來羅敬的幾個巢穴,也只有我才尋得到!」 

  淳於琬聞言歎道:「屠老前輩,急於復仇,確是性情中人,但淳於琬卻有樁事兒,想向你請教一下!」 

  屠永慶臉上神情漸漸和緩下來,向淳於琬含笑說道:「我也知道淳於姑娘可能有話問我,並必將說來話長,我們且到室中,坐下細講!」 

  淳於琬走進靜室,一百自行取具蒲團,盤膝坐下,一面目注屠永慶,柳眉雙揚,含笑問道:「根據南宮仙子之言,屠老前輩可能曉得淳於琬渴欲求知的謎般身世?」 

  屠永慶未答淳於琬所問,卻先行向她問道:「淳於姑娘,聽說令師澄心庵主『苦冰神尼』,業已功行圓滿正果歸西!」 

  淳於琬眼圈微紅,肅容答道:「先師萬象盡寂,撒手西歸,屠老前輩問此則甚?」 

  屠永慶長歎一聲說道:「澄心庵主『苦冰神尼』,功行圓滿撒手西歸,『修羅仙子』甫宮琬又復慘遭劫數,看來在這茫茫濁世之中,知道淳於姑娘身世來歷的,只有兩個人了!」

  淳於琬「哦」了一聲,揚眉問道:「兩個人?其中一位自然是屠老前輩,但另外一人,又是誰呢?」 

  屠永慶向淳於琬看了一眼,緩緩答道:「另外一人,就是淳於姑娘的生身之父!」 

  淳於琬全身一震,顫聲問道:「是……是……是我爹爹?我爹爹是……是……是…… 是……」 

  屠永慶也好似在回憶前塵,滿面悵惘神色地,長歎一聲說道:「你爹爹在二十餘年前,與我齊名,我稱『北斗神君』,他號『南斗秀士』……」 

  淳於琬聽到此處,失聲叫道:「屠老前輩,我爹爹就是二十餘年前,名滿乾坤的『南斗秀士』淳於愷麼?」 

  屠永慶點頭說道:「不錯,但近二十年來,『南斗秀士』淳於愷根本銷聲匿跡,息影江湖,名號不為世曉,淳於姑娘大概還是從令先師『苦冰神尼』口中,聽過這七個字吧?」 

  淳於琬以袖拭淚,悲聲問道:「我爹爹還健在麼?」 

  屠永慶歎道:「健在雖仍健在,但他業已不是昔年的玄鬢朱顏,翩翩風貌……」 

  淳於琬哽咽說道:「我懂得老前輩的意思,我爹爹如今大概業已是龍鐘老邁,鶴發雞皮……」 

  屠永慶不等淳於瑰話完,便自接口說道:「淳於姑娘錯會意了,我並非說你爹爹業已龍鐘老邁,只是他已由笑傲塵世的『南斗秀士』,變成一位獨坐枯禪的老僧而已!」 

  淳於琬驚叫道:「屠老前輩,我爹爹為甚麼要出家當和尚呢?」 

  屠永慶歎道:「煩惱多因情字起,情關跳出著袈娑!」 

  淳於琬恍然說道:「我明白了!」

   

  屠永慶看她一眼,含笑問道:「淳於姑娘明白甚麼?」 

  淳於琬拭淚說道:「那位『修羅仙子』南宮琬,可能就是我的母親?」 

  屠永慶搖頭說道:「淳於姑娘雖然猜得有些譜兒,但只對了一半!」 

  淳於琬愕然問道:「屠老前輩,你這對了一半之語,怎麼解釋?」 

  屠永慶緩緩答道:「因為『修羅仙子』南宮琬只可算是你的嫡母,不是你的生母!」 

  淳於琬道:「這樣說來,我是庶出,我的生母是誰?」 

  屠永慶答道:「你的生母是『修羅仙子』南宮琬的堂妹,『碧目仙子』南宮秀!」 

  淳於琬「呀」了一聲說道:「竟有這樣巧法?我母親的外號之中,也有『碧目』二字!」

  屠永慶微笑說道:「你母親若不是『碧目仙子』,又怎會傳你『碧目魔光』,使你成名為『碧目魔女』?」 

  淳於琬雙眉微蹙,含笑說道:「屠老前輩,你弄錯了!我所會的『碧目魔光』,是我師傅澄心庵主『苦冰神尼』所傳,不是我母親……」

  . 屠永慶搖手笑道:「淳於姑娘,我沒有弄錯,你只知道你的『碧目魔光』,是你師傅澄心庵主『苦冰神尼』所傳!我卻知道澄心庵主『苦冰神尼』,在未歸佛門之前,名叫『碧目仙子』南宮秀呢?」 

  淳於琬聽得嬌軀一顫,失聲說道:「屠老前輩,我……我那業已正果歸西的先師,難…… 難道就……就是我……我的生身之母?」 

  屠永慶點頭答道;「不錯,澄心庵主『苦冰神尼』就是你的生身之母,也就是『修羅仙子』南宮琬的堂妹,更就是你父親『南斗秀士』淳於愷的半夜夫人!」 

  淳於琬垂淚說道:「這情形太複雜了,屠老前輩你……你定要向我說……說……一個清清楚楚!」 

屠永慶淒然說道:「要說清這段糾紛,先要提起一段我所不願提起的四角之戀!約莫在二十餘年前,『北斗神君』屠水慶苦戀『修羅仙子』南宮琬,但『修羅仙子』南宮琬卻對這『北斗神君』,不感興趣,而把一縷芳心,深深貫注在『南斗秀士』淳於愷的身上,偏偏淳於愷又對甫宮琬流水無情,愛的卻是甫宮琬的堂妹『碧目仙子』南宮秀!」 

  淳於琬聽得皺眉說道:「這真是造化弄人,怎的如此不湊巧呢?」 

  屠永慶歎道:「『修羅仙子』南宮琬與『碧目仙子』南宮秀,全是魔教中人,但兩個卻不在一處,南宮琬是『修羅教』第二代教主,南宮秀則獨往獨來,萍蹤無定!」 

  淳於琬插口問道:「屠老前輩,你對他們姊妹二人,全認識麼?」

   

  屠永慶搖頭答道:「我只認識南宮琬,不認識南宮秀,否則後來也不會與這歸入佛門,變成澄心庵主『苦冰神尼』的『碧目仙子』,發生那場誤會的了!」 

  淳於琬目注屠永慶問道:「屠老前輩,你尚未說出我爹爹和我母親,以及『修羅仙子』,是怎樣……」 

  屠永慶搖手歎道:「淳於姑娘不要著急,我必須慢慢從頭說來,你才會瞭解全盤經過!」他說到此處,飲了一口山泉,緩緩又道:「『修羅仙子』南宮琬狂戀『南斗秀士』淳於愷,偏偏又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遂只好施行一種霸道手段!」 

  屠永慶道:「南宮琬是把淳於愷誘往她一座別府之中,服以摻有強烈媚藥的上好春酒,淳於愷一杯才半,神智已昏,遂與南宮琬有了夫妻之實!」 

  淳於琬聞言,想起自己與「金手書生」司空奇的結合經過,幾乎也是如此,不禁一朵紅雲,飛上雙頰! 

  屠永慶繼續說道:「天下事往往巧合無端,就在淳於愷、南宮琬鴛夢方酣之際,『修羅教』突遭強敵聯手猛襲,伏屍遍野,血流成河!南宮琬得報之下,顧不得再享溫柔艷夢,趕快馳援,遂把位『南斗秀士』淳於愷,單獨拋在洞房之中。」 

  淳於琬想了一想,微愕問道:「我爹爹既已與『修羅仙子』南宮琬成了夫妻,怎又與我母親結合?」 

  屠永慶道:「淳於愷一夢醒來,藥性尚未全解,神智糊里糊塗,只覺得口渴異常,竟把先前那尚未喝完的半杯烈性春酒,再復飲下!」 

  淳於琬「哎呀」一聲說道:「火上添油,這下糟了!」 

  屠永慶點頭歎道:「淳於愷慾火尚未盡淌,再飲藥酒,自然春情更熾!恰好碧目仙子南宮秀前來探望堂姊,一頭撞進洞房之中,淳於愷遂向她胡作非為,強行霸道!」 

  淳於琬聽得皺眉一歎,欲言又止! 

  屠永慶又復說道:「南宮秀雖然神智清醒,但與淳於愷一向兩意相投,遂為情所迷,半推半就地,成了好事!」 

  淳於琬以袖拭淚,向屠永慶幽幽問道:「這樁糊塗中纏夾錯誤,錯誤中纏夾糊塗的事兒,結果是怎樣收拾?」 

  屠永慶歎道:「第一個醒悟的自然是『碧目仙子』南宮秀,她發現室中的新房佈置,及其他證物,知道淳於愷已先與堂姊『修羅仙子』南宮琬成了夫妻,不禁差赧萬分,悄悄遁去。但竟珠胎暗結,產下一女,滿月後,懺情生慧,歸入佛門,改名為『苦冰神尼』,終於得成正果!」 

  淳於琬淚流滿面地,恍然說道:「怪不得我師傅替我取名『淳於琬』,『淳於』是從父姓,『琬』字則是紀念我嫡母,並表示我師傅對她的一些歉意!」 

  屠永慶道:「第二個醒悟的是『南斗秀士』淳於愷,他在藥性消除;酒力散盡以後,也自慚恨萬分,留書痛責『修羅仙子』南宮琬不該用這種卑劣手段,誤人誤己,然後遁入空門,削髮為僧,並在頭上燒了十個戒疤!」 

  淳於琬詫聲問道:「一般僧人,只燒九個戒疤,我爹爹為何要燒十個?」 

  屠永慶歎道:「這是他懺悔前孽,一直皈依佛法的決心,故面自取法名,就叫『十戒』。」 

  淳於琬聽得自己的爹爹,業已出家為僧,法名『十戒』,遂謹記心頭,又頗為傷感地向屠永慶問道:「屠老前輩,我爹爹是在哪座名山古剎之內,參禪苦修?」 

  屠永慶搖頭說道:「你爹爹前些年遁世逃禪,閉關苦修,欲藉古佛金經,懺盡前孽!但這些年卻改變主意,專門雲遊四海,濟世救人,故而根本行無定所,只可巧遇,卻無法尋找!」 

  淳於琬黯然神傷,忍不住舉袖拭淚! 

  屠永慶繼續說道:「你爹爹『南斗秀士』淳於愷走後,『修羅仙於』南宮琬也就趕回,看見僅僅做了半夜丈夫的淳於愷的怒責留書,再想起目睹『修羅教』下,一百零一名教徒的慘死情狀,不禁悲悔交集!」 

  淳於琬對「修羅仙子」南宮琬所行,因不便置評,只有淒然一歎!

   

  屠永慶道:「從此『修羅仙子』南宮琬便為病魔纏身,二十年光陰之內,竟把位四十來歲的中年佳人,折磨得形銷骨立,好似八、九十歲的老婦模樣!」 

  淳於琬聽到此處,方算把自己如謎的身世,完全解開,想起那位已隔人天的慈母而兼恩師,以及無處尋見的爹爹,不禁心酸淚落失聲而哭! 

  屠永慶微笑說道:「淳於姑娘,往事已如朝露,你不必多所悲傷,我還是再告訴你一樁喜訊吧!」 

  淳於琬愕然說道:「屠老前輩,你不要再設法安慰我了,我哪裡有什麼喜訊?」

   

  屠永慶含笑說道:「淳於姑娘,我方纔曾對你說過,是聽從了一位高人勸告,遂淡盡名心,消除嗔念!」 

  淳於琬點頭說道:「老前輩確有此語,但卻未曾說出那人是誰?」

   

  屠永庚微笑說道:「淳於姑娘不妨猜上一猜。」

   

  淳於琬皺眉說道:「這事無邊無際,卻是如何猜法?」 

  屠永慶向她看了一眼,現出一種神秘笑容說道:「淳於姑娘無妨在與你最親近的人兒之中著想,不就有些邊際了麼?」 

  淳於琬把屠永慶所說的「高人」、「最親近的人兒」,以及他臉上所浮現的那種神秘笑容,三相對照起來,遂恍然省悟,秀眉雙揚,急急問道:「可是『金手書生』司空奇?」 

  屠永慶點點頭笑道:「淳於姑娘果然冰雪聰明,七孔玲瓏的一點就透!我說的那位高人,正是司空老弟!」 

  淳於琬大喜過望地,失聲問道:「他……他如今何在?」 

  屠永慶笑道:「司空老弟與我同在此,等候淳於姑娘前來踐約,但約期已過,仍未見姑娘到來,司空老弟遂急躁難耐!」 

  淳於琬柳眉微蹙,接口說道:「他急什麼?」 

  屠永慶道:「司空奇老弟對我說淳於姑娘生性爽直無倫,一向最重信守,不輕然諾!」

  淳於琬嫣然一笑地點頭說道:「他是我的……好友,自然知道我的性情!」

   

  屠永慶微笑說道:「司空老弟因淳於姑娘一向守信,今忽然失約,懷疑你遇上什麼強仇大敵,有了困難,遂急忙前去接應!」 

  淳於琬皺眉說道:「他怎樣接應?去往哪裡找我?若是老老實實地,在此等上半日,不就雙方見面了麼?」

   

  屠永慶微笑說道:「司空老弟也是過於系念你的安危,為友情急,才會這樣作法,淳於姑娘不應怪他!」 

  淳於琬赧然笑道:「我不是怪他,是可惜我們本可在此相逢,這一雙方錯過,天涯莽莽,又不知要到何時?……」 

  屠永慶不等淳於琬話完,便即接口笑道:「淳於姑娘不必愁急,你與司空老弟的見面之期,不會太遠!」 

  淳於琬愕然問道:「老人家此話怎講?」 

  屠永慶笑道:「今日已是四月初四,我聽說『江心毒婦』歐陽美,定於六月初一,在她『小孤山天刑宮』中,舉行一場『四絕爭尊大會』,邀請『九幽妖魂』、『金手書生』、『碧目魔女』,共作十日之鬥,故而最多一個來月以後,你與司空老弟,不是便可久別重逢,聯手施為地,共爭盛譽了麼?」 

  淳於琬玉頰微紅地,「呀」了一聲說道:「我倒幾乎忘了這樁大事,既然如此,我便在這幕阜山區左近,找找司空奇!但不知屠老前輩到時是否也有興趣去『小孤山天刑宮』中,同參盛會?」 

  屠水慶笑道:「這場大會,名為『四絕爭尊』,我這『北斗神君』,既非『武林四絕』中人,卻是何爭之有?」 

  淳於琬微笑說道:「屠老前輩雖然德高望重,不屑與後學爭雄,但前去看看熱鬧,也是好的!」 

  屠水慶歎道:「我如今首要之事,便是追尋『修羅教主』羅敬等人,替『修羅仙子』南宮琬,報仇雪恨,倘若此事得手,或許前往『小孤山』觀光觀光,否則我便天涯海角地,為友追仇去了!」 

  淳於琬黯然說道:「那位『修羅仙子』南宮琬,既與我爹爹有過夫妻情分,也可以算是我的母親,故而替她報仇之事,我亦有相當責任,不能讓屠老前輩,獨膺艱巨!」

   

  屠永慶搖頭說道:「天涯海角,苦覓仇蹤,是曠日持久之事!淳於姑娘展眼間,便將四絕會孤山參與盛會,不必為此分心,且把替『南宮仙子』復仇雪恨一舉,交給我這無所事事的江湖閒人,專負其責便了!」 

  淳於琬知道這位『北斗神君』屠永慶所說之語,也是實情,遂點頭笑道:「屠老前輩,我同意你的說法,但卻有一項請求!」 

  屠永慶目注淳於琬訝然說道:「淳於姑娘,你有甚麼請求?」

   

  淳於琬緩緩說道:「『修羅教』中,除了教主羅敬之外,還有澹台東明、澹台西明等兩位護法,暨一名朱姓堂主,屠老前輩雖然神功絕世,但以一敵四,互作生死之搏,終嫌有些勢孤!我要求你若是探查出他們落足之所,便趕緊給我一個消息,『金手書生』司空奇、『碧目魔女』淳於琬,雙雙出手,在老前輩領導下,與之周旋,必可把這幾名修羅教人,一網打盡,永絕後患!」 

  屠永慶想了一想,點頭說道:「好,我答應你這樁請求,若在六月初十以前,獲得確訊,便走趟『小孤山天刑宮』,順便一瞻盛會!」 

  淳於琬微笑說道:「老前輩若在六月初十以前,獲得訊息,自然請到『小孤山天刑宮』中彼此相見!但萬一竟過了『四絕大會』之期,也只要修書一封,命人送送『巢湖水雲莊』,我與司空奇便可遵照手諭,來和老人家共同破敵!」 

  屠永慶連連點頭,淳於琬忽又想起一事,星目含珠,盈盈敢泣地,向屠永慶悲聲說道:「屠老前輩你在飄遊四海,追躡仇蹤之中,若是遇上我爹爹十戒大師,便請他老人家,念在骨肉之情,容我這苦命女兒,見……上……一面……」 

  淳於琬感懷身世,心情激動,說到後來,業已淚珠紛落,泣不成聲!  

  屠永慶微歎—聲,看著淳於琬,向她安慰說道:「淳於姑娘請不必難過,人誰無恨?佛亦有情!只要我能遇上那位由『南斗秀士』淳於琬化身的『十戒大師』,便包管使你們父女團聚!」 

  淳於琬拭淚稱謝,抱拳恭身地,向「北斗神君」屠永慶告別,離開古洞,走出幽谷! 

  她往日不知自己身世,以為身是棄女,倒也釋然,如今從「北斗神君」屠永慶口中,聽得種種隱情以後,心中卻充滿了一片悲淒之感! 

  茫茫踽步,不知所之! 

  驀然間,眼前景物,似乎頗為熟悉! 

  原來她在淒迷悵惘,信步所之以下,竟又走到「修羅仙子」南宮琬所居的那條幽谷谷口!

  這條幽谷,是她第三次來到。舊地重經,前塵若夢,淳於琬的鬱鬱芳心,益發愁絕。就在淳於琬走進谷口之際,有位貌像清奇,五十上下的灰衣僧人,正從谷內走出! 

  淳於琬滿心惆悵,哪裡還會注意到這種不相干的閒人?遂亳未理會地,仍自信步向谷中走入! 

  谷中景色,依舊滑秀靈奇,但那位「修羅仙子」南宮琬,卻已在「九嶺山落魂巒」,化作南柯一夢! 

  淳於琬想起爹爹「南斗秀士」淳於愷,與母親南宮秀,嫡母甫宮琬之間的錯雜孽緣,以及萬想不到,把自己撫教成人的去世恩師,居然就是自己的生身之母等情,不禁一面隨意舉步,一面珠淚暗落! 

  她對「修羅仙子」南宮琬,本就印象甚好,如今再知道她是母親南宮秀的堂姊,又曾與爹爹淳於愷,有過半夜夫妻之緣,成了自己的嫡母身份,遂自然更財南宮琬,加深了悼念之情! 

  既然念舊懷人,遂走向第一次彼此相見的「碧雲窩」前,徘徊憑弔!

   

  誰知才到那峭壁之下,便發現有人在「碧雲窩」中,蒼翠山壁之上,刻出了幾行字跡!

  淳於琬真氣微提,飄身縱上「碧雲窩」,只見留字人功力極高,是以指刻石作書,題著:「劫海情天悟徹因,廿年舊事早成塵!貪嗔愛慾皆拋卻,十戒菩提清淨身!」 

  這首七言絕句,雖然只是方外高人的一時感事之作,但末句開端的「十戒」兩字,卻使淳於琬為之觸目驚心! 

  「北斗神君」屠永慶說得分明,爹爹「南斗秀士」淳於愷,懺情逃禪,自取法名,便叫「十戒」! 

  如今壁間所鐫詩兒,既有「十戒菩提滑淨身」之句,莫非就是爹爹雲遊經此,無意留題?

  想到此處,忽又想起在谷口所遇那位相貌清奇的灰衣僧人! 

  淳於琬「呀」的一聲驚叫,展開她絕世輕功身法,電掣雲飄般,便向谷外追去! 

  她既在谷中,一面傷感,一面徘徊地,耽誤了這多時光,那位灰衣僧人,自然早就走得無蹤無影! 

  淳於琬方才未曾注意對方,遂不知那位可能便是自己的爹爹「南斗秀士」淳於愷化身十戒大曠的灰衣僧人,走向東西南北? 

  她萬般無奈,只好向東西南北四方,各自追出了十來里路! 

  但空自往返跋涉仍未追著絲毫蹤跡,只好依舊回到「碧雲窩」中,撫摸著壁上所刻詩句,悔恨萬分,淒然淚落! 

  她本來還以為『小孤山四絕爭尊大會』為期不遠,爹爹或許會前往瞻光! 

  但忖念一想,壁上刻詩,既有「貪嗔受欲皆拋卻」之句,爹爹必已塵心盡淡,一直皈依佛法,哪裡還會涉足血腥氣息極濃的江湖鬥勝場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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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幕阜山中
關於「碧目魔女」淳於魂,在這「碧雲窩」內,對著她爹爹十戒大師所留詩句,黯然神傷,深悔當面錯過機緣之事,暫時按下,且說那位擔心她有甚險厄,因而失約,正在到處尋她的「金手書生」司空奇! 

  司空奇在「北斗神君」屠永慶所居幽谷之中,等到四月初四的午正時分,見約期已過半日,淳於琬猶未到來,不禁大為擔憂地,向屠永慶告別,並說明萬一淳於琬在自己走後趕到,彼此便於一個多月後的「小孤山四絕爭尊大會」之上相會。 

  出得幽谷,司空奇頓感茫然! 

  他本是以為愛妻可能遇險羈身,想去接應,但一出幽谷之後,卻不知應該走向東西南北?

  司空奇略一躊躇,竟向「盤蛇峽」口走去。 

  他採取這種步驟,是希望尚能遇見「四海窮神」游大坤等一幹好友,彼此多點商量! 

  但自從四月韌一,司空奇追趕「九幽妖魂」宇文悲去後,距今業已三日有餘,「盤蛇峽」中,哪裡還看得見絲毫人影! 

  司空奇悵然之下,引吭高歌,以排泄鬱積胸間的一腔煩悶! 

  放歌正酣,突然一聲「阿彌陀佛」佛號起處,從「盤蛇峽」口,走進一位灰衣僧人。 

  司空奇見這位灰衣僧人,年歲雖已在五十上下,但儀表修偉,宛如古月蒼松,知非尋常,因此時已值深夜,遂一抱雙拳,含笑說道:「大師夜遊山,雅興不淺,可惜如今時方初四,碧空皓月,僅現一痕,否則蟾光普照,奇彩流輝之下,這『幕阜山』的風巒峰壑,還要美呢!」 

  灰衣僧人合掌當胸,向司空奇略一還禮,微笑說道:「施主說得極是,但新月夜山與滿月夜山各有其不同的情趣,故而老衲是但欲晨昏皆看海,不論朔望愛遊山呢!」 

  司空奇點頭笑道:「大師愛海耽山,足見胸襟間一片自然靈機,已絕塵俗!」 

  灰衣僧人唸了一聲佛號,搖頭笑道:「此身本在塵俗之中,卻如何絕得塵俗?若能做到身上有塵,心上無塵,便不是僧人是佛祖了!」

   

  司空奇覺得這位灰衣僧人的談吐之間,離奇脫俗,別寓禪機,越發知是有道高僧,恭身笑道:「大師禪機精絕,在下欽佩萬分,可否見示法號上下?」 

  灰衣僧人微笑答道:「貧僧十戒,施主怎樣稱謂?」 

  司空奇因淳於琬失約,「北斗神君」屠永慶未悉他們是恩愛夫妻,不曾細告淳於琬的身世來歷,故不知眼前這位灰衣僧人「十戒大師」竟是自己的岳父大人!遂含笑說道:「在下複姓司空,單名—個『奇』字!」 

  十戒大師「哦」了一聲笑道:「難怪司空施主真有這等迥異塵俗的根骨風神,原來竟是名滿乾坤的武林大俠『金手書生』,貧僧多有失敬!」 

  說完,又對司空奇合十當胸,深施一禮! 

  司空奇慌忙長揖相還,愧然笑道:「大師分明是武林前輩,得道高僧,如此謬讚,並如此謙禮,豈不要愧煞司空奇了?」 

  十戒大師搖手笑道:「司空施主無須過說,我不是敬你威震環宇的曠世神功,而是敬你『金手書生』正直不邪的光明俠譽!」

   

  司空奇含笑說道:「大師皈依三寶,潛心般若,怎麼還知道在下的一點微名?」

   

  十戒大師笑道:「貧僧剛才業已說過,此身既在塵俗以內,如何絕得塵俗?芒鞋破衲,托缽江湖,雲遊於三山五嶽之間,對於『雪山有魔女,南海有書生,江心有毒婦,地下有妖魂』的歌謠,自然聽得耳熟!」

   

  司空奇聽十戒大師提起「雪山有魔女」等四句歌謠,忽然心中一動,含笑問道:「大師是初來『幕阜山』,還是在此遊覽已久?」

   

  十戒大師笑道:「貧僧業已在這『幕阜山』中,閒遊了兩日光陰。」 

  司空奇又復問道:「這兩日之中,大師可曾遇見過什麼岔哏人,或岔眼之事?」 

  十戒大師微笑說道:「岔眼之事,毫無所見,至於不同流俗之人,到還見著幾個,但不知司空施主問的是何等人物?」 

  司空奇一來不知淳於琬容貌已復,二來不知她如今是甚麼打扮?故而想了一想,方自說道:「在下找一位目光中微帶碧綠色澤的年輕女子!」 

  十戒大師失笑說道:「目光碧綠的年輕女子,莫非是『碧目魔女』淳於琬麼?」 

  司空奇大喜說道:「正是,正是。大師見著她了麼?」 

  十戒大師搖頭說道:「貧僧不曾見著什麼目光碧綠的妙齡美女!」 

  司空奇聞言,不禁滿面失望神色! 

  十戒大師笑道:「司空施主,你與『碧目魔女』淳於琬是友是敵?」 

  司空奇應聲答道:「我們是彼此情分極深的同道至交好友!」  

  十戒大師看他一眼,揚眉問道:「貧僧聞得江湖傳言『金手書生』司空奇,『碧目魔女』淳於琬,及『九幽妖魂』宇文悲等,已定於六月初一至初十之間,去往『江心毒婦』歐陽美所居住『小孤山天刑宮』中,舉行『四絕爭尊大會』!」 

  司空奇點頭答道:「此事並非傳言,我們在『太行山』絕頂以上,確曾定過了這場約會!」 

  十戒大師目光微轉,繼續問道:「司空施主,你既與淳於姑娘是至交好友,怎又互相定什麼『爭尊』之約?……」 

  司空奇不等十戒大師說完,便即接口說道:「大師有所不知,我與淳於姑娘,在太行絕頂定約之時,尚存敵意,但如今卻已結為好友,可以彼此聯合與歐陽美、宇文悲等,放手一搏的了!」 

  十戒大師點頭笑道:「貧僧雲遊四海,聞聽人言,對『金手書生』、『碧目魔女』,有謄無毀,對『江心毒婦』、『九幽妖魂』有毀無譽,司空老弟能與淳於姑娘,同氣相求,結為好友,確是一段武林佳話!」 

  說到此處,忽然想起一事,向司空奇含笑說道:「司空老弟,貧僧在這『幕阜山』中,雖未見著什麼眼神發綠的『碧目魔女』,卻看見一位衣色翠綠的『碧衫佳人』!」 

  司空奇因淳於琬一向愛穿綠衣,故而同言之下,大為驚喜地問道:「大師所見的這位『碧衫佳人』,是否身材極為曼妙,高度約在五尺三四?」 

  十戒大師點頭答道:「不錯,貧僧是出家人,雖然不便形容此女姿色,卻覺得她是能當得起『絕代佳人』四字!」 

  司空奇「呀」一聲,揚眉叫道:「大師,你是在何處遇見這位碧衫佳人?」 

  十戒大師想了一想說道:「是在一條風景清幽的山谷谷口!」 

  司空奇急急問道:「大師還記不記得這條山谷的途徑方向?」 

  十戒大師點頭笑道:「那條山谷,因景色絕幽,對我印象深刻,大概可以找到!但不知司空老弟為何如此關切,莫非那位碧衫佳人,又是你什麼好友?」 

  司空奇答道:「大師所說的碧衫佳人,就是『碧目魔女』淳於琬!」 

  十戒大師聞言,假乎頗感意外地「呀」了一聲! 

  司空奇長揖為禮,賠笑說道:「大師若肯屈駕,率領司空奇前往那幽谷一行,自然最好!否則便請把方向途徑見告,司空奇也照樣感激不盡!」 

  十戒大師合掌低眉地,略一尋思,方似下丁什麼重大決心般,毅然說道:「貧僧閒雲野鶴,反正無事羈身,便奉陪司空老弟,走上一趟便了!」 

  司空奇一面恭身稱謝,一面暗想這位方外高僧,對於自己的稱呼,已由「司空施主」改為「司空老弟」,似乎彼此間的關係,業告親近不少! 

  十戒大拜僧袍擺拂,首先飄身,但他剛剛走出三五步路,便把「金手書生」嚇了一跳!

  原來,十戒大師雖似隨意舉步,神態安詳,所施展的卻是極上乘的「天龍御風」身法!

  司空奇知道這位方外高僧,是有點考較自己之意,遂劍眉微剔,著意施為! 

  他把一身所學,施展到十一成左右,方與十戒大師,得能並肩同行! 

  這種情形,自然使司空奇大為吃驚,因除非對方業已盡展十二成真力,自己尚可稍勝一籌以外,否則便落了下風,最少也是八兩半斤地,難分軒輊! 

  「金手書生」一向外和內傲,於當世武林之中,不作第二人想!如今居然在一位其名不見經傳的十戒大師腳下,佔不了甚麼便宜?怎不令他深起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愧然之感!

  十戒大師心中也頗為驚歎,暗忖自己昔年以「南斗秀士」之名,威震環宇,除去「碧目仙子」南宮秀,「修羅仙子」南宮琬,及「北斗神君」屠永慶等差堪比擬以外,幾乎舉世無敵。如今,居然被這位「金手書生」司空奇,勉力頡頑,可見得長江後浪推前浪,塵世新人換舊人,真所謂武林代有英雄出,各領風騷數十年了。 

  到了「修羅仙子」南宮琬所居的那條幽谷谷口,十戒大師便向司空奇合掌當胸,一聲佛號說道:「司空老弟,貧僧適才就在此地,與那碧衫少女相遇!老弟既認為她可能就是「碧目魔女」淳於琬,就請入內再找便了!」 

  司空奇恭身笑道:「大師法駕何往?」 

  十戒大師笑道:「貧僧還不是芒鞋竹杖,到處雲遊,領略些天地間的自然妙趣!」 

  司空奇笑道:「大師是曠世高僧,既無急事在身,何不與晚輩一同進谷,讓淳於姑娘一親謦頦,結段緣法?」 

  十戒大師知道「碧目仙子」南宮秀,歸入佛門,化身為澄心庵主「苦冰神尼」,也知道「苦冰神尼」的唯一弟子「碧目魔女」淳於琬,便是自己的親生骨肉! 

  估起初不肯再沾塵緣,故欲別去,但聽了司空奇這樣一勸,心想適才未曾對愛女注意打量,好在父雖識女,女不識父,便隨同司空奇進谷,看看這顆掌上明珠出落得什麼光景?也未見得便墜魔障? 

  想到此處,點頭笑道:「好,司空老弟既然這等說法,貧僧便隨你同去見這位淳於姑娘!」 

  司空奇大喜,恭身一揖,禮讓十戒大師先行進谷! 

  十戒大師看出這位「金手書生」,彷彿與愛女情分甚深,遂也不再和他多作客套地微擺僧袍,飄身而入! 

  兩人入谷以後,找不著淳於琬的蹤影,方知她業已離去。 

  司空奇不禁雙眉深蹙,滿面悵惘神色! 

  十戒大師唸了一聲「阿彌陀佛」笑道:「司空老弟,你不要把人生離合,看得這等重法,欲合先離,不離不合,離莫大悲,合莫過樂,由如今到六月初一的『四絕爭尊大會』不過月餘光景,難道你司……」

   

  司空奇赧然接口說道:「大師會意錯了,晚輩不是為了與淳於姑娘晚聚一月有餘,有所惆悵,只是深恐她遇上什麼險厄而已!」 

  十戒大師笑道:「江湖間寸寸皆是險峻,步步皆伏風波,既然遊俠其間,災危險厄,便應視若尋常,只消素行仁義,種福心田,也就會逢凶化吉,遇難呈祥了!」 

  司空奇聽了十戒大師這樣一說,遂把心情放開,抬頭回眺谷中景色。

   

  他目光一掃之下,看見碧雲窩中的鐫壁詩句,劍眉微揚,朗聲吟道:「劫海情天悟徹因,廿年舊事早成塵,貪嗔愛慾皆拋卻,十戒菩提清淨身!」 

  念完「哦」了一聲,目注十戒大師,含笑問道:「好個十戒菩提清淨身,這壁土所鐫詩句,莫非是大師留題?」 

  十戒大師因看出司空奇與愛女淳於琬情意甚厚,心中已動擇婿之念,遂點頭笑道:「正是貧僧留題,司空老弟倘若有興,不妨也和上一首,可為此間勝景,格外生色!」 

  十戒大師要司空奇和詩之童,是固這位『金手書生』在武學方酉,業已有所顯露,確實卓越不凡,遂想再看他文才方面的造詣情況。 

  司空奇聞言,一式「長劍穿雲」,飄身縱上「碧雲窩」,伸指鐫石,在十戒大師的原詩之旁,和了一首! 

  他鐫的二十八個字兒是:「遇合由來有夙因,橫刀狂嘯傲風塵,行仁行義誅群丑,莫負昂藏七尺身!」 

  十戒大師見司空奇鐫的一筆龍飛鳳舞的米南宮草書,不禁連連點頭,含笑說道:「司空老弟這句『遇合由來有夙因』說得不錯,塵世萬緣,無非前定,合時拿得起,離時放得下,才是不粘不脫的英雄肝膽,我們風萍一聚,緣法已滿,請從此辭!」 

  說完,合十一禮,便自轉身離去! 

  司空奇忙從碧雲窩中,飄身縱落,高聲叫道:「大師留步!」 

  十戒大師止步回身,含笑問道:「司空老弟還有何事見教?」  

  司空奇揚屑笑道:「今期緣縱滿,他日會何期?」 

  十戒大師搖頭笑道:「難說,難說,人生緣遇,離時合時均勉強不得,好在司空老弟,仙材慧質,根器不凡,眼前雖屬塵世客,終是龍華會上人,我們相見有日!」 

  語音一住,又復唸了一聲「阿彌陀佛」,便自不再回頭地,走向谷外。 

  司空奇與這位十戒大師,雖然相識不久,但卻異常投緣,一面微抱雙拳,目送他的飄飄背影,一面滿懷惆悵,彷彿若有所失。 

  十戒大師走後同空奇又在這谷中略一眺覽,便自信步出谷,把「幕阜山」的萬壑千峰,一齊遊遍。 

  常言道:「五嶽歸來不看山,黃山歸來不看岳」!司空奇青衫長劍,遊俠江湖,足跡遍及天下的勝景奧區,怎會對「幕阜山」如此偏嗜地在其間足足游了十七八日光景呢? 

  「幕阜山」的景色雖好,尚不致如此迷人,這完全是「碧目魔女」淳於琬曾現芳蹤之故!

  司空奇因十戒大師說曾見著淳於琬,遂以為她尚未走遠,應該在周圍仔細搜索,切莫再復錯失! 

  這段期間,他也曾到「北斗神君」屠永慶所居幽谷之中,想探詢淳於琬曾否來過! 

  但一入屠永慶所居古洞,司空奇便覺皺眉,自己行前,曾幫趾這位「北斗神君」,徹石為屏,閉關參道,如今卻石屏已倒,人影已無,屠永慶不僅不再閉關,並出了他多年來出的潛居幽谷!

   

  司空奇遊遍「幕阜山」的萬壑千峰,一算日期,距離六月初一的「小孤山四絕爭尊大會」還有三十來天,遂隨興南遊,進入了「武夷山」脈! 

  下弦月月光雖頗淒迷,但也別有一種滿月蟾華所無的清幽景致! 

  眼前是一片佔地足有一里許方圓的亂葬荒崗,墳塚高低,碑殘礙壞,使人寓目之下,心中會自感荒涼。 

  忽然,傳來一聲喊叫:「尊駕救我!」

  

  司空奇聞聲,縱身奔到—莊石榻旁,喝問:「什麼人?」 

  只見有一赤裸美女被禁在石榻。 

  司空奇繼續問道:「禁你之人何往?」 

  赤裸美女答道:「他經常在外,約莫每隔半年左右,才來這『九幽地闕』一次!」 

  司空奇冷笑一聲,揚眉說道:「姑娘,你何必對我一片虛言?被禁石榻,無法動轉,卻由何人供應飲食?難道你能夠不饑不渴,辟谷半年?」 

  赤裸美女歎道:「尊駕疑得有理,但請你走到我這榻後看看!」 

  司空奇如言走過一看,卻見榻後有具下裳已卸的男屍,此人約莫四十來歲,頭顱碎裂,死狀極慘,但根據估血液凝固程度,暨色澤之上看來,也不過才死半日左右! 

  赤裸美女歎道:「這廝是禁我那人的一名弟子,專門派駐此間,為我照料飲食,誰知今晨居然動了慾念,要想對我凌辱,遂被我以一口『玄陰真氣』噴得碎顱而死!」 

  司空奇問道:「姑娘怎樣稱謂?禁你之人是何姓名?」 

  赤裸美女歎道:「此事說來話長,尊駕能否先行助我脫困?彼此再作詳談?」 

  司空奇一注目,見她不僅雙手雙足,均被鐵鎖綁住,連頸間也扣有一根細鏈,遂皺眉問道:「姑娘,這又怪了,你既能口噴『九陰真氣』傷人,足見已是一流高手,怎會弄不斷這幾根鐵鏈?」

   

  赤裸美女笑道:「尊駕太君子了,為避嫌疑,不肯近榻細加注目,才未看出這幾根鐵鏈,是用『寒鐵』揉合,『烏金』打造!何況更有一根細鏈,橫匝喉間,我若運聚功力,猛一揚頭,便將立告慘死!」 

  司空奇道:「既然如此,姑娘又怎知在下可以為之?」 

  赤裸美女笑道:「這九幽牆闕以內,有九處與地面相通,地上人在此區域內的一切言行?地下均可覺察。尊駕徘徊亂塚,於吟那古詩之前,曾引吭一嘯,功力無意流露,使我聽出有位絕世高手路過,遂動了求援脫困之念!」

   

  司空奇「哦」了一聲,那赤裸美女又復笑道:「但任憑功力再高,要想斷此五根『寒鐵烏金寶鏈』也決非易事,幸虧我昔年預留退步,曾在大殿柱下,藏有一柄『犀角寶刃』,可以取用!」 

  語峰至此微頓,咳嗽一聲,繼續說道:「尊駕請到殿口左面那根大柱之前,雙手緊握柱根,用力向左推轉,便可看見那柄寶刃藏處!」 

  司空奇取起寶刃,把大柱復原,走回榻前,先行脫下所著青衫,覆蓋在她那眩人眼目,顫人心魂的赤裸肉體之上,然後試運霜鋒,果然把五根「寒鐵烏金寶鏈」,一齊慢慢削斷!

  赤裸美女高興地一聲嬌笑,從榻上縱起身來,遂使那件浮蓋青衫,又復飄飄落地! 

  司空奇雙目一閉,回過身去,朗聲說道:「姑娘請穿上這件青衫,我們才好談話。」 

  赤裸美女向司空奇的背影一看,搖了搖頭,呢聲嬌笑說道:「尊駕何必這等正經?你對我有救命深恩,我便獻身以報,也不為過……」 

  話方至此,司空奇便即沉聲說道:「姑娘趕快把青衫穿好,並莫要存什麼獻身報德俗套,否則在下立即告退,我司空奇生平不愧青天,不欺暗室!」 

  赤裸美女聞言一驚,穿上青衫,含笑說道:「難怪尊駕具有絕代風神,超人品格,原來竟是名驚環宇的『金手書生』?」 

  司空奇愕然問道:「姑娘既被困二十餘年未出地闕,卻怎知在下微名?」 

  那青衫女子笑道:「司空大俠真會找人語病,我是聽得那禁我之人,向我說起甚麼『雪山有魔女,南海有書生,江心有毒婦,地下有妖魂』的流行江湖歌謠,才知道司空大俠的『金手書生』之名!」 

  司空奇「哦」了一聲,抱拳問道:「姑娘武學甚高,敢問上姓芳名,有何美號?」 

  青衫女子應聲答道:「我複姓『宇文』單名一個『悲』字……」 

  司空奇聽說此女竟與「九幽妖魂」宇文悲,同姓同名,不禁好生詫異? 

  就在他心中微詫,口中尚未動問之際,那自稱「宇文悲」的青衣女子,又復含笑說道:「至於外號方面,因我潛居『九幽地闕』,參修『離魂真經』,遂在二十多年以前,便被武林人物,稱為『九幽妖魂』!」 

  司空奇委實聽得驚奇欲絕地,失聲叫道:「姑娘,你不應該對我司空奇心存戲弄,你怎麼會叫『九幽妖魂』宇文悲呢?」 

  青衣女子神色平和地,笑了一笑說道:「司空大俠,我真要向你請教一下,我為甚麼不可以叫做『九幽妖魂』宇文悲呢?」 

  司空奇被這句話兒,問得無從答覆,遂把「九幽妖魂」宇文悲是個男子,曾與自己見過,以及形貌如何,對那青衣女子說了一遍。

   

  青衣女子靜靜聽完,冷笑說道:「司空大俠,你所說的這個『九幽妖魂』宇文悲,便是把我禁在此處之人!」 

  司空奇惑然問道:「原來姑娘就是被他禁在此處,但天下那有如此巧事?你們不僅姓名相同,連外號也完全一樣!」 

  膏衣女子目中微閃厲芒,恨聲說道:「我才是真正『九幽妖魂』宇文悲,他只是個冒牌假貨,名叫馬三龍!」 

  司空奇從進青衣女子的神情之上知道她所說大致不虛,遂微笑問道:「這樁故事,定頗曲折離奇。『九幽妖魂』宇文悲怎會被禁『九幽地闕』?馬三龍又怎會變作『九幽妖魂』?姑娘可願為我一道麼?」 

  肯衣女子點頭說道:「這件事兒,雖使我含恨二十餘年,但今日既遇司空大俠,卻不妨一傾肺腑,使其真相大白!」 

  講到此處,語峰微頓,向司空奇嬌笑說道:「此事說來話長,我且去整頓衣衫,井準備一些酒菜,才好與司空大俠,長談竟夕!」 

  司空奇不便阻攔,只好含笑說道:「姑娘請去整頓衣衫,但酒菜卻無須準備,司空奇只想聽聽這樁武林秘事。」 

  青衫女子一笑而去。

   

  司空奇暗想:這位自稱為真正「九幽妖魂」宇文悲的姑娘,神情舉止,雖頗妖冶,但邪淫之氣,卻又並不太重,側看不進她究竟是哪一路的人物?

  

  過了片刻,這位自稱為宇文悲的女子,換了一襲衣裳,端著酒菜等物,從屏後走出,含笑肅客就座,井把司空奇所借青衫,歸還原主。 

  司空奇心中納悶殊甚,遂向對方急急問道:「姑娘與那馬三龍之間,到底有甚恩怨?」

  宇文悲想了一想,長歎答道:「這話要從二十二三年以前說起,那時我還不到花信年華,跟隨先師『離魂冥後』在這『九幽地闕』之中,參習武學!」 

  司空奇「哦」了一聲說道:「原來姑娘竟是『離魂冥後』苟硯芳的弟子?」 

  宇文悲繼續說道:「先師見背以後,我遂獨居地闕,苦練『離魂真經』,偶然外出闖蕩江湖,竟獲得『九幽妖魂』之號!」 

  司空奇訝然問道:「宇文姑娘,既然你才是真正的『九幽妖魂』,卻為何江湖間人,都不知道宇文悲曾以女子面目出現呢?」 

  宇文悲笑道:「這是因為我每次行道江湖,不僅均著男裝,並還戴上一副猙獰可怕的特製面具!」 

  司空奇點了點頭,端起酒杯,見酒兒無甚異狀,遂飲了一口,含笑說道:「宇文姑娘與那馬三龍又是怎麼認識的呢?」 

宇文悲妙目之中厲芒電閃,恨恨說道:「馬三龍與我江湖偶識,竟被他看破我是女子裝扮,遂向我大獻慇勤,拚命追求,由『廣東羅浮』一道追到這『九幽地闕』之中,我因久嘗寂寞,又以為他是一片真情,終於把女兒清白,斷送在這惡賊之手!」 

  司空奇道,「原來馬三龍與宇文姑娘,還是夫妻關係……」 

  宇文悲接口叫道:「什麼夫妻關係?司空空大俠怎不想想你初見我時,是何情狀?天下有哪一個作丈夫的,會那般惡毒地,對待他的妻子?」 

  司空奇聽出宇文悲的話裡有話,遂揚眉問道:「宇文姑娘既認為馬三龍對你不是真情真義,莫非他有什麼其他企圖?」 

  宇文悲點頭答道:「這廝以虛情假義,作為手段,目的卻在我師門遺留的上下兩冊『離魂真經』!」 

  司空奇皺眉問道:「這『離魂真經』,是『武林九大秘籍』之一,關係極為重要!不知宇文姑娘是否已被馬三龍騙過手去?」 

  宇文悲歎息說道:「我當時以為嫁得如直郎君,有了稱心歸宿,自然毫不藏私地,取出『離魂真經』,與馬三龍共同參究!」 

  司空奇皺眉說道:「難怪馬三龍能夠作威作福,以極為狠毒的手段,肆虐江湖,原來他已盡得『離魂真經』的所載奧秘……」 

  宇文悲搖手笑道:「司空大俠猜得不對,馬三龍雖把上冊『離魂真經』學會,但對於更精妙的下冊『離魂真經』卻只學了一半!」 

  司空奇目光—閃,看看宇文悲,詫聲問道:「他怎會僅僅把下冊『離魂真經』學了一半呢?」

  

  宇文悲感慨頗深地,長歎一聲答道:「因為我已發現了他的惡毒心機,根本對我是玩弄利用,遂詐作一時失手,把那下冊『離魂真經』,墜落火中燒去!」

   

  司空奇點頭笑道:「宇文姑娘倒是有心人,那馬三龍見你燒去真經,有何反應?」 

  寧文悲咬牙道:「他的猙獰面目,果然立現,但因功力方面,並無勝我把握,當時並未發作。競乘我疏神失備之際,突下毒手,把我制住,自吐凶謀,要將我置於死地,以洩未竟全功之恨!」  

  司空奇飲了一口酒兒,繼續問道:「馬三龍既動凶心,宇文姑娘卻是怎樣幸逃毒手?」

  宇文悲苦笑答道:「我告訴他下冊『離魂真經』,雖已燒去,卻能背誦,但因他吐露凶謀,彼此已無夫妻情分,遂答允他,每年僅可告知他三個字兒!」

   

  司空奇點了點頭,含笑說道:「宇文姑娘此舉具有深心,你大概是想拖延時間,使那馬三龍,惡貫滿盈,自遭天譴!」 

  宇文悲幽怨無窮地,恨恨說道:「司空大俠,冥冥蒼天,到底是否真有靈應?我忍辱含垢地,在此挨過了二十年餘的非人光陰,那馬三龍卻仍冒用『九幽妖魂』宇文悲的既成威名,稱霸江湖,逍遙自在!」

   

  司空奇見她滿面悲淒神色,遂微笑勸慰說道:「宇文姑娘不必怨憤,也不必悲傷,你如今既已脫困,大概那馬三龍的惡貫滿盈之期,定在不遠,這就叫『善惡到頭終有報,只爭來早與來遲』呢!」 

  宇文悲目閃精芒,剔眉說道:「我當然要尋他報仇,但這廝蹤跡不定……」 

  司空奇不等宇文悲話完,便自接口笑道:「宇文姑娘,你不要愁那馬三龍蹤跡不定,難於相尋,他在月餘之後的六月初一至六月初十之間,要到『江心毒婦』歐陽美的『小孤山天刑宮』中,參與『四絕爭尊大會』!」 

  宇文悲聞言,不禁綻然色喜,妙目流波地向司空奇嬌笑說道:「司空大俠,你對宇文悲的這番天大恩情,卻教我這殘花敗柳之身,如何答報?」 

  司空奇俊臉一紅,搖手笑道:「宇文姑娘,你千萬莫再提什麼報答之語,我只望你好生奮發,除掉馬三龍,不僅雪恥復仇,也替含冤負屈的『九幽妖魂』洗刷聲譽!」 

  宇文悲點頭說道:「司空大俠之語,真是金玉良言,宇文悲定當永銘不忘,盡力尊行!」

  司空奇聞言,心中頗為高興,因自己於無意之下,獲得有關「九幽妖魂」宇文悲的是女非男秘訊,更發現這位真正的宇文悲,邪惡之氣,並不太濃,遂飲完了杯中酒兒,含笑說道:「宇文姑娘,你既然從善如流,在下還有一事相勸!」 

  宇文悲嫣然笑道:「司空大俠有何金言?儘管請講!」 

  司空奇指著這座「丸幽地闕」說道:「這座『九幽地闕』,雖然建造得鬼斧神工,頗費一番心血!但終嫌略涉左道旁門,不是正經武林人物所應居之處!宇文姑娘再出江湖,既想洗刷聲譽,何不先毀地闕,以示決心……」

   

  司空奇話方至此,宇文悲便已接口笑道:「司空大俠所教極是,但這座『九自地闕』,卻不便加以毀滅!」 

  司空奇揚眉問道:「宇文姑娘,你能否見告為何不便毀滅之理?」 

  宇文悲正色答道:「因為先師遺體,便葬在這『九幽地闕』之中!」 

  話峰至此一頓,目閃神光,軒眉笑道:「但毀滅雖有不便,封閉倒是無妨,『小孤山』會後,我定必遵從司空大俠金言,不再使這『九幽地闕』有再供凶邪人物盤據之慮!」 

  司空奇點了點頭,含笑說道:「宇文姑娘智慧如海,著實可佩,司空奇就此告辭!」 

  說完,便自站起身形,抱拳作別! 

  宇文悲嬌笑說道:「我新脫大難,欲斗強仇,也著實應該臨陣磨槍地,下點功夫,略作準備!何況地闕之中,污穢氣悶,也不敢久辱司空大俠俠駕,我們且在『小孤山天刑宮』相會便了!」 

  司空奇微微一笑,方待舉步,宇文悲忽然道:「司空大俠,我還有一事,忘了相告!」

  司空奇目光一注,宇文悲遂一面緩步送客,一面微笑說道:「司空大俠若在『四絕爭尊大會』期前,遇著那假冒我名號的萬惡賊子馬三龍,請不必提起此間之事!」 

  司空奇笑道:「宇文姑娘是否打算突然現身,使馬三龍在精神上遭受重大打擊?」 

  宇文悲目閃厲芒,恨恨說道:「我不僅突然現身,並打算以男裝前往『小孤山天刑宮』與會,給馬三龍寒個不知不覺的報應臨頭!」 

  司空奇點頭笑諾。宇文悲送他出「九幽地闕」,向他再三稱謝而別。 

  誰知天下巧合之事大多,司空奇邊一樁巧遇,剛剛結京,第二樁巧遇,竟又隨之而起!

  第一樁巧事,是他入了地闕,第二樁巧事,是他登了天宮! 

  司空奇一來因「小孤山」的「四絕爭尊」大會,為時尚早,二來因那冒充「九幽妖魂」宇文悲名號的馬三龍,業已有人克制,自己與「碧目魔女」淳於琬的對手,只剩「江心毒婦」歐陽美一人。心中頗覺輕鬆,遂依然隨興登臨,眺覽「洞宮」景色! 

  名山勝景,雖是宜人,但因這位「金手書生」,經歷太廣,胸中丘壑太多,遂也不覺得有何特別新奇之處! 

  正因此故,司空奇的遊蹤所及,便走那些危峰削壁,幽壑懸崖,他想在尋常人難到之處,或許有點能使人一開眼界的新奇事物。 

  果然,在他攀登上了一座陡削高峰以後,竟發現了一件不平常的事兒! 

  原來這高峰絕贗之上,還有一段高達十來丈的峰尖,好像是蜂上之峰,但卻石壁陡立,一削如砥。 

  司空奇抬頭仰視處,見蜂尖廈端,有一洞穴,穴上並鐫有四個篆字! 

  上下相隔頗遠,石上所鐫字跡,又是篆體,自然難於辨識,但司空奇內功清湛,目力異於常人,遂一望而知,那是「無上天宮」四字! 

  他見字以後,心中暗想「無上天宮」之稱,口氣甚大,難道這峰尖洞內,還有甚麼希世奇景? 

  一般留題,多半誇大,不足加以重視,但司空奇對於這「無上天宮」四字,卻看法不同!

  因這十來丈高削壁,除非身負第一流的絕世輕功,無法隨意上下,然則字是誰所鐫?洞內景色,又有誰能游賞? 

  想到此處,司空奇好奇心動,游念突生,雙掌輕分,向下一按,身軀便如急箭離弦般飛起了七丈高下。 

  等到去勢將乓,司空奇足點壁間,借力再起! 

  雖然石壁一削如砥,常人無法借勁,但司空奇內家真氣貫處,足尖宛若鋼錐,輕輕一點,石壁立凹,不僅可以借勁,並還十分得力!

   

  兩度點壁之下,司空奇的瀟灑身形,便巳卓立在那上鐫「無上天宮」的洞門以外! 

  他細看這四個篆字,體學「石門頌」,不似斧鑿,卻似指鐫,遂點了點頭,自語說道:「這洞府位居絕頂,『無上』兩宇,倒是寫實,但『天宮』兩字,卻……」 

  司空奇自語至此,洞中卻突然傳出一絲人聲,接口說道:「無上天宮四字,字字無虛,閣下倘若不信?不妨入洞一遊,作我座上佳客!」 

  司空奇發現洞中有人居住,已是一驚,再聽得此人語音柔脆,是個女子,不禁又復一驚!

  就在他失驚怔神之際,洞中柔脆語音,又復傳出,笑聲說道:「閣下能登絕頂,定非俗人,為伺如此猶豫,難道缺少進洞一遊的膽量麼?」 

  這幾句話兒,引起了「金手書生」司空奇的百丈雄心。遂劍眉雙揚,朗聲答道:「既然主人如此好客,在下就不揣冒昧地,領略領略這『無上天宮』的靈奇景色便了!」 

  說完,便自舉步走入洞內! 

  初入洞時,覺得與平常山洞,毫無異狀,只是洞徑極為曲折,並系盤旋向下而已! 

  司空奇走了好大工夫,知道已入山腹,不禁頗自心驚,暗想倘若對方設有機關,驟然封閉出路,自己豈不將生生悶死在這山腹以內? 

  方自尋思至此,眼前突然一亮,無數星光,倏地垂空射落。 

  原來這座山峰之上,竟有無數天然孔竅『主人一一為之配製布幕,平時可以遮蔽,如今只要輕掣布幕絲蠅,便如無數星光,垂空齊落,蔚為奇觀! 

  星光一現,洞中景色,果然美好非常!

   

  無數鐘乳,或自洞頂側垂,或自石壁挺生,五顏十色,光怪陸離,再配合點點星光,簡直使人宛如置身於一片琉璃世界之內! 

  再往前行,略一轉折,忽有扇石門,阻住去路! 

  司空奇輕輕伸手一推,門戶立開,其中竟是一座華麗異常、宮殿型的石室。 

  室中設有七個寶座,座上坐著七位霞佩雲裳的美貌女子! 

  司空奇想不到這「無上天宮」主人,竟有七位之多,並都是妙齡美女,連居中最年枚的一個,也只有三十四五光景! 

  他方—發愣,中年女子業已盈盈起立,含笑叫道:「佳客光臨,何不入殿?莫非怪我姊妹,未曾遠迎,有些簡慢失禮麼?」 

  司空奇因事已至此,無法後退,遂只好大大方方地,走入殿中,抱拳笑道:「在下冒昧入洞,擾及清修!尚請諸位仙子恕罪,並賜告芳名上姓,以便稱謂!」 

  中年女子微笑答道:「我們姊妹七人,全指山石為姓,尊駕不妨以排行相呼便了!」 

  語音方了,便將桌上玉磐,輕擊一聲,喚來侍女,安排宴席。 

  司空奇見自己業已深入眾香國中,也只得索性不再客氣地,坐了首席。 

  這七位雲裳美女中最年幼的一個黃衣女郎,秀眉微揚向那最年長的中年女子,含笑道:「大姊!你既然設宴款客,怎不請教人家姓名,卻教我們如何稱呼?」 

  石大姑笑道:「七妹既然如此性急,就罰你先向佳客敬上一杯酒兒,並請教上姓高名?」

  司空奇起先以為這「無上天宮」中的七位美女,是淫邪一流,故而心內戒童甚深,但如今對面細看之下,卻發現她們目光甚正,只是隱含一種悲淒意味,彷彿姊妹七人,均有甚重大心事?』 他對手對方人品,既巳略有察覺,遂接過這杯酒兒,徐徐飲盡,微笑答道:「多謝石七仙姑美意,在下複姓司空,單名一個『奇』字!」 

  石七姑聞言「呀」了一聲,失驚卻步,用兩道明朗眼神,凝注在司空奇的臉上,揚眉叫道:「司空奇?莫非尊駕竟是名震乾坤的『金手書生』司空大俠麼?」 

  司空奇含笑遜謝答道:「司空奇謬負虛名,不敢當石七仙姑的如此盛讚!」 

  石七姑異常驚喜地,向石大姊叫道:「大姊,想不到『金手書生』司空大俠竟光臨『無上天宮』,也許矗我們的劫難已滿,有了出頭之日!」 

  石大姊雙眉微揚,欲言又止! 

  司空奇天生俠膽義肝,既聽得這石姓七姊妹,果然有甚劫難?遂義形於色地,接口說道:「石大仙姑,你若有甚困難,儘管說出,司空奇遊俠江湖,每見人間不平事,胸中常作不平鳴,頗欲為你姊妹一般綿力!」 

  石大姑聽他這樣講法,遂微歎一聲說道:「司空大俠既然如此仗義,且請略進酒菜,少時宴散以後,再由我單獨奉陳一切!」 

  司空奇極為聰明,知道石大姑必姑有甚話兒,不便當眾說明,遂點了點頭,未再立時追問。 

  這時,石家七姊妹個個笑遂顏開,消失了眉黛間的憂愁之氣! 

  司空奇目光如電,略為掃視之下,業已看出了除了石七姑尚是黃花閨女以外,其他六女,均屬婦人!心中不禁越發奇詫,暗想她們夫君是誰?怎會七女同居,不見任何男子? 

  石大姑看出司空奇急欲知情,業已無心飲食,遂命人撤去酒席,向其餘的六位妹子,含笑說道:「六位賢妹且請略為迴避,由我單獨在此,向司空大俠陳述我們的所遭所遇!」 

  石二姑等六女聞言,遂離席起立,向司空奇襝衽為禮,暫時告退。 

  司空奇見她們全已退去,遂向石大姑含英問道:「石大仙姑,你們姊妹七人,是否同胞骨肉?」 

  石大姑點頭說道:「司空大俠久走江湖,不知有否聽說過『石仙客』之名?」 

  司空奇笑道:「這是一位前輩奇人,我雖未見過,卻知道他有個『白雲隱叟』美號!」

  石大姑一雙妙目之中,微現淚光,淒然說道:「這位『白雲隱叟』石仙客,便是先父!」

  司空奇「呀」了一聲說道:「原來石大俠業已去世,但我似乎聽說石大俠向居『黃山』,賢姊妹卻怎移住此處的呢?」 

  石大姑黯然答道:「先父愛石成癖,因遊蹤及此,發現這『無上天宮』景色美麗,宛若仙靈窟宅,其中更多玲瓏奇石,遂大喜若狂地,舉家遷來!」 

  這時酒宴已撤,換上香茗,石大姑一面舉杯敬客,一面繼續說道:「但這座『無上天宮』似是不祥之地,遷居未久,先父母便雙雙見背,跟著便是我姊妹的噩運臨頭!」 

  司空奇皺眉問道:「賢姊妹已失怙恃,又復遭何災厄?」 

  石大姑滿臉悲容,淒愴欲泣地,低聲說道:「我們遇見了一位命裡魔頭,叫做『金蠶郎君』歐陽翰!」 

  司空奇微吃一驚,說道:「這『金蠶郎君』歐陽翰,是『江心毒婦』歐陽美的兄弟,但蹤跡向在苗疆一帶,少到中原!」 

  石大姑點頭說道:「司空大俠說得不錯,但這一向少到中原的萬惡魔頭,卻偏偏撞入『無上天宮』,與我姐妹相遇!」 

  司空奇皺眉說道:「此人不僅練有一身奇異武功,並極精苗人蠱術才得號『金蠶郎君』,賢姊妹……」

   

  話猶未了,石大姑業已掩面悲泣地,接口說道:「我姊妹正是中了『金蠶郎君』歐陽翰的所施蠱毒,才身不由己地,被這萬惡賊子,長期淫辱!」 

  司空奇皺眉說道:「長期淫辱?……」 

  四宇方出,便覺得有些礙口地未曾再往下說! 

  石大姑頗為聰明,已知司空奇想問的是什麼話兒?遂淒然一歎說道:「司空大俠,我姊妹也懂得女孩兒家,應該把清白貞操,看得比生命重要,既已被污,便應一死!但『金蠶郎君』歐陽翰,心計歹毒無比,他竟想出了一條使我姊妹不得不忍受他長期凌辱之計!」 

  司空奇愕然答道:「這『金蠶郎君』歐陽翰,用的是什麼計?」 

  石大姑咬牙說道:「歐陽翰凶毒如虎,刁狡如狐,他使我們姊妹七人,全中蠱毒,卻只對六人,加以淫辱,保留了七妹清白!」 

  司空奇因是光風霄月的俠士胸襟,一時想不通「金蠶郎君」歐陽翰單單保留石七姑清白之舉,是何用意? 

  石大姑見了司空奇的訝然神色又復皺眉歎道:「司空大俠是正人君子,或許猜不透過等毒辣凶謀,歐陽翰俏對我姊妹七人,全加凌辱,我們早就一齊自盡,哪裡還捨忍淚偷生,供他玩弄?」 

  司空奇恍然說道:「我明白了,歐陽翰利用你們愛憐幼妹心情,特地保留了石七姑娘清白,作為使你們甘心認命的要扶手段?」 

  石大姑珠淚如泉,點頭說道:「司空大俠猜得不錯,你看這『金蠶郎君』歐陽翰的心計,毒是不毒?筒直萬惡不赦,死有餘辜!」 

  司空奇俊目閃光,劍眉騰煞地恨聲說道:「這惡賊太毒辣,但石大姑可曾想到,在歐陽翰對你們六人生出厭棄之時,也就是他毫無顧忌地,再復奪取石七姑娘貞操之日!」 

  石大姑點頭說道:「我姊妹早就洞見歐陽翰的狗肺狼心,卻愁無奈他何,難脫魔掌,但禍淫福善,冥冥中終有威靈,居然鬼使神差地,在這『無上天宮』之中,得見司空大俠俠駕!」 

  司空奇揚眉說道:「石大姑請放心,司空奇對於此事,義不容辭,誓必搏殺『金蠶郎君』歐陽翰,替你們姊妹,報仇雪恨!」 

  石大姑聞言,感激得淚流滿面,向司空奇盈盈下拜。 

  司空奇慌忙閃身避開,含笑說道:「鋤強助弱,是武林人物義所當為,石大姑萬莫多禮!但不知那『金蠶郎君』耿陽翰,去了何處?看來他似乎不在這『無上天宮』之內!」 

  石大姑歎道:「歐陽翰被他姊姊『江心毒婦』歐陽美,召去『小孤山天刑宮』,協助舉行『四絕爭尊大會』!」 

  司空奇詫然說道:「他獨自首往『小孤山』,卻怎麼放心把你們姐妹留在這『無上天宮』之內?」 

石大姑點頭說道:「司空大俠請記住兩件事兒……」 

  司空奇不等她話完,便自急急說道:「石大姑娘,我對苗人盅毒之技,完全外行,你要講得詳盡一些,免得到時出了差錯,悔恨莫及!」 

  石大姑微笑說道:「這兩件事兒,說來並不複雜,第一件是怎樣救我?第二件是怎樣殺他?」 

  司空奇「哦」了一聲問道:「關於拯救你們姊妹,或須遵守一定步驟?但關於誅殺『金蠶郎君』歐陽翰,難道也要……」 

  石大姑不等司空奇把話說完,便自接口笑道:「司空大俠,我已說過這『蠱毒』一技,介乎藥物與邪術之間,故而倘若不明就裡,便把歐陽翰剁成肉泥,仍會留有許多隱患!」 

  司空奇雙眉微蹙,飲了半杯香茗,靜聽石大姑說明怎樣救人,又怎樣誅惡之道。 

  石大姑如今心情愉快,眉黛間愁色盡除,面含微笑,緩緩說道:「司空大俠,那『金蠶郎君』歐陽翰的左肋以下,佩有一具心形金色小囊,囊中所貯之物,便是對我姊妹生死悠關的『元命牌』!請司空大俠於下手誅除歐陽翰前,先行設法,把這具心形金色小囊奪過!」

  司空奇點頭笑道:「奪囊不難,但奪過後又便如何?」 

  石大姑道:「司空大俠千萬不要解開囊口,更千萬不要撥起囊中那面『元命牌』上所釘金針,最好用本身『純陽真火』化去此囊或是立即把它投入熊熊烈火之內!」 

  司空奇目注石大姑,含笑問道:「這樣一來,你們姊妹便可脫離控制了麼?」 

  石大姑笑道:「『元命牌』一化,邪術立消,只剩下『金蠶郎君』的藥物之力,我姊妹便可自加療治,脫離苦海,重睹生天的了!」 

  司空奇俊目閃光,微笑說道:「此事我已記下,不致有誤,但不知誅除『金蠶郎君』歐陽翰時,是要採取甚麼特殊手段?」 

  石大姑笑道:「這種手段說難雖不甚難,說易也不甚易!就是歐陽翰練有元神,司空大俠在下手時,必須先戮元神,才使他無法倚仗邪術,有所僥倖!」 

  司空奇笑道:「歐陽翰所練元神,是藏於丹田『泥丸』?還是藏於腦後的『玉枕』?」

  石大姑想了一想答道:「這是他的最大機密,自然不肯輕易洩密,根據我日常觀察,『金蠶郎君』歐陽翰似乎對腦後防護特嚴,連他所戴儒巾,均系用『天蠶絲』所織,能避一般暗器!」 

  司空奇點頭笑道:「歐陽翰既有如此措置,則他所煉『蠶毒元神』,定是藏於後腦『玉枕穴』的部位!」 

  石大姑道:「司空大俠,那歐陽翰太狡猾,或許他是故意惑人耳目,也說不定?」 

  司空奇揚眉笑道:「既然如此,我在下手之時,對他『泥丸』、『玉枕』等兩處藏神要穴,同加猛攻,歐陽翰便絕無僥倖的了!」 

  石大姑聽得心中寬慰,微笑說道:「只要『蠱毒元神』一除,歐陽翰便與常人無異。但司空大俠對於他隨身所豢的兩種毒蟲,也應特別注意!」 

  司空奇問道:「歐陽翰身邊,豢有甚麼毒蟲?」 

  石大姑答道:「除了一條『金蠶』是他本命元神以外,歐陽翰身邊並豢有一條『金腳蓑衣』,及一隻『金線蛤蟆』,均系苗疆特產的奇毒之物!」 

  司空奇冷笑說道:「歐陽翰以『金蠶蠱』、『金腳蓑衣』、『金線蛤蟆』毒蟲行兇,我則以『金手神功』得譽,正好『以金製金』,鬥他一鬥!」 

  石大姑笑道:「司空大俠是當代第一英雄,絕藝神功,並世無兩,自然不會懼怕什麼小小毒蟲。你只要注意『金腳蓑衣』是毒在爪尖,『金線蛤蟆』是毒在噴汁便可!」 

  司空奇點頭一笑,石大姑又自懷中取出一粒黃色的卵形珠兒,向他含笑遞過。 

  司空奇接在手中,嗅出珠上雄黃氣味甚重,遂目注石大姑問道:「石大姑娘,這是罕世難覓的『雄精寶珠』,你莫非送給我麼?」 

  石大姑微笑說道:「這粒『雄精寶珠』是我家傳之物,功能祛毒驅邪,但對我姊妹無甚用處,故而特地贈送司空大俠,或許去使在參與『小孤山大會』之時,略收衛道降魔助益!」

  司空奇本不想收,但心中一轉,覺得「小孤山天刑宮」中的這場「四絕爭尊大會」,除了明面的武功相搏之外,恐怕還有不少勾心鬥角的暗較心機,身邊多了這粒「雄精寶珠」,或許會發生極大作用? 

  想到此處,遂不加推辭,把這粒「雄精寶珠」,揣入懷中,向石大姑軒眉笑道:「這粒『雄精寶珠』既是石大姑娘的傳家之物,司空奇怎敢佔用?且算我暫時借用,等『小孤山』大會了結以後,立即奉還賢姊妹便了!」 

  石大姑也不相強,點了點頭,微笑說道:「司空大俠,我還有一句話兒,想要問你!」

  司空奇發現石大姑的目光之中,有點異樣神色,不禁劍眉略蹙,一面心頭猜測,一面含笑說道:「石大姑有甚話兒,儘管請講!」 

  石大姑目注司空奇,先是欲言又止,終於低聲問道:「司空大俠,威名雖已震世,風華卻是少年,不知你有沒有互許終身的江湖俠侶?」 

  司空奇恍然大悟,慌忙點頭答道:「我與『碧目魔女』淳於琬情投意合,已定深盟,石大姑娘問此用甚?」

   

  石大姑聞言,雙目中的希冀眼神,立即變成了失望神色,長歎一聲,黯然說道:「人生緣遇,委實無法強求!司空大俠倘若尚無紅妝密友,我七妹的終身,豈非……」

  

  司空奇見石大姑的傷感神色,心中好生不忍地,接口說道:「石大姑請放心,司空奇欲視石七姑娘如同胞小妹一般,並負責在少年英俠之中,替她尋覓一個理想歸宿!」 

  石大姑感激地顫聲說道:「多謝司空大俠,七妹終身,有你照料,我姊妹縱死九泉,也含笑瞑目了!」

  

  司空奇聞言,知道石大姑等六女,因清白已為「金蠶郎君」歐陽翰所玷,均懷自盡之念,遂微一尋思,揚眉說道:「石大姑娘,司空奇既願意為你們搏殺『金蠶郎君』歐陽翰,也願意負責為令妹石七姑娘,選擇佳婿,使有良好歸宿,便卻有一項附帶要求,務須石大姑娘等……」 

  石大姑不等司空奇話完,便自接口笑道:「司空大俠說哪裡話來,我姊妹受你如此深恩,理應報答!慢說有甚要求,就算赴湯蹈火之令,我姊妹也誓死不辭!」 

  司空奇正色說道:「女子守身全貞,雖是大節,但像你姊妹這等為『蠱毒』所制,卻非過在本身!何況忍辱偷生,扶持弱妹,苦心孤詣,更復彌足欽佩!故而司空奇雖願替你們誅除好人,卻絕不許你們有甚世俗拙見!」 

  石大姑垂淚如雨地,哽咽說道:「司空大俠金言美意,我……我姊妹記下就是!」 

  司空奇目光如電地,朗聲叫道:「石大姑娘記住,你們姊妹從此秘洞清修,功成後遊俠濟世,才是對我司空奇的最好報答!否則,休怪我對令妹的終身大事,便不再管了!」 

  石大姑悚然一驚,趕緊唯唯稱是! 

  司空奇因她姊妹,身世堪憐,為了使石大姑等安心釋慮起見,遂含笑說道:「石大姑娘,我們既已把話說明,你且將石七姑娘請來,我要與她對天一拜,結為異姓兄妹!」 

  石大姑聞言大喜,遂命人把六位妹子,一齊請出,說明與司空奇商談經過,並命石七姑改了稱呼,拜見兄長! 

  司空奇含笑還禮,石大姑又復笑道:「我姊妹六人,遁世苦修,無須名號,但七妹既蒙司空奇大俠提攜,將來在江湖中,總有一番事業!故而不便再以排行為稱,就請司空大俠,賜給你這結盟小妹一個名兒如何?」 

  司空奇微一沉吟,目注石七姑,軒眉笑道:「賢妹就叫石中……珍吧!」 

  他本意是想替石七姑命名「石中貞」,但話巳說到口邊,突然發覺「貞」宇可能對他六位姊妹刺激太大,遂臨時動念,改為「珍」字! 

  石七姑欣然稱謝,司空奇遂又復向她含笑說道:「珍妹如今尚有『蠱毒』在身,不能隨意離開這『無上天宮』,且等愚兄前往『小孤山』,參與『四絕爭尊大會』,搏殺『金蠶郎君』歐陽翰,消除顧忌以後,再來帶你遊俠江湖,多加歷練吧!」 

  石中珍螓首微點,嬌笑說道:「大哥來時,務必把我嫂子帶來,我姊妹都久仰『碧目魔女』淳於琬的鼎鼎大名,頗想見見她呢!」 

  司空奇點頭笑諾,遂向石大姑等姊妹七人告別。 

  石大姑率同六位妹子,送到洞口,卻不敢出洞半步,生恐觸犯了「全蠶郎君」歐陽翰的蠱毒禁忌! 

  司空奇離開「無上天宮」,心中感慨頗多,暗想自己在這「洞宮山」中,奇遇真不少,既曾游過天宮,又曾游過地闕,委實…… 

  他獨自感慨,念方至此,忽聽前路林中,有人朗聲作歌唱道:「上則為天宮,下則為地獄,其間渾噩歎人生,慾念無窮足……」 

  司空奇因這人所作歌聲中的「天宮」、「地獄」之語,恰與自己所述結合,遂一時興起,也自接口唱道:「衛道熱肝腸,降魔飛血肉,為人端應拯人群,何惜干金骨?」 

  他的歌聲方住,林中響起了一陣蒼老洪亮的笑聲,發話叫道:「這位『有志拯人群,不惜干金骨』的朋友,可願請進林來,與我老頭子飲一杯麼?」 

  司空奇雖覺此人叫自己入林,而不出相見,似乎有些倚老賣老,但仍不甚介意,笑聲答道:「老人家既加寵召,在下不敢不應命!」 

  一面說話,一面便自走進林去。 

  這是一片竹林,但非尋常雜竹,全是色澤純碧,根根均有十來丈高的撐天翠竹! 

  林中有塊小小曠地,曠地上有塊巨大干坦青石。 

  青石之上,坐著一位黃衣老叟,正在獨自飲酒,石旁並置有一雙木拐。 

  司空奇目光一注,便看出這黃衣老叟不僅貌相清懼,並清懼之中,蘊有一種奇縱逸氣!

  他對人家的感覺如此,人家也覺得他風神高朗,英姿勃勃,恍疑闐苑仙容! 

  司空奇抱拳笑道:「老人家……」 

  黃衣老叟一面伸手讓坐,一面含笑接口說道:「老弟且坐同飲,無須這份謙光,老夫因腿腳不便,才請老弟進來,不曾出林迎接。」

   

  司空奇聞言,目光微注,方看出黃衣老叟雖然坐在石上,但長衫下擺所覆之處,卻空飄飄地,彷彿左腿已失! 

  由於對方在竹林之中,及僅有一腿的特殊形象,司空奇忽然想起一位前輩高人,遂又欠身笑道:「在下冒昧請教一聲,老人家可是昔年以『神醫神針』雙絕技,名震環宇的『綠竹先生』華仁老前輩麼?」 

  黃衣叟眼中神光一閃,揚眉笑道:「老弟真好眼力,我隱居在這『洞宮山』內,已有二十餘年,未出江湖,你怎會一眼便識進我的來歷?」 

  司空奇微笑答道:「華老人家的英名俠謄,望重江湖,在下因曾聽先師提及,故而一親道范,便識俠駕!」 

  華仁聞言,含笑問道:「老弟的尊師是誰?」 

  司空奇肅立恭身答道:「先師功候早成,業已飛身天闕,他老人家法號『上靈下虛』!」

  「綠竹先生」華仁聽得大吃一驚,目注司空奇問道:「老弟的尊師既是靈虛真人,莫非你就是號稱『武林第一手』的『金手書生』司空奇麼?」 

  司空奇點頭笑道:「在下正是司空奇,但『武林第一手』之說,卻絕不敢當!須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這一點微薄功行,還差得遠呢!」

   

  「綠竹先生」華仁替他斟了一杯酒,舉杯說道:「常言道:『滿瓶不動半瓶搖』,司空老弟業已名滿江湖,仍能如此謙抑,委實難得,也足見高明,華仁要敬你一杯!」 

  司空奇含笑稱謝,飲完酒兒,華仁竟又替他斟了一杯,微笑說道:「司空老弟請飲,我還要敬你一杯!」 

  司空奇搖頭笑道:「華老人家,你已敬過我一杯,這第二杯又有什麼名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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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容萱 於 2014-4-6 00:35 編輯

第十四章 綠竹先生
華仁長歎一聲,神色中感慨頗深地,默然答道:「令師靈虛真人,昔年對我曾有大恩,如今業已飛昇仙闕,華仁圖報無從,只好以一杯水酒,向老弟聊表微忱了!」 

  司空奇聽他如此說法,自然不得不飲,但欽完以後便立向這位「綠竹先生」華仁,含笑說道:「華老人家,在下久仰德威,幸瞻道范,也要借花獻佛,奉敬一杯!」 

  華仁一傾而盡,笑道:「老弟太謙……」一語未畢,司空奇竟如和他方才一樣地,再度舉杯笑道:「老人家請,司空奇還要回敬一杯!」 

  華仁也倣傚司空奇的說話問道:「老弟這第二杯敬酒,又有什麼名目?」 

  司空奇笑道:「老前輩『神醫神針』雙絕技,冠絕江湖,司空奇想向你討教一樁醫學上的知識!」 

  華仁點了點頭,飲完這第二杯敬酒,含笑說道:「司空老弟,我已經飲了酒兒,你要問的話兒,可以說了!」 

  司空奇劍眉微揚,目閃精芒說道:「關於『苗疆蠱毒』,用何藥物治療,最為有效?」

  華仁搖頭答道:「老夫不知!」 

  司空奇愕然又道:「老人家醫術神妙,舉世無雙,怎會不懂得治療盅毒之道?」 

  華仁笑道:「老弟有所不知,『苗疆盅毒』大致已可分為『金蠶、蜈蚣、蛤蟆、蜘蛛、壁虎』等等,何況煉盅加毒之時,各人又隨意加入獨門毒藥!老弟不妨試思,是否除了繫鈴人才可作為解鐘人?他人便無法對底下藥!」 

  司空奇皺眉說道:「苗人煉蠱,為何各有不同?照在下想來,應該若是『金蠶』最毒,便煉金蠶!若是蛤蟆最毒,便煉蛤蟆才對!」 

  華仁笑道:「司空老弟,苗人煉蠱之法,是將金蠶、蛤蟆、蜈蚣等毒物,同置一處,任其自相殘殺吞噬,等到僅剩最後一隻毒物,便以此物煉盅!終日飲以本人中指鮮血,及各種毒門秘藥!」 

  司空奇恍然笑道:「原來如此,難怪各人所煉之蠱,並不一致!」 

  華仁繼續笑道:「望聞問切等醫家診病手段,無非在於究察病源,病源不知,藥石難於對症,又怎能發揮功效?」 

  司空奇皺眉說道:「這樣說來,倘若中了蠱毒,便非求施盅之人解救,無法活命的了?」

  華仁飲了半杯酒兒,點頭說道:「一般情況,確實如此!」 

  司空奇聽出他話中有話,立即接口問道:「老人家,一般情況如此,特殊情況又復如何?」 

  華仁向他看了一眼,微笑說道:「所謂特殊情況,就是倘若有專克各種盅毒的罕世異物在手,也就可以不懼這種苗疆邪術的了!」 

  司空奇雙眉一軒,又復問道:「老人家何不說罕世靈藥,而說罕世異物呢?」

   

  華仁含笑答道:「因為這兩樣功能克制各種蠱毒的東西,並非藥物,一樣是一條蠶兒,另一樣是一種茶葉!」 

  司空奇失驚叫道:「蠶兒和茶葉,是極普通的良善平和之物,怎麼能夠克制那些邪惡苗疆毒蠱?」 

  華仁笑道:「不是普通蠶兒,也不是一般茶葉,我所說的這兩件東西,是稀世罕有之物!」 

  司空奇忽然有所悟地,「哦」了一聲說道:「我明白了,老人家所說的蠶兒,可能是『北極冰蠶』?」 

  華仁點頭笑道:「老弟猜的不情,你知不知道那條『北極冰蠶』,是何人所豢之物?」

  司空奇微笑說道:「我雖未見過,卻曾聽得人言,這叫『極冰蠶』,是一位蹤跡向來不履中原的武林奇客,『冰川聖手』於天士的心愛之物!」

   

  華仁笑道:「司空老弟說對一半,但也說錯一半!」 

  司空奇失笑問道:「請教老人家,在下所說對在何處?錯在何處?」 

  華仁龐眉微揚,笑吟吟地說道:「對的是那『北極冰蠶』確係『冰川聖手』於天士所豢!錯的這位『冰川聖手』不是向來不履中原,而是如今已到中原!」 

  司空奇微吃一驚說道:「此人遠從北極,來到中原,未知為了何事?」

   

  華仁看著司空奇微笑說道:「司空老弟,你大概決想不到,這位北極怪客是專門為你而來!」 

  司空奇皺眉問道:「為我而來?我和他素不相識,卻遠來尋我則甚?是要與我結交?還是要與我作對?」 

  華仁笑道:「這話難講,也可以說是結交,也可以說是作對,因為他所要找的並非司空奇,而是金手書生!」 

  司空奇越發驚奇地,詫然說道:「他找『金手書生』則甚?我這『金手書生』,和他那『冰川聖手』,不是風馬牛不相及麼?」 

  華仁含笑說道:「原因在於老弟的『金手書生』美號,有『天下第一手』之譽,於天士遂有點不服氣,認為他那『冰川聖手』,才應該被人稱為天下第一!」 

  司空奇失笑說道:「既然如此,我把那『天下第一手』之譽,送他好了!』 

  華仁歎息一聲,搖頭說道:「武林人物往往千金可擲,一氣必爭,老弟就把『天下第一手』之譽,送給於天士,他也不會滿意,非要當著舉世群豪,證明他那『冰川聖手』,勝過你這『金手書生』不可!」 

  司空奇雙眉一挑,朗聲笑道:「我明白了,說來說去,無非是這『冰川聖手』於天士,想要參與『小孤山天刑宮』的『四絕爭尊大會』而已!」 

  華仁微笑說道:「老弟知道就好,也不妨略加準備,因為這位北極奇客,確實足稱勁敵!」 

  司空奇想起一事,向華仁問道:「老人家隱居『洞宮』,卻怎會知道這樁秘訊?」 

  華仁笑道:「我是聽『南極雙凶』偶然談起!」 

  司空奇失驚叫道:「南極雙凶?莫非是『三尺閻羅』宋彥,和『桃花煞女』姚秀亭麼?」

  華仁「咦」了一聲,目注司空奇點頭笑道:「司空老弟的見聞真廣,這『南極雙凶』也與『冰川聖手』於天士一般,蹤跡少到中原,名號也不大為世所曉的呢?」 

  司空奇雙眉深蹙,詫然說道:「這事真怪,南北兩極人物,居然同到中原……」 

  華仁聽到此處,接口笑道:「豈但南北兩極,便連『東海天魔嶼』,及『西域八龍宮』,也全有人到!」 

  司空奇苦笑問道:「這兩拔人物,也去『小孤山』麼?」 

  華仁點了點頭,含笑答道:「四絕爭尊,轟動海宇,引得這些世外高手,均紛紛趕來,企望瞻仰瞻仰『金手書生』、『碧目魔女』、『江心毒婦』、『九幽妖魂』等『武林四絕』的風采身手!」 

  司空奇冷笑說道:「他們哪裡是甚麼觀光瞻仰?分明是有意爭名!」 

  華仁撫手笑道:「司空老弟此語,一針見血,洞見對方肺腑!這一來,東西南北的武林奇絕之士,齊聚『小孤山』,可以把『四絕爭尊大會』改稱為『宇宙爭尊大會』了!」 

  司空奇於無意中聽得秘訊,知道有這麼多曠世高手齊到中原以後,心頭不禁微覺擔憂!

  本來以為自己與「碧目魔女」淳於琬夫婦同心,對付起「江心毒婦」歐陽美、「金蠶郎君」歐陽翰姊弟,及那冒用「九幽妖魂』宇文悲名號的馬三龍,必佔絕對有利局面! 

  如今,加上一位「冰川聖手」於天士,欲與自己爭奪「天下第一」之名,形勢已趨平衡!倘若「南極雙凶」、「東海天魔嶼」、「西域八龍宮』等三撥人物中,再復有人與歐陽美等勾結,則形 

  【此處缺一頁】 

  業已封劍,未必再肯出山,二來又不知目下隱居何處?……」 

  華仁接口笑道:「老弟不要發愁,我不僅知道他們的隱居所在,並有法使你一請便允!」

  司空奇忙自替華仁斟滿了杯中酒,揚眉笑道:「在下奉敬一杯,老人家請賜教!」 

  華仁一飲而盡,目閃神光說道:「這『震澤雙奇』,一個叫『無鉤釣叟』魚自樂,一個叫『無斧樵夫,林不凋!」 

  司空奇失笑說道:「這兩位前輩,真是奇人,連名號都奇得極有趣味!」 

  華仁繼續笑道:「魚自樂、林不凋二人,與『東海天魔嶼』的『玉面天魔』孫秀,結有極重仇恨,老弟只消告以孫秀己到中原,包管他們躍躍思動!……」 

  司空奇聽到此處,微笑說道:「先師對於『嵩山』舊事本有悔意,我再向魚、林兩位前輩婉加解釋,或可使其取消昔日封劍之誓!』 

  華仁連連點頭地,含笑說道:「我就是為了老弟是『靈虛真人』唯一高足,才覺得你可以把『無鉤釣叟』魚自樂、『無斧樵夫』林不凋這『震澤雙奇』,請去參與『小孤山大會』!」 

  司空奇問道:「這兩位武林前輩,如今隱居何處?」 

  華仁笑道:「他們號稱『震澤雙奇』,自然是住在『震澤』之中,但自從『嵩山』一敗以後,遂雙雙移居『武夷山玉簪峰』下的『隱賢潭』畔!」 

  司空奇劍眉微揚,含笑說道:「在下如今便走趟『武夷山』,華老人家倘若有興,也不妨於『小孤山大會』之時……」 

  華仁知道司空奇想要邀請自己也去助陣,遂微微一笑,接口說道:「老夫雖然腿腳不便,但對於這等曠世盛會,怎肯錯過?必當盡可能首去觀光,老弟放心好了!」 

  司空奇聞言,便向華仁恭身告別,匆匆馳去「武夷山脈」。 

  但行了半日以後,司空奇忽然發覺,自己竟忘了一件大事。 

  華仁曾說兩種罕世異物,可以克制一切毒蠱!自己卻試問出了其中一種是「北極冰蠶」,忘了把另一種異物,也一併請教! 

  雖然,華仁說過另一種異物,就是茶葉,但茶葉類別大多,是龍井?是普洱?是鐵觀音?抑是凍頂雲霧? 

  自己早就覺得「金蠶郎君』歐陽翰易誅,那身中蠱毒的石家七姊妹,卻未必準能脫出險境。 

  司空奇想到此處,心中懊悔萬分,暗忖自己真是一時糊塗怎不請這位蓋代神醫,去往「無上天宮」之中,替石家姊妹,診視診視! 

  腦中思潮起伏,腳下關山飛度,司空奇趕到「江西」、「福建」兩省交界處的「武夷山脈」,便尋人打聽「玉簪峰」、「隱賢潭」的所在。 

  「武夷山脈」範圍甚廣,千峰競秀,萬笏朝天,要想在其中找到「無鉤釣叟」魚自樂,「無斧樵夫」林不凋的隱居之處,著實並非易事! 

  司空奇東問西問,左找右找,好容易找到了風光如畫的一片潭水! 

  這片潭水,頗不在小,潭邊無人,水上卻浮一小船,有位雨笠魚蓑老者,坐在船頭,獨自垂釣! 

  司空奇方在揣測這垂釣老者,是否「無鉤釣叟」魚自樂?那老者業已朝聲作歌唱道:「老漁翁,一釣竿,靠山崖,傍水彎,扁舟來往無牽絆,沙鷗點點天高遠,荻港蕭蕭白晝寒,高歌一曲斜陽晚,一霎的波搖金影,驀抬頭月上東山!」

   

  司空奇方自聽得出神,忽然潭邊高峰的蒼崖翠壁之間,也有歌聲傳下,唱的是「老樵夫,自拾柴,細青松,夾綠槐,茫茫野草秋山外,豐碑是處成荒塚,華表千尋臥壁苔,墳前石馬磨刀壞,倒不如閒錢沽酒,醉醺醺山徑歸來!」 

  司空奇循聲看去,只見蒼崖翠壁的一株橫生古松之上,坐著一位葛衣老人,正在手持葫蘆,大口飲酒! 

  他心中暗轉,忖道:「眼前這波上漁翁,松間樵叟,絕非常人,多半就是自己所要尋找的『無鉤釣叟』魚自樂,及『無斧樵夫』林不凋這『震澤雙奇』了!」 

  想到此處,司空奇遂略整衣衫,向那波上小船,抱拳含笑叫道:「老人家可否返棹一談!在下有樁事兒要請教!」 

  船上漁翁,回頭向司空奇看了一眼,便自雙槳微掉,沖波而來!

   

  司空奇再度抱拳,深深一揖笑道:「請問老人家,這片潭水,風光極美,不知有無名稱?」 

  老漁翁一面擺船靠岸,一面微笑答道:「左近人士,因這片潭水,形若琵琶,遂叫它『琵琶潭』!」 

  司空奇聽說這是「琵琶潭」,不是「隱賢潭」,未免大失所望! 

  老漁翁見他聞言以後,雙眉微蹙,不禁訝然問道:「相公,你問此潭名則甚?你要找的是甚麼潭呢?」 

  司空奇又復手指松間樵叟所處的高聳崖問道:「在下再請教一聲,這座又尖又瘦,挺拔入雲的高峰,是叫『玉簪峰』麼?」 

  老漁翁目光一亮,向司空奇看了兩眼,微笑答道:「山川河岳,除了昭著史冊典籍者外未必均有定名,更往往有許多別稱,這座山峰,叫它『玉簪蜂』,固無不可,但若叫它「翠筆峰」,也不見得有甚不對?」 

  司空奇靈機一動,愁眉頓解地,含笑說道:「『玉簪峰』可改叫做『翠筆峰』,則這『琵琶潭』,可否叫做『隱賢潭』呢?」 

  老漁翁神色一震,目注司空奇,緩緩問道:「相公要找『玉簪峰』及『隱賢潭』,是為了何事?」 

  司空奇如今業已胸有成竹,遂笑而不答,反向這位精神矍爍的老漁翁問道:「老人家,你那根釣竿之上,大概沒有釣鉤?」 

  老漁翁怪叫一聲說道,「怪事,怪事,相公難道能夠銳透水底,不然怎會知道我的竿上無鉤?」 

  司空奇向那松間樵叟,指了一指,對老漁翁揚眉笑道:「在下不僅猜得出老人家竿上無鉤,並猜得出那位老人家手中無斧!」 

  老漁翁司空奇深深瞪了兩眼,驀然抬起頭來,對那松間樵叟,狂笑叫道:『老怪物,快些下來,我們業已隱居多載,遁世逃名,想不到還會有人能知道底細,上門尋事呢!」 

  松間樵叟聞言,身形在所坐橫枝間,微微一顫,便如瀉電飛星般,緣壁疾落! 

  常言道得好:「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司空奇僅從這位老樵夫下壁輕功之上,便看出是位功力超凡的老輩奇俠! 

  轉瞬之間,老樵夫飄落面前,果然又是一位相貌奇古,器宇出塵的山林高隱! 

  老樵夫先向司空奇打量兩眼,方對老漁翁含笑說道:「這位相公好英俊的風神,好清奇的骨骼!」 

  話猶未了,老漁翁便接口笑道:「老怪物,你只看出這位相公風神英俊,骨骼清奇,看未看出他的好陰陽,好八卦呢?」 

  老樵夫詫然問道:「莫非這相公竟精於麻衣之相,君平之卜?」 

  老漁翁點頭答道:「對了,他只向我們看了兩眼,彼此通了名姓,便知道我的竿上無鉤,你的手中無斧!」 

  老樵夫聞言,不蔡雙眉微揚,目注司空奇,含笑問道:「相公你既猜得出我手中無斧,他竿上無鉤,可猜得出我們的名姓外號麼?」 

  司空奇恭身笑道:「老人家清標高致,宛如古月蒼松,倘晚輩意料不差,應該是『無構釣叟』魚自樂,『無斧樵夫』林不凋兩位武林前輩!」 

  「無斧樵夫』林不凋越發驚奇頗甚地,「咦」了一聲叫道:「相公……不,你既已知我弟兄來歷,又有武林前輩之稱,我便托大一些,稱你『老弟』便了!但以老弟這等年齡,卻怎會知曉我們這遁世已久的兩個梢村瓤的隱居處呢?」 

  司空奇賠笑答道:「晚輩是聽華仁老人家道及!」 

  「無鉤釣叟」魚自樂恍然笑道:「原來是因這老殘廢曉舌,老弟才知道我們老兄住在這『玉簪峰』的『隱賢潭』畔!」 

  「無斧樵夫』林不凋雙眉微盛,一旁詫道:「奇怪,華老殘廢不是不知道我弟兄久絕風塵,不問江湖之事,怎地還向老弟吐露我們的來蹤跡則甚?」 

  司空奇應聲答道:「華老人家因腿腳不便,遂命晚輩前來,代為拜謁兩位老前輩,井報告一件大事!」 

  「無鉤釣叟」魚自樂搖頭說道:「老弟請想,我連釣魚都不用鉤,他連砍柴都不用斧,足見機心已淡,世欲全消,還有甚麼江湖大事,與我們有所關連?」 

  司空奇故意笑道:「晚輩也覺此事不大,只是一位武林人物行蹤,但華老人家卻彷彿看得嚴重非凡,特命我趕來稟告!」 

  「無鉤釣叟」魚自樂揚眉問道:「區區武林人物行蹤,更與我們有甚關連?但不知這位武林人物是誰?」 

  司空奇朗聲答道:「此人是『東海天魔嶼』的『玉面天魔』孫秀!」 

  「玉面天魔孫秀」六字,果然使「無鉤釣叟」魚自樂,『無斧樵夫』林不凋等兩位山林高隱聽得驚然動容,只見林不凋急急問道:「這『玉面天魔』孫秀,如今何在?是再出江湖了麼?」 

  司空奇微笑答道:「據華老人家所得訊息,『玉面天魔』孫秀業已離開『東海天魔嶼,,趕赴『小孤山天刑宮』,參加定於六月初一召開的一場盛大江湖聚會!」 

  魚自樂揚眉問道:「這場江湖聚會,有些什麼人參加?能引得『玉面天魔』孫秀那萬惡畜生,不自潛居避禍,竟敢重入中原?」 

  司空奇可聽出這「震澤雙奇」果與「玉面天魔」孫秀仇恨甚深,不禁心中暗喜,應聲答道:「這場聚會,除了『碧目魔女』淳於琬、『金手書生』司空奇,『九幽妖魂』宇文悲、『江心毒女』歐陽美武林四絕以外,還有『三尺閻羅』宋彥、『桃花煞女』姚秀亭等『南極雙凶』。『冰川聖手』於天士,以及『西域八龍宮』中好手,均將參與!」 

  「無斧樵夫」林不凋聽得「哦」了一聲,揚眉說道:「原來這場大會,畢集群英,難怪那『玉面天魔』孫秀,會……」 

  「無鉤釣叟」魚自樂目中電閃神光,冷笑連聲地,接口搖頭喝道:「老怪物,我們與孫秀,有如山重恨,難道你還看不出此賊肺肝?『小孤山大會』雖然畢集群英,但孫秀定只為了那『桃花煞女』姚秀亭而去!」 

  林不調咬牙說道:「我恨不得也去看看這場熱鬧,把孫秀賊子,寸磔揚灰,方洩我積鬱多年的心頭惡氣!」 

司空奇把握時機,一旁笑道:「兩位老前輩倘若有興,何妨走趟『小孤山』呢?」 

  魚自樂歎道:「老弟有所不知,我兄弟尚有不能再出江湖的難言之隱!」 

  司空奇佯作不知地詫聲問道:「八荒四海,五嶽三山,何處不能令兩位老前輩,隨興邀游?……」 

  魚自樂不等司空奇說完,便自搖頭說道:「我兄弟當年,曾對一位世外高人,立有重誓……」 

  司空奇也不等他說完,便即搖手笑道:「兩位老人家千萬不要再把昔年『中岳嵩山』,『八荒論劍會』的那件小事,記在心頭!」 

  林不凋怪叫一聲說道:「你怎麼知道此事,我兄弟對於這件事兒,忘得了麼?」 

  司空奇微笑說道:「兩位老人家業已砍柴無斧,釣魚無鉤,足見淡盡機心,何必還如此著相?晚輩此來,便是負責請兩位老前輩,把『嵩山』舊事,視為露雲泡幻!」 

  魚自樂目注司空奇,含笑說道:「我弟兄真是老糊塗了,彼此談了半天,竟尚未請教老弟的尊姓大名,豈非失禮?」 

  司空奇微笑答道:「晚輩複姓『司空』,單名一個『奇』字!」 

  魚自樂目光一閃,揚眉說道:「原來老弟就是當今名驚海宇的『金手書生』!」

   

  林不凋含笑說道:「司空老弟雖是當代名家,但本領縱比天高,似也無法使我們食言背諾,忘卻昔年之事!」 

  司空奇微軒雙眉,向這兩位武林前輩奇客,深深一揖! 

  林不凋訝然問道:「司空老弟怎的如此多禮?」 

  司空奇恭身答道:「這一揖是晚輩奉了先師遺命,代表他老人家,向魚老前輩,及林老前輩,賠罪致意!」 

  魚自樂雙目之中,神光電閃地,看著司空奇,皺眉發話問道:「司空老弟,令師是哪位世外高人?」 

  司空奇肅立巷身,朗聲笑道:「先師上靈下虛……」 

  「靈虛」二宇一出,把「無鉤釣叟」魚自樂,「無斧樵夫」林不凋這「震澤雙奇」,聽得面面相覷! 

  林不凋默然片刻,哈哈大笑說道:「我在初見之下,便驚歎老弟英姿仙骨,卓而不群,是武林中百年難睹的威風祥麒!等到得知就是『金手書生』司空奇後,便覺名不虛傳,後生可畏,便卻絕想不到竟是『靈虛真人』的衣缽高足!請教老弟一聲,令師命你來尋我們弟兄,有何法諭降下?」 

  司空奇微笑答道:「先師於羽化超脫之前,曾對晚輩說明昔年『嵩山』絕頂的『八荒論劍會』上,本與兩位老前輩約定以『劍法、玄功、凌空換掌』三藝,互相切磋,誰知兩位老前輩竟因在『劍法』上的些微疏失,便飄然而去!」 

  魚自樂微笑說道:「老弟有所不知,我弟兄昔年縱橫武林,罕有敵手,曾獲『無鉤無斧亦無敗』之譽!誰知,嵩山論劍會』上,遇見高人,兩人合手施為,竟敗在令師一劍之下!哪裡還有臉面,再腆顏比較甚麼『玄功,和『凌空換掌』呢?」 

  司空奇笑道:「手指尚分長短,藝業自有專精!先師說是他因畢生苦研劍術,才在一上來便佔了便宜!但兩位老輩若是繼續比鬥下去,極可能會在第二陣、第三陣上,扭轉局面!」

  林不凋歎息說道:「靈虛真人委實襟懷如,虛懷若谷!但我弟兄自知爍火螢光,絕難與中天麗日,爭輝斗亮!」 

  司空奇滿面笑容,緩緩說道:「先師命晚輩在遊俠江湖之際,若與兩位老前輩相遇,務須代表他老人家,深致敬意!並請兩位老前輩,勿因些許小事,便自封劍高隱,聽任魍魅猖獗,要知江湖正氣,端須群起扶持,尤其當今世劫方殷,群魔亂舞,更渴待魚老前輩施展釣鰲鉤,林老前輩揮舞劈邪斧呢!」 

  魚自樂愧然一笑,向林不調搖頭說道:「老怪物,看來我們兩人,對於當年之事,委實胸襟太狹,如若不知憬悟,或將成為『魚不樂』和『林自凋』了!」 

  司空奇聞言,暗覺魚自樂所說的「魚不樂」和「林自凋」的話,頗有趣味!

   

  林不凋「呵呵」笑道:「老漁翁塵心既動,何妨走趟『小孤山』?你把那『玉面天魔』孫秀釣將起來,讓我劈他三斧!」 

  魚自樂「哼」了一聲,向司空奇含笑道:「司空老弟,多謝你一言勸開了我弟兄的孤僻胸懷,我們準定趕趕這場盛會,共扶武林正氣!」 

  司空奇見此行任務,業已圓滿達成,遂喜形於色地,向魚自樂、林不凋等,躬身告別。

  離開「隱賢潭」後,一算時日,已距『小孤山」大會的會期不遠,遂不再閒遊,向「江西彭澤」而去。 

  由「武夷」江上,路經「懷玉山脈」,在偶然疏神大意之下,幾乎使這位「金手書生」,慘遭劫數,不能與他的愛妻『碧目魔女」淳於琬相見! 

  原來,司空奇貪游夜景,錯過宿頭,竟遇上了一陣狂暴雷雨! 

  雷聲如天鼓狂撾,震得人心神顫抖,雨聲如銀河倒瀉!澆得人衣履淋漓! 

  司空奇劍眉深蹙,凝目打量四周,想尋找一個避雨所在! 

  但事太湊巧,慢說看不見甚麼山民獵戶的房舍家宅,竟連個山洞巖穴,也尋覓不得! 

  司空奇搖頭苦笑,索性縱身提氣,來個冒雨飛馳! 

  轉過一角山環,好容易才看見有座荒圮寺院! 

  司空奇一來是從寺後馳來,二來又見殿宇頹敗,又無燈光外映,遂以為是座無人廢廟!

  既是無人廢廟,自不必再繞向廟前叩門,遂閃身越牆而入! 

  廟中房舍不多,只有三間正履,及一間偏房,但院宇卻頗為寬廣! 

  司空奇吐丁一口長氣,心想自己總算尋著了避雨所在,且 

  【此處缺一頁】 

  司空奇緩步向前,由於鼻中的血腥氣息,越來越濃,遂使司空奇可以判定這橫陳地上之人,業告死去,只是一具屍體! 

  他走近距離三尺左右,業已看出這是一個身著長衫之人,頸邊流好大一攤血漬! 

  司空奇看到這攤血漬,不覺大吃一驚,心中萬分詫異。 

  因為地下血漬,尚未完全凝結,則顯然此人死了尚不甚久。 

  司空奇即已生疑,遂俯身伸手,向那屍體摸了一把! 

  他料得不錯,屍體微溫,未曾僵冷,似是剛剛絕氣? 

  距離既近,司空奇遂利用他的超人目力,向那屍體臉上,仔細端詳! 

  誰知不仔細端詳還好,這一仔細端詳之下,竟使司空奇驚上加驚! 

  原來模糊辨識之下,這具屍體,居然不是生人,有點像是「玉手書生」公孫昌的模樣?

  司空奇生恐自己看錯,再復仔細注目! 

  但漆黑無光之下,看得出一些眉目輪廓,巳極艱難,哪裡能夠明白確定? 

  轟隆……刷……」 

  驀然間,一個威勢極強的炸雷響處,立即閃起了一片電光! 

  電光閃滅,雖是一瞬之間,但司空奇把握這一瞬機會,已將殿中的一切情景,看在眼內!

  首先看清的是,眼前這具屍體,正是自己適才所猜及的「玉手書生」公孫昌! 

  其次,公孫昌的身上,只是虛覆了一件長衫,實則裸無寸縷! 

  第三件所看清的是殿中除了公孫昌一具屍體之外,別無他人,連供桌以下,都是空空洞洞! 

  司空奇看明一切,反而陷入沉思! 

  這沉思之故,是有兩件事兒,使他莫名其妙! 

  第一件是「玉手書生」公孫昌為何裸體身亡,這件衣衫,又是誰為他虛覆身上? 

  第二件是自己初入殿時,所嗅得的那股撩人異香,已不復聞,也未另外見有甚麼女子屍體,橫陳殿內?

   

  這兩件事兒,使司空奇百思莫解。 

  但就在他反覆忖度,神思茫茫之下,這殿中竟又由無而有,由淡而濃地,佈滿了一種奇異香味。 

  等到香味漸濃,使司空奇有所驚覺之時,這位「金手書生」業已全身酥軟,動彈不得!

  司空奇知道這是極上乘的迷香,不禁暗叫不妙! 

  他知道殿中果有女子,卻不知這女子藏在何處? 

  驀然間,沉沉黑暗之中,又復有了光亮! 

  這光亮,不是電光,而是有人晃著的千里火折! 

  司空奇這才明白這荒寺大殿中的佛像,早已傾圮,佛龕以內,蓮花座上,坐的不是甚麼金身古佛,面是一位身著一幅輕紗的裸身美女! 

  這美女,晃著手裡火折,走出佛龕,點起抽燈,殿中光亮更甚,也更使司空奇可以把周圍事物,看得更真切一些! 

  地上男屍,半點不差地,正是「玉手書生」公孫昌。 

  至於裊裊行來的披紗裸女,風韻極美,但卻陌生未識! 

  展眼間,這位披紗裸女,業已走到司空奇的面前,它斜著一雙水靈靈的妙目,向司空奇全身上下,不住打量,並時從嘴角眉梢,浮出一種蝕骨消魂的淫邪笑意! 

  司空奇暗驚此女是何來歷?看來自己頗難逃脫一場意料中的風流劫數! 

  司空奇見對方所披紗巾特殊,不僅色作桃紅,並似是以無數桃花碎瓣,連綴而成! 

  他有此發現以後,忽然靈機一動,晴忖這披紗裸女莫非「南極雙凶」之一的「桃花煞女」姚秀亭? 

  披紗裸女眼力極為厲害,她從司空奇神色變幻之上,竟看出端倪地微吃一驚問道:「看你神情,莫非認識我麼?」 

  司空奇心中一動,故意點頭說道:「假如我的猜想不錯,姑娘定是北六省綠林道的總瓢把子『天香公主,揚白萍了!」 

  披紗裸女把嘴一撇,哂然笑道:「你猜錯了,『天香公主』楊白萍是什麼東西?她能和我比麼?」 

  說到此處,又復目注司空奇,呢聲笑道:「你呢?你先告訴我你的姓名,然後我再告訴你我的來歷!」 

  司空奇在故童把對方猜做「天香公主」楊白萍之際,便決心不吐露真實來歷。 

  因為「金手書生司空奇」七字的名頭太大,若是從實吐露,這妖女必將越發放不過自己!

  主意既定,遂在披紗裸女詢問自己姓名之後,毫不猶疑地,應聲答道:「在下姓蕭,單名一個『楠』字!」 

  『天罡劍』蕭楠,是司空奇已死表弟之名,如今卻被他臨時借用地,暫加搪塞! 

  披紗裸女嫣然一笑,揚眉說道:「你既是無名之輩,應該乖乖聽我話兒,莫要出甚花樣……」 

  說到此處,伸手指「玉手書生』公孫昌的遺屍,神情忽然變得異常兇惡地,獰笑說道:「像這名震八荒的絕世高手,只因為不識抬舉,想耍花樣,結果把我觸怒,被我吸血慘死,你應該拿他來作你的前車之鑒呢!」 

  司空奇聽披紗裸女把「玉手書生」公孫昌,稱為「名震八荒的絕世高手」,便知事有蹊蹺,揚眉問道:「這人是誰?」 

  披紗裸女格格笑道:「你們中原武林人物,怎麼不認識他?他就是名列『武林四絕』中的『金手書生』司空奇呢!」 

  司空奇聞言,知道「玉手書生」公孫昌定然冒用自己之名,遂冷笑說道:「你上了當了,他是『玉手書生』,不是『金手書生』!」 

  披紗裸女愕然叫道:「玉手書生」?我怎麼從未聽說過這個外號?」 

  司空奇冷笑說道:「中原武林人物,多如牛毛,各種外號,你怎會一一盡聞?『金手書生』叫做司空奇。這『玉手書生』,叫做公孫昌,他便是北六省綠林盟主『天香公主』楊白萍的私蓄面首!」 

  披紗裸女「哦」了一聲,點頭說道:「怪不得你方才便把我猜成『天香公主』楊白萍了!」 

  司空奇冷笑說道:「這『玉手書生』公孫昌,甘為淫娃面首,可見身份甚賤,名微藝薄!倘若換了『金手書生』司空奇,便決不會客容易易地,被你所制的了!」 

  【此處缺一頁】「什麼人,這樣行蹤鬼祟,莫非找死?」 

  司空奇也聽出殿外有人從房宇上悄悄飄身落地,功力並相當深湛,當是武林中的一流人物! 

  披紗裸女的語音方落,殿外果然響起一聲冷笑,有個女子口音答道:「殿內是哪個無恥賤婢?還不和那負心薄倖的『玉手書生』公孫昌,一同滾將出來見我!」 

  披紗棵女聞言一怔,向司空奇低聲問道:「此女是誰?是不是你所說的『天香公主』楊白萍?」 

  司空奇自己行功逼毒,正在緊要關頭,急於遣開這披紗裸女,遂故意激將地,應聲答道:「殿外來人,正是『天香公主』楊白萍!但此女身為六省綠林巨魁,武功極高,據說天下無敵,你要小心一些!」 

  這最後一句「小心一些」,加得極妙,使那披妙裸女,以為借用「蕭楠」姓名的司空奇,業已惑於她的姿色,遂高興得媚笑說道:「小兄弟只管放心,在你們眼中,『天香公主』楊白萍,是了不起的綠林霸主,但在我眼中,卻宛若瓦狗土雞,一擊即碎,你且耐著性兒,在此略候,等我把楊白萍擒進殿來,讓她看看她老相好『玉手書生』公孫昌的慘死之狀,井欣賞我們當場表演的無邊快活!」 

  說到此處,「天香公主」楊白萍又在殿外,厲聲叫道:「你們兩個狗男女再若不壤出來,我就要火焚大殿,把你們活活燒死!」 

  披紗裸女一聲冷笑,纖腰輕輕一扭,便自飄身出殿,向那醋火高騰、怒容滿面的「天香公主」楊白萍不慌不忙地,呢聲問道:「楊白萍,常言道煮鶴焚琴,大煞風景,何況我與『玉手書生』公孫昌,正在摧雲據雨,欲死欲仙,你卻如此醋火高燃,哇哇怪叫起來,豈不煞風景之至麼?」 

  楊白萍因「玉手書生」公孫昌居然背叛自己,跟隨別的女子同行,自是滿臉怒火,追蹤而來!但見了這披紗裸女子之後卻大吃一驚,暗想此女神態極傲,裝束極怪,怎的竟有點像是傳說中的「南極雙凶」之一的「桃花煞女」姚秀亭的模樣? 

  等披妙裸女說完,楊白萍遂暫時壓制胸中的騰騰妒火,向對方平平靜靜說道:「你不要怪我大煞風景,其實我對『玉手書生』公孫昌,並無太多留戀,把他轉讓給你,也非不可!」

  披紗裸女揚眉說道:「想不到身為北六省綠林霸主的『天香公主』楊白萍,竟會這麼大方?」 

  楊白萍哂然笑道:「一個臭男人,有什麼了不起?你且叫『玉手書生』公孫昌出來答覆我一句話兒,我就可以把他送給你了!」 

  披妙裸女向楊白萍看了兩跟,冷然說道:「我使『玉手書生』公孫昌出來不難,但他卻未必肯和你說話!」 

  楊白萍聽得雙眉一挑,佛然說道:「我不信公孫昌能有這大膽量?」 

  披紗裸女笑道:「你不信,你就等著!」 

  說完,回身進殿,將「玉手書生」公孫昌的屍身,一把抓起,並向業已把迷香毒力逼散,正在調氣歸元,恢復消耗的「金手書生」司空奇,低聲笑道:「蕭兄弟,你乖乖等我,我把那位『天香公主』,收拾完畢,便來和你快活!」 

司空奇行功復元,正在緊要關頭,自然宛若不聞地,未加答理。披紗裸女嫣然一笑,便再度出殿! 

  楊白萍分明聽得殿中有男女談話之聲,卻哪裡想到「玉手書生」公孫昌,已遭慘死! 

  但如今既見披紗棵女是把公孫昌連抓帶拖地,拖了出來,自知不妙,遂目閃厲芒,沉聲問道:「你……你把公孫昌怎麼樣了?」 

  披紗裸女「吧」的一聲,將公孫昌的屍體,摔在楊白萍面苗,揚眉冷笑道:「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公孫昌居然想施展伎倆,置我於死地!結果反被我弄得血枯而死!」 

  楊白萍與公孫昌結交頗久,自然情感甚深,忽見他已慘死,遂一面暗聚神功,一面向披紗裸女問道:「看你神情打扮,莫非就是『南極雙凶』之一的『桃花煞女』姚秀亭麼?」 

  披紗裸女,點頭笑道:『北六省的綠林霸主,確實不凡,你猜得完全對了!」 

  楊白萍冷笑說道:「甫極雙凶』雖然享名甚久,曾在武林中睥睨一時,但也不應該隨便殺人,總應該還我一個公道!」 

  姚秀亭目閃厲芒,軒眉問道:「你要我怎樣還你公道?」楊白萍雙眉一剔,正待出手,但忽然想起適才所聞男女語音,遂又向姚秀亭詫聲問道:「這『玉手書生』公孫昌,分明死已多時,我方才怎曾聽見殿中男女語音呢?」 

  姚秀亭格格蕩笑說道:「那是我另外一位小兄弟。你既知『桃花煞女』之名,便該曉得僅僅一個『玉手書生』公孫昌怎麼能夠呢?」 

  楊白萍問道:「那人是誰?」 

  姚秀亭哼了一聲說道:「你本來不應該問,但我便告你知曉,又有何妨?他叫蕭楠,長得比『玉手書手』公孫昌,還要英俊漂亮!」 

  楊白萍聞言,始而一愕,繼則哈哈大笑! 

  姚秀亭莫名其妙地,訝然問道:「我說的全是實話,你為何如此發笑?」 

  楊白萍曬然笑道:「沂山雙俠中的『天罡劍』蕭楠,早就死於『太行山』內,你莫非是在和鬼交朋友麼?」 

  姚秀亭搖頭說道:「他分明親口告我名叫蕭楠……」 

  楊白萍問道:「武林中少年好手,比『玉手書生』公孫昌,英俊漂亮之人,頗為罕見!你且說出那蕭楠生得是什麼模樣?我或能猜透他的真實來歷!」 

  姚秀亭遂把司空奇的貌相身材,一加描述,楊白萍不禁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寒顫! 

  姚秀亭何等眼力?見狀之下,愕然問道:「你怎麼了?」 

  楊白萍雖然不怕「桃花煞女」姚秀亭,卻怕透了「金手書生」司空奇,此時只想得隙脫身,那裡還有絲毫欲為「玉手書』生」公孫昌報仇雪恨之念? 

  這位「天香公主」的心膽已怯,她聽完「桃花煞女」姚秀亭的問話以後,遂悄悄低聲答道:「你上當了,這位自稱蕭楠之人,卻是蕭楠的表兄,列名於『武林四絕』之首的『金手書生』司空奇呢!」 

  姚秀亭與司空奇互相談話之際便覺此人氣宇出塵,迥異流俗!如今既聽楊白萍說他就是名驚四海的「金手書生」司空奇時,遂不顧得再與楊白萍多所答話,身形一閃,立即退入大殿! 

  殿中靜寂依然,但卻多開了一扇後窗! 

  躺在地上,身中迷香的「金手書生」司空奇,則已鴻飛冥冥,蹤跡不見! 

  姚秀亭暗咬銀牙,從後窗飛身追出! 

  殿外暗影沉沉,哪裡見有絲毫人蹤?「桃花煞女」姚秀亭才一忿然四顧,忽從遠處傳來細若游絲,但極為清晰的語音說道:「姚秀亭,我此時不想與你計較,且在『小孤山大會』之上,再了斷今日事便了!」 

  姚秀亭知道對方是施展「千里傳音」的內家絕頂神功,來向自己發話,聽來雖清,相距已遠,無法追趕得上! 

  何況自己一時疏忽,已被「金手書生」司空奇用上乘罡氣,驅散迷香邪毒,即令追上也難再如所欲! 

  她略一權衡利害,只好在聞言以後,頹然若喪地,不再作追趕之想! 

  但眼看已將到口的一塊肥羊肉,忽然飛掉,自令「桃花煞女』姚秀亭慾火如焚,怒火透頂! 

  人在失意之時,每每有所遷怒!如今,姚秀亭便遷怒到「天香公主」楊白萍的身上。 

  她如今業已知道「金手書生」司空奇為何滿頭滿額,大汗淋漓之故,但卻認為若非「天香公主」楊白萍前來搗亂,自己必會有所發現,只消再加上一些迷神藥物,及蠱惑手段,哪怕這位名馳八方的「金手書生」不乖乖在「桃花紗」底稱臣! 

  越想越覺是楊白萍破壞了這樁美事,遂想把滿腹的慾火怒火,一齊向「天香公主」發洩解恨! 

  但等到姚秀亭再到殿前,「天香公主」楊白萍也告失去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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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桃花煞女」姚秀亭的身影,業已整個在「青磷毒火」的籠罩之中! 

  「青磷毒火」異於一般火器,可說是厲害無比! 

  它厲害之處,就在極富粘性,粘鐵燒鐵,粘石燒石,連用水澆灌,都無法撲滅!若是粘上人體,簡直不僅連皮帶肉,都要燃燒,甚至連骨骼也特燒成灰燼! 

  「天香公主」楊白萍算定「桃花煞女」姚秀亭怒不可遏之下,必拿「玉手書生」公孫昌的死屍出氣!便預先下手,破開這位舊情人的遺體腹部,藏入七七四十九粒「青磷霹靂彈」作為替公孫昌報仇的間接手段! 

  間接手段著實比直接手段來得高明,因為「桃花煞女」姚秀亭的一身功力,相當精深,楊白萍若是四十九粒「青磷霹靂彈」,面對面地,直接施展,並不見得能對姚秀亭構成多大傷害。

   

  如今,姚秀亭照准「玉手書生」公孫昌遺屍腹部,惡狠狠一足踩下,霹靂震響,毒火星飛,她便身法再快,也閃避不及,被籠罩在一片慘綠色的火花之內! 

  籠統說來,是被罩在一片慘綠色的火之中,實際說來,卻是被數以百計的散碎「青磷毒火」,打在身上! 

  常人身上,尚有些內外衣服,可以略資遮掩,但這位「桃花煞女」姚秀亭,卻只披了一襲薄紗,宛如全裸狀態! 

  她這件薄紗,名為「桃花蕩魂妙」,具有相當妙用,也就是姚秀亭得了「桃花煞女」成名之物! 

  但這「桃花蕩魂紗』,妙用雖多,卻最矗怕火! 

  此時,姚秀亭遍體火光騰處,那件「桃花蕩魂紗」,立化飛煙,使她半絲不掛! 

  姚秀亭知道不妙,趕緊就地連滾! 

  普通火焰滾得滅,「青磷毒火」卻滾不滅,並連姚秀亭的全身毛髮,也一齊燒著! 

  姚秀亭驚怒萬分,驀然想起自己與「玉手書生」公孫昌,進廟尋歡之際,曾見這廢寺的寺牆之外,有個不太小的池塘! 

  就這一念之萌,便使她拚命縱起,化成一道疾飛火虹,投向寺牆之外! 

  撲通! 

  尚幸姚秀亨記憶無差,所判斷的方向,也無錯誤,她恰好投落在池塘之中! 

  人沉水中,再厲害的「青磷毒火」也便熄滅,但週身燒起流漿大泡之後,再被冰冷池水一浸,卻是何種滋味? 

  姚秀亭功力再高,總也是人!只要是人,在這種情況之下,便不得不死! 

  常人是真死,她這種非常人是暈死,因為姚秀亭識得利害,她在全身火起之際,便先提足神功、保定中元,護住胸前方寸之地!

   

  漸漸地,姚秀事從冥然無知之中,漸漸地恢復知覺! 

  她在未恢復知覺之前,到神智昏迷,不感覺任何痛苦。如今這一醒來,全身自前腹以下的那種火烙燎的劇烈痛楚,委實不堪消受,竟使這位狠天狠地的「桃花煞女」失聲呻吟! 

  但姚秀亭突然覺得不對,為甚麼自己胸膛以下,如此痛苦,胸膛以上,卻告安然無甚感覺? 

  自己明用記得,全身上下,無處不被「青磷毒火」燒灼,連頭髮都一齊燒光,如今怎會…… 

  姚秀亭一面凝思,一面拚命把沉重不堪的眼皮,勉強睜開! 

  雙眼一睜,姚秀亭又不禁赧然閉目!

  

  原來,自己又已臥身在那廢寺大殿的供桌,全身上下,精赤條條,正被一個綠衣少年,用藥汁敷治傷勢! 

  姚秀亭平日雖時常全身僅披一襲薄紗,但那是她在主動施展媚惑的一種手段!此刻,環境不同,這等赤裸裸地,任憑陌生男子,撫遍全身,卻怎不使她略感羞赧? 

  綠衣少年所敷藥汁,似是療治火傷的無上聖藥,只要藥汁所到之處,立時清涼一片,痛苦全消。 

  姚秀亭這才明白自己胸腹以上,所以不覺痛苦之故,是已由那綠衣少年,敷過藥汁。 

  綠衣少年見她業已醒轉,遂低聲說道:「姑娘不要害羞,事出無奈只好從權,你委實被燒得太慘!外傷雖被我敷以專療火傷的『寒玉靈漿』,可告無妨,但內腑熱毒,依然極重!若非你事先知機,集中功力,護住心房周圍,不令熱毒攻入,便早就沒有救了。」 

  姚秀亭要想開口,卻覺中氣太弱,無法發話!她何曾吃過這大苦頭?不禁一陣心酸,從眼角間,垂落兩行珠淚! 

  綠衣少年見狀,好生憐憫地,低聲安慰說道:「姑娘不必悲痛,一切事兒,且等我先把你的一縷芳魂,從陰曹地府間,設法挽回再說!」 

  說到此處,又取—粒靈丹,送到姚秀亭口邊,笑聲說道:「姑娘且再把這粒『雪蓮解毒丹』服下,慢慢運氣流轉全身,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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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拿這位「桃花煞女」姚秀亭來說,本是淫毒無比的南極凶人,哪裡會有甚麼羞恥?及自慚形穢之念! 

  但她劫後重生以來,氣質上忽然改變了,好像昔時的凶淫之氣,已被那片「青磷毒火」燒去了十之八九! 

  綠衣少年見姚秀亭再度醒來時,遂含笑說道:「恭喜姑娘,大劫已過,你如今可以開口的了!」 

  姚秀亭聞言,正想起身叩謝,忽覺在舊神幔之下的所覆身軀,仍系赤裸! 

  平日,她定然精赤條條,毫無顧忌地縱起身來!但如今卻因心情變化,恥念已萌,竟赧然生慚,反把覆身神幔,掩得緊了一些! 

  綠衣少年見狀,微微一笑,伸手便解脫自己的所著長衣。 

  姚秀亭心中微跳,臉上一熱,暗想對方看來雖是正人俠士之流,但一個翩翩少年,對於自己的赤裸軀體,撫弄這久,仍難免於起慾念,他這寬衣舉措,必是…… 

  綺念未了,奇事又生,使姚秀亭又自失驚! 

  原來,那綠衣少年脫下長衣之後,又復摘下所戴儒巾,立時滿頭烏雲,垂然而落! 

  姚秀亭「呀」了一聲,失聲叫道:「你……也是女孩兒家,是易釵而弁?」 

  綠衣人點頭笑道:「姑娘既然曉得我們全是女兒之身,便不必再存羞念,且暫時穿上這件長衫,略談片刻,我再設法為你覓取衣服!」 

  姚秀亭萬分驚喜,立即穿上長衫。但在穿衣之時,方發現自己引以為傲的一身嬌嫩雪膚,已被那片「青磷毒火」,燒得變成黃黑焦皮! 

  這位「桃花煞女」發現自己幾乎全身如炭以後,不禁心中一酸,流下了兩行珠淚! 

  綠衣人含笑勸慰說道:「姑娘不必再為形貌受損傷心,要知你若非遇上我這身邊帶有『雪山』靈藥,專解火毒之人,便是華佗當前,也無法綰魂續命,早就化為異物的了!」 

  姚秀亭長歎一聲眉注綠衣人問道:「姑娘上姓芳名?」 

  綠衣人含笑答:「我叫淳於琬!」 

  姚秀亭大吃一驚,失聲叫道:「姑娘就是位列『武林四絕』,名震八荒的『碧目魔女』麼?」 

  淳於琬點頭笑道:「這只是江湖間多事之徒,所胡編濫贈而已,其實……」 

  姚秀亭又復問道:「淳於琬姑娘既是武林四絕中人,可認識『金手書生』司空奇麼?」

  淳於琬「咦」了一聲說道:「金手書生司空奇是我丈夫,你突然提起他來則甚?」 

  姚秀亭萬想不到「金手書生」與「碧目魔女」,竟是夫婦關係?不禁心中茫然,呆在當地! 

  淳於琬揚眉叫道:「姚姑娘……」 

  姚秀亭因自己尚未向淳於琬通過名姓,故而聽她竟叫出一聲「姚姑娘」來,遂驚得退了半步,愕然問道:「淳於瑰姑娘,你……你……你怎會知道我姓姚呢?」 

  淳於琬笑道:「是從你身上,看出來的!」 

  姚秀亭越發詫然地苦笑說道:「我全身上下,業已燒得宛如焦炭,淳於琬姑娘怎……」

  淳於琬不等姚秀亭說完便即含笑說道:「姚姑娘,我在救你之時,發現你右耳之後,肖貼著一點未曾燒完的東西!」 

  說到此處,伸手在供桌上取下了一片宛如指甲大小的粉紅薄紗,紗上恰繡有一朵小小桃花! 

  淳於琬指著那片四周均有燒焦痕跡的桃花薄紗,向姚秀亭微笑道:「這片未曾燒完的小小殘餘薄紗,自然是你的衣著,我認得它是昔年名滿江湖的『桃花蕩魂紗』,遂因而猜出你便是『桃花煞女』姚秀亭了!」

   

  姚秀亭赧然歎道:「淳於琬姑娘,姚秀亭這『桃花煞女」四字,以及『南極雙凶』之名,均為正人俠士所不齒!你怎麼在知道我的來歷之後,仍肯不吝靈藥,井耗費心力地,救我— 命?」 

  淳於琬微笑答道:「救人是俠義之人的應盡本責,不必顧及被救之人的善惡賢愚!若是救了善人,看望他能繼續多作善事!若是救了惡人,也希望他能從此改惡悔過,變成善人!」

  姚秀亭歎服說道:「淳於琬姑娘的大俠心腸,確非姚秀亭所能企及!」 

  淳於琬笑道:「至於名號善惡,更屬無關,你看我這『碧目魔女』四字,哪裡有半絲俠氣,含蘊其間?能比你的『桃花煞女』四字,強勝多少?」 

  姚秀亭靜聽至此,咬牙說道:「淳於琬姑娘,姚秀亭雖然無法報你的救命深恩,但卻決心從此……」 

  淳於琬雙眉一挑,接口笑道:「我知道姚姑娘業已決心從此跳出慾海,不再稱『桃花熬女』自居『南極雙凶』之一了!」 

  姚秀亭失驚叫道:「淳於琬姑娘,你……你怎會知曉我心 

  姚秀亭聞言笑道:「我此身之能夠苟活,全出淳於琬姑娘所賜,你既然允許我改過回頭,便收容我作你一名侍女如何?」 

  淳於琬搖頭說道:「姚姑娘這樣說話,未免又落言詮,不是上乘見識,只要你真能今是昨非,明心見性,我頗願意叫你一聲『姚家姊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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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立地成聖
姚秀亭赧然叫道:「我怎麼配?我往日聲名,那等狼藉,如今形貌,這樣猙獰……」 

  淳於琬不等姚秀亭再往下說,便自接口笑道:「若在往日,淳於琬對姊姊委實不敢高攀,但在今日,卻又恐高攀不上!因為你往日容顏美面心不淨,今日形骸醜面心不污……」 

  姚秀亭聽到此處,搖手叫道:「不行,不行,我還有一樁對你生慚,於心有咎之事!」

  淳於琬愕然問道:「姚姊姊一心既明,怎會還對我生慚?」 

  姚秀亭囁囁嚅嚅地,赧然說道:「淳於琬姑娘,難道忘了我適才曾問你認識不認識『金手書生』司空奇麼?」 

  這句話兒,倒把淳於琬問得著實吃了一驚,目注姚秀亭,愕然問道:「姚姊姊,你提起『金手書生』司空奇則甚?難道你和他……」 

  姚秀亭知道淳於琬有所誤會,趕緊加以解釋地,含笑道:「淳於琬姑娘不要誤會,我與司空大俠之間,一清二白,無甚苟且,但因知道他是你的丈夫,今後卻無顏與他相見而已!」

  淳於琬也是玲瓏剔透之人,聞言之下,一面心中頓寬,一百卻靈機忽動地,揚眉問道:「聽姚姊姊這樣說法,莫非你最近曾與司空奇見面麼?」 

  姚秀亭失笑答道:「豈但最近,並還就是在這間廢寺大殿之中!」 

  淳於琬心中微跳,「呀」了一聲問道:「她的人呢?我竹因事失散,我正在到處找他!」

  姚秀亭赧然說道:「如今恐怕不好找了,但『小孤山大會』,為期不遠!你們總可在『江心毒婦歐陽美』的『天刑官』中見面!」 

  說完以後,便羞慚頗甚地,把先前各事,向淳於琬絲毫無隱地敘述一遍。 

  淳於琬靜靜聽完,方明就裡,遂走到殿上指著庭院中那具已被「青磷毒火』,燒成焦炭般的屍骨,含笑說道:「因為這具屍體,業已燒成焦炭,否則我早就認出他是『玉手書生』公孫昌!」 

  姚秀亭笑道:「淳於琬姑娘,你怎會這樣湊巧地,適時趕到,把我從水中救起?」 

  淳於琬微笑答道:「我和司空奇失散之故,也可以說是被『玉手書生』公孫昌、及『天香公主』楊白萍所害!最近因尋他不著,只好靜待『小孤山大會』,彼此重逢,但四月初一之期,將到未到,令人等得心煩,遂就便一遊『武夷』,藉開襟抱!」 

  姚秀亭笑道:「原來淳於琬姑娘是閒遊過此,恰巧遇上!」 

  淳於琬向她看了一眼,含笑說道:「我因喜愛夜景正在前面峰腳徘徊眺覽,突見一道火虹,從這廟中飛起,一閃即逝!」 

  姚秀享知道那就是自己全身著火,飛投廟外池塘之際,如今想起當時的驚險情狀,仍不禁心神微懾! 

  淳於琬繼續笑道:「我眼力極強,遠遠望見火虹中似乎裹著一個赤裸火人,遂好奇頗甚地,急忙趕來,看個究竟!」 

  姚秀亭長歎一聲說道:「若不是淳於琬姑娘及時趕來,對我援手,姚秀亭早化異物,真所謂深恩大德,不敢言謝的了!」 

  淳於琬笑道:「姚姊姊不必謝我,這大概是你前生曾有積善,今生惡孽,也不失深,才會鬼使神差地,在那等萬死一生的情況之下,被我救得性命!因為除了我身邊帶有『雪蓮』所制的專克火毒靈藥以外,換了旁人,縱或把你從水中救起,也續命無方呢!」 

  姚秀亭正在感慨,淳於琬又向她含笑說道:「姚姊姊,你一向嘯傲南荒,這次怎麼也到中原地帶?」 

  姚秀亭微笑說道:「有人傳言,『金手書生』司空奇、『碧目魔女』淳於琬、『江心毒婦』歐陽美,『九幽妖魂』宇文悲這『武林四絕』,將於四月初一至初十之間,在『小孤山』天刑宮中舉行一場『四絕爭尊大會』!」 

  淳於琬點頭笑道:「這場大會,是由『江心毒婦』歐陽美所發起,我們不得不應邀參加而已!」 

  姚秀亭道:「這樁訊息,既然傳遍八荒,遂有不少自負藝高之人,認為何必僅限於『四絕爭尊』,應該改成一個『萬派爭尊大會』!於是南北東西的牛鬼蛇神,便紛紛群聚中原!」

  淳於琬「哦」了一聲,揚眉笑道:「這麼說來,中原各界的武林人物不談,僅僅邊荒地帶,就來了不少罕世高手?」 

  姚秀亭道:「正是如此。」 

  淳於琬問道「姚姊姊,你知道有哪些難纏人物,準備參與『小孤山之會』?」 

  姚秀亭應聲答道:「據我所知,有與我並稱『南極雙凶』的『三尺閻羅』宋彥,一向在北極享名的『冰川聖手』於天士……」 

  淳於琬微吃一驚,岔口說道:「連『冰川聖手』於天士,都遠來中原了麼?」 

  姚秀亭歎道:「於天士性情高傲,此次是專為尋找司空奇,考較武學造詣,倒看『冰川聖手』與『金手書生』兩人之中,誰可以稱為『天下第一手』?」 

  淳於琬恍然笑道:「於天士也真是小氣,竟為了一個『手』字,便不辭萬里迢迢地趕來淌這場血腥渾水。」 

  姚秀亭笑道:「不僅南北兩極,全有人到,便連西域東海方面,聽說也有人來!」 

  淳於琬霍然問道:「東海與西域方面的高明人物,大概是來自『東海天魔嶼』、『西域八龍宮』了!」 

  姚秀亭點頭笑道:「淳於琬姑娘猜得不錯,『東海天魔宮』的『玉面天魔』孫秀,帶著他最得意的『玄玄魔袋』親來中原!『西域八龍宮』則來了三條孽龍,你看即將開始的那場『小孤山大會』是否會熱鬧到可怕的程度?」 

  淳於琬秀眉雙軒,傲然說道:「熱鬧是真,可怕來必,越是這樣各方面豪俊薈萃一堂,才越是考驗得出自己究竟有多高功力?」 

  說到此處,從身邊取出兩樣東西,遞向姚秀亭,嫣然笑道:「姚姊姊,你因身被『青磷毒火』燒得太重,敷我『雪山聖藥』以後,傷熱雖然無虞,但若想脫膚復原,卻非等極長時日,或遇絕世機緣不可!眼前只好委屈一些,把邊兩件東西,穿戴起來,我們才好去赴那『小孤山大會』呢!」 

  姚秀亭接過一看,見是一身製作極精的魚鱗水靠,及一副人皮面具。含笑說道:「天香公主楊白萍的這把火兒,是把怪火,雖把我全身外表,燒得烏焦巴弓,卻把我臟腑心靈中的一切污穢,也燒得乾乾淨淨!姚秀亭如今已悟色空之旨,對於這副臭皮囊,任它醜怪無妨,似乎不必再加掩飾了呢?」 

  淳於琬聽出姚秀亭這番話兒,確是明心見性之旨,遂搖手笑道:「姚姊姊明心見性,著實可賀,但你連一頭秀髮,都被燒光,不僅看來不太順眼,也會使『天香公主』楊白萍的再路人,得意暗笑!故而依小妹之見,還是把這兩件東西,穿戴起來,比較方便!」 

  姚秀亭聽得淳於琬這樣勸說,遂從善如流地,把那套魚鱗水靠穿好,並戴上人皮面具!

  淳於琬笑道:「姚姊姊,你先陪我去取一樣東西,然後我們同往『小孤山天刑宮』中,參與盛會!」 

  姚秀亭聞言,身形一縱,在這大殿橫樑之上,取下三個長方形的包裹。 

  淳於琬目光微注,尚未動向,姚秀亭已微笑說道:「這是多年苦練的一對『桃花杖』,及百朵『桃花鏢』,既然前往『小孤山』免不了要與一般牛鬼蛇神,較量較量,故而還是帶在身邊,便於取用!」 

  淳於琬揚眉笑道:「姚姊姊的這種『桃花杖』及『桃花鏢』,絕非尋常兵刃暗器,定然別具妙用!」 

  姚秀亭點頭笑道:「我本旁門左道人物,所用兵刃暗器,自也不登大雅之堂,但若用來以邪制邪,威力還真不小呢!」 

  淳於琬與姚秀亭離開這座佛寺,一而北行,一面含笑叫道:「姚姊姊,你猜我要去取件甚麼東西?」 

  姚秀亭微笑說道:「千頭萬緒,毫無範圍之下,卻叫我如何猜法?」 

  淳於琬問道:「姚姊姊知不知道有位業已金盆冼手、封劍閉門的綠林巨寇羅祖耀麼?」

  姚秀亭點了點頭,含笑答道:「我知道這羅祖耀,他昔年是西陲大漠的獨行大盜,善用各種火器。有『霹靂火神』之號!」 

  說到此處,忽又目注淳於琬,愕然問道:「淳於琬姑娘,你要去找這位『霹靂火神』羅祖耀則甚?他既已金盆洗手、封劍江湖,縱與你有甚前仇……」 

  淳於琬搖了搖手,截斷姚秀亭的話頭,含笑說道:「姚姊姊,你猜錯了,我與『霹靂火神』羅祖耀不但無仇,昔日還在大漠之中,幫過他的忙呢!」 

  淳於琬繼續又笑道:「羅祖耀既已封劍,我怎會再邀他出山?何況他那點能耐,不配參與『小孤山大會』,我只是想向他索取一些『烈火散光丸』,以準備用而已!」 

  姚秀亭「哦」了一聲,微笑說道:「羅祖耀的『烈火散光丸』,號稱『當世第一火器』,他也就是倚仗此物,才威震大漠,享名『霹靂火神』,但不知淳於琬姑娘打算向他索討『烈火散光丸』之舉,是用來對付誰呢?」 

  淳於琬微笑答道:「姚姊姊怎麼明知故問?我自然是用「烈火散光丸』,代替『青磷霹靂彈』,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也把那『天香公主』楊白萍,燒得焦頭爛額!」 

  姚秀亭聽得一面好生感激,一面連連搖手說道:「不必,不必,我不想報仇!因為若不是『天香公主』楊白萍的那把火兒……」 

  淳於琬揚眉一笑接口說道:「姚姊姊,你不想報仇,是佔了一個『善』字。我打抱不幹,要給『天香公主』楊白萍一個應得的報應,卻是佔了一個『義』字,彼此立場不同,你又何必攔阻我替莽莽江湖,除了一大害呢?」 

  姚秀亭聽她這樣說法,自然不好再攔,遂含笑問道:「那『天香公主』,既與賢伉儷結下深仇,還敢前往『小孤山』送死麼?」 

  淳於琬笑道:『她一定前去,因為楊白萍與『小孤山天刑宮』的主人,『江心毒婦』歐陽美,頗有交情,她還想仗倚歐陽美的一些地利和條件,拔掉司空奇、淳於琬這兩根眼中釘、肉中刺呢!」 

  姚秀亭低頭向自己身上看了一眼,微笑說道:「淳於琬姑娘,我如今形貌既變,在『小孤山大會』之上,似可不必再用『桃花煞女』姚秀亭的名號!」 

  淳於琬問道:「姊姊打算換用甚麼新名號?」 

  姚秀亭緩緩答道:「我就叫做姚悟非吧!」 

  淳於琬撫手笑道:『好,浪子回頭金不換,蕩婦回頭能悟非,我再送姊姊一個美號,就叫『桃花聖女』!」 

  姚秀亭苦笑說道:「淳於琬姑娘,你可把我罵得苦了,我配稱得起『桃花聖女』四個字麼?」 

  淳於琬笑道:「怎麼不配?常言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姚姊姊放下了色字頭上的一把刮骨鋼刀,怎不可以立地成聖?」 

  姚秀亭微微一笑,不再多言,便與淳於琬兩人趕去尋找那位「霹靂火神」羅祖耀! 

  她們兩人之事,暫時不提。且說那位幸逃脂粉魔劫的「金手書生」司空奇! 

  司空奇自見「桃花煞女」姚秀亭提走「玉手書生」公孫昌的屍身以後,知道自己倘不趁此機會脫身,少時若等姚秀亭打發掉「天香公主』楊白萍,再度入殿糾纏,定然不堪消受!

  想到此處,便立即輕輕站起身形! 

  他此時因連用真氣,硬把所中迷香毒力,逼得隨同滿身大汗,洩出體外!故而毒力雖解,元氣方面卻虧損異常,及待設法恢復,至少在三數日內,不宜與強敵苦鬥! 

  司空奇平生最恨這些不知羞恥的浪子妖姬,他何嘗肯放過姚秀亭?但一來顧慮自己真元損耗太甚,二來又明知這位「桃花煞女」,定會參與「小孤山大會」,遂暫時容忍地,乘著姚 

  秀亭、楊白萍兩人答話之間,從大殿後窗悄悄溜走! 

  他既然溜走,便不會在近處逗留,一口氣奔出了十來里外,故而既未看見姚秀亭的滿身火光,也未聽見「青磷霹靂彈』爆發之時的連珠脆響! 

  但這一來,卻使『金手書生」司空奇種下嚴重病因! 

  因為他用真力逼毒,弄得全身大汗,內外衣服,宛如雨淋水濕一般。再加上連夜疾馳,山風如剪,自然感受風寒,病因深種! 

  十來里疾馳以後,週身汗透衣衫,居然硬被山風吹乾,司空奇遂覺得頭重腳輕地,有點不大自在! 

  他知道不妙,趕緊敲開一家山店,請店家燒了一碗薑湯,飲了幾斤烈酒,要想祛風寒之氣! 

  換了常人,難免立即病倒,但司空奇卻因體力特強,竟暫時遏住病象未曾發作! 

  直等他又復走了兩日,才在一處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曠野無人所在,陡然伶伶打了一個寒顫,發起病來! 

  越是平常不生小病之人,一旦有病,越是沉重,司空奇只覺頭腦暈眩特甚,眼皮沉重難睜,全身火熱,四肢軟綿,心中也煩躁異常,無法支持地地倒在地,慚漸失去知覺! 

  等到他迷迷濛濛地恢復知覺時,卻發現業已不在曠野之中,而在一座村店之內。

   

  自己睡在榻上,蓋了兩床棉被,室中頗為溫暖,藥香甚濃,有位身著白色長衫之人,正在熬藥! 

  司空奇人雖轉醒,病勢仍極沉重,無力發話,只是呻吟一聲! 

  那白衣人聞得呻吟聲息,轉過面來,向司空奇微笑說道:「仁兄,你這場病勢,雖然不小,但恰巧遇上小弟,我懷中現有專解風寒的特殊靈藥,少時服藥以後,約莫將養上個十天半月,也就可復原如初的了!」 

  司空奇起初是暗叫僥倖,但聽得竟須十天半月,方能復原,不禁又暗暗叫苦! 

  這白衣人從外貌看來,是個三十上卞的俊秀書生,但眉間英氣勃勃,雙目之中,精芒如電,分明不僅也是武林人物並還是位功力甚高的內家好手! 

  司空奇本想開口道謝,並詢問對方姓名,但他還未出聲,那位白衣書生便已猜透他心意地,搖手說道:「仁兄如今真元太弱,中氣未充,暫時千萬不可開口說話!且等服下藥汁,睡過一覺以後,彼此再作長談便了!」 

  司空奇聽估這樣說話,又委實覺得體力虛弱異常,遂只好默然不語,僅從眼神之中,流露出內心謝意! 

  那白衣書生的煎藥舉動,極為小心,對各種藥物的調配數量,入鍋先後,及爐火強度,均一一親自周料! 

  把藥煎好,只是大半碗色如琥珀的濃香汁液,白衣書生坐在榻邊,輕輕扶起司空奇的上半身,餵他把一碗藥汁,慢慢服下!

   

  司空奇覺得這藥汁雖然極香卻也極苦,但服下以後,腹中便略為舒暢! 

  白衣書生一面把司空奇輕輕放倒,一面卻就勢伸手在他「黑甜睡穴』之上,按了一按!

  一陣舒泰感覺,電布週身,司空奇遂又不由自主地,沉沉入睡! 

  睡醒吃藥,吃完藥後,便又被白衣書生點了睡穴再睡! 

  就這樣一連三日,司空奇居然沒有機會,與對方互道片語! 

  到了第三日的晚間,司空奇睡得極為酣暢,一覺醒來,覺得自己除了四肢尚軟,真元不沛,內力欠充以外,業已無甚病象。 

  他心中好生佩服白衣書生的醫道,更好生感激對方救了自己一命的海樣恩情,打算盡己所能,百倍報答! 

  但目光掃處,白衣書生巳不在房中,似是出外走動? 

  司空奇正在緩緩坐起身形,房門推處,走進了一位店家打扮的老頭兒來! 

  不等司空奇開口,老店家業已拱手作揖地含笑說道:「客官,老朽姓林,是這村店店東,今便由我來侍候客官,安心養病!」 

  司空奇聽出這老店家的話中有話,遂急急問道:「老店家,那位白衣相公何在?」 

  林老店家答道:「那位相公因客官的病勢已痊,只須繼續調養,他又有急事在身,遂開了一個藥方,並留下十兩紋銀,已於午間走去!」 

  司空奇心中一急,便待下榻,林老店家搶步上前,伸手把他按住含笑說道:「那相公臨別再三叮囑,說是客官至少還要將息兩日,才能趕路,且不能再受風寒,故而他還留下一件皮裘相賜!」 

  司空奇不忍再拂對方之意,只好臥回榻上,向老店家長歎一聲問道:「老店家,那位相公的姓名來歷,您可知道?」 

  林老店家搖頭說道:『那位相公說是雖然與客官風萍未識,但拯人危急,義所當為,些許小事,不必留名,倘若彼此有緣,江湖再遇之際,他再和你好好交結交結!」 

  司空奇聽得呆在榻上,長歎一聲說道:「這位仁兄委實宛如天際神龍,不可捉摸,但也略嫌狷介,這樣飄然一走,卻叫我受恩深重,報答無由!……」 

  話猶未了,那林老店家,業已含笑說道:「客官不必心急,且好好養病,如今不過才三月十九,算來你或能見著那位相公?」 

  司空奇聽出這林老店家話中有話,遂趕緊問道:「老店家,聽你這樣說法,莫非知道那位相公,是去了何處麼?」 

  林老店家點頭笑道:「我偶爾聽得那位相公談起,他要去觀光一場極為盛大的武林聚合!」 

  司空奇暗想自己雖在病中,眼力仍算不差,果然那白衣書生,正如日前所料武林人物,只可惜不知道他的來歷宗派而已! 

  他一面思忖,一面又向林老店家問道:『老店家,那位相公是不是要於四月初一以前,趕去『小孤山』……」 

  林老店家不等司空奇話完,便自連連點頭地,接口微笑說道:「對,對,客官完全猜對……」 

  他剛剛說到此處,突聞一陣急驟馬蹄聲息,遠遠奔來到了店門倏然停住! 

  林老店家不知何事,趕緊出房探看,過了半盞茶時,馬蹄聲息又起,但這次卻是馳返來路! 

  司空奇正在暗自揣想,那林老店家,卻又捧著一隻錦匣,走進房來,笑嘻嘻說道:「客官你看,那位相公對你多好……」 

  司空奇掀被而起一躍而下,向林老店家揚眉問道:「那……那騎馬人就是他麼?」 

  林老店家見他一面說話,一面已往房外走來,遂急得趕緊擋住房門,搖頭叫道:「不是,騎馬人不是那位相公,客官不能再在病後受風,趕緊躺好,那位相公有信給你!」 

  司空奇聽得那白衣書生有信送來,遂從林老店家手中,接過憾匣,果見匣中附有一張小柬。 

  他不開錦匣,先看小柬,只見柬上寫著:「此路經城鎮,購得好參兩隻,特遣急足飛送,或可有助仁兄也!」 

  柬來仍未署名,但一筆北魏字體,卻寫得鶴舞鴻飛,銀鉤鐵畫! 

  寥寥數語,感人極探,司空奇持匣茫然,不禁垂落了兩行英雄珠淚! 

  林老店家笑道:「難怪客官感激,這位相公真是情意深重。那匣中裝的是好人參麼?」

  司空奇緩緩解開錦匣,果見匣中黃緞之上,是兩支價值顯然甚昂的上好「野山人參」!

  這位「金手書生」長歎一聲,取了一支人參,請林老店家,和藥泡製,卻把另一支人參,收藏懷內! 

  林老店家笑道:「那位白衣相公,醫理甚精,他既送客官兩支人參……」 

  那司空奇搖手笑道:「老店家有所不知,我體質甚佳,風寒既愈,本來連這支人參,都無需服用!如今只是不忍心拂逆那位相公盛意,才以其中一支,煎藥服食,藉表承情,至於另一支人參,我卻要妥為珍藏,留為終身紀念的了!」 

  林老店家連連點頭,捧著那支人參,退出房外,替司空奇配藥蒸制! 

  司空奇獨倚病榻,摸著懷中所藏的另一支人參,不禁感慨叢生! 

  他晴思自己一身傲骨,生平不受人恩,誰知這次『英雄只怕病來磨』地,風寒突發,暈倒中途,若非被那白衣書生,悉心救護,豈非空有蓋世才華,超人武學,仍難免委骨溝渠,化作南柯一夢? 

  那位白衣書生除了診護自己病勢,贈銀贈裘以外,並於業已飄然遠去之後,又特購上好野參,遣人飛送,這種深恩厚德,高誼雲情,卻叫自己如何報答得盡? 

  尚幸起初以為斯人遠引,圖報無門,心中極為慚惶,如今卻知道對方也要前往「小孤山」觀光盛捨,情緒遂慚穩定。 

  司空奇情緒既定,遂索性靜靜服藥調養,又在這村店之中,住了兩日。 

  他這樣想法,是為了避免急於趕路之下,萬一再復病倒,不僅耽誤了「小孤山大會」,並錯過與那白衣書生的訂交機會,此後天涯海角,渺渺茫茫,恐怕踏破鐵鞋,亦難尋找! 

  好在兩日之後,不過三月廿一,自己尚有八九日工夫,哪怕趕不到「小孤山天刑宮』內?

  司空奇勘透利害,定下心來,體力自易恢復,何況一支上好野參,也對他助力不小! 

  「二月春風似剪刀」,如今雖已三月將暮,但曉行夜宿之下,尤其是曠野深山之間,仍然時有寒意! 

  司空奇一來為了珍護自己的病後體力,二來感念那白衣書生的一片深情,遂把對方留贈的一襲薄裘,穿在身上! 

  這件薄襲,輕軟無比,司空奇在清晨穿上,便絲毫不覺得寒冷,但到了正午,烈日當頭之下,卻仍然不覺炎熱,反而異常舒適! 

  司空奇由此發現,細看這件皮襄,毛短而密,異常輕軟,但除此以外,卻看不出其他奇處,也非狐非獐,不認識是何種獸類? 

  司空奇一路急趕,在三月二十五日,便到了「鄱陽」。 

  一來「鄱陽」與「彭澤」之間,相距不遠,趕赴「小孤山大會」,可以朝發夕至! 

聲! 

  這歌聲來處頗遠,墾從二三十丈以外的一片濃密水煙之中傳出! 

  距離既頗不近,再加上朔風獵獵,水響波波,所以縱有所聞,亦不清晰! 

  但司空奇凝神側耳之下,卻聽出對方唱的是首涼州古調! 

  作歌人並未凝聚甚麼內家功力,著意傳聲!只是隨口歌來,卻仍能送出這遠距離,不被風聲水響作亂,足見修為頗深,又是一位武林奇客! 

  司空奇起初倒是一驚,但旋即想起,「小孤山大會」既已迫眉睫,四海八荒的奇人異士,必均紛紛趕趕此地,則有人乘便來此小游,一覽名聞天下的「彭澤」風光,根本是意中之事,何足為怪? 

  想到此處,他忽然有點異想天開起來,竟盼望在那片濃密水煙以內,唱出涼州古調之人,是與自己有關人物! 

  因作歌人是男非女,司空奇的第一心願,自然希望對方便是對自己有救命深恩,贈予銀裘的白衣書生! 

  假如是他,則先訂深交,再復同赴盛會,豈不是莫大愜心之事? 

  第二心願,則盼望對方是專為尋找自己,互爭『天下第一手』榮譽的「冰川聖手」於天士! 

  因為此人雖然常居北極,少到中原,但一向聲譽極高,若能在「小孤山大會」之前,與其偶然相逢,也可先摸摸他的底細! 

  有此想法以後,司空奇便命舟子催舟! 

  漸漸距離接近水煙,濃度自淡,看見煙內船隻,也是一隻中型畫舫! 

  不僅船屬同型,那只畫航也只乘坐一人,卓立船頭,迎風飄袂,身上所著,正是一件白色儒衫! 

  司空奇驟睹白色儒衫,以及對方的英挺背影,不禁喜得心中怦怦亂跳! 

  他對那白衣書生,銜恩太切,承情太深,故而一見之下,便急催舟於,加緊搖槳! 

  等到兩船相距,約莫五丈左右之時,司空奇更迫不及待地,腳點船頭,飛身縱起! 

  這種動作,有點突然,但因駕船舟子,見識過不少江湖異人,司空奇更在一上船時,便曾重賞,遂並未使船家驚奇太過! 

  司空奇人在半空,便含笑發話叫道:「白衣仁兄,你大概想不到會在『鄱陽湖』上,又與小弟見面,這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了!」 

  發話時,人在空中,話了時,人已落在對方所乘的畫舫之上! 

  那位白衣書生,從容不迫地,緩緩回身,以兩道奇亮如電的炯炯眼神,向司空奇略一打量! 

  司空奇被對方看得臉上烘的一熱,奇窘不堪I 

  原來,他認錯了人,白衣書生雖是白衣書生,但舟上文士,卻非店中俊客! 

  若說到俊,兩位白衣書生,倒均夠俊的,但店中的白衣書生,在俊美中,帶有一股逼人正氣,這舟上的白衣書生,卻彷彿在俊美中,帶有一種刁柔味道? 

  司空奇趕緊一抱雙拳,赧然賠笑說道:「兄台,莫怪在下一時眼拙,認錯了人,尚請見恕冒瀆驚擾之罪!」 

  賠禮已畢,便即轉身,意欲回自己所乘的那只畫舫。 

  誰知才一轉身,那位陌生白衣書生,卻笑叫道:「仁兄留步!」 

  司空奇聽得對方發話,遂不得不又復轉身形,抱拳笑道:「兄台有何見教?」 

  白衣書生指著艙中桌上的幾色精美酒菜,含笑說道:「桌上有菜有酒,舟外有水有山,仁兄既然駕臨,何不共飲幾杯,同賞『彭澤』煙景?」 

  司空奇赧然笑道:「兄台雖是美意,但彼此萍水初逢……」 

  他話猶未了,那白衣書生便自接口笑道:「仁兄,你方才既是說『人生何處不相逢』,難道就不知『相逢何必曾相識』麼?」 

  司空奇雖然覺得此人,有點略嫌英氣不足,眼角眉梢之間,也時常有刁狡神色流露,但貌相卻頗俊美,談吐也非一般武林俗士,遂不便過拂人意地,點頭笑道:「兄台既然如此說法,小弟也只好遵命叨擾的了!」 

  說完,便招呼自己所乘畫舫的掌撐舟子,與白衣書生所乘的這條畫舫,並駛而行! 

  白衣書生一面肅客入艙,一面含笑問道:「仁兄適才過舟時,所施展的輕功身法,極為高明,定是名震乾坤的中原大俠!」 

  司空奇微笑說道:「仁兄不必謬獎,小弟司空奇,雖托微名,並無實學!」

   

  白衣書生聞言一震,目注司空奇揚眉笑道:「難怪小弟覺得司空兄風神爽爽,光采照人,原來竟是『武林四絕』以內的『金手書生』,委實多有失敬!」 

  說到此處,又復站起身形,向司空奇抱拳一揖! 

  司空奇遂趕緊還禮,並對白衣書生笑道:「兄台適才吟那涼州古調之時,功力未凝,吟聲自遠,分明也身負絕藝,但不知可否將尊名大姓,賜告小弟?」 

  白衣書生目光微轉,含笑答道:「小弟姓孫,草字東海!」司空奇拱手笑道:「孫兄恕我冒昧動問,你是屬於當世武林中哪一宗派?」 

  孫東海點頭笑道,「小弟並未歸宗屬派,只生性好武,遂無師自通地練過幾年粗淺功夫而已!」 

  司空奇看出孫東海言有未盡,但江湖中本來就講究『逢人只說三分話,未可全拋一片心』,萍水初交之下,自己又怎能期望旁人與自己一樣的坦言無隱! 

  故而,他聽完孫東海所說,並不往深處追問,只是含笑說道:「孫兄太謙,據小弟看來,你可能也是要趕到『小孤山天刑宮』去,參與『江心毒婦』歐陽美所召開的一場武林盛會!」

  孫東海點頭笑道:「司空兄猜對一半,小弟雖欲前去『小孤山』,卻非參與爭雄盛會,只是敬佩『金手書生』、『碧目魔女』、江心毒婦』,『九幽妖魂』這『武林四絕』的大名而來,想觀光觀光,你們四絕之間,是怎樣爭尊較技?」 

  司空奇搖頭笑道:「孫兄,你難道不知道這場『小孤山大會』,性質已變?」

   

  孫東海愕然說道:「司空兄此話何意?『小孤山大會』變成什麼性質?」 

  司空奇含笑道:「此會主旨,本是範圍甚狹,只是『武林四絕』,彼此爭尊。但如今卻固東西南北,好手沓來,高人雲集,連隱跡數十年的武林前輩,也驚動不少,遂由範圍極狹的『四絕爭尊』變成範圍極廣的爭雄競技!」 

  孫東海揚眉問道:「司空兄,你所說南北東西的好手高人是誰?隱跡數年的武林前輩,又是哪些人物?」 

  司空奇微笑答道:「據小弟所聞,有來自北極的『冰川聖手』於天士,有南極的『三尺閻羅』宋彥、『桃花煞女』姚秀亭、來自『東海天魔嶼』的『玉面天魔』孫秀、來自『西域八龍宮』的三條孽龍……」 

  孫東海聽到此處,點頭笑道:「有這些南北東西絕世高手,趕來與會,真可謂八方豪俊,齊聚中原。但司空兄所說隱跡多年的武林前輩,又是何人?」 

  司空奇舉起杯來,飲了一口酒兒,含笑說道:「這兩位武林前輩,在名號上便頗有趣味,一個叫『無鉤釣叟』魚自樂,一個叫『無斧樵夫』林不凋!」 

  孫東海「哦」了一聲,揚眉問道:「這『無鉤釣叟』與『無斧樵夫』之號,確實極為有趣!但無鉤怎樣釣魚?無斧怎能砍樵?不是有些矛盾麼?」 

  司空奇搖手答道:「並不矛盾,因為魚自樂的那根無構釣竿,本不是用來釣魚!」 

  孫東海一面提起酒壺,替司空奇把杯中斟滿,一面微笑說道:「魚自樂的釣竿,不是用來釣魚,卻是用來作甚?」 

  司空奇笑道:「一般人有構釣竿,自是有用來釣魚,但魚自樂的無鉤釣竿,卻是用來釣那些牛鬼蛇神,魑魅魍魎!」 

  孫東海點了點頭,含笑問道:「以此類推起來,則林不凋並非無斧,只是不用來劈取那些松柏楓檜而已!」 

  司空奇笑道:「孫兄完全猜對,林不凋老前輩外號雖叫『無斧樵夫』,但卻擁有一柄『沉香寒鐵斧』呢!」 

  孫東海失驚說道:「這『沉香寒鐵斧』,是不是威震乾坤的『武林雙寶斧』之一?」 

  司空奇應聲答道:「不錯,所謂『武林雙寶斧』,就是『沉香寒鐵斧,,與另外一柄『五丁神斧』的合稱!」 

  孫東海問道:「林不凋既不用這柄『沉香寒鐵斧』,劈那些松柏楓檜之屬,卻要劈些什麼?」 

  司空奇笑道:「林不凋老前輩不願用『沉香寒鐵斧』,劈那些山林間的松柏楓檜等棟樑之材,卻要劈那些江湖間的惡煞兇徒,淫娃浪子之輩!」 

  孫東海雙眉微挑,含笑說道:「司空兄既對這『無鉤釣叟』魚自樂,及『無斧樵夫』林不凋,知道如此清楚,定然極為相熟?」 

  司空奇搖頭笑道:「熟倒不太熟,彼此間只有過一面之緣!」 

  孫東海舉杯笑道:「司空兄,小弟對這位武林奇人,欽敬已久,若在『小孤山』會上,相見之時,尚請司空兄一為引介!」 

  司空奇微笑說道:「此事不難,小弟可以照辦!」 

  話方至此,忽然一陣狂笑,從湖水之上傳來,笑聲甚為高洪,顯見發笑人的中氣極沛!

  司空奇循聲看去,不由一怔! 

  原來,前面水雲深處,竟有兩條紅衣人影,略一閃現! 

  人影不足為奇,奇的是兩人全是紅衣佛子! 

  紅衣佛子也不足奇,足奇的是兩人一先一後,正在踏波追逐! 

  論到踏浪行波,登萍渡水之技,司空奇何嘗不能?但他最多也不過倚仗一口真氣提處,飛渡上個十丈八丈而已! 

  像這樣能在「鄱陽湖」的無邊湖水之上,互相追逐為戲,卻不僅無法做到,連看也未曾看過,聽也未曾聽過! 

  司空奇突然發現有如此武林奇人,心中怎不吃驚?臉上怎不變色? 

  這時,那兩位紅衣佛子,業已又復隱入水雲,孫東海遂向司空奇微笑問道:「司空兄,你可認得出這兩個僧人來歷?」 

  司空奇苦笑了一聲,搖頭答道:「我認不出,卻猜得出,那兩位武功極高的紅衣佛子,大概是『西域八龍宮』中人物!」 

  孫東海點頭笑道:「司空兄猜得雖然不錯,但卻把對方的功力程度,抬舉了些!」 

  司空奇「哦』了一聲,揚眉問道:「孫兄難道認為那兩個紅衣僧人踏波絕技,不足驚奇麼?」 

  孫東海含笑道:「把無際波濤,當作康莊大道之舉,若是旁人施展,自屬絕世神功,但在『西域八龍宮』人物腳下,卻極為輕鬆平常,不值一讚!」 

  司空奇是絕頂聰明人物,聞言之下,略一尋思,便恍然說道:「聽孫兄這樣說法,莫非『西域八龍宮』中,有什麼辟水異寶?」 

  孫東海見司空奇居然一點就透,遂好生欽佩地,連連點頭說道:「司空兄真夠聰明,所謂七孔玲瓏,一點便透!」 

  司空奇赧然笑道:「孫兄莫加謬讚,但不知『西域八龍官』中,有什麼辟水異寶?」 

  孫東海笑道:「小弟聽得西域『雅魯藏布江』中,有條孽龍,曾被八位紅衣喇嘛,設法釣起,每人獲得一粒『辟水龍珠』,並將整條龍皮剜下,陳列在所居寺院之內,更名為『八龍寺』,自稱『西域八龍』!」 

  司空奇恍然說道:「原來『西域八龍』之名,是從此而得……」 

  話猶未了,孫東海又復笑道:「他們每人有了一粒『辟水龍珠』在身,已可入水不沉,再復略提真氣,不是便容易行波渡水了麼?」 

  說到此處,遠方水雲中,出現了一隻大船,船上果然坐了三位紅衣僧人,正在飲酒! 

  孫東海伸手一指,含笑說道:「司空兄請看,他們並非踏波百里,漫遊『鄱陽』,仍有舟船,候在左近!照這種情況,漫說『西域八龍』,身懷『辟水龍珠』,便是司空兄與小弟,只要提足真氣……」 

  話鋒至此,倏然而頓,因為孫東海發現自己話多必失,有了語病! 

  但司空奇因系胸懷磊落君子,生平以誠待人,遂不曾發現對方語病,只是含笑說道:「不管這干西域僧人的真實武功,到了什麼地步,他們既來中原,與其他的海宇群雄,共聚於『小孤山天刑宮』中,切磋所學,總也是武林盛事!」 

  孫東海見「西域三龍」所乘大船,與自己所乘畫舫,是背道而行,相距越來越遠,遂向司空奇含笑道:「司空兄,我們要不要追上去,與這干自以為了不起的西域僧人,鬥上一鬥?」 

  司空奇搖手笑道:「一來彼此無怨無仇,二來數日後便可在『小孤山大會』之上正式切磋,如今何必師出無名,向其挑釁?但倘若換了……」 

  孫東海見司空奇欲言又止,不禁揚眉笑道:「倘若換了別人,又便如何?司空兄怎不繼續說呢?」 

  司空奇目閃精芒,恨恨說道:「倘若換了『南海雙凶』?我也許令他們再無機會,同去『小孤山』了。」 

  孫東海笑道:「司空兄,是否與『南海雙凶』中的『三尺閻羅』宋彥,有甚深厚前仇?」

  司空奇搖頭笑道:「那『三尺閻羅』宋彥雖然凶名甚著,卻未曾與我有甚過節!」 

  孫東海「哦」了一聲,微笑說道:「這樣講來,司空兄是與那『桃花煞女』姚秀亭,有些瓜葛的了?」 

  司空奇冷哼一聲,點頭答道:「我若見了『桃花煞女』姚秀亭,一定會給她一些嚴厲懲罰!」 

  孫東海目光一轉,含笑問道:「姚秀亭天生尤物,絕代傾城,但又極為淫蕩,一定是先與司空兄有過……」 

  司空奇不等孫東海話完,便自連搖雙手,接口說道:「孫兄莫要猜錯,小弟與『桃花煞女』姚秀亭,並非素識,只是在偶然機會之下,見過一面而已!」 

  孫東海方待再問,司空奇已把「武夷」廢廟中的那段故事,向孫東海坦誠無隱地,說了一遍。 

  孫東海聽完以後,微笑說道:「司空奇,你失去了一次大好機會!」

   

  司空奇愕然問道:「孫兄此話怎講?」 

  孫東海從眼角眉梢之間,現出了一絲淫蕩神色,微笑答道:「聞得『桃花煞女』姚秀亭天姿玉體,常人渴欲一親肌膚,而不可得,她當時居然向司空兄,垂青送媚,並被碰了個莫大釘子!正所謂『落花有意隨流水,流水無情戀落花』,司空兄豈非平白失去一次好機會了麼?」

司空奇早就覺得孫東海的神情氣宇,隱蘊刁柔,如今又果然說出這些淫邪之語,不禁頗覺不悅! 

  若是深交,自己倒可對他略加勸責,但彼此萍水初逢,未便當面使其難堪,遂只好劍眉雙蹙,默然不語! 

  孫東海也是位聰明絕頂之人,一見司空奇的臉上神情,便哈哈大笑地,向他舉杯說道:「常言道:『對牛彈琴,不入耳』!小弟如今竟成了『對聖賢,請淫書』,簡直有些罪過!但司空兄應該知道,小弟是有意仰附深交,又憑『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百不知心』,才故意設詞,對司空兄的品德暗加試探的呢!」 

  司空奇聽得一愕,孫東海又復雙手捧杯,含笑說道:「司空兄,小弟敬你一杯,藉謝適才失言之罪!」 

  話完,便把杯中美酒,先行一傾而盡! 

  司空奇見狀,也只好飲完自己杯中美酒。 

  孫東海放下酒杯,又含笑說道:「司空兄,小弟有句肺腑之言,不知當不當講?」 

  司空奇揚眉:「大丈夫講究的是『書有未曾經我讀,事無不可對人言』!孫兄既有話,但說何妨?」 

  孫東海微笑說道:「小弟久慕『金手書生』威名,適才又試司空兄的高尚情操,遂有意欲與司空兄,互結金蘭之好!」 

  司空奇萬想不到對方竟會有這種提議,不禁俊臉微紅,窘得無話可答! 

  因為對方雖說試出自己情操高尚,但自己卻不知對方品格如何,哪有這等盲從魯莽,互訂蘭盟之理? 

  孫東海見了司空奇的遲疑神色,不禁臉色一變,目閃精芒,揚眉問道:「司空兄,你對於小弟所說互結蘭盟之事,竟意下如何?莫非認為孫東海是駑鈍下才,不堪交往麼?」 

  司空奇聽他這樣說法,自然不便不答,微微一笑說道:「孫兄說哪裡話來?司空奇既承兄錯愛,怎會自高身價,不識抬舉!但……」 

  孫東海見他語音忽頓,含笑問道:「司空兄有何高見,儘管說出!」 

  司空奇繼續笑道:「但一結金蘭,便為兄弟,生死禍福,終身共之,似亦不應過分衝動草率!故而小弟之意,目前只是杯酒締交,至於金蘭深結之事,無妨候『小孤山大會』以後,彼此也可以認識得更清楚一點!」 

  孫東海聰明絕頂,一聽便知這位「金手書生」司空奇,對於自己尚不放心,遂哈哈大笑說道:「司空兄說得對,小弟完全同意你這種看法,但我也有個要求!」 

  孫東海指著司空奇所乘的那只畫舫,含笑說道:「司空兄,你大可把這只畫舫遣走,就與小弟同舟,道游彭澤風光,到時再齊去『小孤山』赴會!」 

  司空奇劍眉雙蹙,方一沉吟,孫東海又復含笑說道:「司空兄不必考慮,我們若不接近一些,又怎能在彼此之間,增強認識呢?」 

  司空奇對於孫東海的這句話兒,無法拒絕,只好點頭笑諾,取出一錠黃金,厚賞原先所坐的那只畫舫,打發船家離去。 

  孫東海見司空奇答應與自己結伴同游,遂異常高興地打開行囊,取出一隻高約兩尺有餘,方圓盈尺的奇形白玉酒壺,以及兩隻上好玉杯! 

  自古英雄,誰不愛酒?司空奇一見這玉壺玉杯,便嘖嘖讚道:「孫兄,你這兩件酒器,真是人間絕品,壺杯如此,酒質之美,可想而知,定屬甚麼稀世仙釀了!」 

  孫東海微笑說道:「小弟這壺酒兒,足足陳達百年以上,非遇知音好友,是絕捨不得供諸俗客的呢!」 

  一面說話,一面替司空奇斟了一杯,含笑說道:「司空兄請你嘗試一下,這酒兒雖不足當『佳釀』之稱,但『香醇』二字,卻已世罕其匹的了!」 

  司空奇見那酒色淡綠,斟得滿出杯口,堆起分許,卻毫不四溢,知道確是絕世佳釀,遂舉起杯來,呷了一口! 

  果然,孫東海所說,絲毫不差,酒味之香醇程度,竟屬從未嘗過!

   

  司空奇讚了一聲「好酒』,玉杯舉處,一飲而盡! 

  孫東海手持玉壺,又替他斟滿一杯! 

  司空奇豪情勃發,連盡三杯,但他怎會知道就因為飲下這三杯美酒,幾乎把他的一生俠譽,完全斷送! 

  第三杯酒兒,才下喉頭,司空奇便覺頭腦微暈,不禁「咦」了一聲,向孫東海揚眉笑道:「孫兄,這酒的勁兒好大?小弟平素對於任何烈酒,至少有三斤之量,今日怎地才飲三杯,便有些不勝酒力?」 

  司空奇極為機靈,他直到如今,尚未起疑之故,是因早巳留神暗察,酒中確無絲毫毒質!

  孫東海目光微轉,笑吟吟地答道:「司空兄,你應該足以自豪,我這三杯美酒中所蘊酒力,足抵尋常烈酒三十斤呢!」 

  司空奇聞言,方自一驚,一陣湖風吹過,頓覺酒意上湧,無法支持地,伏案醉倒! 

  孫東海看了司空奇一眼,揚眉自語地,冷笑說道:「司空奇你哪裡知道你所飲的是『百煉酒母』,三杯下肚之後,至少要醉上三日!」 

  一面說話,一面硬把司空奇抱到艙中軟榻之上,照著他的容貌,動手化裝! 

  這孫東海極精易容之術,他根本不用甚麼人皮面具等物,更因身材輪廓,原與司空奇仿佛,故而不消多時,便化裝得與「金手書生」一般無二! 

  孫東海化裝過後,對鏡略一端詳,覺得已極神似,遂向那操櫓舟子揚眉叫道:「焦老三,你先把他抱到後梢,等船隻進入前面那片濃密水雲以後,便將他推墜湖內!」 

  焦老三如言抱走司空奇,並狂笑問道:「請問島主,既然把他拋入湖中,為何不先殺卻?」 

  孫東海冷笑說道:「你懂甚麼?這『金手書生』司空奇,名頭極大,交往極廣,倘若屍上有傷,經人發現以後,必有生平友好,代他尋仇,雖然未必找得到我,總嫌有點不乾不淨,如今這樣安排則顯系酒醉落水,怪著誰來?茫茫湖水,四顧無人,他又飲了三杯『百煉酒母』,三日之內,無法轉醒,哪裡還有絲毫僥倖之理?」 

  焦老三賠笑說道:「島主的英名盛譽,並不下於『金手書生』,何必要化裝虛他的形貌?」

   

  孫東海笑道:「我的名頭不僅不比他弱,並還是他前輩,但卻有兩點特殊原因,才決定扮作『金手書生』司空奇,去參與『小孤山大會』!」 

  焦老三聞言,方自有點愕然不解,孫東海又復笑道:「第一點特殊原因是我有兩個厲害仇人,叫做『無鉤釣叟』魚自樂,『無斧樵夫』林不凋,要想找我晦氣!我扮作『金手書生』司空奇的模樣,不僅可以減去這種顧慮,並還可以乘其不備地,把兩個老傢伙下手解決!」

  焦老三「哦」了一聲,恍然笑道:「島主委實高明……」 

  孫東海不等焦老三話完,便自接口說道:「第二點特殊原因是我此行主要目的,井非參加『小孤山大會』與天下好手爭霸,而是久聞『桃花煞女』姚秀亭的艷名,及她足以令人蝕骨消魂的一身內媚功夫,要想據為禁臠!方才聽得司空奇說起,這位『桃花煞女』,已在『武夷』廢寺對他調情,則我扮成司空奇模樣,豈非毫不費力地,便可在姚秀亭身上,完成我的心願?」 

  語音一了,忍不住得意異常地,發出一陣獰聲狂笑! 

  原來,這「孫東海」只是隨口化名,他的真實身份,則是來自「東海天魔嶼」的「玉面天魔』孫秀! 

  「金手書生」司空奇還為了「玉面天魔」孫秀要來參與「小孤山大會」之事,跑去報告「無鉤釣叟」魚自樂、「無斧樵夫」林不凋,請這兩位武林前輩出山,共同降魔衛道,誰知竟陰錯陽差地與孫秀湊巧相逢,在陌不相識,毫無戒心之下,中了這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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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家請過舟一般如何?」 

  他笑顏遂開地,揖客就坐,井命焦老三不必將船攏岸,仍在湖內遊蕩! 

  林不凋落坐以後,用鼻頭一嗅,揚眉笑道:「司空老弟,你酷愛杯中之物麼?這艙內酒味好濃!」 

  孫秀聽得心中一喜,暗想大概這條大魚,又要自動上鉤,遂接口笑道:「林老人家且飲上兩杯,品嚐品嚐如何?我這酒兒,真敢稱為絕世無雙品呢!」 

  林不凋搖手道:「司空老弟,你不必對牛彈零,我生平滴酒不飲,若是換了那魚老怪物,恐怕會連酒缸子都替你喝乾了呢!」 

  孫秀聽林不凋說是生平滴酒不飲,知道故技難施,不禁大覺失望! 

  但轉念一想,此老生平威名,多半均靠那柄不劈松杉柏檜,專劈魍魎魑魅的「沉香寒鐵斧」而來,若能設法奪去此斧,也就減去這位武林奇俠的不少威風,無以為懼! 

  想到此處,遂舉起香茗,目注林不凋,含笑說道:「林老人家你既是不飲,在下便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林不凋呷了一口香茗,點頭笑道:「這茶味不錯,水也極佳,我雖非劉阮之徒,卻有盧同之好!」 

  孫秀知道這雖非與自己直接結仇,但卻仇深似海的「無斧樵夫」林不凋、「無鉤釣叟」魚自樂,均是為了誅殺自己,才再出江湖!便故意揚眉道:「林老人家,你一路行來,可曾見著那位『東海天魔嶼』的『玉百天魔』孫秀麼?」 

  林不凋一聽,「玉面天魔」孫秀之名,果然立即眉騰殺氣,目閃神光地,厲聲說道:「我還不曾見著這萬惡淫賊,否則,我那柄茹素多年,未沽人血的斧兒,業已開了戒了!」

  孫秀佯作不知,愕然問道:「林老人家,你既號稱『無斧樵夫』,怎麼又有甚斧兒?」

  林不調呷了一口香茗,哈哈大笑答道:「司空老弟有所不知,我老頭子從來不肯伐什麼松杉楓松樹木,豈不是有斧等於無斧?」 

  孫秀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神色,撫掌笑道:「我明白了!林老人家的那柄斧兒,是不劈松杉楓檜等棟樑之材,專劈那魑魅魍魎等江湖丑類!」

   

  林不凋點頭笑道:「司空老弟,你猜得對了,除了萬惡凶人的頸血腦髓以外,我決不願輕用我那柄罕世寶斧!」 

  孫秀見對方漸漸上鉤,不禁心暗喜地「哦」一聲,揚眉問道:「林老人家,你所用斧兒,居然還是什麼罕世寶物麼?」 

  林不凋笑道:「當世武林中,寶刀寶劍,均還不少,能夠稱得起『寶』字的斧兒,卻只有兩柄!」 

  孫秀雖已聽見「金手書生」司空奇,談過這「武林雙寶斧」,卻仍不得不問地,含笑說道:「林老人家何妨說說這『武林雙寶斧』,使在下一開茅塞!」 

  林不凋笑道:「所謂『武林雙寶斧』,便是一柄『五丁神斧』,及一柄『沉香寒鐵斧』。」 

  孫秀問道:「老人家所有的是哪一柄呢?」 

  林不凋答道:「『五丁神斧』不知下落,我所有的是那柄『沉香寒鐵斧』!」 

  孫秀嘴皮微動,叫了一聲「老人家」,便故直立即住口地,欲言又止! 

  林不月果然上當地,含笑問道:「司空老弟,你莫非想看看我這柄斧兒?」 

  孫秀軒眉說道:「神物利器,誰不欲一開眼界?但……」 

  林不凋狂笑說道:「司空老弟,你何必如此慎言?難道我還怕你這位名馳八表的『金手書生』,會劫走我的『沉香寒鐵斧』麼?」 

  一面說話,一面便探手腰間,取出—桶短斧,向孫秀遞過。 

  孫秀見這柄短斧,斧樹是木,斧身是鐵,但全系黝黑色澤,入手極沉,重逾常斧十倍!

  尤其舞柄黑木,隱泛異香,嗅之令人神思清爽! 

  林不凋見他反覆把玩,遂含笑叫道:「司空老弟!你是高明人物,看不看得出我這柄『沉香寒鐵斧』的妙處?」 

  孫秀應聲笑道:「斧身寒鐵之妙,容易知道,無非鋒芒絕利,剁金碎石,無堅不摧!但對於『沉香鐵木』斧柄,則除了質地極堅,不虞刀劍砍削以外,看不出其他妙用!」 

  林不凋笑道:「難怪司空老弟看不出來,我這『沉香鐵木』斧柄,蘊有『辟邪』之妙!」

  孫秀問道:「老人家所謂『辟邪』二字,應該怎樣解釋?」 

  林不凋答道:「可分水陸空而言,它能水辟蚊龍,陸辟蛇蟲,空辟蚊蠅毒物!」 

  孫秀「哦」了一聲,又把手中「沉香寒鐵斧』,自復連看,並從眉宇間流露出懷疑不信神色! 

  林不凋知道他對自己所言,未能全信,遂雙眉微挑,含笑問道:「司空老弟,你識不識得水性?」 

  孫秀鎮日狎戲東海波濤,水性極好,但如今固存深心,遂故意有所保留地,隨口答道:「在下略通水性,不甚高明,老人家問此則甚?」 

  林不凋笑道:「因地屬鄱陽湖既無蚊蚋,又無蛇蟲,我遂想司空老弟,持斧向水中一試!」 

  孫秀聞言,雖覺正中下懷,卻仍故意笑道:「船上雖無蛇蟲,空中雖無蚊蚋,但這鄱陽湖以內,也未見得便會有蛟龍呢?」 

  林不凋搖手笑道:「何必定要蛟龍?老弟持斧入水,包管有無數魚蝦,聞香而來,但絕不敢接近你身外一丈周圍之內!」 

  孫秀雙揚一挑,笑聲說道:「這柄『沉香寒鐵斧』既有如許神妙,我倒要試上一試,開開眼界!」 

  他一面說話,一面脫去所著外衣,衣內居然穿著一身極為精緻的魚皮水靠! 

  林不凋見這位「金手書生」衣內竟穿有水靠,不覺一愕? 

  孫秀目注焦老三,微施眼色叫道:「船家,我的水性不太高明,若是有所差池?便請你也下水,助我一臂之力!」 

  焦老三聞言會意地,點頭笑道:「相公放心,在下行船甚久,狎習風波,我看得出你在水中,有險無險!」 

  孫秀雙目一剔,足踏船頭,縱起了兩丈來高,一式「魚鷹入水」,頭下腳上地,持著那柄「沉香寒鐵斧」,刺波而入! 

  林不凋見他入時的所濺浪花極少,波紋也不甚大,便向焦老三笑道:「船家,這位司空相公的水性修為,看來頗為不弱呢!」 

  焦老三故意搖頭笑道:「在下的看法,與老人家不大相同,司空相公下水時,似乎故意逞能,起得太高,容易發生危險。」 

  林不凋雖是功力卓絕的老輩奇快,但對於水性一道,卻屬外行,遂愕然問道:「這起大高之舉,有何危險?」 

  焦老三笑道:「司空相公起得既高,又是頭下腳上的斜穿而落,自然入水甚深!萬一遇上深水寒流,便容易抽筋,或是水下有甚暗礁等等,也容易觸碰涉險!」 

  林不凋聽得點頭說道:「船家說得有理……」 

  話猶未了,水下突然「咕嚕嚕……」地冒起了一連串的水泡! 

  焦老三知道這是「玉面天魔」孫秀命自己乘機脫險暗號,遂眉頭緊皺,「哎呀」低叫一聲! 

  林不凋怎會知道「金手書生」司空奇,業已著了「玉面天魔」孫秀的道兒,水中這位,是冒牌假貨?自然絲毫不存疑惑地向焦老三說道:「船家,你不妨也下去看看,那位司空相公,在水中有無變故?」 

  焦老三巴不得這位「無斧樵夫」林不凋,有這麼兩句吩咐,遂應諾一聲,身形閃處,也縱入鄱陽湖內! 

  他這下水身法,果然極見高明,幾乎無甚響聲發出,無甚水濺起,只是一個接一個冒形水紋,逐漸往遠方散去! 

  焦老三全身入水以後,張目一看,看見「玉面天魔」孫秀,正滿面喜色地,在水中相待!

  原來孫秀手持「沉香寒鐵斧」,沉入水中,約莫過了片刻,便發現無數大小魚蝦,從四面八方游來! 

  但這些魚蝦雖來,卻均不敢接近孫秀,只在丈許以外,黑塵塵地,圍作一圈! 

  孫秀見林不凋所言不差,寶斧果具水辟蛟龍靈效,自然心中狂喜,頗為得意! 

  等到焦老三隨後下水,孫秀便把「沉香寒鐵斧』微揚,烏光閃處,嚇得那些魚蝦,紛紛逃竄! 

  孫秀與焦老三,均極精水性,互相作手式,便宛若兩條大魚般地,游向鄱陽湖岸! 

  這樣一來,卻把這位「無斧樵夫」林不凋,弄了個莫名其妙?

   

  林不凋起初頗為「玉面天魔」孫秀所扮的「金手書生」司空奇擔心,不知他在鄱陽湖水之下,有何困厄? 

  但等焦老三下水之後,情勢便立有變化! 

  因為孫秀與焦老三,雖是倚仗精深水性,在水下潛行,避免船上有何發現,但孫秀適才揮動「沉香寒鐵斧」開路之際卻把身外大群魚蝦,赫得騰跳亂竄! 

  魚蝦為數甚多,這一紛紛亂竄之下,水百上便自然大起波瀾! 

  林不凋忽見水中騰躍起大量魚蝦,便知自己的「沉香寒鐵寶斧」業已發揮靈效! 

  但這些魚蝦,略一亂翻以後,竟又向著「鄱陽湖」岸游去! 

  魚蝦遊行,雖並無一定方向,但如此品類甚雜地,成群不散,卻必有異常原因! 

  這原因顯而暑見,便是孫秀與焦老三在水中,向湖岸潛行,成群魚蝦,遂跟隨「沉香寒鐵斧」氣味,追隨不散! 

  林不凋立畫肪船頭,見這種情形,以為孫秀所扮冒牌貨色的「金手書生」,是想略為游遠,以試探寶斧靈效,故而仍未在意! 

  直等遙望那些集群不散的大批魚蝦,井未迴環轉折,而是巡行遊向湖岸方向,林不凋略感奇詫! 

  這種現象,雖已顯示水下人有意遠去,但林不凋仍是只感奇詫,並不驚急! 

  因為,他想不出任何理由,可以懷疑堂堂「金手書生」司空奇,會不惜身份地,來騙走自己這柄「沉香寒鐵寶斧」! 

  林不凋正在猜不透其中玄妙之際,驀然十七八丈以外,浪花一翻,「玉面天魔」孫秀,及焦老三雙雙出水換氣。 

  這位「無斧樵夫」,真氣微提,高聲叫道:「司空老弟,你為何去得這遠?」 

  孫秀哪肯答話?默然無語地,又與焦老三,雙雙施展水下功力,沉入波濤之內! 

  林不凋如今方有點驚奇,雙眉一剔,便轉身走到船尾,意欲掉過頭來,搖船追去,問個青紅皂白。 

  但林不凋雖然掉轉船頭,卻是方向相反地,駛往湖心,不是駛向湖岸! 

  這倒並非林不凋笨拙得不會駛船,面是他發現了向湖心航行,比向湖岸航行,更為重要!

  原來,林不凋轉身之際,目光微瞥,竟發現湖心方向的水波以上,漂浮著一個人兒! 

  以常人而言,追尋自己的「沉香寒鐵寶斧」,當然比救援一個多半業已死去的陌生人兒,來得重要。 

  因落水沉溺之人,多半都是在死去以後,屍身才會浮上水面!

   

  但俠士與常人不同,常人是重己輕人,俠士是重人輕己! 

  如今,林不凋不考慮水上浮人是否已死,即將船駛向湖心,對自己珍遭性命的「沉香寒鐵寶斧」,根本不顧的動作,便是重人輕己的俠士襟懷的充分表現! 

  轉眼間,林不凋所駛畫舫,已與那漂浮人體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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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玉面天魔
目光注處,「咦」的一聲,把這位不知經過多少大風大浪的武林怪俠,「無斧樵夫」林不凋,驚奇得從船尾上跳將起來! 

  水上這具漂浮人體,居然又是「金手書生」司空奇的模樣! 

  倘若易時易地,先後相逢,林不凋決不驚奇,但那位「金手書生」司空奇,正持著自己的「沉香寒鐵斧」,泅水向岸,這位「金手書生」司空奇,卻又漂浮湖心,怎不把這位武林怪俠「無斧樵夫」,弄得驚奇欲絕?

   

  林不凋不見第二位「金手書生」時,尚且悶在葫蘆之中,如今雖然悶得更探,但終於把個悶葫蘆,被他生生打破! 

  他恍然而悟,自己是認錯了人!如今漂浮水面的,才是真正的「金手書生」司空奇,方才那持斧潛逃之人,只是貌似「仲尼」的「陽貨」而已! 

  林不凋雖巳恍然大悟,心中卻仍有兩點疑惑! 

  第一點疑惑是,天下有此相像之人,已極希奇,更怎會在這「鄱陽湖」上,同時出現?

  第二點疑惑是,「金手書生」司空奇是當世武林中,數一數二人物,他怎會輕易落水?這兩點疑惑只有一個獲得共同解答的希望,就是趕緊救起這位漂浮水面的「金手書生」,問他個明白,但萬一司空奇已遭溺死,魂化碧波,用這萬古青逢,恐怕永遠將成為自己心中一個不解之謎! 

  林不凋一面尋思,一面設法把漂浮湖心「金手書生」司空奇,撈上畫舫! 

  蒼天有靈,司空奇並未溺死,只是酒氣熏人,沉醉不醒! 

  林不凋目注司空奇這副爛醉如泥的狼狽摸樣,不禁搖頭苦笑,心中也再度起了兩點疑惑!

  第一點疑惑是,司空奇為何如此貪杯?他究竟飲了多少酒兒?才醉得這等傚法三閶大夫,學步青蓮居士! 

  第二點疑惑是,既然司空奇酒醒落水,為何浮身不沉?難道龍王爺公正嚴明,不收怨鬼?抑或陰曹地府拘魂鬼卒,拘不起這位人間大俠? 

  這第二次的兩點疑惑,不難獲得解答,但卻必須等待「金手書生」司空奇,酒意全消,醉醒夢轉! 

  林不凋打算替司空奇脫去內外濕衣!放在艙中軟榻之上,蓋好棉被,讓他痛痛快快地,睡上一覺! 

  誰知,脫衣之際,奇事又生! 

  這位「金手書生」司空奇的外衣雖濕內衣未濕! 

  這自然也是奇事,但由於這項奇事卻使林不凋適才的第二項疑惑,提首獲得解答! 

  因為,司空奇長衫以內,穿了一襲薄裘,凡是這薄裘所覆之內,便根本毫無水漬! 

  明眼人一看便知這襲薄裘,蘊有怪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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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概還不知道你已醉睡三日了呢!」 

  司空奇大驚問道:「今天已經是三……月二……八?」 

  林不凋點頭笑道:「不錯,我是於三月二十五!把老弟從水中救起!」 

  「水中救起」四字,又把聰明透頂的「金手書生」司空奇,聽得糊里糊塗,直眉瞪眼!

  林不凋知道他自從酒醉以後,即告神智茫然,一無所知,遂把自己巧遇一位與他極為相似之人,誤認是「金手書生」司空奇,終被騙去沉香寒鐵斧等情,向司空奇細說一遍。 

  說完,又微笑叫道:「司空老弟,這是我遇見那廝的後半段經過,你再把你遇見他的前段經過說出,便可互相銜接!即或有未明脫看之處也容易加以研判!」 

  司空奇點頭稱是,便把自己與孫東海在湖上相逢之事說出. 

  林不凋靜靜聽完,滿面怒容地,咬牙頓足道:「這事鬧得大了,不僅是樁天大笑話,也將不可收拾!」 

  司空奇聽他說得如此嚴重,不禁對林不凋瞠目而視! 

  林不凋長歎一聲說道:「司空老弟,你是宿酒才消,神智尚未清醒,故而略有懷疑,我則已對整個事實,清清楚楚,你無妨就心中所疑,盡量發問!」 

  司空奇問道:「那孫東海是何來歷?」 

  林不凋牙關一咬,面罩寒霜地,咬牙答道:「他不是孫東海,他是來自『東海天魔嶼』的『玉面天魔』孫秀,也就是我恨之入骨,誓欲將其凌遲碎剁的萬惡淫徒!」 

  司空奇「哎呀」一聲,赧熱歎道:「他倉卒間不易捏造姓名,這隨口而出的『孫東海』三字,分明巳露馬腳,只恨我當時怎麼那樣糊塗,毫未起甚疑念?」 

  林不凋笑道:「這不是老弟糊塗,君子之心,往往如此!」 

  司空奇繼續問道:「那『玉面天魔』孫秀,既想害我,則手段極多,何必要把我灌醉以後,推入鄱陽湖內?」 

  林不凋微笑說道:「這事可分作兩點加以推論,第—點是『玉面天魔』孫秀不敢在茶酒之內下毒!」 

  司空奇點頭說道:「這是他刁滑之處,我在飲酒時,曾加注意,倘若酒中有異,則『玉面天魔』孫秀,早就敗露行藏,難逃公道!」

   

  林不凋笑道:「第二點,是他有其顧慮,也不敢用兵刃,或點穴等手法,致你於死!」

  司空奇一點就透,雙眉剔處,恍然說道:「他是怕倘若我死於非命,屍體一經發現,友好必代為追究原因,尋仇雪恨,萬一找到他的頭上,他難得安穩!」 

  林不凋點了點頭,冷笑說道:「孫秀這廝做事,一向陰狠絕倫,面面俱到!他不知用甚『酒母』等物,將你灌醉,推入湖中,即令屍首浮起,被人認出,也不過是樁『金手書生』醉溺鄱陽,足以轟動江湖的驚人奇事而已,與他毫無關係!」 

  司空奇咬呀恨道:「這萬惡賊子的心計真毒……」 

  話猶未了,忽又想起一事,向林不凋詫然問道:「林老人家,溺水之人,通常是氣絕巳久,腹中水滿膨脹,才會浮屍,我怎麼……」 

  林不凋接口笑道:「司空老弟,你難道身懷至寶,尚不自知?」

   

  司空奇被他問得一怔,訝然說道:「我身邊哪裡有甚麼能令我落水不溺的珍奇異物?」

  林不凋指著榻上那襲軟簿皮裘,含笑說道:「我因見老弟落水不溺,頗為驚奇,細加察看之下,才發現這件皮裘是冬暖夏涼,刀劍難傷,入火不焚,入水不沉的罕世異寶!」 

  司空奇聽得劍眉雙剔,目注那襲軟薄皮裘,不禁「呀」了一聲,自然而然地,垂落下雨行英雄珠淚! 

  林不凋莫名其妙地,茫然問道:「司空老弟,你為何如此傷感?」 

  司空奇長歎答道:『老人家有所不知,我是對一位萍水相逢的知己,感恩太切,故而傷情!」

   

  他一面舉袖拭淚,一面便把自己途中重病,暫遇一位白衣書生,救援調治,贈裘贈參等事,向林不凋仔仔細細地,說了一遍。 

  林不凋也聽了感動異常,點頭說道:「這位白衣書生,真是可敬可佩的江湖俠奇,不僅老弟對他有報恩之念,連我也想和他互相認識,交上這位朋友。」 

  司空奇雙眉緊皺說道:「我還有一件事沒想道。」 

  林不凋問道:「什麼事?」 

  司空奇道:「那『東海天魔嶼』的『玉面天魔』孫秀,怎能未卜先知,能夠預先料到,會在這鄱陽湖上,與林老人家相遇?」 

  林不凋點頭道:「當然,他哪裡有這種神通?」 

  司空奇說道:「他既不知會與老人家相遇,卻為何來到這鄱陽湖?」 

  林不凋微笑說道:「這事不難猜測。「玉面天魔」想到這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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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妨說來給我聽聽!因為我想不出你有什麼神通?能弄到第二柄『沉香寒鐵斧』!」 

  司空奇含笑答道:「林老人家會錯意了,我並非能弄到第二柄『沉香寒鐵斧』,而是有件具有相等價值的現成東西,可以奉贈老人家,藉表歉直!」 

  林不凋雙眉一挑,詫然問道:「聽司空老弟的言中之意,莫非與我『沉香寒鐵斧』合稱『武林雙寶斧』的另一柄『五丁神斧』竟在你的手內?」 

  司空奇笑道:「不是在晚輩手內,是在拙荊『碧目魔女』淳於琬的手內,到了『小孤山天刑宮』,彼此見面之時,即以『五丁神斧』奉贈!……」 

  林不凋連搖雙手說道:「不敢當,賠償我不敢受,人生一飲一啄莫非前緣!我既以『無斧樵夫』為號,可能命中便注定無斧?等到『小孤山大會』之上,若有必要,只向淳於琬姑娘暫時借用便了!」 

  司空奇正待說話,林不凋目閃神光,又自笑道:「照說,武功練到我們這種地步,本已無須兵刃,但『小孤山大會』畢集群魔,凶險必特甚,常言道:「強中更有強中手,能人背後有能人』,身邊多了一柄趁手兵刃,總比較有恃無恐!」

   

  他們正談到「五丁神斧」,誰知「碧目魔女」淳於琬,竟幾乎蹈了「無斧樵夫」林不凋的覆轍,把那「五丁神斧」也落入「玉面天魔」孫秀手內! 

  原來淳於琬與姚秀亭二人,找著「霹靂火神」羅祖耀,向他說明索贈「烈火散光丸」,用來報復「天香公主」楊白萍,以「青磷霹靂彈」幾乎把姚秀亭活活燒死之恨! 

  羅祖耀與姚秀亭雖然無甚交情,但對於淳於琬的「碧目魔女」俠名,卻欽敬已久,遂立允所請地,不僅贈送了十粒「烈火散光丸」,並加送了威力極強的三支「大陽神箭」! 

  淳於琬大喜稱謝,辭別羅祖耀後,道不再往別處耽擱,便與那位昔名姚秀亭,如今改名姚悟非,慾海回頭的「桃花聖女」,一同往「小孤山」趕去。 

  她們在會期之前,提早趕到「小孤山』的用意,是意欲先與「金手書生」司空奇取得聯絡,並探查「天香公主」楊白萍是否倚仗「江心毒婦」歐陽美之勢,也來觀光盛會! 

  「小孤山」地在江心,歐陽美為了這場盛會,業已擴大,不再僅是「四絕爭尊」性質,舉世高人,均將來此,遂在江邊建造了三座「迎賓館」先行款待早來嘉賓,等到會期正日,再送行江心「小孤山」的「天刑宮」中,彼此較量絕藝! 

  這三座賓館,並非建在一處,是距離各有二十來丈的分別矗立!

  

  不眾而分,並非無故,因為這三莊賓館的性質不同!

   

  由左邊數起,第一莊賓館是專門接待與「江心毒婦」歐陽美聲勢相通的同路凶邪人物!

  第二座賓館是專門接待比較中立的各門各派人士! 

  第三座賓館是專門接待與「江心毒婦」歐陽美,尖銳對立的英雄俠士! 

  把這些立場不同的三山五嶽人物,區分開來,自有不少方便,也可在大會期間,減少不必要的爭鬥煩擾! 

  淳於琬與姚悟非見了這種情形,不禁備自心中盤算! 

  淳於琬首先笑道:「姊姊,我看『江心毒婦』歐陽美,就在次群英畢集的武林盛會之中,恐怕藏有甚麼異乎尋常的陰謀毒計?」 

  姚悟非在這一路上,與淳於琬相交甚厚,情感極深,聞言之下,含笑問道:「琬妹是從何看出?」 

  淳於琬指著那三座賓館,微笑答道:「我猜歐相美在江邊建造賓館,不令與會群雄提前去往『小孤山』之舉,可能正於江心作什麼惡毒佈置,怕人撞破!」

   

  姚悟非點頭笑道:「琬妹這種揣想,可能離題不遠!」 

  淳於琬揚屠笑道:「根據賓館性質區分,『金手書生』司空奇來時,定被招待於第三賓館之中,『天香公主』楊白萍來時,定被招待第一賓館之內!」 

  姚悟非笑道:「這是半分不會差錯的當然之事!」 

  淳於琬嬌笑說道:「既然如此,我們不若暫時分開?我去第三賓館棲身,姚姊姊則去第一賓館投宿!」 

  姚悟非皺眉問道:「琬妹既是當代巾幗奇俠,又列名『武林四絕』之中,與『江公毒婦』歐陽美,立於敵對地位,自然應該投向第三賓館!但我卻不是歐陽美的同路之人,如何能往第一賓館呢?」

   

  淳於琬目閃神光答道:「姚姊姊,你以『桃花煞女』姚秀亭的身份,投宿第一賓館,表示與主人契合,歐陽美定然喜從天降,高興萬分,她還會對你有所拒絕麼?」 

  姚悟非苦笑說道:「我自從火中逃劫以後,想起昔日所為,輒如芒刺在背,琬妹怎麼還要我打起昔日旗號!……」 

  淳於琬不等姚悟非話完,便自接口笑道:「姚姊姊,悟非不若贖非好,道心何懼欲心重?你為了替武林群雄,度劫消災,何妨再以青蓮無垢之身,一降血河地獄?」 

  姚悟非終於又被淳於琬說服,遂點頭笑道:「琬妹所持理論,畢竟比我高明,我只好傀儡登場,遵從提調了!」 

  西人計僅既定,遂一個投第一賓館,一個投向第三賓館。 

  常言道:「人的名兒,樹的影兒」,淳於琬才一報出她「碧目魔女」四字,便被接待人恭恭敬敬地,引導到第三賓館中,最稱幽靜的一幢精舍之內! 

  這幢精舍,共有四間室,其中兩間,似已住得有人,如今再被淳於琬佔了一間,遂只剩下一間空屋。 

  淳於琬知道物以類聚,凡被招待在這幢精舍中居住之人,多半均與自己具有差不多的超群脫俗身份! 

  想到此處,心中一動,向那引導自己來此的接待人員,含笑問道:『另外那兩間有人靜室,住的是誰?」 

  接待人員恭身答道:「最東邊一間之內,住的是『金手書生』司空奇……」 

  淳於琬聞言之下,心中騰地一跳,趕緊接問道:「他如今可在室內?」 

  接待人員答道:「這位『金手書生』是昨夜到此,於今晨外出,尚未歸來!」 

  淳於琬雖然微覺失望,但心中已自一寬,暗想司空奇既與自己同住—屋之內,還急些什麼?只要等他回來,便可夫妻重聚! 

  想到夫妻重聚,淳於琬情愁盡解,喜溢眉梢,繼續向那接待人員笑道「第二間靜室中,住的是誰?」 

  接特人員笑道:「是來自北極的『冰川聖手』於天士!」 

  淳於琬「哦」了一聲,雙眉微挑,又復問道:「於天士生平足跡,多隱北荒,與中原武林人物,無甚恩仇,似乎應該投宿於第二賓館才對!」 

  接待人員點頭笑道:「於天士本來住在第二賓館,但他聽說『金手書生』司空奇已來,遂於今午移居第三賓館!」 

  淳於琬知道這「冰川聖手」於天士是特來與丈夫司空奇爭奪「天下第一手」之名,遂低聲說道:「於天士既是今午遷來,大概尚未外出?」 

  接待人員點頭笑道;「於大俠如今正在室內靜坐。」 

  淳於琬點頭一笑,便命接侍人員退去。 

  她暗中想到,在中原諸大名手之內,幾乎無人能勝過「金手書生」,但絕寒極邊等處,頗多未為世曉的曠代奇客,他們的功力深淺極難獲悉! 

  常言道:「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又道是:「不是猛龍不過江」!這「冰川聖手」於天士,既從北極遠來,欲與丈夫「金手書生」司空奇,爭奪「天下第一手」之譽,則必懷絕學,可以想見! 

  司空奇出外閒遊,少時必返,更與於天士隔室而居。兩人之間,定起爭鬥,自己何不乘著司空奇來回轉以首,代他摸摸於天士的底細,才好知彼知己,量敵而動! 

  淳於琬一向剛強自傲,想到便作!故而念頭才定,即走到「冰川聖手」於天士的外門,伸手輕輕敲叩。 

  門聲才響,室內便有個清朗口音說道:「何人?請進!」 

  淳於琬推門走進,只見室中坐著一位神采飄逸,秀拔無倫的白衣秀士! 

  她一見對方人品,便覺驚心,知道這位「冰川聖手」於天士,絕非易與!定是丈夫司空奇的莫大勁敵! 

  那白衣秀士見推門走入的是位陌生不相識、美絕天人的綠衣少女,也不禁站起身來,一抱雙拳,含笑問道:「姑娘上姓芳名,有何見教?」 

  淳於琬不答所問,反面向這位白表秀士問道:「尊駕就是號稱『冰川聖手』的北極高人於天士麼?」 

  白衣秀士點頭笑道:「天士正是在下,但『北極高人』四字,卻惶不敢當,姑娘也請見告稱謂,免得於天士有所失禮!」 

  淳於琬揚眉答道:「我複姓淳於,單名一個『琬』字!」 

  於天士「呀」了一聲,含笑說道:「原來是『武林四絕』中的『碧自魔女』淳於姑娘,於天士多有失敬!」 

  一面含笑發話,一百肅容讓坐。 

  淳於琬毫不客氣,坐在几旁,伸手把幾上一壺香茗,摸了一摸,揚眉問道:「於大俠一向高隱北極,這次怎會光降中原,參與武林錯事?」

   

  於夫士微笑答道「小孤山大會,畢集舉世群英,凡屬武學之人,誰不想躬逢其盛,一開眼界?天士雖然遁跡穹荒,但對手淳於姑娘的蓋代英名,卻欽敬巳久!來來來,我且借花獻佛,以茶代冒,奉敬淳於姑娘一杯!」 

  他語音一住,便伸手取起茶壺,欲替淳於琬斟茗為敬! 

  但於天士不取茶壺還好,這一取茶壺之下,不禁臉色微變!

   

  原來,那一壺微熱香茗,竟奇涼徹骨地,凝結成了整壺冰塊!

   

  於天士心中明白,定是淳於琬才伸手摸壺之際,作了手腳。 

  這是「玄冰真氣」,並是極高明的「玄冰真氣」,因為僅僅伸手一摸之下,便能將一壺熱茶,散熱凝冰,足見其功候之深,已到了爐火純青地步! 

  以於天士的功力火候來說,他也能做到如此地步,故而他之臉上變色,是奇的成份大過驚的成份。 

  於天士奇的是「玄冰真氣」並非隨意可練,必須既占天時,又得地利,再加上刻苦人為!…… 

  他想到此處,忽又想起盛傳於武林人物口中的四句歌謠!這四句歌謠就是:「雪山有魔女,南海有書生,江心有毒婦,地下有妖魂!」 

  於天士這才恍然大悟,「碧目魔女」淳於琬是來自「雪山」,難怪練有這種綜合天時,地利,人為的特殊武功,「玄冰真氣」! 

  這些念頭,寫來雖長,但在「冰川聖手」於天士的心頭起滅,卻只是一剎那向! 

  他持起茶壺,發覺茶已成冰,僅僅略為一怔,便仍自取了一個茶杯,放在淳於琬面前,斟茗敬客! 

  於天士持壺姿勢,頗為特別,他是右手執壺柄,左手扶著壺嘴,緩緩將壺內香茗斟出!

  淳於琬注目看時,只見壺中不僅仍有香茗斟出,並騰起蒸蒸熱氣! 

  她心中明白,這是於天士在施展本身「純陽真火」,在融化壺冰! 

  融化壺冰,斟出香茗不難,但在這匆促之間,未能把整壺冰塊融盡之前,能使所斟香茗,冒起蒸騰熱氣,卻著實不易!

淳於琬正在好生吃驚,但目注處,忽然看見於天士的奇異持壺姿勢,遂又哂然一笑! 

  因為淳於琬看破於天士是有所取巧! 

  他右手執著壹柄,是以「純陽真火」融冰成茶,左手扶著壺嘴,則是運用神功,把這茶壺壺嘴,逼得發出奇熱。! 

  融冰成茶仍冰涼,但流經奇熱壺嘴以後,便自然而然地,冒起蒸騰熱氣!

   

  功夫並不為奇,但倉促間除此以外,也委實別無他策,淳於琬遂知這位「冰川聖手」,應變機警,是位智勇雙全的難纏人物! 

  於天士一面斟茶敬客,一面暗想這位「碧目魔女」淳於琬,為何在一見面下,就對自己暗含考量之意?

   

  一杯香茗斟滿,於天士仍想不出所以然來,只好放下茶壺,向淳於琬含笑問道:「淳於姑娘突然光降,不知有何見教?」 

  淳於琬揚眉笑道:「萬里之遠與跬步之移,在意義上講來,根本無甚差別,故而在我回答於大俠所問之前,想先向大俠請教,你遠來中原,大概決非僅為了觀光盛會?」 

  於天士不知『碧目魔女」淳於琬與「金手書生」司空奇是夫妻關係,遂伸手向隔壁房中一指,含笑說道:「淳於姑娘猜得不錯,於天士此來,除了觀光以外,還想和住在隔房的「金手書生』司空奇,會上一會! 

  淳於琬含笑說道:「四海八荒之間,豪俊之士極多,於天士為何單單對『金手書生』司空奇,獨垂青眼?」 

  於天士微微一笑說道:「我想尋司空大俠,略加討教之意,只是為了一個字兒!」 

  淳於琬明知故問地「哦」了一聲,說道:「這是個甚麼字兒?竟有這麼大魔力!」 

  於天士答道:「就是為了一個『手』字!」 

  話猶未了,淳於琬便接口說道:「我明白了,司空奇號稱『金手書生』,於大俠號稱『冰川聖手』,於是這一南一北的兩位巨手,便要鬥上一鬥!」 

  於天士微笑搖頭說道:「那位司空大俠的『金手書生』外號,與我毫無關係,於天士不會為此萬里遠來!」 

  淳於琬雙眉方皺,於天士又說道:「但江湖人物對於司空大俠,又稱之為『天下第一手』一事,卻是使我不甘緘默!因為『金手書生』既是『天下第一手』,則『冰川聖手』最高明也只是『天下第二手』,於天士遂覺得除非讓我好好領略一些司空大俠的『天下第一手』的威風,我才甘心屈居人下!」 

  說到此處,目注淳於琬,含笑說道:「淳於姑娘,你說我是否言之成理?是否尚非胡鬧?」 

  淳於琬連連點頭,嬌笑說道:「不僅言之成理,並且極為有理!武林人物的恩仇生死,往往均由於一字之爭!為此斷頭,為此殞命,甚至於把整個江湖,揚起一片腥風血雨釀成重劫奇災,亦所不惜!」 

  於天士聽到後來,聽出淳於琬語意之中,隱含譏刺,不禁愕然瞠目! 

  淳於琬繼續笑道:「但世上萬事,彷彿均有前緣,人與人之間,緣遇尤為奇特!就拿今日來說,於大俠急於想找司空奇,偏偏找不著他,我並不急於想找於大俠,卻恰巧遇上了你,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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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倘若我對姓『丁』姓『干』均不發生興趣,而仍自眷戀一個祖宗所傳的『於』字,又便如何?」 

  淳於琬冷笑答道:「於大俠是名家,一代高手,總不會不懂得我方纔所說的『爭鬥』二字之意!」 

  一位「碧目魔女」與一位「冰川聖手』在這「第三賓館」之中,正自劍拔弩張之際,那「第一賓館」之中,也有頗一番熱鬧!

   

  原來,「桃花聖女」姚悟非到了「第一賓館」以後,果然遵從淳於琬之意,仍用「桃花煞女」姚秀亭昔日名號! 

  「桃花煞女」是「南極雙凶」之一,名頭何等高大?她自願投居「第一賓館」,便表示欲與「江心毒婦」歐陽美站在同一陣線,當然受到異乎尋常的隆重接待。 

  姚悟非剛剛安頓下來,便有好幾批人物,聞訊拜來! 

  第一個來的,是住在第二賓館中的「三尺閻羅」宋彥! 

  姚悟非與宋彥雖然合稱「南極雙凶」,但彼此往來,並不密切。 

  但如今身在客地,見了宋彥名帖,也只好吩咐賓館侍女,請這「三尺閻羅」入室侍茶!

  宋彥剛剛走入姚悟非所居的靜室,便自略感驚愕! 

  因為「桃花煞女」姚秀亭沉迷慾海之時,向本不著衣裳,只在赤裸玉體以上,披一襲桃花薄紗,顯得蕩人心魄的妖艷無比! 

  但如今不僅穿了一套魚皮緊身水掌,臉上也罩著一層人皮面具! 

  故而,「三尺閩羅」宋彥未免驚愕起來,他甚至懷疑當前之人,是否真是姚秀亭?抑或有人冒用「桃花煞女」旗號? 

  姚悟非一見宋彥臉上神色,便猜出他的心中所想,遂伸手讓坐,含笑說道:「宋道友請坐侍茶,你如此驚奇則甚?難道我在身上多穿了一件衣服,臉上多戴了一副面具,你就不認識我『桃花煞女』姚秀亭麼?」 

  她這一發話,語音絲毫未變,自使「三尺閻羅」宋彥,聽得心中疑雲盡釋地,赧然就坐,含笑說道:「姚道友莫要取笑,我是因為從未見過你有過這等裝束,不禁略感驚奇而已!」

  姚悟非一面斟茶敬客,一面微笑說道:「人之衣著,本來便應隨環境改變,我若仍以輕紗覆體,怎好意思在『小孤山』大會之上,面對天下英雄?」 

  宋彥默然不語,心中卻自想道:「姚秀亭的口中,居然吐出『怎好意思』四字,也可算是奇跡怪事!」 

  姚悟非在他默然思忖之間,又向宋彥問道:「宋道友突然光降見訪,有何指教?」 

  宋彥笑道:「我並無別事,只因姚道友不住『第二賓館』,而住『第一賓館』,略感詫異!遂特來探問!不知姚道友是否與『江心毒婦』歐陽美,昔有深交?」 

  姚悟非搖頭答道:「我和『江心毒婦』歐陽美無甚舊交,但因覺得既來此參與『小孤山大會』,總不能中立到底,遂住入I第一賓館』,表示站在主人一面!」 

  語音至此微頓,目注「三尺閻羅」宋彥,又復嬌笑問道:「宋道友問此則甚?莫非你也想住『第一賓館』,或是想邀我去『第二賓館』麼?」 

  「三尺閻羅」宋彥搖頭笑道:「彼此既已住定,不必再行遷動,我只是探聽探聽姚道友與大會主人方面,有無深厚關係?略作與會時所採舉措的參考而已!」 

  說完,飲了一口香茗,又復笑道:「姚道友新來,途中必甚勞頓,請自休息,宋彥告辭!」 

  姚悟非也不深留,略一客套以後,便把這位「三尺閻羅」宋彥,送出室外。 

  但宋彥才走不久,賓館侍女忽又報道:「來自『第三賓館』的『金手書生』司空奇求見!」 

  姚悟非聞言,趕緊起身迎客,但心中不免又喜又窘! 

  喜的是司空奇果然在此,可以和淳於琬夫妻相聚! 

  窘的是自己於「武夷廢寺」中,初見司空奇時,曾在這位』「金手書生」面前,出盡丑相,如今靈台巳淨,真有些羞於相對! 

  就在姚悟非柔腸百轉之際,「金手書生」司空奇業已當門而立! 

  這位「金手書生」,自然絕非真牌寶貸,而是由「玉面天魔」孫秀,改扮而成! 

  孫秀一見「桃花煞女」姚秀亭穿了一身水靠,並不是傳說中的袒裎裸露,蕩逸飛揚之狀,不禁神情一愕! 

  他這一愕,卻把姚悟非驚愕得十分尷尬! 

  因司空奇若是巳與淳於琬見面,則必知自己遭遇,不會再流露驚愕神色! 

  如今,司空寄既是驚愕,便顯示他尚未與淳於琬相遇,然則在這位「金手書生」眼中,自己肖是為正派人物極端不齒的淫娃蕩婦!

   

  故而,姚悟非見他一愕,便臉上發燒,感覺十分慚愧! 

  但她畢竟業已大徹大悟的明心見性,慚愧之念,稍萌即退,向孫秀所扮假司空奇,含笑說道:「司空兄,『武夷』之事,姚秀亭頗覺汗顏,請座侍茶,春我謝罪!」 

  一面發話,一面便微抱雙拳,側身施禮! 

  孫秀聞言,心中驚愕方失,面含得意笑容,舉步入室。 

  他一來聽得姚悟非提到「武夷」之事,知道此女確是「桃花煞女」姚秀亭!

   

  二來,姚悟非本屬天生尤物,不僅具有絕代容光,即連語音也嬌脆美妙無比,使那位色中餓鬼、花裡魔王,一生專在女人堆中打滾,經驗極為豐富的「玉面天魔」孫秀,一聽便知此女正是曠代難逢的佳人! 

  「桃花煞女」姚秀亭,本是以「風流」享譽的蕩婦淫娃,加上自己倜儻風流,那有不輕易如願之理?更何況自己是冒用「金手書生」司空奇身份而來,根據司空奇所說,姚秀亭在「武夷」山中,曾對司空奇獻身相就,百般媚惑,自己此來成了移乾柴近烈火,定必一拍即合! 

  姚悟非等孫秀坐定,便陪坐在旁,含笑說道:「司空兄,是否從『第三賓館』來此?」

  孫秀搖頭笑道:「我雖住在『第三賓館』,但今日一早便出外閒遊,經過此處,聞得姚姑娘巳到,特來拜會!」 

  姚悟非聞言,知道對方果然尚未與「碧目魔女」淳於琬相遇,遂愧然笑道:「司空兄,關於武夷廢寺之事,姚秀亭慚愧,尚望你海量相寬,莫加鄙視為幸!」 

  孫秀浮起一臉淫笑說道:「姚姑娘說哪裡話來,當初並非我不識抬舉,不解風情,只固身有急事,才不得不匆匆避走,故而,司空奇今日便是特向姚姑娘賠罪的呢!」 

  這一席話兒,真把這位已從「桃花煞女」姚秀亭,變成「桃花聖女」姚悟非的武林奇女,聽得驚訝欲絕? 

  她本是迷魂專家,勾情聖手,一看便知對方滿面邪念,一聽便知對方頗有遐想! 

  姚若仍是「桃花煞女」姚秀亭之際,對於「玉面天魔」孫秀所扮假司空奇的這種神態,自屬求之不得! 

  但如今業已變成「桃花聖女」姚悟非,便不禁膽戰心驚! 

  一來,她靈台已淨,慾念已消,把昔日視為板樂之事,視為極穢! 

  二來,她已與「碧目魔女」淳於琬結為至交,並已知道司空奇與淳於琬是夫妻關係,更怎能在自己和淳於琬的純潔友誼之中,滴落幾滴不乾不淨醋水? 

  姚悟非心中驚窘無比,連手兒也有點抖顫起來! 

  她此時正想替孫秀斟茶,手兒抖顫之下,竟灑了一些孫秀的身上! 

  姚悟非「呀」了一聲,赧然說道:「司空兄,恕我失……」 

  她是一面說話,一面低下頭來,想為孫秀拂去衣上所沾茶水。 

  孫秀久蟄思動,重入中原之故,就是垂涎這位「桃花煞女」 

  姚秀亭的艷色而來,如今美女當前,幽香暗度,怎不使他心中霍霍大動?

   

  若是真的「金手書生」司空奇,縱對姚悟非動心,但因大俠關係身份,也不會有甚下流舉措,但孫秀不然,他本來就是登徒浪子,卻怎肯放過這種機會? 

  姚悟非方一俯身,孫秀猿臂雙伸,業已趁勢把她摟在懷內! 

  姚悟非「呀」了一聲,驚窘萬狀! 

  根據「武夷」初會情形,淳於琬口中所說,以及江湖間眾所推祟的「金手書生」盛譽同空奇決不會如此風流! 

  但事實上,自己卻不僅被對方摟在懷中,並發覺對方的兩隻手兒,正大肆非禮之動。 

  姚悟非怎的不窘,因為從是決不能從,但若嚴加叱拒?又恐使對方過分難堪,亦非所耳!

  奇窘之下,妙計忽來! 

  姚悟非的所定妙計,是要對司空奇略加「威脅」,使他消卻色念慾火! 

  「威脅」可分兩類,一類是精神上的威脅,一類是事實上的威脅! 

  換句話說,就是一類是聽覺上的威脅,一類是視覺上的威脅! 

  姚悟非循序而行,先使對方在精神上,聽覺上受點威脅,遂低聲笑道:「司空兄,請放莊重一些,你大概還不知道我已與尊夫人結為至友!」 

  大凡男子在偷情之際,被人提起「太太」、「夫人」字樣,縱然不膽戰心寒,也必大煞風景,減去幾分慾念! 

  但孫秀不然,因為他根本不知道「金手書生」司空奇已有妻室! 

  姚悟非語音才了,孫秀便賊忒嘻嘻地,淫笑說道:「姚姑娘,我哪裡有甚麼夫人?除非你和我結一對神仙眷屬!」 

  姚悟非失笑叫道:「司空兄,你怎麼還要瞞我?尊夫人『碧目魔女』淳於琬,不僅與我姊妹相稱,並已到達此間,住在『第三賓館』!」

   

  孫秀如今方知「金手書生」司空奇與「碧目魔女」淳於琬,是一雙武林劍侶!但仍毫不在意地,搖頭笑道:「你們既以姊妹相稱,只有更妙,根本無妨,因為你們固可傚法娥皇女英,我也可大享齊人之福!」 

  姚悟非見自己所施精神上的威脅,不生效用,遂只好再施事實上的威脅,把語音放得分外柔和地,低低說道:「司空兄,請你替我把臉上所戴的人皮面具,輕輕除去好麼?」 

  孫秀一面點頭,一面含笑說道:「姚姑娘仙姿國色,本來就不應該不以本來面目對人……」 

  話方至此,倏然住口,並驚得全身一顫! 

  原來,他已替姚悟非把所著水靠解開,現出她那被火灼傷的焦黑膚色! 

  姚悟非格格笑道:「司空兄一別以來,「桃花煞女」姚秀亭已非昔日顏色,但你怎不除掉我所戴面具,或許尚有幾分風韻?」 

孫秀果然劍眉微挑,替姚悟非除掉面具。 

  姚悟非被「青磷毒火」燒傷,哪裡能恢復昔日顏色?臉型雖然絕美,五官部位也極端正,可臉上一塊枯黃,一塊微白的花駁皮膚,看來委實醜怪! 

  尤其是婦人女子之美,首在雲發,姚悟非滿頭青絲,皆付一炬,致使她那光禿禿的驢頭,顯得更不順眼! 

  男女之愛,凡屬出於情,與容貌無涉,縱令女成雞皮,男為鶴發,依然兩心永好,世世生生!但若出於一時慾念,則無非男貪女貌,或是女慕郎才而已! 

  「玉面天魔」孫秀是色界狂徒,花間浪子,向來只貪肉慾,不重真情,見了姚悟非這副模樣,不禁色變手顫,瞠目無語! 

  姚悟非淒然一歎說道:「司空兄,你如今大概不會有什麼遐思綺念了吧?」 

  孫秀赧然無語,雙手猛力一推,把姚悟非推得蹌蹌踉踉地,衝出好幾步去! 

  姚悟非決想不到他會如此粗暴,雙眉一蹙,正待喝問,孫秀已站起身形,閃出室外。 

  這位冒牌貨色的「金手書生」一走,倒使「桃花聖女」姚悟非,陷入沉思! 

  她回想彼時「武夷」初遇之時,自己身無寸縷,貌如天仙,那等曲意相就之下,司空奇尚毫不動情,如今卻怎會像個急色兒般?舉措異常輕蕩! 

  不僅輕薄,並極粗暴,分明像個惡煞神魔,登徒浪子,哪裡有絲毫武林大俠的莊重高華氣度? 

  姚悟非一面疑思如雲,一面又戴上面具,並把衣裳扣好! 

  就在此時,室外突然閃過一條裊娜人影! 

  姚悟非閃目看去,不蔡仇火頓然,銀牙暗咬! 

  原來,那條裊娜人影,便是用「青磷毒火」,把自己燒得體無寸膚的「天香公主」楊自萍! 

  姚悟非對於楊白萍自然恨入骨髓,一見之下,便想出手雪恨! 

  但一轉念後,又決定暫時容忍,等自己與「碧目魔女」淳於琬先行略加商議,再采適當對策! 

  念頭既定,這位「桃花聖女』姚悟非,便出得「第一賓館」,向「第三賓館」走去! 

  不僅姚悟非趕向「第三賓館」,連那由「玉面天魔」孫秀所假扮的冒牌「金手書生」司空奇,也趕向「第三賓館」! 

  因孫秀在姚悟非身上,未曾佔得便宜,慾火難消之下,便急於向另一方面,尋求發洩!

  所謂另一方面,就是「碧目魔女」淳於琬! 

  孫秀從姚悟非口內,聽得「金手書生」司空奇,與「碧目魔女」淳於琬,竟是夫妻身份,心中遂覺得這個意外便宜,定可佔上! 

  常言說得好:「小別勝新婚」。難道夫妻久別之下,還不應該好好親熱一下? 

  他存了這種心意,遂在離卻「第一賓館」以後,趕向「第三賓館」。 

  孫秀於昨夜便住入「第三賓館」,自然輕車熟路,而「第三賓館」的接待人員,以為他是「金手書生」司空奇,均恭迎恭送,禮貌周到,決不對他有絲毫疑惑阻礙! 

  孫秀問明「碧目魔女」淳於瑰暴巳到來,井與自己同住在一幢精舍之內,遂喜孜孜地,回室尋找。 

  自己室內,閩然無人,淳於琬所居室內,也告空空,但第二間靜室中,卻有男女爭論之聲傳出。 

  孫秀慾火狂煎,也不知這間靜室之內,住的是何等人物?只聽內有女子語音,便自推門走進。 

  邊時,因「碧目魔女」淳於琬有心挑釁,而「冰川聖手」於天士也未甘示弱,兩個正針鋒相對,劍拔弩張!

   

  孫秀這一推門入內,頓使於天士與淳於琬之間的緊張情勢,鬆弛下來! 

  淳於琬首先高興得珠淚雙流,悲聲叫道:「奇哥哥,你大概想不到我們夫妻兩人,還能重聚?」 

  於天士也滿面驚喜神色地,含笑叫道:「司空兄,想不到旅店中的重病書生就是於天士欽敬已久的武林大俠?我們既然訂交在前,則關於什麼互爭『天下第一手』之事,便該不必再談,付諸一笑好了!」 

  原來,「冰川聖手」於天士就是為「金手書生」司空奇病中援手,並慨然贈裘贈參的那位白衣秀士! 

  援救病困,本是俠義人物份所當為之事,不足為奇!但於天士肯把一件北極特產的罕世皮裘,脫手贈人,卻是充分顯示出了欽慕司空奇風儀的惺惺相惜之意! 

  如今,他忽然發現自己曾對之極有好感的病中書生,就是司空奇時,遂立即消卻爭名之心,伸出友誼之手! 

  但於天士雖然表示真摯情意,孫秀卻不接受這份友好! 

  他因一來對於天士與司空奇互相結交這段經過,毫無所知,不便答話,二來,急於與天仙化人般的「碧目魔女」淳於琬,回室溫存,怎肯把一刻千金的大好光陰,浪費在於天士的室內! 

  故而,於天士話音了後,孫秀卻毫無表情,只對這位「冰川聖手」,淡淡瞥了一眼,便拉著淳於琬的手兒,轉身向室外走去! 

  淳於琬見於天士說出巳消除爭名之念,願互結友好等話, 

  便以為孫秀所扮假司空奇,定捨欣然應諾!誰知他竟神情冷淡地,毫未加以理會!不禁大感意外,低聲問道:「奇哥哥,你怎麼了,人家於大俠的一番好意,怎麼毫不理睬?」 

  孫秀因若與於天士套上交情,互一攀談,自己馬腳必露,遂只好冷然一笑,揚眉說道:「我不願意接受於大俠這番友誼,只願意在『小孤山大會』之上,領教領教他的冰川絕藝!」

  「冰川聖手」於天士也是個心高氣傲之人,他哪裡知道「金手書生」司空奇會鬧了「真假奇案」,眼前這位,系屬西貝貨色,只覺自己在曠野中,把重病對方,救回旅店,悉心療治,臨別贈銀,別後又撮人飛騎送參,更恐他病後體弱,再染風寒,更將一襲入火不焚、入水不沉、冬暖夏涼、刀槍不進的罕世寶裘留贈,自問交情稱意慇勤,誰知卻換來這樣一份冷淡,豈不氣得他全身發抖幾乎說不出話! 

  孫秀業已走到於天士所居靜室門口,這位「冰川聖手」,方「哼」了一聲,冷然叫道:「好一位武林大俠,『金手書生』,請你記住,『小孤山大會』之下,第一個向你竭誠領教的,便是我『冰川聖手』於天士!」 

  孫秀連理都不理,只管把「碧目魔女」淳於琬,拖到自己室內! 

  室門才閉,孫秀猿臂雙擁,便來了個軟玉溫香抱滿懷! 

  這種動作,有點像是世俗急色鬼,不像武林大俠身份! 

  但恩愛夫妻,久別重逢,相思欲絕之下,也難免會有這種情不自禁的熱烈動作! 

  故而,淳於琬對於孫秀的動作,只存著一點疑詫? 

  她不是疑詫對方如此輕薄,如此熱情,而是疑詫對方怎的有件應該問的事兒,不曾詢問自己? 

  因為夫妻分手之時,自己容貌殘損,如今則巳恢復了昔日容光,這等重大喜事,丈夫縱不向自己道賀,怎會連問都不問上一句? 

  淳於琬越想越不明白,遂慢慢推開孫秀,向他臉上,凝目細看! 

  不看還好,這一看竟把「玉面天魔」孫秀,看得有點毛骨悚然! 

  他以為自己舉動過於急切,引起了淳於琬的疑心,遂只好暫遏慾火,緩緩放開雙手! 

  淳於琬皺眉說道:「奇哥哥,你今天有點奇怪!」 

  孫秀惶然瞠目,尚未發言,窗外突傳來幾聲極好聽的清脆鳥叫! 

  淳於琬決未想到這司空奇不是真貨,秀眉微揚,向孫秀嬌笑說道:「奇哥哥,你暫候片刻,我去去馬上就來!」 

  孫秀不便相攔,只好聽憑淳於琬開門走去! 

  原來,方纔那幾聲清脆鳥鳴,便是「桃花聖女」姚悟非與淳於琬之間的特約暗號! 

  淳於琬回到自己室中,果見姚悟非已在,遂心知有事地愕然問道:「姚姊姊,你怎麼才去『第一賓館』不久,便即趕來,莫非獲得什麼重要訊息?」 

  姚悟非不答淳於琬所問,卻向淳於琬問道:「琬妹,你是不是已與你那位『金手書生』司空奇相遇?」 

  淳於琬點頭笑道:「姚姊姊怎會知道?你此來莫非就是向我報說此訊麼?」 

  姚悟非問道:「琬妹,我有句話兒,本不該問,但又不得不問!」 

  淳於琬失笑說道:「姊姊有話,儘管請講,怎麼竟有點吞吞吐吐起來?」 

  姚悟非目光一轉,低聲問道:「琬妹,你有沒有覺得你那位司空兄,與先前有點不大一樣?」 

  淳於琬皺皺眉說道:「姚姊姊指的是哪一方面?」 

  姚悟非欲直言,又覺礙口,遂頗為委婉地,緩緩說道:「我是指性情方面,譬如對人之情,及對你之情!……」 

  話猶未了,淳於琬便已接口說道:「姚姊姊,你真高明,但卻不知是怎會有此猜測?我也覺得他在性情方面,與先前稍異,有點不對!」 

  姚悟非目閃奇光,低低問道:「琬妹請告訴我,你覺得你司空兄的性情方面,有了什麼變化?」 

  淳於琬雖不知姚悟非為何這樣發問?但卻知必有重大原因,遂應聲答道:「他對於交結江湖好友,一向熱心,如今卻冷冰冰地,拒絕了『冰川聖手』於天士的一番雲情美意!對我……」 

  說到「對我」兩字,淳於琬不禁有點期期艾艾地,吞吐起來! 

  姚悟非急急問道:「琬妹快說,我最主要的,就是想問你司空兄對你的情形,有無異狀?」 

  淳於琬見她神色鄭重,遂雙頰微紅地,赧然答道:「我覺得他對我在應該關切的事兒之上,過於冷淡,不應該關切的事兒之上,卻又過於熱烈!」 

  姚悟非略一沉吟,正色說道:「琬妹,我還要問你一句話,萬一問錯,不要怪我!」 

  淳於琬笑道:「姊姊儘管請講,我們雖屬風萍結交,卻系道義之友,用不著有甚顧忌客氣!」 

  姚悟非聽她這樣說法,遂發話問道:「琬妹是否覺得你那位司空兄的性格,往昔甚為穩重,如今卻變得有點輕浮?」 

  淳於琬點頭說道:「姚姊猜得半絲不錯,莫非你已經與他見過面了麼?」 

  姚悟非神情沉重地,點頭答道:「這件事兒,蹊蹺極大,其中恐怕頗有問題,我們應該細加研究一番!」

   

  淳於琬聽了姚悟非這樣說法,遂詫然問道:「姚姊姊,你這頗有問題之語,應該怎講?」

  姚悟非神情沉重地,皺眉答道:「因為『金手書生』司空奇適才曾去『第一賓館』找我!」 

  淳於琬「哦」了一聲問道:「他去尋找姊姊則甚?難道還為了『武夷』舊事,有所介懷麼?」 

  姚悟非苦笑說道:「有所介懷是入情入理之事,決不會使我驚奇,並感覺大有問題!可怪的在他根本無所介懷!」 

  淳於琬仍然聽不懂姚悟非語中含意,皺眉問道:「無所介懷……」

   

  姚悟非知道此事雖然有點不便出口,但絕對不能再為隱諱,只好明言!遂赧烙接口說道:「琬妹聽了切莫動怒,並須深信我句句實言!司空奇在『第一賓館』中,見了我時,行動極為輕浮,結果還是我顯露出那副被『青磷毒火』燒得像鬼的奇醜形容,作為防禦武器,才使他大為嘔心地,敗興而去!」 

  淳於琬聽得臉上發燒地,皺眉說道:「這真是太奇怪,他為何變得與昔日性格,完全相反?」 

  姚悟非冷然說道:「我來此途中,曾加深思,認為此事只有兩種可能,我們只消稍為設法便不難把正確原因找出!」 

  淳於琬問道:「姊姊認為哪兩種可能?」 

  姚悟非答道:「第一種可能是司空奇或許中了什麼狠毒凶邪算計,使他改變性情!」 

  淳於琬霍然失驚地,點頭說道:「姚姊這種想法,萬一是真,便太可怕了!」 

  姚悟非搖了搖頭,冷然說道:「琬妹鎮靜一些,第一種可能,並不算得可怕,第二種可能,才格外可怕百倍!」 

  淳於琬瞠目問故,姚悟非緩緩說道:「第二種可能是,如今這位舉動輕浮之人,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當代大俠『金手書生』司空奇!」 

  淳於琬怔了好大一會兒,方眉頭緊皺說道:「有這種可能麼?他面貌身材,如此相像……」 

  姚悟非接口說道:「當然相橡,不相像他怎敢這樣在司空奇的愛妻之前,冒打旗號?」

  淳於琬一咬銀牙,失聲說道:「姚姊姊,此事委實太可怕了!倘若這人真是假,司空奇必然遇了重大災禍,甚至業已失掉性命!」

   

  姚悟非見淳於琬因關心愛侶,神情頗為激動,遂加以安慰地含笑說道:「琬妹莫要過分憂慮,司空奇無論在人品方面,或武功見識方冒,均屬蓋世無雙的高明人物!我料他縱或有驚,亦必無險!……」 

  淳於琬不等姚悟非話完,便自揚眉叫道:「姚姊姊,你不必對我寬解,不論司空奇或驚或險,我總得先把冒用他名字的這名惡賊擒住,嚴加審問!」 

  一面說話,一面已站起身形,準備出室! 

  姚悟非搖手叫道:「琬妹莫要心急,你不妨先行虛與委蛇,等弄清對方確是冒名頂替以後再行下手!」 

  淳於琬點了點頭,表示領會,便自推門出外,走向孫秀所居靜室! 

  但才一走進,便使淳於琬雙眉深皺,那位尚未能確切斷定,究竟是真是假的「金手書生」司空奇,業已不在室內! 

  人雖不在,桌上卻用茶水寫了「江邊有事」四個大字! 

  原來孫秀機警異常,淳於琬才退出,他便悄悄走到門邊,注目窺探,竟瞥見「桃花聖女」姚悟非的一點身影! 

  他見姚悟非趕到,不覺心中一驚,知道淳於琬聞悉自己在『第一賓館』中的行為以後,可能會深起疑惑! 

  「碧目魔女」的威名極大,定然難斗異常,她未必會疑到自己不是真的「金手書生」,但自己仍應防患未然地預留退步,才較穩妥! 

  孫秀既想預留退步,便不肯在這幾乎等於是處死地的靜室之中,與「碧目魔女」相會!

  他先想留書又恐被淳於琬認出筆跡,遂用茶水在桌上面了「江邊有事」四字! 

  如此做法,孫秀可以先行仗在暗中,看清淳於琬自己懷疑到何種程度?然後再設法計算這「碧目魔女」! 

  淳於琬見了茶水所書字跡以後便立即退回自己所居靜室,向姚悟非告知一切。 

  姚悟非略下沉吟說道:「既然如此,我們只好也去趟江邊看看情形,再作計較!」 

  淳於琬取起自己的「五丁神斧」,咬牙說道:「他若是被人用獨門秘藥改變情性,我們便設法查究病因,謀求法解。否則,我非把這冒名頂替的萬惡淫徒,在斧下碎屍萬段不可!」

  姚悟非點頭笑道:「琬妹先走。我約莫再等候上一盞熱茶時分,悄悄掩去!」 

  淳於琬知道她是防備那個「金手書生」司空奇,萬一是淫徒巧扮之際,便於一明一暗地,合手兜捕!遂柳眉微揚,先自行江邊駛去! 

  孫秀狡猾異常,他只寫了「江邊有事」四字,卻並未寫明是在江邊何處? 

  這樣一來,淳於琬到了江邊,必須略為尋找,孫秀便可暗中觀察,姚悟非是否跟來,對自己有何不利? 

  但孫秀心計雖狡,姚悟非卻也不弱,她囑咐淳於琬先行,自己隨後跟去之舉,竟收了相當效暴! 

  因為淳於琬當先出室之際,孫秀伏在暗中,察看蠕悟非的行動,是否與淳於琬同去江邊?

  約莫等了大半盞熱茶時分,姚悟非尚自毫無動靜,孫秀遂認為她不侖和淳於琬同去,並因此也就認為對方對自己只是略為起疑,疑心虛份不太重大! 

  他不能久等,只好尾隨淳於瑰,走向江邊。但姚悟非展眼』間也悄悄掩出「第三賓館」綴在孫秀身後! 

  這樣一來,淳於琬、孫秀、姚悟非三人,便成了「螳螂搞蟬,黃雀在後」姿態! 

  淳於琬首先抵達江邊眉孫秀尚未到來,自然尋不見絲毫蹤跡。 

  她面對滾滾的長江逝水深感茫然無措之際,方意識到對方的「江邊有事」四字,寫得太籠統! 

  淳於琬眉頭正蹙,耳邊忽然聽得有人用「千里傳」功力,低低說道:「琬妹,請前行十裡,尋一僻靜之處,我有要事相告!」 

  這位「玉面天魔」不僅善於易容,並且也善於摹聲,他與金手書手司空奇,在鄱陽湖上,一席長談之下,已可把對方語音,摹仿到十之八九程度! 

  加上彼此久別,故使「碧目魔女」淳於琬不單不對他的容貌生疑,便時他的語音,也未覺得有甚不對。 

  但適才在第三賓館之中,淳於琬根本想不到「金手書生」司空奇會鬧了雙包案,事事均出無心! 

  如今,則與「桃花聖女」姚悟非互相研判之下,事事均出有意! 

  「無心」與「有意」之間的距離程度極大,淳於琬第一次當面聽得孫秀語音,並未發生懷疑,如今卻覺得似乎有點不對。 

  她柳眉微剔,照孫秀傳音所說,飄然前行! 

  十里路程,在這等絕代奇俠的絕世腳程之下,還不是展眼便到? 

  孫秀一路都在遠遠尾隨淳於琬,見她竟是單獨行動,姚悟非並未跟來,不禁心中暗喜!

  但他目光注處,瞥見淳於琬在背上多帶了一具斧形軟囊,心中兀自盤算! 

  孫秀認為淳於琬的兵刃,多半是劍,或其他輕巧之物,決不會是柄笨重板斧! 

  理雖如此,事卻不然,她背上軟囊,不僅顯屬斧形,並似比自己向「無斧樵夫」所騙來的「沉香寒鐵斧」還要巨大笨重! 

  孫秀看在眼中,心頭一動,伸手便把那柄「沉香寒鐵斧」,取出備用! 

  淳於琬估計業已行約十里,江邊更恰好有一片小林,遂在林外駐足,揚聲叫道:「奇哥哥,你到底在於什麼?倘若再不出來,莫怪我不要理你了!」 

  這一聲「奇哥哥」的威力頗大,把孫秀叫得精神大振,果然現出身形,向淳於琬笑道:「琬棘,你看看我新獲得的這柄斧兒,尚非偌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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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東海尋仇
孫秀說完,遂把那柄「沉香寒鐵斧」取出,向淳於琬遞去。 

  這種動作,不會引人起疑,淳於琬自然擅過那柄「沉香寒鐵斧」,仔細察觀! 

  孫秀既是調情老手,心計更狡毒異常,他已知對於淳於琬有所企圖之事,必屬緩緩而來,欲速不達! 

  故面他在「第三賓館」之中,恨不得立即巫襄好合,如今卻平心靜氣地不露出一絲猴急之狀! 

  淳於琬自然識貨,一看便知那柄「沉香寒鐵斧」,是罕世珍奇之物,遂「咦」了一聲說道:「這柄斧兒,著實不錯,奇哥哥是從哪裡弄得來的?」 

  一面說話,一面揮斧向身邊—塊巨石之上,輕輕斫去! 

  「叮」的一聲,巨石應斧而碎,星雨紛飛,火光四射,充分顯示出「沉香寒鐵斧」的鋒芒之利! 

  孫秀聽她問起寶斧來處,只好隨口答道:「這是我在『武夷山』中,無心獲得!」 

  淳於琬遞還寶斧含笑說道:「奇哥哥,我獲得寶斧在前,你獲得寶斧在後,真可謂無獨有偶的了!」 

  孫秀接過「沉香寒鐵斧」,趁機笑道:「琬妹,你把你的寶斧,給我看看!」 

  淳於琬雖覺得司空奇早就看過自己的「五丁神斧」,但仍不在意地便欲伸手取斧! 

  驀然間,聽得「挑花聖女」姚悟非,暗運「傳音入密」神功,向自己耳邊說道:「琬妹莫要錯過機會,且借那『五丁神斧』盤他一盤!」 

  淳於琬被姚悟非一語提醒,暫未取斧,目注孫秀,揚眉笑道:「奇哥哥,你猜猜看,我所獲得的,是柄甚麼斧兒?」

  

  這是明知故問,對方若屬真正的司空奇,自然毫不思索地,應聲作答,並會詫聲反問淳於琬,為何這樣說話? 

  但如今這位「金手書生」司空奇,只是「玉面天魔」孫秀所扮假貨,自然會被問得發怔!

  這一發怔,不啻是露了馬腳,淳於琬雙眉微挑,殺心暗起! 

  孫秀總算還有捷才,不過僅僅怔了片刻,便以一副怡然自若神情,含笑說道:「琬妹怎麼來考我,你所獲得那斧兒,不是『五丁神斧』麼?」 

  這也算孫秀聰明,他想淳於琬對於尋常斧兒,決不重視,遂把「武林雙寶」斧中的另一柄「五丁神斧」說出,試上一試! 

  冒打冒碰地,雖被他碰個正著,卻未減少淳於琬的疑心,因真司空奇早就見過「五丁神斧」,決不應該自己問得怔了片刻! 

  她眼珠微轉,嬌笑說道:「奇哥哥,你猜得絲毫不錯,但你雖猜得是『五丁神斧』,大概卻決猜不出我這『五丁神斧』,也是得自『武夷山』呢!」 

  邊又是一個陷阱,但孫秀卻無法防範地,自投陷阱,含笑說道:「哦!原來琬妹這柄『五丁神斧』,也是在『武夷山』中獲得,倒真算得奇巧無比!」 

  淳於琬聽到此處,業已可以斷定姚悟非所料是千真萬確之事,眼前這位「金手書生」司空奇,決非真貨! 

  她一絲冷笑,剛現腮邊,孫秀又復不知進退地,涎著臉兒笑道:「琬妹,你且把這柄『五丁神斧』給我看看好麼?」 

  淳於琬伸手取斧,一面揚眉笑道:「奇哥哥,你再猜猜我這柄『五丁神斧』,是單鋒?還是雙鋒?」 

  淳於琬因已決心下手,處置這名冒充「金手書生」司空奇的淫徒,但又恐萬一有錯,故而再加上一道盤問! 

  孫秀此時也知冒用「金手書生」身份,淫辱「碧目魔女」淳於琬之事,不易如願,遂退而求其次,想把「五丁神斧」騙過手來,則「武林雙寶斧』同歸自己,也算得上是極為愜意之事! 

  聰明人的毛病,往往捨自作聰明,孫秀聽得淳於琬叫他猜測「五丁神斧」是單鋒,抑是雙鋒?竟毫不考慮地,應聲答道:「這還用猜,『五丁神斧』是雙鋒!」 

  孫秀這樣答覆之意,是因淳於琬既然問,則這「五丁神斧」,定與一般斧兒形狀有異!一般斧兒均是單鋒,故而孫秀「斧是雙鋒」之語,便告脫口猜出! 

  淳於琬一聲冷笑,揚眉叫道:「奇哥哥,你猜錯了,應該受罰!我就罰你嘗嘗這『五丁神斧』,是何滋味?」 

  語音方落,玉腕忽翻,一片精芒斧影,帶著呼然銳嘯,便向「玉面天魔」孫秀的頭頂劈落! 

  孫秀的一身功力,原比淳於琬弱不許多,但如此猝出意外,卻費實無法逃得出斧下分屍之厄! 

  誰知『運數」兩宇,太以神奇,「玉面天魔」孫秀雖是萬惡兇徒,但他「運數」未終,報應未到,居然捨鬼使神差地,幸逃大劫! 

  常言道得好:「閻王注定三更死,誰敢留人到五更?」但倒過來說,便成了「閻王注定五更死,誰敢三更把命亡?」

   

  「玉面天魔」孫秀如今便屬於後一種情況,彷彿是剛打三更,五更未到!

   

  眼看他已被淳於琬一招「五丁劈山」的斧影罩住,即將分屍慘死之際,忽然從斜刺裡,飛來一線玄光!

   

  這線玄光的來勢極快,其疾如電,向淳於琬所持「五丁神斧」的斧柄之上纏去! 

  以淳於琬的手法之快,及功力之高,怎會讓它輕輕纏上?但問題也在猝出不意,並正在全神發招,遂難倉促閃避! 

  玄光似是線狀之物,纏住「五丁神斧」的斧柄以後,便猛力往外一抖,想把斧兒奪出手去! 

  但淳於琬雖閃避不開,卻把持得住!

   

  對方亦是絕頂高人,玄光一抖之力,何止千斤?但也只使「五丁神斧」的疾落之勢,稍精一緩。 

  就這稍稍一緩,已使「玉面天魔」孫秀死裡逃生,幸脫大劫! 

  孫秀在被「碧目魔女」淳於琬那招「五丁劈山」的神斧旋光,罩住身形之際,便知自己露了馬腳,性命危殆! 

  心內雖驚,但變生倉卒,閃避巳決來不及,只好長歎一聲,閉目等死! 

  誰知玄光一線,救星從天外飛來,孫秀自然一面急閃身,左飄丈許,一百向玄光來處看去! 

  原來這線玄光,是發自一個買戴雨笠身穿漁蓑清懼老者手內。 

  這老者手中執著一根玄色釣竿,那線玄光,便是釣竿之上的玄色釣線! 

  孫秀雙眉微揚,再一側目,又看見那位「桃花煞女」姚秀亭,也在一株大樹之後,顯身走出! 

  這位「玉面天魔」,生性極為機警,一見自己業已落入四面楚歌之中,遂毫不遲疑,趁著身在江邊,一式「寒鳧戲水」,穿進了滔滔碧波以內! 

  原來那位從淳於琬「五丁神斧」之下,救了「玉面天魔」孫秀性命的漁老者,正是「震澤雙奇」之一的「無鉤釣叟」魚自樂! 

  孫秀心中明白,這位「無鉤釣叟」魚自樂,把自己恨入骨髓!他是把自己誤當作「金手書生」司空奇,才會施展他的「釣絲絕藝」,加以援救! 

  少時,三曹對面之下,必會把自己的偽裝身份揭開,則面面受敵,想逃萬難,還不如仗著精絕水性,乘對方尚自有點糊里糊塗,未曾完全摸清底細之前,來個第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玉面天魔』這一縱身入水,果然把位「無鉤釣叟」魚自樂,弄得莫名其妙?

   

  這位武林奇人,不認識「碧目魔女」淳於琬,確實是把「玉面天魔」孫秀誤認成「金手書生」司空奇。 

  他施展內家勁功,飛出釣絲,纏向「五丁神斧」之際,心中便有些疑惑,「金手書生」司空奇分明是位絕頂聰明的年輕俊彥,怎會失魂落魄般,被那綠衣少女的斧光,罩住全身,而告閃避不及? 

  等到孫秀入水一逃,魚自樂不禁皺眉,弄不懂這位位列「武林四絕」之一,威震八方的「金手書生」,為何徒負虛名,如此怯弱怕事?

   

  孫秀既走,「碧目魔女」淳於琬自然把滿腹怒氣,都要向『無鉤釣叟」魚自樂身上發洩。

  這時,魚自樂錯愕一下,業已把纏斧釣絲,抖手收回,淳於琬柳眉微挑,冷然問道:「老人家為何平白出手,多管閒事,阻我除惡,是倚仗你武功超卓?還是知道那廝底細,與惟有甚深厚關係呢?」 

  這幾句話兒,問得確夠尖酸厲害,魚自樂探知理虧,只好赧然生慚地,賠笑說道:「請教姑娘的芳名上姓,適才幾乎傷在你寶斧之下的那位老弟,不就是『金手書生』司空奇麼?」

  淳於琬哼了一聲,曬然說道:「司空奇怎麼像他那樣無恥,那樣膿包?那廝只冒打『金手書生,的旗號,想亂占……」 

  她本來要說:「想亂佔便宜」,但說到「占」字,便覺有些礙難,遂倏然而住,不曾使「便宜」二字出口! 

  魚自樂尚不明白地,揚眉問道:「姑娘怎不賜告芳名?你如何知道那人定是冒打『金手書生』司空奇的旗號?」 

  淳於琬冷然答道:「在下複姓淳於,單名一個『琬』字,老人家知道我這個人麼?」 

  魚自樂「哦」了—聲,又向淳於琬打量幾眼,點頭笑道:「難怪姑娘隨手一招『五丁劈山』斧法,竟真有那高威力,原來便是位列『武林四絕』,名震乾坤的『碧目魔女』?」 

  淳於琬淡然一笑,又說道:「金手書生』司空奇與我業已是夫妻關係,請問老人家,做妻子的難道還不知道她丈夫是真是假麼?」 

  這幾句話兒,聽在魚自樂的耳中,委實慚愧萬分,不知道應該向「碧目魔女」淳於琬,說些什麼才好? 

  淳於琬滿腔怨氣,亟鬚髮洩,自然面罩嚴霜地向「無鉤釣叟」魚自樂,沉聲問道:「老人家,那廝既敢扮作我丈夫形相,冒打『金手書生』司空奇的旗號,便顯示出我丈夫定然受其所制,身在危難之中!我正想把他擒住,逼問究竟,立即馳援我丈夫出險,卻被捲人家施展內家絕技,來了手釣竿飛絲,使那惡賊,鴻飛冥冥,無從追詢!淳於琬萬般無奈,只好向老人家求教,這件事兒,應該怎樣處理?」 

  「無鉤釣叟」魚自樂的江湖經驗,雖極老練,但對於這種完全被對方佔住理由的事兒,卻也不知如何處理是好? 

  這時,「桃花聖女」姚悟非業已趕到近前,她因比淳於琬的年齡,大了許多,見識自然也更淵博,向魚自樂所持釣竿上的無鉤釣絲,略一注目,便含笑問道:「老人家一身漁翁打扮,所持釣竿,又復絲上無鉤,莫非竟是多年高隱江湖,昔日號稱『震澤雙奇』之一的『無鉤釣叟』魚老前輩麼?」 

  魚自樂點頭說道:「姑娘猜得不錯,老夫正是魚自樂,但今日之事,卻愧對淳於琬姑娘,不知應該怎樣……」 

  姚悟非不等魚自樂話完,便向淳於琬笑道:「琬妹,這位老人家,既是前輩奇俠,加上任何人也想不到『金手書生』會有真假之分,彼此事出誤會,琬妹就不必再計較了吧!」 

  淳於琬一來因知「無鉤釣叟」魚自樂,名頭正大,二來又不便拂逆姚悟非的情面,遂微笑說道:「姚姊姊,我本來就不曾計較什麼?我是在向魚老人家請教如何追擒那廝,並援救司空奇善後之策呢!」 

  魚自樂聽得越發覺得臉上發燒,兩耳奇熱! 

  姚悟非皺眉說道:「事已致此,我們似乎只好分頭在這江邊一帶,嚴加注視。因那廝水性再好,總不能橫渡長江,或是像條魚兒般,永遠不出水換氣吧?」 

  淳於琬想了一想,點頭說道:「姚姊姊說得對,我們如今也只好採取這種辦法了!」 

  說完,遂為姚悟非向「無鉤釣叟」魚自樂引介。 

  魚自樂聽得面前穿水靠之人,就是「桃花煞女」姚秀亭,已頗驚奇,再聽得「桃花煞女」姚秀亭業已改邪歸正,變成了「桃花聖女」姚悟非,更覺驚奇欲絕! 

  淳於琬來不及向「無鉤釣叟」魚自樂細說姚悟非的改邪歸正經過,三人便分頭在江邊巡察! 

  按照情理說來,孫秀入水以後,既無法橫渡長江,多半順水而逃,故而淳於琬遂自己巡察下游,請姚悟非巡察當地,上游一帶,則由「無鉤釣叟」魚自樂,擔任監視! 

  他們三人,每人之間,相距約四五十丈,換句話說,就是這里許長短的一帶江邊,均在淳於琬,姚悟非,魚自樂等的嚴密住視之下! 

  除非「玉面天魔」孫秀能夠橫流長江,或能於這轉瞬之間,往上游或下游進出里許,否則絕難遁形!定會把蹤跡露在這三位武林奇俠眼內!

  

  這三人之中,心中最急的,自然是「碧目魔女」淳於琬! 

  她由於假司空奇的出現,意識到真司空奇的危殆,心中哪得不宛如刀絞油煎,柔腸寸折?

  故而,才一決定了各人所勘察區域,淳於琬便飛也似地,向下游疾駛而去! 

  心中最難過的,用是「無鉤釣叟」魚自樂! 

  他雖然尚不知道入水逃走之人,便是自己誓欲殺之始快的「玉面天魔」孫秀,但覺自己誤認「金手書生」司空奇有難,急於相救,出手得委實略嫌魯莽,耽誤了「碧目魔女」淳於琬擒賊救夫之事! 

  淳於琬得知自己身份,敬老尊賢,雖未深加責詢,但自己總覺有如芒刺在背,汗顏無擬!

  故而,決定各人所負責的勘察區域之後,這位「無鉤釣叟」魚自樂,也急急趕去上游,希望能發現假司空奇蹤跡,予以擒回,聊以贖過! 

  「桃花聖女」姚悟非因利害關係較輕,她的心情自然比淳於琬及魚自樂來得從容一些,只是站在原處,向江面靜靜注目! 

  世間許多俗語,歷久相傳,決非信心編造,卻是根據數千年人類生活經驗,體會記錄而得! 

  譬如說,『有意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這兩句話兒,雖非百試不爽的金科玉律,卻也十驗八九! 

  如今,「碧目魔女」淳於琬與「無鉤釣叟」魚自樂,是「有意栽花」,桃花聖女姚悟非是「無心插柳」! 

  果然,急急分馳往上下游的淳於琬、魚自樂,均無所見,反是站在原處,緩緩徘徊的姚悟非,有了收穫! 

  姚悟非起初也井無所見,但目光偶瞥之下,卻發現江中水色,有一片特別異樣! 

  這異樣水色,是黑壓壓地一片,範圍約有丈許方圓,距離岸邊,則約莫兩丈三四光景!

  姚悟非心中暗想這片水色,為何與其他水色,截然不同?莫非此處水淺,而水底又生長了甚麼黑色水草! 

  正思忖間,邊片特異水色,突然移動起來! 

  不動還好,這一動之下,自然引得「桃花聖女」姚悟非,竭盡目力地,凝神細看! 

  不細看還好,這一細看之下,姚悟非便發現了蹊蹺! 

  原來並非那圈江水,與眾不同,只是有無數魚蝦,群聚不散,才形成了一片黑壓壓的水色! 

  姚悟非看出究竟、不禁好生奇詫起來,暗想這大批魚蝦,群聚不散原因卻屬何在? 

  正在思忖之閂,江水上流,突然出現了一點帆影! 

  這帆影順水順風,疾逾奔馬,展眼間,便已衝過了「無鉤釣叟」魚自樂負責勘察地段!

  魚自樂鎮日煙波遁跡,對於各種水上技能,自是大大行家,他一看這條帆船的行駛情況,便自眉頭暗蹙! 

  因為,不僅那因風使帆人的操舟手法極高,並可看得出那人的裝束姿態,是海上強盜的一流人物! 

  魚自樂方在疑惑,船上那人忽然取起一隻巨大海螺,湊向一邊,「嗚嗚嗚」地,連吹三響! 

  這只海螺一現,魚自樂更知自己所料不差,可以斷定船上人是一名東海巨寇! 

  就在此時,姚悟非所注視的大堆魚蝦聚集不散之處,奇事也生! 

  魚蝦轟然四散,波瀾狂翻,一條人影,從水下穿出水面! 

  這人影自然就是假扮為「金手書生」司空奇的「玉面天魔」孫秀! 

  孫秀一出水百,好像有甚搜索地,目光四掃! 

  首先入目的,自然是卓立岸邊的「桃花聖女」姚悟非! 

  跟著便聽見了「嗚嗚嗚」的海螺聲,看見了從上游疾馳而來的如飛帆影! 

  孫秀一見帆影,心內頓寬! 

  因為這條帆船,是他特設接應,駕船人就是他得力手下焦老三! 

  「玉面天魔」孫秀生平作事,異常穩健,他雖扮成「金手書生」司空奇模樣,想混水摸魚地,亂佔便宜,但仍頗具戒心,深恐萬一有什麼顧慮不周,露出馬腳,便會陷入窘境! 

  他既有此慮,便預留退步,囑咐心腹手下焦老三,每隔兩個時辰,務須駕條快船,在三座賓館的左近江面,駛行一次,並以誨螺嗚聲,作為連絡暗號! 

  如今,「玉面天魔」孫秀在淳於琬「五丁神斧」之下,逃脫了分屍大厄,遁入水中,利用精深水性,暫避敵鋒之際,心頭便暗自思忖對方必不甘休,可能尚在岸邊巡察,未曾離去!

  他本欲在水底多潛一段時間,但忽然想起焦老三大概即將駕船經過,遂趕緊出水探看!

  孫秀穿出水面,閃目一看,發現自己的兩種猜測,絲毫均未猜錯! 

  「桃花煞女」姚秀亭果在江岸巡察,焦老三的「嗚嗎嗚」螺聲,和如飛帆影,也從上游出現! 

  孫秀心中一喜,施展出上乘功力,提氣踏波,向焦老三的帆船迎去! 

  這時,姚悟非雖然發現敵蹤,卻苦於雙方相隔大遠,其間更不是陸地,面是滔滔江水,以致無法出手! 

  船行如飛,業已越過「無鉤釣叟」魚自樂所負責的上游區域!自己即不及阻攔,則只有趕緊通知負責下游的「碧目魔女『淳於琬,設法截擊! 

  姚悟非忖念至此,立即施展「傳音及遠」功力,遙向人在下游的「碧目魔女」淳於琬叫道:「琬妹,你趕緊設法阻截,莫讓這條帆船溜掉!」 

  就在姚悟非發語之時,「玉面天魔」孫秀業已迎上那條快船,從水中躍登船頭,向江岸仰首狂笑! 

  淳於琬聽得姚悟非提氣傳音,目光凝注江中疾駛帆影,從腰間摸出了七八柄帶翅小劍!

  倉卒間她無法截住這條快船,只好想發出飛劍割斷帆索,把船上風帆毀掉! 

  自己若能飛劍斷索,則風帆猛落之下,縱不使小舟立翻,也必使它速度立減! 

  淳於琬主意打定,那葉風帆已到! 

  她雙手揚處,七八柄帶翅小劍,化為七八道奪目精芒,聯翩飛出! 

  「玉面天魔」孫秀何等刁狡?他料定對方只有如此對付自己,故而人立船頭,早存戒備!

  淳於琬飛劍一到,孫秀雙掌連揚,凝聚了內家神功所化的劈空勁氣,把漫天劍影一齊震落在滔滔江水之內! 

  「無鉤釣叟」魚自樂與「桃花聖女」姚悟非,雙雙自上遊方向,如飛趕來,但見此情況,均知可能要眼睜睜地,看著對方逃出手去! 

  誰知就在此時,江水之中突然飛起了一條極長黑影! 

  這黑影是從江心水下升起,直達岸邊的粗巨鐵索! 

  姚悟非見狀恍然悟出,這段江面,鄰近「小孤山」,則江心鐵索,定是「江心毒婦」歐陽美設來專門攔截舟船之物! 

  魚自樂、姚悟非與淳於琬等六道目光,一齊遙注江中,觀屬察這條攔江鐵索,升起以後,有何結果?並盤算自己應該採取何種措施?

   

  孫秀是東海巨寇,慣涉風濤之險,一見攔江鐵索升起,便趕緊向掌舵操帆的焦老三,應聲叫道:「焦老三,前面有攔江鐵索,你趕緊側帆舵,減低船速,並使船身與鐵索,成為平行狀態,緩緩靠近!」 

  焦老三不愧為駕船手法極高積年海盜,在極為倉卒之下,居然能不慌不忙地,遵照孫秀所說,一一辦到! 

  孫秀則一面發話,一面取出那柄「無斧樵夫」林不凋手中騙來的「沉香寒鐵寶斧」! 

  焦老三利用操舟技術,使帆船緩緩前行,孫秀則從帆船飛身縱起,落足那橫江鐵索之上!

  他足尖才落,便揮起「沉香寒鐵寶斧」,向那粗巨鐵索,用力猛劈! 

  這種情勢,看在魚自樂、淳於琬,及姚悟非等三人眼中,使他們起了三種不同想法! 

  魚自樂看在眼中,是驚奇欲絕,因為他認出這位冒牌「金手書生」司空奇手內所持的斧兒,正是老友「無斧樵夫」林不凋的「沉香寒鐵寶斧」。 

  假司空奇竟是何等樣人?林不凋的「沉香寒鐵斧」,怎會到了他的手內?這都是魚自樂所萬分驚奇,而無法解釋之事! 

  淳於琬看在眼中,是驚奇以外,更加愁急! 

  她對於攔江鐵索倘被斬斷以後,對方勢將逃之夭夭,自己無法追擒,逼問有關丈夫「金手書生」司空奇的安危下落,更覺愁急! 

  姚悟非的心中最為複雜,她除了兼有魚自樂的驚奇,淳於琬的愁急以外,更在閃電思忖!

  因為,她總覺得彷彿有件東西,可以阻止那假司空奇逃走,但又在急切之下,偏偏想不起來! 

  姚悟非正在苦苦思忖,淳於琬已急得向「無鉤釣叟」魚自樂頓足叫道:「魚老人家,你是老江湖了,可有甚麼妙策指教?對方距離這遠,掌力兵刃,輕巧暗器,全失效用,難道看著這萬惡賦於砍斷攔江鐵索,從容駕船逸去麼?」 

  魚自樂雙眉深蹙,尚未答話,姚悟非卻被淳於琬話中的「輕巧暗器」一語,引動靈機含笑接口笑道:「琬妹,你身邊現有威力極強的攻堅利器,怎麼忘了使用?我們尋找那位『霹靂火神』羅祖耀,向他索討『烈火散光丸』時,他不是另外加送給你三枝『太陽神箭』麼?」

  淳於琬被姚悟非一言提醒,不禁赧然苦笑,趕緊自懷中把羅祖耀所特贈送的這種厲害火器取出! 

  尋常箭兒,是搭在弓弦之上發射,這種「太陽神箭」,卻是如同神箭一般,裝在特製鋼筒以內,按動崩簧發射! 

  箭是每筒一根,羅祖耀共贈三筒,淳於琬取出一臂,比准江心帆船,按動機括! 

  「克叮」一聲巨響,淳於琬只覺手中微震,一根四寸來長的血紅小箭,便化為一線血色飛虹,向船上射去! 

  這種「太陽神箭」飛在空中,除了快速異常以外,並看不出多麼厲害,但一經打中帆船,卻威力驚人地,立即化為一大團血色雷火,猛烈爆散! 

  整只帆船,火起飛灰,在船上掌舵使帆的東海巨寇焦老三,自然在劫難逃! 

  說來真巧,淳於琬發射「太陽神箭」之際,「玉面天魔」孫秀恰好用「沉香寒鐵寶斧」,把攔江鐵索砍斷! 

  鐵索一斷,孫秀正想歸舟,一團血色雷火,已在船身爆裂! 

  孫秀識得厲害,也知道雷火一爆之後,那條帆船,與焦老三的命運如何,故而毫不遲疑地,竟未從索上騰身,反而隨著剛砍斷的攔江鐵索,沉於水中, 

  淳於琬想不到「太陽神箭」竟有如此威力?不禁雙眉深蹙,呆在當地! 

  因為帆船若在,還有追擒逼問希望,如今船已成灰,人成碎粉,那位假司空奇,也再次沉於波下。根據適才所見,此人水性極佳,既知岸上對他追擊,大可潛伏上一段時間,或是潛泳出數里之外,卻是怎樣尋找? 

  淳於琬正自想得心煩,江邊一間小屋之中,有個樵夫裝束老人,一面緩步走出,一面向「無鉤釣叟」魚自樂,狂笑叫道:「魚老怪物,這才叫『三十歲老娘倒繃孩兒』!我在小屋之中,尋得機括,絞起攔江鐵索,居然仍未把那廝截住!」 

  「無鉤釣叟」魚自樂見從小屋走出一人,竟是自己老友「無斧樵夫」林不凋,便揚眉叫道:「林老怪物,我正要找你責問你那柄『沉香寒鐵寶斧』怎會到了假的『金手書生』手中,是被他偷走?是被他搶走?還是你自動送給他的?」 

林不凋搖手笑道:「魚老怪物大概你是氣糊塗了,你所猜的三種原因,連一種都未猜對!」 

  魚自樂怪叫一聲說道:「怎會連一種都未猜對?除了被他偷走,被他搶走,以及你自動送給他外,還有什麼原因?」 

  林不凋歎道:「我的『沉香寒鐵寶斧』是被騙了去的!」 

  魚自樂瞠目問道:「騙去?他是怎樣騙法?像你這樣成精的老怪,還會受騙麼?」 

  林不凋目光微注「碧目魔女」淳於琬、「桃花聖女」姚悟非,搖頭答道:「我把他當做了『金手書生』司空奇老弟,致被那廝將我那『沉香寒恢寶斧』,騙過手……」 

  話猶未了,語鋒忽頓,從目中閃射精芒地,凝注在「無鉤釣叟」魚自樂的臉上,揚眉問道:「魚老怪物,你且慢問我怎樣被人騙去『沉香寒鐵寶斧』,我要先讓你猜猜適才那假扮『金手書生』司空奇老弟形相,遁入水中逃走之人,是個什麼身份?」 

  魚自樂搖頭說道:「林老怪物,你問得範圍太廣,茫茫海宇,莽莽人群,卻教我從何處著想?」 

  林不凋點頭笑道:「好,我給你一點範圍,這廝與你我頗有過節,又復精通水性,慣狎波濤……」 

  魚自樂聽到此處,不等林不凋把話說完,便自大驚失色地,嗔目厲聲叫道:「林老怪物,你莫再賣玄虛,趕快說出他的真實來歷,此人總不會是我們『踏破鐵鞋無覓處』,誓欲食其肉而寢其皮的『玉面天魔』孫秀吧?」 

  林不凋冷笑說道:「怎麼不是,這就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魚自樂氣得足下微一踉蹌,失聲叫道:「他……他……他就是『玉面天魔』孫秀麼?林老怪物,你……你是怎會知道,趕快和我說個清清楚楚!」 

  林不凋遂把自己如何於鄱陽湖上,與對方相逢,誤把孫秀認成「金手書生」司空奇,被他騙去「沉香寒鐵寶斧」的一段經過向「無鉤釣叟」魚自樂,說了一遍。 

  魚自樂靜靜聽完,訝然叫道:「林老怪物,你所講經過之中,好像有點語病?無法自圓其說!」 

  林不凋「咦」了一聲問道:「我的語病何在?」 

  魚自樂道:「那屠既已騙走你的『沉香寒鐵寶斧』,跳入鄱陽湖中,水遁而去,你卻如何知道他就是東海遠來的『玉面天魔』孫秀呢?」 

  林不凋大笑答道:「魚老怪物問得不無道理,但卻稍嫌性急一些,因為我的話兒,尚未講完!」 

  魚自樂怒道:「你為甚麼不一口氣說完,卻如此吞吞吐吐?」 

  林不凋失笑道:「魚老怪物太不講理,這段經過頗富趣味,更極曲折,講來不是簡單,如若一口氣說完,豈非要把我這個名副其實的『無斧樵夫』,活活憋死!」 

  魚自樂「哼」了一聲,催促說道:「林老怪物莫要再賣關子,趕快把重要經過說出!」

  林不凋笑道:「我發現那位假司空奇居然帶著『沉香寒鐵寶斧』,跳入鄱陽湖中不返以後,正自又驚又怒,又覺莫名其妙之際,忽然又與真正的司空奇老弟相遇!」 

  淳於琬聽到此處,委實無法忍耐地,接口問道:「林老人家,你是在何處與『金手書生』相遇?他……他……他如今是否尚安?」 

  林不凋目注淳於琬,微一打量,含笑說道:「魚老怪物雖然尚未為我引介,但據我所料,姑娘大概就是司空老弟的夫人,『碧目魔女』淳於琬了!」 

  淳於琬方一點頭,林不凋又復笑道:「淳於姑娘不要著急,放心聽我說清這段經過!因這司空老弟,吉人天相,有驚無險,已與我同來赴會,如今正在『第三賓館』之中等候你呢!」 

  淳於琬聽得「無斧樵夫」林不凋這樣說法,自然透出了一口長氣,寬心大放地,靜聽他往下敘述。 

  林不凋仔仔細細地,說清一切,魚自樂不禁一歎,搖頭說道:「此事果然曲折重重,但如今『玉面天魔』孫秀業已鴻飛冥冥,逃之夭夭……」 

  林不凋雙眉一挑,不等「無鉤釣叟」魚自樂話完,便即連搖雙手地,接口狂笑說道:「魚老怪物莫要灰心,這廝再滑再刁,也逃不出我的手掌!」 

  魚自樂「哦」一聲,目注林不凋,詫然問道:「林老怪物,孫秀那廝,素極刁滑,他既已脫卻我們掌握,卻還到哪裡去尋?哪裡去找?」 

  林不凋笑道:「魚老怪物,你是被急怒迷心,才有點懵懂起來,要知道『靠山知鳥性,近水識魚情』,我們就從『玉面天魔』孫秀素極刁滑上,可使他報應臨頭,難逃劫數!」 

  魚自樂猶自意存不信地,搖頭說道:「林老怪物,你不要信口胡吹,且趕快把你的計劃說出!」 

  林不凋笑道:「我先問你,『玉面天魔』孫秀一向遁跡『東海天魔嶼』,不敢涉足中原,這次為何來湊熱鬧?」 

  魚自樂答道:「這理由極為簡單,一來孫秀派人打聽得我弟兄蹤跡久杳,多年未在江湖出現,以為業已化去,少了顧忌!二來……」 

  說到此處憤然住口眉光微注姚悟非,臉上呈現了一種難言尷尬神色! 

  淳於琬會意笑道:「魚老人家有話但說不妨,我姚姊姊夙具慧根,豁然悟道,她如今已是「桃花聖女」姚悟非,不再是『南極雙凶』中的『桃花煞女』姚秀亭了!」 

  魚自樂聞言,遂繼續說道:「二來,孫秀垂涎姚姑娘的名頭姿色,才遠離東海,重入中原!」 

  林不周點頭笑道:「魚老怪物說得對,『玉面天魔』孫秀之所以重入中原,確實為了這兩點原因,但如今在鄱陽湖上,揚子江邊,與我弟兄相遇之下,他的第一原因已告消失!姚姑娘改邪歸正,道氣盎然,他的第二個原因,又告消失,加上此人生於刁滑,我料定他絕不敢再在中原勾留,更不敢參與『小孤山大會』,必然逃歸東海!」 

  魚自樂聽得連連點頭地,贊同說道:「不錯,不錯,孫秀一定採取如此行動!」 

  林不凋笑道:「既然不錯,我們便趕往東海,在通往『天魔嶼』的渡口等他,還怕這萬惡淫徒,會生翅飛上天去麼?」 

  魚自樂大喜叫道:「對,對,事不宜遲,我們立刻就趕赴東海!」 

  淳於琬含笑問道:「兩位老人家如今便趕往東海,不是耽誤參與『小孤山大會』了麼?」

  林不凋微笑說道:「我弟兄原本就是專為誅戮孫秀而來,何況若能乘此機會,直搗『天魔嶼』,把這東海淫窟,徹底摧毀,其功德之大,也不亞於在『小孤山大會』之上,衛道降魔呢!」 

  淳於琬如今已知這兩位武林奇客,與「玉面天魔」孫秀的仇恨太深,遂不便相攔,只把自己那柄「五丁神斧」雙手捧向林不凋,含笑說道:「林老人家,那『玉面天魔』孫秀的一身功力,頗不在弱,何況又騙得了老人家的『沉香寒鐵寶斧』,越發如虎添翼!老人家則失去趁手兵器,難免略減神威,雖然螻蟻不禁麒麟踏,煙火無妨日月明,但為了蕩滅魔窟,誅戮淫凶,造福武林起見,老人家手中有柄稱手寶斧,總是好的!」 

  林不凋接過「五丁神斧」,略一掂量,向淳於琬含笑問道:「淳於姑娘,你是不是要把這柄『五丁神斧』,送給我麼?」 

  淳於琬點頭笑道:「一來老人家蕩滌東海魔窟,應有前古神物助威!二來老人家『沉香寒鐵斧』之失去,乃由於『玉面天魔』孫秀扮作拙夫『金手書生』司空奇的形相引起!三來老人家更對拙夫有救命深恩,而且淳於琬一向也不慣用斧,有了這四點原因,林老人家還對這柄『五丁神斧』,不肯笑納麼?」 

  林不凋目注魚自樂,失笑說道:「魚老怪物,這樣一來,我豈不是因禍得福,由『無斧樵夫』變成了『雙斧樵夫』?……」 

  魚自樂不等林不凋話完,便自怪笑說道:「林老怪物,你莫要得意,淳於姑娘雖送了你一柄『五丁神斧』,但另一柄『沉香寒鐵寶斧』,卻還在『玉面天魔』手中,是否奪得回寶斧,尚且未知,你如今便做起『雙斧樵夫』的美夢,嫌太早了點吧?」 

  兩位武林老俠,一番笑謔,正待起程奔向「東海」,那「桃花聖女」姚悟非,突然手指東方,詫聲叫道:「林老人家和魚老人家,請看那東面十來丈外的江水之中,是什麼東西作怪?」 

  林不凋、魚自樂、淳於琬等一齊注目看去,只見姚悟非所指之處,有幾團黑影,不住翻騰,攪得扛水四飛,浪如山立! 

  眾人尚有些莫名其妙,但「無斧樵夫」林不凋卻看得大喜揚眉說道:「那就是『玉面天魔』孫秀也,就是說我們有機會在此便可殺他,用不著趕到『東海天魔嶼』去守株待兔!」

  語音方落,便手持「五丁神斧」,往江水下游,急急趕去! 

  淳於琬一面隨行,一面笑道:「老人家怎麼一見便知是『玉面天魔』孫秀?」 

  林不凋答道:「我那柄『沉香寒鐵寶斧』,可以水辟蛟龍,但因斧有異香,往往也會吸引得一些水中怪物,對持斧人來作奇襲!前面江中那等波浪翻騰情況,定是孫秀與甚凶鱗介,在作惡鬥!」 

  說話之間,業已趕到波浪狂翻之處,四位男女老少武林奇俠,一齊站在岸邊,向江心仔細注目。 

  林不凋所料果然不差,正是「玉面天魔」孫秀,手持「沉香寒鐵寶斧」,在與四隻幾乎圓桌百還大的凶鱉,在江心作殊死之鬥! 

  魚自樂一見之下,搖頭歎道:「這種巨鱉,是性最凶之物,一經向人攻擊,多半寧死不退!孫秀遇上四隻,又均如此巨大,恐怕是難逃劫敷的了?」 

  這種熟知各種水族能力的「無鉤釣叟」,所說不差,「玉面天魔」孫秀如今確已面臨生死關頭,遭受莫大威脅! 

  原來,孫秀剛剛用「沉香寒鐵寶斧」,砍斷攔江鐵索,便見「碧目魔女」淳於琬,發出「太陽神黹」,射向帆船! 

  孫秀頗為識貨,一見便認出這是昔年「霹靂火神」羅祖耀威震江湖之物! 

  「太陽神箭」既發,帆船必然難保,則自己砍斷攔江鐵索!又復何用? 

  加上隨之而來的,定是震天爆炸,烈焰橫飛,自己倘若離卻鐵索,而登帆船,豈非自投死路? 

  孫秀利害既明,他怎肯不走天堂路,自投地獄門? 

  但目前人在江心,別無抉擇,只有重施故技,仗恃一身極精水性,從滔滔東逝的長江激流之中,脫離「無鉤釣叟」魚自樂、「碧目魔女」淳於琬、「桃花煞女」姚秀亭等眈眈虎視!

  孫秀主意打定,遂不照原計從鐵索上登船,反而隨同斷索沉入江水之下! 

  人一入水,孫秀閉住一口氣息,順著湍急江流,隨波東逝! 

  約莫衝出十丈左右,突從下游冒起一隻圓桌面大小的巨鱉,惡狠狠地,向孫秀張口咬到!

  孫秀慣居東海,故而雖受攻擊,卻並未把這種奇凶無比的巨鱉放在心上!

   

  因巨鱉是咬向孫秀腿部,孫秀遂把雙腿一縮,避開來勢,並揮起手中的「沉香寒鐵寶斧」,向巨鱉劈去! 

  巨鱉略一側身,但因孫秀手法太快,仍被劈中了一隻後爪! 

  「沉香寒鐵寶斧」是當世武林中「雙寶斧」之一,鋒芒何等銳利?巨整後爪自然應斧立斷! 

  孫秀以為巨鱉必然驚遁,心中方自一寬,突覺左腿肚之上,疼痛無比! 

  原來,巨鱉雖被砍斷一爪,卻仍然不退地,繼續發動攻擊! 

  孫秀勃然大怒,寶斧再揮,把那巨鱉長頸,生生斬斷! 

  但鱉頸雖斷,牙關不松,仍緊緊咬住孫秀腿肉,那顆鱉頭,好像成了孫秀小腿肚間的一個巨大贅疣! 

  孫秀這才眉頭深蹙,暗驚巨鱉太凶,絕非海龜、玳瑁般的和善可比! 

  他咬牙忍痛,輕輕一斧斫去,從橫裡劈掉了一半鱉頭! 

  鱉頭一碎,牙關略鬆,這才被孫秀把幾乎深咬及骨的鱉嘴扳開,脫離了自己腿肉! 

  誰知孫秀剛剛應付了這只巨鱉襲擊,左腿肚間,仍然奇痛難忍之際,另外四隻更大的巨鱉,又復先先後後地,向他繼續衝來! 

  孫秀恍然頓悟,知道這江水之下,定然有個巨鱉巢穴,穴中巨鱉,被「沉香寒鐵寶斧」之氣所誘,對自己發動攻擊!根據適才經驗,已知這種巨鱉,悍不畏死,則孫秀應付之間,自然添了不少顧忌! 

  人的水性再好,總不易優於水族,何況以四對一,在數量上又顯著吃虧,於是一迎一拒以下,便使「玉面天魔」孫秀,漸漸涉入險境!

   

  【此處缺一頁】 

  魚自樂撫掌讚道:「好主意!」 

  林不凋一旁笑道:「手刃孫秀一事,是我們的多年心願,便由我們兩個老怪物,下水便了!」 

  林不凋言罷,便微提真氣,縱入長江,與魚自樂一同踏浪行波地向「玉面天魔」孫秀與凶鱉惡鬥之處走去! 

  淳於琬笑道:「兩位老人家,不能丟下我和姚姊姊,這件『行波鬥惡怪,踏水救天魔』的事兒,頗為有趣呢!」 

  她一面說話,一面已與姚悟非雙雙飛落急流,和林不凋,魚自樂等一同提氣舉步! 

  四位男女老少武林奇俠,竟敢如此動作之後,幾乎把那「玉面夫魔」孫秀,活活急死!

  孫秀哪裡想得到林不凋等是來救他,只以為是來殺他,不由心魂俱顫,暗忖自己獨對三只凶鱉,已危難萬狀,哪裡還禁得住再加上四位奇俠? 

  但他心膽雖懾,眼前危殆局勢,卻立即好了下來。 

  因為向他猛烈攻擊的三隻凶鱉,業已分了兩隻,向著先踏波而來的「無斧樵夫」林不凋及「無鉤釣叟」魚自樂,狠狠衝去,只剩下較大的一隻,仍向孫秀糾纏不已。 

  孫秀髮現時機難得,遂一式「魚鷹潛水」沉入水中,雙足猛力一踏,便衝出數丈地,隨著江水急流,往下游逃去! 

  那只巨鱉,自也隨後緊跟,窮追不捨! 

  孫秀以一對一,比較從容,何況他蓄意就此逃之夭夭,遂在百丈洪波之中,與那只凶鱉,來了個且戰且走! 

  展眼間,連人帶鱉,便巳遠離原地二三丈以外! 

  林不凋與魚自樂,因本意便是來救孫秀,故雖發現這種情形,卻毫未用甚攔阻手段。 

  但向他們惡狠狠衝來的兩隻凶鱉,來勢甚凶,必須設法應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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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苦心報德
圍觀群眾以內,知道於天士威名之人,並不甚多,故而司空奇話音了後,只有幾人互相低語,未曾引起了太強烈的反應! 

  司空奇旋又笑道:「我再來介紹我自己,我複姓司空,單名一個『奇』字,在當代武林中,有個『金手書生』外號!」 

  「金手書生」四字方出,圍觀群眾立時莫不交頭接耳地起了一片「嗡嗡」驚訝聲息。 

  其間,並聽到有人在低吟那:「雪山有魔女,南海有書生、江心有毒婦、地下有妖魂」等四句歌謠。 

  司空奇待眾人議論漸息,復含笑說道:「因為我與於大俠的外號之中,均有一個『手』字,遂起了誰是『天下第一高手』的意氣爭執,如今按照武林向例,各盡所能,放手一搏,以彼此間的勝負輸贏,高低強弱而定『天下第一手』的榮號誰屬?」 

  眾人聽完司空奇所說,知道有場大大熱鬧可看,遂紛紛鼓掌,響起了一片如雷采聲! 

  「冰川聖手」於天士聽了司空奇的這番話兒,不禁越發怒火高騰! 

    司空奇是在圈外,飄蕩旋回,於天士是在內圈,目光盯住司空奇,跟隨他慢慢轉動! 

  換句話說同空奇是想制敵機先,以快打慢! 

  於天士想以逸待勞,以靜制動! 

  相持片刻,司空奇一聲微笑,踏中宮,搶洪門,向於天士雙掌連環拍出! 

  他這動作夠快,但於天士的動作更快,在司空奇雙掌剛剛發出之際,空中業已幻起了於天士的飄飄掌影! 

  於天士不是打算以靜制敵的麼?他的動作,怎會比司空奇更快? 

  這就是內家高手所講究的「敵不動,我不動,敵欲動,我先動」,並非一味遲緩,甘落下風! 

  四隻手掌相接之下,這兩位武林奇客心中,一憂一喜! 

  憂的是「金手書生」司空奇,所謂「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他在這四掌一合之下,發現「冰川聖手」於天士的內力真氣方面,決不弱於自己! 

  憂的既是司空奇,則喜的自然便是於天士! 

  於天士發覺自己內力修為,雖不弱於司空奇之上,只是一個平衡局面。 

  既是平衡,卻何喜之有? 

  因為於天士練有一種獨門神功,名叫「愚公移山」!這種功力,是善於持久作戰,故而除非遇上比自己強得太多的絕世高人,否則纏戰到了相當時分後,局面必會一步步地漸入佳境! 

  於天士一來恃仗自己有此特長,二來又見司空奇所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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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把自己發招攻出的脈門扣住! 

  於天士眼珠一動,故意撤招稍慢,讓司空奇扣住自己手腕! 

  但就在對方指尖沾膚,內勁未吐的一剎那間,於天士一式「巧換陰陽」,手臂軟若靈蛇,從司空奇指下滑脫,乘勢一翻一搭,便以其人之道,轉制其人之身,反用三指把司空奇的脈門扣住! 

  司空奇俊臉通紅,「呀」了—聲,於天士便鬆開手指,含笑說道:「司空大俠,這場拳掌之鬥,可以適可而止。我們再換上玄功比賽吧?」 

  司空奇退後兩步,一雙俊眼之中,神光炯炯地,盯住這位「冰川聖手」於天士的臉上,默不作聲! 

  於天士被他看得有些擔憂起來,皺眉問道:「司空大俠,你這樣看我則甚?」 

  司空奇冷笑說道:「於天士,你不必假義,司空奇不領你這份空頭人情,第一陣雖然失手,卻在第二陣上,仍有機會平反敗局的呢!」 

  於天士聽了司空奇這幾句話兒,幾乎連肺氣炸,心想早若知道這廝如此不識好歹,何必手下留情?適才只消三指猛一運功加勁,豈不把對方的整條右臂,完全廢掉? 

  念方至此,司空奇已發出一陣震天狂笑,目光電掠四外觀戰之人,朗聲說道:「大丈夫光明磊落,適才我略微疏神大意,在掌法上輸給『冰川聖手』於天士一招,他只要能在第二陣的玄功比賽之下,與我戰成和局,便可贏得『天下第—手』的光榮稱號!」 

  於天士滿腹惡氣地,不耐叫道:「司空奇,這場比鬥,是你我二人私事,不必對旁人交代,還是趕快舉行第二陣玄功之賽!」 

  司空奇問道:「你打算怎樣賽法?」 

  於天士傲然笑道:「世間無論何事,務須公平,第一陣既然是我獲勝,第二陣的比賽方法,更應該由你選擇!」 

  司空奇目閃厲芒,揚眉說道:「好,這第二陣的比鬥題目,就由我出,你既來自『北極』,總練過『冰魄神功』吧?」 

  於天士點頭說道:「當然練過,這是我最擅長的武學。」 

  司空奇欣然色喜說道:「你承認是你最擅長的武學便好!」 

  於天士莫名其妙地問道:「司空大俠此語何意?」 

  司空奇傲氣騰眉地,應聲答道:「挽弓當挽強,用箭當用長』。我在這第二陣上,若不鬥敗你的拿手絕學,怎能雪得了第一陣失手之恥?」 

  於天士失笑說道:「你想得倒頗不錯,但若勝不了我的『冰魄神功』,又便如何?」 

  司空奇「哼」了一聲說道:「勝不了時,便把『天下第一手』的稱號讓你,自行苦參絕學,過上三年五載,再前往北極,與你決雌雄!」 

  於天士點頭笑道:「司空大使能有這種想法就好,我怕你在再度落敗後,會羞憤大甚,起了短見!」 

  司空奇連搖雙手,狂笑說道:「於大俠儘管放心,司空奇仍不會如此愚蠢,我就算把『天下第一手』稱號輸掉,卻仍然是『金手書生』,仍然名列『武林四絕』的!」 

  於天士聽了司空奇這等說法,確實覺得這位名滿天下的「金手書生」在性情方面,著實有與眾不同之處! 

  若說他氣量寬宏,卻偏偏忘卻自己相救之恩,不接受訂交弭爭的一番好意,非苦自己互決雌雄不可!

   

  若說他氣量狹窄,卻又把「名頭」二字,看得極淡,彷彿縱將「天下第一手」的榮譽輸掉,也一點無所謂的模樣! 

  於天士剛剛想到此處,司空奇已向第三賓館中人,要來了一盆清水,放在地上,向於天士含笑問道:「於大俠,你能不能在距離三尺以外,運用『冰魄神功』,使這盆清水,結成堅冰?」 

  於天士笑道:「這有何難?」 

  司空奇不等他往下再說,又接口笑道:「僅僅一盆清水,自然不難,但我卻也在相對方向的距盆三尺以外,運用本身純陽真火,煮冰成沸!」

   

  於天土笑道:「這倒有趣,一個凝水為冰一個煮冰成沸,倒是比較玄功的絕妙辦法!」

  司空奇問道:「我們預定多少時間,這玄功,便算和局?」 

  於天士笑道:「若由一人單獨施為,轉瞬便可,但兩人用相反功力,對抗之下,必然略費時間,我們且以半個時辰為限如何?」

   

  司空奇點頭笑道:「好,就以半個時辰為限,請於大俠立即施為!」 

  他一面說話,一面便在距離那盆清水的三尺以外,盤膝坐下。

   

  於天士不敢怠慢也自在距離水盆三尺以外,百對司空奇坐下,施展「冰魄神功」!向那盆清水,連綿不斷地,發出奇寒勁氣! 

  一開始,似乎是「金手書生」司空奇略佔上風,那盆清水的水面之上,有幾絲熱氣,裊裊浮起! 

  於天士見狀大驚,遂趕緊以十二成功力,全力施為,並在「冰魄神功」之外,更加上了自己獨門秘練頗有心得的「北極真氣」! 

  這「北極真氣」與「冰魄神功」配合施為以後,果然威力大大增強,立見奇效! 

  先是水面上的幾絲熱氣,消失不見,然後水面便漸凝起了一片薄冰! 

  更厲害的是那位坐在距離於天士六尺以外的「金手書生」司空奇身上,都起了微微的抖顫! 

  司空奇咬牙苦撐,但到了接近半個時辰之際,卻無法禁受地長歎一聲,頹然起立,立向那只水盆,舉掌劈去! 

  掌風到處,硬把那只水盆劈得四分五裂,盆中清水,果已通體成冰! 

  於天士也緩緩站起身形,司空奇卻向他一抱雙拳,滿面愧色地,苦笑說道:「於大俠絕技驚人,司空奇連敗兩陣,心服口服,從今後那『天下第一手』的稱號,便歸你享有了!」

  於天士知道司空奇享譽中原,幾乎從未遭過挫敗,遂也心中略為不忍地,把神色放得極為緩和,含笑說道:「司空大俠不要難過,於天士久離『北極』,歸心似箭,彼此就此別過!我不僅不參與廣聚群英的『小孤山大會』,今後也決不會再向任何人提及今日之事,至於你是否在三五年後,駕臨『北極』?則請自行決定,於天士只希望下次相逢之際,我們能忘卻嗔念,結為至交,倒是足以流傳江湖的一樁佳話!」 

  話音一了,身形疾騰,回轉所居靜室,取了行囊,果然立即轉回『北極』。 

  司空奇見於天士一走,劍眉微揚,目光四掃! 

  他目光這一四掃之下,臉上愧色突然盡退,苦笑全失,換了一副愉悅神采! 

  原來,司空奇發現,久違的愛妻「碧目魔女」淳於琬,也在圍觀群眾以內。 

  淳於琬面頰上傷痕已癒,恢復了昔日容光,並還是以一種含蘊著極為安慰,極為讚佩,極為高興的眼神,凝注自己! 

  司空奇這一喜非同小可,正待上前招呼,圍觀人叢之中,忽又響起一陣滿含諷刺意味的粗豪狂笑! 

  司空奇一聽便知這陣笑聲是專對自己而發,遂劍眉微揚,循聲看去! 

  發笑人是個身材高大的紅衣僧人,目光冷注司空奇,從嘴角間浮現了一種鄙薄笑意。 

  司空奇禮貌謙和地,抱拳笑道:「大師是笑我麼?」 

  紅衣僧人冷然答道:「除了你外,還有何人可笑?」 

  司空奇「哦」了一聲,揚眉問道:「在下倒要向大師請教一聲,我有何可笑之處?」 

  紅衣僧人狂笑說道:「酒家久聞『金手書生』之名,是當代武林中,數一數二的出群高手,誰知今日一見之下,竟是個大膿包……」 

  司空奇不等紅衣僧人說完,便即接口問道:「大師,這『膿包』二字,是何含意?怎會加諸我的頭上?」 

  紅衣僧人曬然說道:「你枉自欺世盜名,卻在那稀鬆平常的於姓窮酸手下,連敗兩陣,難道還當不得『膿包』二字麼?」 

  司空奇雖聽出對方言語挖苦,卻仍絲毫不怒,依舊笑吟吟地,抱拳笑道:「司空奇請教大師法號!」 

  紅衣僧人傲然答道:「酒家法號『傲龍』,像你這等孤陋寡聞之人,恐怕還未聽說過我的來歷?」 

  司空奇本來以為這紅衣僧人,如此狂妄,定是「西域八龍宮」的八名紅衣喇嘛之一,但聽了他法號「傲龍」,並非「八龍宮」中人物,卻又大感意外。 

  就在此時,「桃花聖女」姚悟非忽然含笑說道:「傲龍大師,你不要以為司空大俠,不識你的來歷,其實司空大俠,只是不屑言之而已!」 

  傲龍大師唸了一聲「阿彌陀佛」,目注姚悟非,發話問道:「這樣說來,施主大概總知道洒家來歷的了!」 

  姚悟非笑道:「大師是在小南極一帶,參禪煉功,因未入佛門,曾與『西域八龍宮』中人物,結過深仇,遂自號『傲龍』,此番前來『小孤山』,也就想尋『西域八龍』中的白龍喇嘛,報復十餘年的一掌之恨!」 

  傲龍大師見這身穿水靠的女子,竟能把自己來歷,說得絲毫不錯,正自大感驚奇之際,姚悟非又復笑道:「其實『傲龍大師』四字,雖然世少人知,但提起你未入佛門前的『血手屠夫』胡森之名,大概便無人不曉的了!」 

  姚悟非這些話兒,含有深意,是對司空奇點破這傲龍大師來歷,讓他可以毫無顧忌地放手應付。 

  司空奇一聽這紅衣僧人「傲龍大師」,原來就是當年極有名的綠林巨寇「血手屠夫」胡森,遂哈哈大笑說道:「胡當家的……」 

  傲龍雙目一瞪,打斷司空奇的話頭,厲聲叱道:「司空奇,你怎麼對我這麼稱呼?洒家九戒在頭……」 

  司空奇也不等他話完,便自狂笑說道:「你雖九戒在頭,但卻六根未淨,故面我認為稱呼你『胡當家的』比稱呼『傲龍大師』,還要恰當一些!」 

  「傲龍大師』怒道:「隨你怎樣叫我,你也是個欺世盛名的大大膿包!從此以後,還有何顏以『金手書生』四字在武林之中立足!」 

  司空奇揚眉笑道:「胡當家的,你要放明白些,常言道:『強中更有強中手,能人背後有能人』,又道是:『莫道此山高出眾,那山更比此山高』!」 

  「傲龍大師」皺眉問道:「你這幾句話兒,用意何在?」 

  司空奇笑道:「就是我在北極大俠『冰川聖手』於天士面前,雖然有點膿包,但在你胡當家的面前,卻未必膿包!換句話說,就是我雖然鬥不過於天士,你卻也許還鬥不過我!」

  「傲龍大師」氣得哇哇怪叫道:「司空奇,你這敗軍之將,還敢言勇麼?」 

  司空奇笑道:「剛才我在於天士於大俠手下,認敗低頭,如今或可在你胡當家的身上,又揚眉吐氣!」 

  「傲龍大師」眉騰朝氣地獰笑說道:「你若再叫我『胡當家的』,你就劫數難逃!」 

  司空奇笑道:「我聽不懂此語何意!」 

  「傲龍大師」叫道:「我道理極為簡單,你若再叫我『胡當家的』,我便暫時放下三寶弟子身份,好好與你鬥上一鬥!」 

  「傲龍大師」見對方一再針鋒相對,毫不把自己看在眼內,遂厲聲一笑,舉步向首,與司空奇相對而立。 

  司空奇笑道:「胡當家的,不要以為我這雞肋難當尊拳,你儘管把昔日威風,全力施展便了!」 

  「傲龍大師」唸了一聲佛號,足下暗站子午,左掌在前,右掌在後交護胸前,氣靜神凝,巍立如山! 

  圍觀眾人,見又有一垢好戲,即將開台,均暗幸眼福不淺,屏息靜觀! 

  其中多半約是行家,一見「傲龍大師」站樁立式的這份威猛沉穩神情,便知難怪此人要與「西域八龍」爭雄,果然身負絕藝,屬於第一流身份的出群好手! 

  司空奇故意氣激這位傲龍大師,竟採取與他完全相同,毫無二致的姿態,開出門戶。 

  「傲龍大師」哼」了一聲,哂然冷笑,身上所著紅色僧袍,卻無風自顫地,起了一陣微微抖動! 

  他的紅色僧袍如此,司空奇的青色儒衫亦然。 

  圍觀群眾見狀,都知道他們是在各自凝聚功力,準備出手! 

  果然,「傲龍大師」斜舉雙掌之中,在前面的那只左手,毫無異狀,但在後面的那只右掌,卻漸漸變成紅色! 

  顯然,「傲龍大師」被對方譏嘲激怒太甚,一開始就凝聚「血手神功」,拿出了看家本領。 

  「金手書生」司空青則完全傚法對方,也是左手毫無變化,右掌的皮膚,卻漸漸現出一種金黃色彩! 

  兩人相持約莫有一盞熱茶時分以後,圍觀眾人便知他們均告準備完成。 

  只見司空奇的那只右掌,業已金光燦爛,傲龍大師的那只右掌,也已血色殷紅! 

  他這「血手神功」,成名已久,威勢果然極強,右掌剛剛推出,便聽得「呼」的一響,有股奇熱奇強,並帶有一種奇異腥味的勁氣狂飆,向司空奇當胸撞去! 

  以觀戰眾人想來,司空奇既然倣傚「傲龍大師」動作,是定必也右掌前推,運用「金手神功」,硬接硬擋! 

  誰知司空奇的動作,卻出人意料!他在「傲龍大師」那股奇強奇熱,而又奇腥的掌風襲到之前,竟微一閃身,向右閃出了一丈三四。 

  傲龍大師這一掌雖然擊空,但腥風捲處,威勢仍極懾人,司空奇背後的一株巨樹,被擊得乾裂枝摧,落葉紛紛,連地上草色都立時枯黃一片! 

  眾人看得一驚,知道傲龍大師的「血手神功」,不僅勁力極強,並還蘊有奇毒! 

  傲龍大師也想不到司空奇竟會進而不接,遂軒眉狂笑問道:「司空奇,像你這等膽小無能之輩,何必還在莽莽江湖以內,爭強逞傲?看來你不單在『冰川聖手』於天士手下,是膿包已極,即在洒家手下,又何嘗不照樣膿包!」 

  司空奇搖手叫道:「胡當家的,你不必左一次右一次的,把『膿包』二字,硬加在我的頭上。你應該知道,我這讓你一招,不予還手之故,只是略表禮貌而已!」 

  「傲龍大師」氣得「哇哇」怪叫說道:「你還知道禮貌!你為什麼要讓我一招?」 

  司空奇微笑說道:「因為胡當家的本是兩手血腥的綠林人物,居然出家禮佛,身披袈裟!司空奇遂讓你一招,表示對三寶弟子的尊敬之意!」 

  「傲龍大師」厲聲叫道:「司空奇,你不必再對我存甚禮貌!你就當洒家業已蓄髮還俗!」 

  語間甫落,右掌又推,但固攻勢一緩,盛氣已衰,竟自然地比第一掌減弱了不少威力!

  司空奇促俠無比,他避強擊弱,看得分明,這次竟乘著「傲龍大師」的盛氣略衰之下,立即不再閃避地,揮掌還手! 

  一隻金色手掌與一隻血紅手掌,凌空對擊之下,所挾威勢,委實驚人! 

  「砰」然巨震,勁氣狂排,連四外裡的觀戰群眾,都站立不穩地,紛紛後退。 

  司空奇與「傲龍大師」等兩位當事人呢? 

  他們一個是氣吞河岳,另一個則慚然色沮,往後連退幾步! 

  氣吞河岳,巍立如山的是「金手書生」司空奇!慚然色沮,連退幾步的是「傲龍大師」!

  這種結果,頗出圍觀群眾的意料之外! 

  他們根據適才所見「金手書生」的名不符實,以及所見「傲龍大師」的凌人盛氣,加以判斷,均認為「金手」不如「血手」! 

  但雙掌一交,強弱立判,顯系「金手」強於「血手」,自使圍觀群眾,大感驚奇,莫名其妙。 

  司空奇太善把握機會,在這一掌得勢,略挫強敵之下,竟 

  【此處缺一頁】 

  司空奇神色一肅,把那隻金色手掌,高高舉起! 

  「傲龍大師」心膽已裂,哪敢再有不服之念,叫了聲,「青山不改,後會有期」,便自逸去! 

  圍觀群眾起初在「冰川聖手」於天士勝過「金手書生」司空奇時,均有點對於這位武林大俠,起了一種輕視之感! 

  但如今見他仍能大奮神威,把「血手屠夫」胡森所化身「傲龍大師」,打得心驚膽裂,望風而逃,卻又紛紛覺得「金手書生」的蓋世威名,果然絕非幸致! 

  司空奇見「傲龍大師」喪膽遁去,並未追趕,只是面含冷笑地,向他的疾馳背影,看了一眼! 

  這時,「碧目魔女」淳於瑰方始與姚悟非手攜手地,走出圍觀群眾,向司空奇揚眉嬌笑叫道:「奇哥哥,我真懾服你這一番心……」 

  司空奇連連搖手地,截住了淳於琬的話頭說道:「琬妹,我們久別重逢,要說的話兒大多,且回到室中,再行細敘吧!」 

淳於琬有點懂得司空奇的話中含意,遂一面與司空奇走向所居靜室,一面指著姚悟非,微笑問道:「奇哥哥,你認不認得這位姊姊?」 

  司空奇向那位身穿水靠,臉上也經過易容變貌的「桃花聖女」姚悟非,略一注目,搖頭含笑說道:「恕我眼拙……」 

  淳於琬笑道:「奇哥哥當真不識麼?這位就是『桃花聖女』姚悟非姊姊。」 

  淳於琬不介紹還好,這一介紹之下,卻更使司空奇感覺迷惑地,訝聲道:「『桃花聖女』之號,姚悟非之名,好像對我頗為陌生,不知是在何處……」 

  話方至此,淳於琬便失笑叫道:「呀,我倒忘了姚姊姊業已易號改名,難怪奇哥哥覺得陌生,你大概決想不到所謂『桃花聖女』就是『桃花煞女』姚秀亭呢!」 

  這幾句話兒,委實把司空奇聽得揚瞠目,向姚悟非不住打量! 

  淳於琬失笑說道「奇哥哥,你在『武夷』廢廟之中,與姚姊姊肖曾有過一段香火因緣,怎麼會對她毫無印象呢?」 

  司空奇聞言之下,越發赧然奇詫。姚悟非遂含笑向淳於琬說道:「琬妹何必對司空大俠如此調侃?再若不告以實情,連我也如芒刺在背了呢!」

   

  淳於琬這才把自己路過「武夷」,從「青磷毒火」中,救了姚秀亭,使她頓悟前非,改名歸正之事,向司空奇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 

  他們是邊行邊談,此時業已走剃淳於琬所居靜室之內。 

  司空奇聽完有關「桃花煞女」姚秀亭變成「桃花聖女」姚悟非的這番經過,便向淳於琬問道:「琬妹,你方纔所說佩服我一片苦心之看,卻是何意?」 

  淳於琬嫣然笑道:「奇哥哥身受『冰川聖手』於天士兩度救命之恩,卻想出這種讓度『天下第一手』榮譽的奇妙報答方法,難道還不值得我表示佩服麼?」 

  司空奇大吃一驚,目注淳於琬,愕然問道:「琬妹,我們『黃山』一別以後,你是否修煉了什麼慧業神通?」 

  淳於琬失笑說道:「奇哥哥猜得對了,我如今勝過諸葛亮,氣煞劉伯溫,可以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年呢!」 

  司空奇聽出她是故意調笑,遂仍自皺眉問道:「這事太怪,琬妹縱然眼光厲害,並深知我平素功力,能夠看出我從兩場比鬥之中,費盡苦心,不留痕渣地,敗在「冰川聖手」於天士手下,讓他獲得『天下第一手』榮譽!但也絕對無法知道他對我有兩度救命……」 

  淳於琬不等司空奇說完,即搖手笑道:「奇哥哥,你不必再疑心了,我雖不會知道你與於天士之間,有甚恩怨,但把你從鄱陽湖中救起性命的那位『無斧樵夫』林不凋老人家,總會知道的吧?」 

  司空奇這才恍然大悟,「哦」了一聲說道:「原來琬妹已與『無斧樵夫』林老人家見過面,難怪會知道我與『冰川聖手』於天士之間秘事,但林老人家卻為何未與琬妹一同回轉此處?」 

  淳於琬聽到此處,嫣然笑道:「林老人家已與『震澤雙奇』中另一位『無鉤釣叟』魚老人家,互相會合,去往『東海天魔嶼』追殺『玉面天魔』孫秀,來不及參加『小孤山大會』的了。」 

  司空奇忽然想起一事,不禁頓足叫道:「糟了,因林老人家為了『玉面天魔』孫秀,扮作我的模樣,致被騙去『沉香寒鐵寶斧』,我遂探以為歉,打算把琬妹那柄……」 

  話猶未了,淳於琬便自笑道:「奇哥哥放心,不要跳腳,我雖未得你的吩咐,卻已把那柄『五丁神斧』,送給了林老前輩了!」 

  司空奇聞言,愁眉頓展,撫掌笑道:「琬妹真是冰雪聰明,但不知那『玉面天魔』孫秀,究竟有多大神通?怎能在你們這些高手圍攻之下,仍舊僥倖逃走呢?」 

  淳於琬遂把江邊惡鬥,「玉面天魔」孫秀仗精熟水性逃生等情景,向司空奇一一述出。

  「桃花聖女」姚悟非是情愛場中過來人,自然知情識趣地,悄悄溜開,命「第三賓館」中的執事人員,替自己另外準備了一間靜室,好讓「金手書生」和「碧目魔女」,這一對久別重逢的武林俠侶,可以毫無所擾,親親蜜蜜地,互訴心中衷曲。 

  就在姚悟非另室靜坐,司空奇與淳於琬蜜愛輕憐,恩情似海之際,夜空中似有似無,異常飄渺地,傳來了幾聲鐘韻! 

  這幾聲鐘韻,來處極遠,好似不知哪座庵觀寺院中的暮鼓晨鐘,使人聽在耳中,除了意逸心清之外,不會引起甚麼其他刺激! 

  但事有知音與不知音之分,這幾聲鐘韻,聽在不知音的一般武林豪客耳中,雖然平平和和,但聽在知音的三座賓館的執事人員耳中,卻充滿了殺伐意味! 

  原來,這幾聲鐘韻,是來自「小孤山」,也就等於是「江心毒婦」歐陽美,對所有手下,發令通知,「天刑宮」中的一切佈置,業告完成,從明日起,已可按納任何武林人物,去往宮中相會! 

  夜,逐漸深沉,「金手書生」司空奇與「碧目魔女」淳於琬,因分別以來,彼此經歷的要緊事兒大多,必須一一細敘,故而向在唧唧噥噥地,偎依蜜語。 

  姚悟非則本已靜坐入定,但一遍功夫作罷,目光偶瞥窗外,卻發現園中假山石處,似有黑影一閃。 

  她愕然起立,躡足潛蹤地,走到窗前,隱住身形,暗窺動靜。 

  這時,整個「第三賓館」之中,只有司空奇與淳於琬所居室內,尚有燈光,其他所在,均已一片漆黑! 

  雖然時屆月尾,蟾魄無蹤,但院宇內總還固空中閃爍星光,可以見物。

   

  這樣一來,姚悟非人隱窗後,是在暗中,可看見園中景物,園中人則無法看見她在室內的任何動作。 

  果然,園中假山石後,影綽綽地藏著一人,但因此人穿著一身黑衣,故除了看出他身材不甚高大以外,井看不出面貌年齡等等。

   

  姚悟非暗一思忖,這種精舍之中,本來住有假金手書生「玉面天魔」孫秀,及「冰川聖手」於天士,現業已先後離去,則此人鬼祟行徑,不是田謀自己,便是對司空奇,淳於琬夫婦,有所不利? 

  想到此處,對方心意已明白表露出來,只見那條黑影,是目注司空奇,淳於琬夫婦所居靜主,並伸手入懷,似在摸取甚麼物件? 

  姚悟非雖巳發現此人心懷叵測,但一來知道「金手書生」司空奇,及「碧目魔女」淳於琬夫婦,各具罕世絕藝,不會輕易受甚損傷,二來也想等到對方施出毒手,有了真憑實據後,再復擒住問話!

   

  故而,她雖見那人業已伸手入懷,卻仍未制止,也未對司空奇,淳於瑰二人發出警告。

  驀然間,那黑影猛一揚手! 

  三點碧光閃閃的星形之物,劃空飛射,其疾如電地,直向「金手書生」司空奇,「碧目魔女」淳於琬所居的靜室投去! 

  姚悟非這一驚非同小可! 

  因為,她看出這三點碧光,正與自己在「武夷」廢廟裡,慘中被燒的青磷霹靂彈彷彿!

  暗器既似「青磷霹靂彈」,則假山石後,發動無恥偷襲之人,會不會就是「天香公主」楊白萍呢? 

  姚悟非觸目驚心之下,有兩大難題,無法解決! 

  這兩大難題,就是究應先去追擒發動無恥偷襲之人,抑或先去救援司空奇、淳於琬夫婦?

  若照關係輕重來說,救人自然比擒人要緊,但婉悟非卻又自知,對於這種陰毒絕倫的青磷暗器,自己並無解救之策! 

  她念方至此,三點碧光,業已穿窗而入! 

  轟!轟!轟! 

  那三點碧光,居然入窗即爆,使得司空奇、淳於琬夫婦所居靜室之中,立時成了一片磷光火海! 

  姚悟非不再考慮了,她立即向那充滿火光的靜室之中,飛身緩去! 

  她因目睹這種「青磷毒火」的威力大大,遂不管自己有無援救能力,也要先去探看司空奇、淳於琬夫婦的受傷程度! 

  誰知姚悟非才一縱出自己所居靜室,便立即改變方向,半空中一翻一閃,竄上了這幢精捨屋頂! 

  原來,她發現「第三賓館」的五六丈外,有兩條人影,馳向東方。 

  距離雖遠,面貌無法看出,但姚悟非仍一望而知,曉得那兩條飛馳人影,正是司空奇、淳於琬夫婦! 

  她有此發現,自然驚疑萬分,立即翻登屋頂,注目細看! 

  登高望遠,方始恍然,司空奇、淳於琬夫婦二人之前,還有一條疾馳人影!

   

  照此情況看來,司空奇與淳於琬,定是因追趕那人,異常僥倖地得免浩劫! 

  姚悟非一面心頭狂喜,一面又自然而然地,目閃神光,注向假山石後。當然她如今既巳不必救友,所剩下的只是擒凶! 

  目光瞥處,假山石後的黑影就在這瞬刻之間,業已逃出「第三賓館」,向東逸去! 

  這時,「第三賓館」之中,已起了一片鼎沸人聲,趕來探看。 

  姚悟非哪裡耐煩與他們敘述經過,遂乘著眾人來到之前,暗自提氣飛身,追趕那東逃黑影! 

  一逃一追之間,看出前進黑影,也具相當身手,但比起姚悟非來,卻還差了一些火候!

  既然如此,距離自然越追越近,由三十來丈,而三十丈,二十丈地,追到彼此僅距十四丈光景! 

  驀地,前逃黑影,竟然宛如鬼魅般地,消失得毫無蹤跡! 

  姚悟非好生奇怪,因為此處已離江邊不遠,除了三四堆嵯峨怪石以外,別無叢林巨樹等隱蔽之物! 

  那條人影,是在閃過一堆怪石後,便失去蹤跡,未再出現! 

  姚悟非從對方襲擊司空奇、淳於琬的手段上,便看出此人極為陰險毒辣! 

  故在隨後追蹤之際,始終以兩道眼神,籠罩住前逃黑影,注視他的每一個動作! 

  如今,對方在經過一堆怪石時,突然不再出現,自然是藏匿石後。 

  姚悟非把疾追腳步放緩,心中暗自盤算對方這突然隱匿之舉,是何用意? 

  若周常情而斷,對方不過是發現自己追蹤,想在石後略隱身形,等自己匆匆追過,再向其他方向,悄悄遁去! 

  但此人極為狠毒,立意絕不會如此簡單! 

  姚悟非終於根據所見敵情,作了一項假設和預料! 

  她所作假設,是假設這條用青磷毒火暗器,襲擊司空奇、淳於琬夫婦的人影,便是「天香公主」楊白萍! 

  再根據這項假設,作了一項預料,就是楊白萍藏匿身形之舉,並非為了躲避自己,而是有所準備,企圖暗中再施毒手! 

  只要自己追過那堆怪石,或是迫近那堆怪石之際,必然又有三數點,甚至十餘點青磷毒火,從石後飛出,偷襲自己。 

  姚悟非是邊想邊行,並未停住腳步。 

  她未曾停步之童,是深恐自己倘一停步尋思,對方便會知道自己有了警覺! 

  故而她佯作未覺,一面暗自警惕,一面在追到距離那堆怪石,約莫丈許之處,身形略向右閃,避開怪石正面! 

  這種動作,是從江湖經驗得來,具有極高智慧! 

  因為姚悟非目光遙注,看出這堆怪石的右面石塊,比較左面幾塊嵯峨高大! 

  這等地形之下,對方若向右方出手,襲擊自己,便比較艱難,比較遲緩,使自己比較容易閃避! 

  這是防身打算,至於攻敵打算,則是在向右閃身,避開正面的剎那之間,向石後發出了七朵獨門暗器「桃花鏢」! 

  姚悟非的「桃花鏢」具有自飛迴旋特性,不管當首怪石是高是低,均可飄飄而過。

  

  「桃花鏢」才一出手,姚悟非足尖猛力點地,一式「鷹隼入雲」,縱起四丈來高,半空仰身張臂,雙足一縮一登,轉化成「神龍御風」身法,倒飛出三丈六七!

退去如此距離,對方縱以青磷毒火反擊,也不會再使自己有任何傷害! 

  姚悟非身形落地,一套有系統的動作,已告完成,遂目注石後,觀看動靜! 

  因為她這七朵「桃花鏢」,飛到石後,必然變成一片桃花霧,使石後之人,心神立告迷亂! 

  但天下事兒,雖有甚多在人意料之中,卻有更多在人意料之外! 

  如今情形,便出於姚悟非的意料之外! 

  她等了約莫半盞茶時分,卻根本投見半點動靜! 

  姚悟非好不驚奇,暗忖凡屬中了自己「桃花鏢」毒之人,無不立即癲狂變性,怎麼這石後黑影,還投有絲毫動作? 

  她思忖至此,委實心疑,遂由稍遠之處,繞向側方,觀看石後情況! 

  等她繞到目光能及石後所在,一看之下,不禁目瞪口呆,越發驚奇欲絕! 

  原來,她空自大展身手,大費心思,攻敵防己地,鬧了半天,卻是石後空空,哪裡有絲毫人影? 

  姚悟非怎的不驚,對方身形始終都在自己的目光籠注之下,除非是孤仙妖鬼一流,怎會隨風化去般地突然消失蹤跡? 

  媳莫名其妙之下,遂提氣縱身,向那堆怪石之後縱去。 

  這次,她無須再作任何提防,只是雙目向石後這片地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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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林人物,多半均富有冒險犯難精神,姚悟非只躊躇了一瞬光陰,便決定入洞探險! 

  主意既定,立即行動。 

  姚悟非人未入洞以前,先發出一朵「桃花鏢」,向黑暗之中飛去! 

  這是聰啊辦法,因為倘若對方伏在洞中,則敵暗我明,可能會隨時遭遇危險。 

  如今她用「桃花鏢」先行開路,縱或難傷敵人,也可逼得對方發出一些聲息,使自己有所應付。 

  她揚手發鏢後,便即傾耳細聽。 

  有經驗的江湖人物,可以從拋物受阻的回聲之上,聽出其間距離,並判斷暗中環境。「桃花鏢」出手不久,便遇阻礙,彷彿只有丈許距離,便到洞底。 

  姚悟非身形微閃,跟蹤入洞! 

  果然,僅落下一丈二三,便踏實地,略一摸索之下,覺得似是一間不大大的石室,只在北面牆角,有一點模糊光影,但仍難藉以辨物。 

  姚悟非起初不肯晃著火折,固洞中如有強敵,此舉便未免受其循光攻擊,不易防衛。 

  但如今桃花鏢業曾先發,對方寂然無聲,顯已設法逃走,便不必多所顧慮。 

  理雖如此,姚悟非仍極小心,她取出火折,卻晃不著,只向右首擲去。 

  火折劃空飛出,遇風即燃,使姚悟非辨明了室中的一切情況。  

  這間石室,只有丈許方圓,其間一無陳設,也未見有人藏匿在內。 

  但北面壁角,卻有一個小洞,狹窄得僅容人蛇行而入! 

  看清情況,事實顯然。 

  自己所追的那條黑影,起初是躲入這間石室,但等自己追入石室時,卻又鑽進了壁角小洞,這洞穴太狹小,若想繼續追蹤,必須採取蛇形動作! 

  如此一來,雙臂有了束縛,身形無法騰挪,萬一中途遇險,委實難於抵衛! 

  姚悟非辨明利害,便起了知難而退,就此罷手之念。 

  她念頭已萌,卻仍忍不住走到壁角小洞之前,俯身拾了一塊碎石,凝足內力,拋入十丈左右。 

  姚悟非忽又改變主意,準備甘冒奇險,繼續入洞追探! 

  她這突然變意之舉,並非無故,是基於一樁新發現的另外因由。 

  原來,姚悟非俯身拾石之際,嗅得那小洞洞口,有一點奇異香味! 

  女子對於香味,反應較快,識別能力,也較男於為強,姚悟非一嗅之下,便知道這香味不僅奇異,並還熟悉,換句話說,也就是以前在何處嗅過。 

  明白了,姚悟非知道自己所作判斷,絲毫不差,那條暗以「青磷毒火」,對淳於琬、司空奇夫婦,發動偷襲的黑影,正是「天香公主」楊白萍!

   

  因為她忽然想起,楊白萍因體有異香,才得號「天香公主」!而楊白萍身上那種香氣,自己前在「武夷」廢寺殿前,與 

  楊白萍互相答話之時,便曾嗅到過,正與這小洞洞口所留香氣彷彿。 

  一來香氣彷彿,二來所用暗器,又都是「青磷毒火」之類,姚悟非根據這兩點不易相同的因素,自可斷定所追之人,便是自己恨之入骨的「天香公主」! 

  仇火高騰之下,姚悟非哪裡還顧得甚麼凶險艱危?遂在先出兩朵「桃花鏢」後,立即蛇行入洞! 

  入洞數尺,怪事立生! 

  姚悟非適才投石探察之際,分明探出洞深足有十丈左右,如今卻僅僅前進五六丈光景便遇石壁阻攔,成了毫無道路的一個死洞! 

  山川雖可變,怎會突然間?姚悟非知道不妙,可能已身入埋伏? 

  她有了警覺,加上石壁阻路,無法前進,自然趕緊後退。 

  但一試之下,不禁大驚,後面居然也在不知不覺之間,被堅厚石壁堵死。 

  這樣一來姚悟非便成了處身於一種不能首進,不能後退, 

  並不能起立的尷尬環境之中,任憑她有逼天本領,也毫無施展餘地! 

  不僅如此,花樣又生! 

  身外洞穴,居然還能活動,在一陣「隆隆」微響之後,竟漸漸往中收縮,把姚悟非的身體緊緊束住,使她絲毫動彈不得! 

  姚悟非如今方告恍然,知道這那裡是甚麼石穴?分明是個特製鐵筒,自己竟甘心蹈險,入人算計,作了甕中之鱉! 

  又是一陣機刮聲息響起,姚悟非覺得身軀向後倒移,被拖回先前那間地下石室之內! 

  果然,緊束她身軀的是個圓形鐵筒,筒上尚有不少小小洞孔,可以透氣,並可瞥見筒外景況。 

  如今,這間石室之內,業已燈火輝煌,壁上暗門啟處,「天香公主」楊白萍領著一名侍女,從暗門中緩步走出。 

  楊白萍不知姚悟非的身份,目注筒中俘虜,冷笑問道:「尊駕何人?與『金手書生』司空奇『碧目魔女』淳於琬有甚關係?要替他們報仇,苦苦追我則甚?」 

  姚悟非聞言,知道「天香公主」楊白萍尚不知自己身份,也不知司空奇、淳於琬夫婦,命不該絕,恰好被另外一人引開,並未遭她毒手! 

  她正在尋思,楊白萍又復問道:「你怎麼不答我的問話?難道我還殺不了你這籠中鳥、網中魚麼?」 

  姚悟非無可奈何,只得設法拖廷時間,一面苦思對策地,應聲答應:「楊白萍,我們是老相識了,在江湖間曾有前緣,我不信你就認我不出!」 

  楊白萍聽得對方語音,果覺頗為熟悉,遂略一尋思說道:「你的口音,確實有點耳熟,但身材功力方面,仍頗陌生,使我猜不出是昔日的哪位相識?」 

  姚悟非企圈僥倖地,朗聲說道:「楊白萍,你若想知道我是何人,卻為何不打開鐵筒,看看我的本來面目?」 

  楊白萍冷笑一聲說道:「你以為我一開鐵筒,便可使你有逃脫之望麼?」 

  說到此處,回頭向身邊侍女,厲聲叫道:「美霞!你去取『酥骨針』增添給我!」 

  侍女恭身領命,遁入壁內秘室,取來一隻長形銀盒,雙手呈上。 

  楊白萍揭開盒蓋,取出三根後半截銀光奪目,前半截烏黑如墨,長約七寸的細細毒針,走近姚悟非身前,隔著鐵筒,利用臂上小孔,對姚悟非接連刺了三下! 

  針尖才一破膚,姚悟非便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寒顫,覺得有種奇酸無比的異樣感覺,鑽入四肢百穴的骨骼以內! 

  三個寒顫打罷,痛苦雖失,但全身有一種軟綿綿綿,重病初癒,嬌弱無力之感! 

  姚悟非知道不妙,急忙試提真氣,卻發現儼若常人,自己的一身內家功力,已告驟然消失! 

  這時,楊白萍方自收回「酥骨毒針」,按動機刮,使這具特製鐵筒,裂開了條巨縫。 

  姚悟非雖已恢復自由,卻連舉步之力均無,四肢奇軟,從筒中跌僕在地! 

  楊白萍冷笑說道:「尊駕知道厲害了吧?你適才苦苦追趕我時的豪氣英風今在何處?」

  姚悟非心中明白,「江心毒婦」歐陽美擅用各種劇毒,看她在此已有機關佈置,則小孤山天刑宮內,定必費盡心機地設下地網天羅,準備把赴會的所有異己之人,收拾得乾乾淨淨!

  楊白萍一面傲然發話,一面俯下身去,親自把姚悟非臉上所戴的人皮面具除掉! 

  面具一去,真把這位曾為北六省綠林道總瓢把子,統率群豪的「天香公主」,嚇得倒退兩步!

  

  因為姚悟非臉上火傷雖痊,皮肉眉發等,均未恢復原狀,黑一塊,焦一塊,黃一塊,白一塊地,簡直形容如鬼,嚇人已極! 

  楊白萍決想不到自己在「武夷」廢寺前的那樁辣手,仍未能把「桃花煞女」姚秀亭置於死地,故面對她臉上端詳了半時,仍搖頭問道:「你到底是誰?……」 

  姚悟非長笑一聲,「楊白萍,你太健忘,我這一身傷痕,全是由你所賜,難道你就……」

  話猶未了,楊白萍便恍然大悟地,「呀」了一聲,目注姚悟非,失驚叫道:「你…… 你……你是『桃花煞女』姚秀亭麼?」 

  姚悟非知道對於「天香公主」楊白萍這等淫婦凶人,根本不必說明甚麼自己業已從無邊慾海之中,回頭向善之事!故而,只是點頭說道:「你大概猜不到我被你藏在『玉手書生』公孫昌遺屍腹內的『青磷霹靂彈』,燒成如此模樣之後,居然仍未死掉?」 

  說到此處,忽然感慨無窮地,長歎一聲說道:「但我自己也決想不到,既未死在『武夷』廢寺殿外,卻會死在這江邊地穴之中,難道冥冥中果有定數,非要由你『天香公主』楊白萍,來作我『桃花煞女』姚秀亭的勾魂使者不成麼?』 

  楊白萍見對方是「桃花煞女」姚秀亭,竟在臉上現出了一種高興神色! 

  姚悟非看得詫異,楊白萍業已問道:「姚秀亭!你何時與『金手書生,司空奇、『碧目魔女』淳於琬等,成為同路之人?」 

  姚悟非知道自己回頭向善之事,決無人知,來到此間,也是投居「第一賓館」,適才雖在「第三賓館」,觀看熱鬧,亦未透露身份,小憩所住靜室,更是於天士舊居,根本未向「第三賓館」的接待人員,另行登記索要。故在聞言之下,搖頭否認說道:「誰說我和司空奇等,是同路之人?」 

  楊白萍道:「你既非與他們沆瀣一氣,卻為何也伏在他們所居靜室附近?」 

  姚悟非冷笑說道:「你不是不知道我與司空奇之間,有樁『武夷』舊恨,豈非多此一問?」 

  楊白萍想起「武夷」之事,不由不信地,含笑問道:「原來你潛藏在司空奇等所居靜室左近的目的,與我完全相同!」 

  姚悟非順著她的話兒答道:「對了,我也想下手復仇,只不過比你慢了一步而已!」 

  楊白萍看她一眼,繼續說道:「既然如此,你何必苦苦追我?」 

  姚悟非厲聲說道:「我有兩點原因,第一點是你搶先下手,絕了我向司空奇尋仇之望,我有點不甘心;第二點是我從『青磷霹靂彈』上,看出你就是『武夷』所遇的『天香公主』楊白萍,新仇恨舊,一併入懷,我怎會不追你呢?」 

  楊白萍點頭笑道:「你這人倒也坦白爽直,我們不妨就說幾句坦白的話兒!」 

  姚悟非的江湖經驗,比楊白萍更老辣多多,她從楊白萍的神情語氣之中,發覺對方似有某種企圖,並不想立即把自己置於死地! 

  但這種企圖,意竟屬何?她卻無法憑空臆斷,只好隨著對方的話題問道:「你有什麼坦白的話兒要對我說?」 

  楊白萍格格笑道:「坦白說來,我雖是北六省綠林道的總瓢把子,但在武功修為方面,卻比這『桃花煞女』,差了一些火候!」 

  姚悟非點頭說道:「這是實話,並非你的客氣之語!」 

  楊白萍一雙媚眼之中,凶芒微閃又道:「但如今我為座上主!你為階下囚!我想殺你這身中『酥骨毒針』,四肢綿軟真力難提之人,卻易如反掌,你也無反抗之力!」 

  姚悟非長歎一聲說道:「這倒也是實話,但我卻不明白你向我說上進些話兒,是何用意?」 

  楊白萍笑道:「我的用意極為簡單,就是要叫你知道!我在這種可以輕易殺你的情況下,若不殺你,你是否可以把『武夷』前仇,完全忘記?」 

  姚悟非見自己所料不差,對方果然有某種企圖,遂冷笑說道:「楊白萍,你不必對我示恩賣好,須知我婉秀亭在當代武林中,既已有一派宗師身份,便能視死如歸,不會把這條性命,看得太過重要!更不會忍氣偷生,受甚折磨!」 

  楊白萍點頭笑道:「我知道你不怕死,但死也不能報仇,則何如與我解消前嫌?再在這人世之中,快活上一些時日!」 

  姚悟非目注楊白萍,冷笑說道:「楊白萍你口口聲聲,要和我坦白說話,結果卻並不坦白!」 

  楊白萍銀牙微咬下唇,媚笑說道:「你怎麼知道我不夠坦白?」 

  姚悟非哂然說道:「這道理還不顯然,你若怕我對你記仇,只消輕輕一掌,便告永除後患,何必還大費唇舌?」 

  楊白萍笑道:「你確實厲害,我無妨坦白說出,是想和你談樁交換條件!」 

  姚悟非揚眉叫道:「我既然還有利用價值,你便不能對我不敬!座上主與階下囚之間,似乎用不上甚麼『談』字?」 

  楊白萍點了點頭,命侍女取來一張椅兒,設在自己身邊,將楊姚悟非扶坐椅上,揚眉嬌笑說道:「姚秀亭,我的敬客禮貌,只能到此為止!你應該知道,在我們的相互條件,未曾談妥之前,我不能祛解你所中的『酥骨』毒針!」 

  姚悟非點頭說道:「我懂得這種道理,也不會太不識相地作此無望妄求,但一杯普通香茗,總不至於能使我祛除劇毒,恢復原有功力!』 

  楊白萍揚眉一笑,果命侍女取來香茗,等姚悟非徐徐飲盡之後,方始含笑說道:「在我未曾與你談論條件之前,先要問你一個人兒,你知不知道『西域八僧』中的『赤龍羅漢』?」

  姚悟非點頭說道:「我當然知道,『西域八僧』之中,以『赤龍』為首,功力也數他最高!』 

  楊白萍揚眉說道:「這『赤龍羅漢』,到此以後,並未住進賓館,卻一葉扁舟,直闖『小孤山』而去!」 

  姚悟非「哼」了一聲道:「『江心毒婦』歐陽美於江邊盞設賓館,不願赴會人物,於期前進入『小孤山』之舉,分明含有深意,多半是在『天刑宮』中,添設什麼惡毒佈置?」 

  楊白萍點頭笑道:「你猜得不錯,但最主要的還是我這位歐陽姊姊,新近獲得了一部《天地真經》,研參得太有滋味,遂暫時不願再有其他瑣事擾她興趣!」 

  姚悟非遂恍然歎道:「那《天地真經》最易迷人,原來『江心毒婦』歐陽美是沉溺在玄虛真經之中……」 

  楊白萍不等姚悟非說完,便即歎道:「那『赤龍羅漢,來得太巧,在他闖進『天刑宮』中之際,正是我歐陽姊姊樂極生悲之時。」 

  姚悟非愕然問道:「樂極生悲,此話怎講?」 

  楊白萍道:「歐陽姊姊照那真經上所寫行功,最忌外人打擾,恰好『赤龍羅漢』闖進『天刑宮』,遂使我歐陽姊姊一病不起!」 

  姚悟非聽得好生不解,詫聲問道:「此事與我有什麼相干?你卻加以般述則甚?」

  

  楊白萍笑道:「你且聽我把話講完,白然明白,我歐陽姊姊一病不起,自然遷怒於『赤龍羅漢』,但縱把『赤龍羅漢』碎屍萬段,也是徒然。除非以其骨髓製成玉女散,方能補償!」 

  姚悟非冷笑道:「談何容易?玉女散豈是尋常人可以配製的?」 

  楊白萍連連點頭地,蕩笑說道:「你說得不錯,但我聽說『玉女散』係一種旁門左道功夫,弄得不對,往往會畫虎不成反類犬,把自己生生斷送!」 

  姚悟非今已知道楊白萍不殺自己的用意何在,但卻不肯主動點破,靜等對方提出。 

  楊白萍果然目注姚悟非,含笑問道:「根據江湖人言,當世精通配製『玉女散』之人,推你『桃花煞女』姚秀亭,為第一能手。」 

  姚悟非揚眉笑道:「我有點愧不敢當,你『天香公主』也有『武林第一蕩婦』之號!」

  楊白萍搖手笑道:「我差得遠了,你不必客套,你應該會配『玉女散』!」

   

  姚悟非失笑說道:「你問此則甚?難道竟要我去殺那『赤龍羅漢』,救毒『江心毒婦』歐陽美不成?」 

  楊白萍點了點頭說道:「想是我歐陽姊姊合該能向『赤龍羅漢』復仇,否則我怎會這樣湊巧地,遇見了你?」 

  姚悟非冷然說道:「你以為我定會聽你所命麼?」 

  楊白萍從唇角之間,浮起一絲獰笑說道:「我認為你應該為我歐陽姊姊效勞,否則……」

  姚悟非接口說道:「否則,你便將為了昔之仇,斬草除根,把我置於死地!」 

  楊白萍厲聲道:「你明白就好,『生死』兩途的輕重利害,你應該懂得怎樣加以選擇?」

  姚悟非想了一想,目注楊白萍問道:「你的條件,是不是我替『江心毒婦』歐陽美,配制『玉女散』?」 

  楊白萍點頭示意。 

  姚悟非又復問道:「我這樣做法,雖可幫助歐陽美,但卻對我有何好處?」 

  楊白萍笑道:「當然大有好處!只要大功一成,便將你所中『酥骨毒針』的奇毒消除,還你自由自在!」 

  姚悟非知道這是一個廷時待救的絕好機會,但自己必巧妙運用,方能發揮最大效力! 

  所謂巧妙運用,就是決不能使這刁惡異常的「天香公主」楊白萍有絲毫疑心,換句話說,就是自己絕不宜爽快應承,必須合情合理地,擺上一些姿態! 

  故而,楊白萍說明只要大功一成,便解除『酥骨針』毒,還她自由自在以後,姚悟非立即眉頭微蹙,彷彿陷入沉思! 

  楊白萍見狀,微笑說道:「你無妨想上一想,但卻應該明白,你是在萬死之下,忽然獲得一線生機,千萬不可錯過,譬如我不曾對你談這條件,業已下了毒手,則你還不是把那些『玉女散』配治妙法等獨門學識,化諸姻雲,與人懼滅!」 

  姚悟非藉著對方的勸說之語,長歎一聲,苦笑說道:「螻蟻尚且貪生,為人豈不惜命?我也知道一身若亡,萬緣俱滅……」 

  楊白萍聽到此處,又自接口笑道:『你這樣說扶,定是願意為我歐陽姊姊效勞的了?」

  姚悟非點頭笑道:「那冊《天地真經》,是我早就參研透熟之物,故而『江心毒婦』歐陽美的病症以及配製玉女散均無須多慮。問題就在手你們能夠向我提供什麼樣的保證?」 

  楊白萍皺眉笑道:「保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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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一首怪詩
姚悟非不等她往下發話,便即笑道:「所謂保證,也就是如何能使雙方信任之童,譬如你若先把我所中『酥骨針』毒解除,會怕我就此食言,不再效力!我若先行配製『玉女散』,又會怕你們翻臉下手,把我殺死!」 

  楊白萍聽得搖頭說道:「你太多慮了!」 

  姚悟非接口笑道:「你認為我是多慮,我卻認為是不得不慮,因為身落人手,一死無妨,倘若在死前還要上你一個大當,被你充分利用,就有點太冤枉了!」 

  楊白萍點了點頭,皺眉說道:「你說得倒也不無道理,但關於這種保證,我卻無法提供!因為你的武功造詣,比我高明,只消酥骨針毒一解,不單不肯和我同往『小孤山天刑宮』,可能還會想報『武夷』之仇,要我好看!」 

  姚悟非笑道:「我知道你頗為難,故而想了一個辦法,不知你是否同意?」 

  楊白萍急忙問道:「你既有主張,不妨提出,我們商議商議?』 

  姚悟非笑道:「我認為你不妨把我送到『小孤山天刑宮』,讓我和『江心毒婦』歐陽美直接商談,她是『武林四絕』之一,功力甚高,『小孤山』又復孤立江心,四面皆水,不怕我插翅飛逃,或許她可以先替我解除『酥骨針』毒,使我心平氣和地為她效力,也使她能對『赤龍羅漢』加以報復!」 

  楊白萍聽得點頭說道:「你這個辦法,確實不錯,我立即把你送去見我歐陽姊姊,一切問題一切條件,均由你們當面解決便了」 

  說完,便即側顧身旁侍女,低聲笑道:「你去看看左近有無外人,用磷火暗號,命江邊備舟,我要去見我歐陽姊姊!」 

  侍女聞言,遂縱出這秘密地穴,過了一會,返來向楊白萍恭身稟道:「啟稟楊公主,江邊舟船已備。」

   

  楊白萍立即雙手抱起姚悟非,縱出地穴。 

  姚悟非失笑道:「我如今已是無縛雞之力之人,你何必親自押解?隨便派名手下,也可使我乖乖聽命地,去見那『江心毒婦』歐陽美了!」 

  楊白萍搖了搖頭,微笑說道:「虎老威猶在,人癱智尚存,一來我不放心由手下陪送,恐怕她們會在中途著了你什麼道兒?二來只要你應允效力,立成我歐陽姊姊的座上嘉賓,或許我壓要負荊請罪,求你諒宥『武夷』之事,故而親自送你,表示一點禮貌!」 

  說話間,巳到江邊,果然有條不大不小的中型船隻,已在扛邊等待。」 

  楊白萍抱著姚悟非上船入艙後,便命立即駛住「小孤山」而去。 

  姚悟非正在心中盤算,自己見了「江心毒婦」歐陽美後該怎樣應付才較穩妥之際,忽然耳邊響起了內家高手擇人專注的「蟻語傳音」說道:「姚姑娘,你此次誤入機關,身中酥骨毒針,雖然吃了大虧,卻由此成就了一樁莫大功德!」 

  姚悟非雖知這種在自己耳邊響起的「蟻語傳音」,楊白萍絕對無法聽見,但心上仍無限驚奇,暗想此人既知自己中人算計經過,分明是從地穴中跟來船內,怎的未現絲毫蹤影?未聞絲毫聲息?武功造詣,豈非業已到了泣鬼驚神,超凡入聖地步! 

  念方至此,耳畔人語,又復說道:「姚姑娘見了『江心毒婦』歐陽美,可佯為一見如故,欣然為之效力,根本不要求對方為你祛解所中酥骨針毒,即令歐陽美故示大方,你也堅持等她恢復元氣後再行服藥祛毒!」 

  姚悟非弄不懂耳邊秘語的所蘊深意,正在尋思,蚊語之聲又道:「因姚姑娘所中『酥骨針』毒若是未解,暫時形如廢人,毆陽美和楊白萍便不致對你有所提防,你就可以從鎮日與歐陽美親近之間,探知這『江心毒婦』的一些重大秘密!」 

  姚悟非聽得恍然,耳邊蟻語,又繼續說道:「歐陽美此次心存叵測,設有惡毒佈置,想使舉世武林俊傑,一齊慘死於『天刑宮』中,姚姑娘若能探出機密,掛救群雄,豈不是一場莫大功德麼?」 

  姚悟非聞言心中一動,向楊白萍含笑說道:「楊白萍,我久欽『江心毒婦』歐陽美的盛名,對她本未有絲毫敵念……」 

  話方至此,楊白萍便點頭笑道:「你與我歐陽姊姊,既無敵念,又無前仇,不妨就此交成朋友?」 

  姚悟非笑道:「交不交朋友在於默陽美對我的態度如何。你應該知道,我一到此間,便投宿在『第一賓館』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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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慘死之下,是不是怒火萬丈,情淚難禁,要不揮手段地,為公孫昌報仇雪恨?」

   

  姚悟非故意裝出一副被對方問得無言可答的神情,微蹙雙眉,默然不語! 

  楊白萍見狀,頗為高興地,又復含笑說道:「姚大姊,我並不是向你重提舊事,只是希望你能瞭解我為何使出那種惡毒手段的原因,彼此倘能解釋前嫌,豈不……」 

  姚悟非長歎一聲,目注楊白萍緩緩說道:「關於我們之間這一段過節,我雖然吃虧甚大,但也不能不承認其錯在我,故而如今不必多談,還是一併在見了『江心毒婦』歐陽美,看她以什麼態度對我之後,再作論斷!」 

  楊白萍揚眉笑道:「姚大姊既然這樣說法,我保證歐陽姊姊一定給你相當禮遇便了!」

  說話至此,船已靠近「小孤山」,岸上有人高聲喝道:「船上坐的何人?在我們未搜船前,不許擅自登岸!」 

  楊白萍聞言,自艙中探身出來,厲聲罵道:「你們吆喝什麼?艙中是我歐陽姊姊,請都請不到的南荒貴客,趕快去準備一乘軟轎應用!」 

  岸上崗哨見是「天香公主」楊白萍,知道她與「天刑宮」主「江心毒婦」歐陽美,情如姊妹,一向參與各種機密,遂恭身應答,退去準備軟轎。 

  就在楊白萍向岸上崗哨,加以吩咐之際,那隱形奇客,又以一蟻語傳聲,在姚悟非耳邊說道:「姚姑娘,你放心進入『天刑宮』,並以不亢不卑的言詞舉措,與『江心毒婦』歐陽美,『天香公主』楊白萍等,曲直周旋,我會暗中策應,井與你不斷聯絡!」 

  姚悟非滿心想問問對方,究竟是何身份?卻無法辦到,不禁納悶得好不難過。 

  因為她不能開口說話,倘若出聲一問,必然引起楊白萍的疑心,嚴加查察之下,極可能會使那隱形奇客,敗露蹤跡,壞了大事! 

  假若也以「蟻語傳聲」相問,則必須先知道對方的藏身所在,方可凝力專注,不使其他人聽到。 

  如今?姚悟非不僅身中「酥骨毒針」,真氣難提,無法施展「蟻語傳聲」神功,並連那隱形奇客的藏身之處,也毫無所知,自然只好把這樁疑問,悶在心底。 

  轉瞬之間,岸上人已把軟轎備妥,楊白萍便向姚悟非含笑說道:「姚大姊,請你上轎,小妹步行相隨,等入得『天刑宮』,見了我歐陽姊姊以後,我再盡量勸她先替你解除『酥骨針』毒,彼此……」 

  姚悟非連搖雙手截斷了楊白萍的話頭說道:「你不必勸她,交友之道,必須觀察彼此的誠心程度,我姚秀亭雖巳身入網羅,仍不屑接受任何人的假情假義!」 

  楊白萍聽她這樣說法,不禁暗自欽佩,只覺得這位「桃花煞女」,委實難纏,遂親手挽扶她下船登岸,坐上軟轎,去向「天刑宮」內。 

  姚悟非此去,是否能與「江心毒婦」歐陽美,及「天香公主」楊白萍結交,並探出機密等情,暫時不提,且說那時險遭大難的鴛鴦俠侶,「金手書生」司空奇和「碧目魔女」淳於琬! 

  司空奇與淳於琬劫後重逢,又見愛妻的艷代容光,業已復原如舊,自然喜心翻倒地,兩人蜜愛輕憐,親近纏綿,互訴別來經過。 

  他們這等俠女奇男,雖然已是夫妻,卻仍把「欲」字看得極淡,只有重在一「情」字之上! 

  故而,所謂輕憐蜜愛,所謂親切纏綿,並不是一般世俗夫妻的巫山夢好,魚水歡濃,只是彼此互相偎倚,最多偎頰親唇地,略解相思之苦而已! 

  司空奇與淳於琬正在溫存,忽然聽得後窗外,有人發出「格,格,格」地三記彈指之聲!

  他略一吃驚,立即青衫微飄,穿窗縱出! 

  淳於琬這些時日來,業已飽嘗別鵠離騖的相思之苦,深恐司空奇有甚失錯,遂也關懷夫婿地跟蹤追去。 

  他們一出後窗,便看見十來丈外,有條人影,且在微微招手。 

  司空奇與淳於琬同自大吃一驚,暗想自己一聞彈指之聲,便即穿窗追出,對方怎有這快身法?已到了十來丈外,他們一追,黑影轉身便走,任憑這兩位名列乾坤的「金手書生」和「碧目魔女」如何展盡身法,凝足功力,均無法把距離縮短,只有越拉越遠地,相距二十來丈! 

  司空奇與淳於琬方自相顧苦笑,突然聽得身後傳來了一聲「轟轟」巨響! 

  夫妻雙雙回頭,只見自己所居靜室業已籠罩在一片青磷火海之內! 

  淳於琬「哎呀」一聲,向司空奇失驚叫道:「奇哥哥,前逃那條黑影,原來是一番好意?若非他把我們設法誘出,誰想得到會有人如此下流無恥地,突施暗算,豈非難免要葬身那狠辣無比的『青磷毒火』的火海之內麼?」 

  司空奇歎道:「江湖間真是步步險惡,寸寸危機,姚悟非姊姊不知是否罹劫,我們且回去看看!」 

  淳於琬一面回身,一面說道:「姚姊姊大概無妨,因為她所登記投宿之處,是在『第一賓館,,這『第三賓館』中人,多半還不知道她的姓名身份呢!」 

  話方至此,遠遠有笑語之聲,從身後傳來說道:「淳於琬說得對,姚悟非無甚大礙,她是從無邊孽海中露根不泯的悟道之人,屠刀一放,萬劫皆消,你們不必再掛念她了!」

  

  淳於琬雖然覺得這人直呼自己「淳於琬」之名,似乎略嫌老氣橫秋,但因對方有救助之恩,遂加以隱忍地,回過身來,抱拳問道:「閣下是哪位高人?請現全身,容司空奇淳於琬夫婦,致謝大德!」 

  那條黑影的語聲,從一片小林之中傳出,緩緩答道:「我還未到與你夫婦互相見面之時,但你們不妨來這林中看看。」 

  淳於琬聞言,首先提氣飄身,馳向那片小林,司空奇緊隨愛妻身後,提防有甚意外突變?

  到了林中,哪裡有絲毫人蹤?只在地上智著用竹枝劃出的幾行宇跡! 

  司空奇與淳於琬一同注目,只見有二十八個較大字跡,是首詩,那是: 

  「身臨虎穴莫談情, 

  談情且俟江湖清。 

  天刑宮內多危境, 

  步步提防要小心!」 

  在此之後,還有不少字,寫的是: 

  「江心毒婦歐陽美,召集『小孤山大會』之事,除欲以武功稱霸以外,另蘊莫大凶謀,惟詭秘異常,爾等不妨利用適才一炬,暫隱真名,化身暗探,倘能制諸束髮,弭劫消災,殊屬莫大功德!」 

  司空奇與淳於琬兩人,看完對方留書,臉上全覺有點發燒,對於那「身臨虎穴莫談情,談情且候江湖清」之語,慚惶頗甚! 

  淳於琬秀眉微蹙地,赧然笑道:「奇哥哥,這位隱形奇客,對我們真是一番好意,但無論在言語之中,或留字以內,均彷彿是端起一副前輩面孔,向我們諄諄教訓呢!」 

  司空奇靈機忽動,揚眉說道:「琬妹,這留書之後,雖未署名,卻似留了一個記號,我們且辯識一下,或許對這位隱形奇客的身份來歷,猜出一些端倪。」 

  淳於琬聞言,遂向那留字之後,一團龍飛鳳舞般記號,細加注目,看出似乎是在一個圓圈之中,畫了一個十字? 

  她有此發現以後,恍然笑道:「原來這位隱形奇客姓田,但我卻仍想不出當世武林之中,有哪位神出鬼沒的田姓前輩?」 

  司空奇未曾答理淳於琬,一雙俊目中,神光電轉,似乎有所思索? 

  淳於琬愕然問道:「奇哥哥,你在想些甚麼?」 

  司空奇仍未答理淳於琬,又向地上那團記號看了幾眼,若有所悟,「呀」了一聲,揚眉笑道:「我明白了!」 

  淳於琬納悶異常,慌忙接口問道:「你明白什麼?我想來想去,總想不出武林中有位姓田的前輩人物?」 

  司空奇搖頭笑道:「琬妹,你猜得根本就不對路,哪裡會有所得?」 

  淳於琬皺眉問道:「根本就不對路!」 

  司空奇不等她往下再問,便即微笑說道:「琬妹,你大概猜不到,這位前輩長者,並不姓田!」 

  淳於琬怪奇得失聲叫道:「你說什麼?這記號分明正所謂:『四面不透風,十字在當中』,難道還不是個田字?」 

  她一面說話,一面伸手指著地上符號,要司空奇仔細觀看。 

  司空奇胸有成竹地,含笑說道:「琬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且看看這被你稱為『四面不透風』的圈兒,是圓型,還是扁型?」 

  淳於琬目光一注,苦笑答道:「這是圓的,但我卻不懂『圓型和圈型』,又有多大區別?」 

  司空奇笑道:「當然大有區別,扁圈兒中,添上一橫一豎,的確是個『田』字!如今在圓圈兒中,這樣一雜,便顯然另有機關,據我看來,多半是象形文字。」 

  淳於琬一頭霧水地,惑然問道:「這怎樣解釋?」 

  司空奇微笑答道:「我認為這『圓形圈兒』,是一幅圖畫,畫的大概是個人頭?」 

  淳於琬一面轉聽,一面目注地上,仔細觀看。

   

  等到司空奇說完,她頗表同意地點頭,嬌笑說道:「奇哥哥,你的幻想力委實豐富,我如今也有點覺得這『圓型圈兒』真像是個人頭模樣了!」 

  說到此處,淳於琬忽然秀眉微揚,又向司空奇妙目流波地,含笑叫道:「奇哥哥,我對我這件事兒還有一樁疑問!」 

  司空奇頗為得意地,微笑說道:「琬妹有什麼疑問?儘管提出,我對於其中奧妙,倒因靈機偶動,完全想通了呢!」 

  淳於琬哦了一聲,立即問道:「奇哥哥!你既然吹噓起來,我倒要問你一問了。江湖中只聽說有『十字鏢』,未聽說有『十字頭』,這位老氣橫秋的隱形奇客,在人頭上畫個『十』字,卻是何意?」 

  司空奇笑道:「琬妹問得好,但我答得也可能更妙?在我回答你所提問題之前,先要請你答覆我一個問題!」 

  淳於琬皺眉笑道:「什麼問題!你所提出的問題,一定極為精靈古怪,我可能答不出呢!」 

  司空奇指著那個圈兒,軒眉笑道:「琬妹先請猜猜這個人頭,是哪一類的人頭?」 

  淳於琬苦笑說道:「你問得真夠古怪,人頭還要分類?」 

  司空奇笑道:「當然可以分類,譬如依其人品或依其身份來分,便有所謂忠臣孝子之頭,土豪惡子之頭,君王將相之頭,士農工商之頭,男人之頭,女人之頭,和尚之頭,道士之頭……」 

  淳於琬聽到此處,靈機也動,連連搖手地,截斷了司空奇的話頭,微笑叫道:「奇哥哥,你不要再往下分了,從一個人頭似的圓圈兒上,哪裡還看得出是代表善惡忠奸?抑或公候將相?但我有點直接感觸,覺得它像是—個光禿禿的和尚頭呢!」 

  司空奇撫掌大笑說道:「常言道:『英雄所見略同』,我們是『夫妻所見略同』!」 

  淳於琬嫣然笑道:「奇哥哥也認為是和尚頭麼?」 

  司空奇點頭答道:「我們兩人意見,業已初步一致,如今該由我來答覆你所提出的有關『十』字的問題了!」 

  淳於琬嬌笑揚眉說道:「好,我聽聽你的高明解答!」 

  司空奇胸有成竹地微笑說道:「要想解答正屬,必須先把所得資料,詳加分析,琬妹不妨試想一下,『和尚頭』的特質何在?」 

  淳於琬愕然問道:「和尚頭就是『和尚』的『頭』,哪裡還有甚麼『特質』?」 

  司空奇笑道:「既稱『和尚之頭』,自然與『非和尚之頭』,有所不同,這不同之處,就是『特質』!」 

  淳於琬眉頭略蹙說道:「我想出一個特質來了,『和尚之頭』,沒有頭髮,『非和尚之頭』,則有頭髮!」

   

  司空奇讚道:「琬妹說得極對,但這是『彼無我有』的特質,還有一種『彼有我無』的特質,琬妹怎未說出?」 

  淳於琬又復略作尋思,恍然有悟地,嬌笑叫道:「我想出來了,『和尚之頭』有戒疤,『非和尚之頭』無戒疤,這算不算你所說的『彼有我無』特質?」 

  司空奇點了點頭,忽然莊容肅立,指著地上所畫符號,正色說道:「琬妹,由於這位隱形奇客,是以尊長口吻,留言教訓,我遂認為他老人家就是你生身之父,『北斗秀士』淳於愷老前輩,也就是我的泰山嶽丈!」 

  這兩句話兒,委實大出淳於琬意料之外,把這位絕代俠女,聽得呆在當地! 

  司空奇神色恭謹地,繼續說道:「岳丈出家參禪,皈依三寶以後,法名『十戒』,則這個『十』字,豈非代表他老人家與眾不同的戒疤之數!」 

  淳於琬知道司空奇所猜必無差錯,遂向那地上留字,拜倒塵埃,悲聲叫道:「爹爹,你老人家即巳到了此處,並留言加以教訓,卻還不容女兒見上一面則甚?」

   

  她一面說,一面傷心難禁,珠淚紛落,哭得宛如梨花帶雨一般! 

  司空奇深知淳於琬的淒涼身世,如今見她觸動愁懷,悲啼不已,道趕緊在一旁安慰地含笑說道:「琬妹不必傷心,岳父既已主持衛道降魔大計,我們只消照他老人家吩咐去做,在『小孤山』一會之上自會父女相逢,天倫樂聚!」 

  淳於琬站起身形,舉袖拭淚說道:「好,我們就照我爹所指示的話兒,從此暫隱真名,化身暗探……」 

  話方至此,突又「咦」了一聲,愕然說道:「奇哥哥,我還有一件事兒,想不明白!」

  司空奇揚眉問道:「琬妹還有何事疑惑?」 

  淳於琬道:「我們被我爹引來此地,雖曾遭暗算,卻根本毫無所損!在這種情況之下,縱隱真名,又有什麼意義?」 

  司空奇想了想,含笑說道:「琬妹問得有理,但根據岳父留言看來,他老人家對於當前局勢,彷彿已有全盤填密佈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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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焦枯人骨?」 

  淳於琬揚眉說道:「這事簡單,只要我把墳墓劈開,便知你猜得對不對?」 

  司空奇搖手笑道:「琬妹不可開墳,免得把岳丈的苦心安排,加以破壞!」 

  淳於琬聽得苦笑說道:「又是我爹爹安排的麼?他老人家好端端的,安造座墳兒,咒他的女兒女婿麼?」 

  司空奇微微一笑,目閃奇光說道:「這是他老人家的大智深謀,因如此一來,『江心毒婦』歐陽美方面,以為『金手書生』和『碧目魔女』已死,去了兩名大敵,必然防範稍鬆,而我們用其他身份,探聽機密起來,也比較容易。 

  淳於琬略為思忖,恍然有悟地說道:「奇哥哥,我明白你的想法了,你是不是認為我爹一面把我們誘出靜室,一面又放了兩具賊屍在內,故意讓那把怪火,燒成枯骨莫識面目地,權作替死化身?」 

司空奇點頭笑道:「對了,我正是這種想法!」 

  淳於琬皺眉說道:「這事有點不對,死人可以分身,活人無法分身。我爹爹既然故現蹤跡,把我們誘至小林,留字教訓,卻怎能又跑到那靜室之中,放具賊屍在內呢?」 

  司空奇被淳於琬一語問住,倒也覺得頗為費解。 

  但他想了一想以後,目注淳於琬揚眉笑道:「琬妹,關於此事,我想出了一樁解釋!」

  淳於琬「哦」了一聲,嬌笑說道:「奇哥哥真有辦法,你且說將出來,讓我聽聽,看我對於你的解釋,是否滿意?」 

  司空奇目閃神光,微笑說道:「要想探查『江心毒婦』歐陽美,究竟有甚麼惡毒凶謀?設法加以破壞制止,為武林群雄,消災弭劫。決非容易之事!故而我認為岳父不止一人,他老人家可能還有幫手?」 

  淳於琬點頭笑道:「這種想法,倒也有理,因為除了如此情形之外,我爹爹神通再大,也無法身外化身地,一人兼作兩地之事!」 

  她語音至此略頓,雙眉又蹙地沉吟說道:「但我爹爹遁世逃禪,不涉江湖已久,此次暗斗群魔,何來幫手?這幫手又是誰呢?」 

  司空奇道:「岳父的幫手是誰?卻是難猜,彼此間的關係既儒密切,功力又需相距不遠……」 

  淳於琬未等司空奇話完,便自揚眉笑道:「奇哥哥你的話兒,使我觸動靈機,想起了一個人來!」 

  司空奇「哦」了一聲,詫然問道:「琬妹所想起的人兒是誰?我怎會使你觸動靈機的呢?」 

  淳於琬嬌笑說道:「你不是說作我爹爹幫手之人,定然與我爹爹關係密切,功力並相差不遠麼?」 

  司空奇笑道:「琬妹難道真想出這樣—個人來?我怎摸不到絲毫邊際?」 

  淳於琬秀眉一揚,嫣然笑道:「奇哥哥,我爹爹未曾皈依三寶之前,有何外號?」 

  司空奇應聲答道:「他老人家號稱『南斗秀士』,琬妹突然問起此事則甚?」

   

  淳於琬笑道:「奇哥哥,你怎麼也懵懂起來?只記得『南斗秀士』,就記不得另—位與『南斗秀士』齊名當時的前輩人物!」 

  司空奇恍然笑道:「琬妹說的是『北斗神君』屠永慶麼?」 

  淳於琬點頭說道:「當然是他,我們均曾到過他所居幽谷之中,只是先後略差,否則我們早就夫妻團聚了呢!」 

  司空奇微笑說道:「這位『北斗神君』屠老前輩,立誓追殺『修羅教主』,為南宮仙子報仇!或許偶與岳父相遇?知道『孤山大會』事機險惡,遂暫遏私仇,先急公義,和岳父聯手合作,在暗中為赴會群雄,衛送護法,倒要實大有可能。琬妹多半是猜對了!」 

  淳於琬笑道:「不管我爹爹的幫手,是否『北斗神君』屠永慶,我們也必須遵照他老人家的指示行事!但我爹爹要我們以其他身份,從側面探聽『江心毒婦』歐陽美的毒辣陰謀,卻-……」 

  話猶未了,陡然雙眉一蹙,滿面驚喜! 

  司空奇見狀問道:「琬妹何事吃驚?」 

  淳於琬答道:「我那位『桃花聖女』姚悟非姊姊……」 

  司空奇不等她往下再說,便自接口說道:「琬妹難道忘了岳父曾以密語侍聲,告訴我們,說你姚姊姊屠刀一放,孽罪皆消,不必為她牽掛擔心!」 

  淳於琬皺眉說道:「話雖如此,但姚悟非姊姊,與我情份甚厚,她既見我們所居靜室,為『青磷毒火』所毀,火中又有兩具枯骨,她怎會不替我們擔憂?怎會不對暗算我們的萬惡之徒,加以報復!照我想來,她應該把『第三賓館』中的一干賊黨,殺個乾乾淨淨,甚至於將整座賓館,都燒得精光才對!」 

  司空奇失笑說道:「琬妹莫要忘記你姚悟非姊姊,如今是『桃花聖女』,不是『桃花聖女』!何況……」 

  淳於琬妙目雙翻,看看司空奇問道:「奇哥哥,何況什麼,你怎麼不說下去?」

   

  司空奇含笑說道:「何況岳父既能對我們加以指點,他老人家那位極可能是『北斗神君』屠永慶的幫手,難道就不能對『桃花聖女』姚悟非,加以指點麼?」 

  淳於琬怔了—怔,點頭說道:「這種推測,倒頗有可能。」 

  司空奇笑道:「姚悟非姊姊只要知道我們安然無恙,她自然不會發怒,毫不擔憂,如今不見蹤跡之故,可能是奉了『北斗神君』屠永慶之命,又去辦甚要事了?」 

  淳於琬揚眉問道:「奇哥哥,你有了打算沒有?我們今後以什麼身份出現?」 

  司空奇微笑搖頭,淳於琬又說道:「我到替你想出個適當身份,但對於自己的這樁同屬,反倒無法解決!」 

  司空奇笑道:「我們來個交互構思多好,我先聽聽琬妹怎樣替我安排?然後……」 

  話猶未畢,淳於琬接口笑道:「奇哥哥的化身,極為恰當,也板為現成。你今後就借用那位業已回歸北極的『冰川聖手』於天士的身份,來參與『小孤山大會』便了!」 

  司空奇撫掌讚道:「琬妹想得極妙,我這樣做法,還可使『冰川聖手』於天士再出一次風頭,略酬他對我的深恩大德!」 

  淳於琬嬌笑說道:「但那位『冰川聖手』於天士,曾在『第三賓館』露過面,已有不步人認識他的容貌,奇哥哥若想借用名號,尚需略加化裝,才不會露出破綻!」 

  司空奇揚眉一笑,正待答話,淳於琬又復笑道:「關於化裝之事,我可效勞,因為我在和『萬妙夫人』鮑玉容,互相交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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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淳於琬見他語音忽頓,不禁皺眉問道:「奇哥哥,你『但』些甚麼,為何又不說下去?」

  司空奇微笑說道:「我認為琬妹這第二個打算雖好,但其中仍略有問題,因為那位真牌實貨的『九幽妖魂』宇文悲,也要參與這『小孤山大會』的呢!」 

  淳於琬秀眉雙剔,目閃神光說道:「她來她的,我扮我的,有什麼問題?我覺得一真兩假共三位『九幽妖魂』宇文悲,均出現於『小孤山大會』之上,定然鬧得天翻地覆,生色不少!」 

  司空奇無可奈何,只好點頭說道:「琬妹既然主意巳定,我便贊同你這第二個打算便了!」 

  淳於琬興趣盎然地,含笑說道:「奇哥哥,我們計算既定,你便幫助我扮成真正的仇幽妖魂,宇文悲模樣,然後我再把你裝扮成『冰川聖手』於天士吧!」

  

  司空奇聞言,遂就昔日的記憶所及,把那位真正「九幽妖魂」宇文悲的容貌,詳細說出,以便使淳於琬扮成她的模樣! 

  淳於琬的化裝手段,果然奇妙異常,裝扮得雖不能說是半絲不差的十足相像,倒也有個九分三四光景! 

  司空奇失聲讚道:「琬妹確實扮得極像,那位假的『九幽妖魂』宇文悲,若是看見你時,定將驚奇得莫名其妙了!」 

  淳於琬笑道:「我倒忘了,那位假的『九幽妖魔』宇文悲,叫做甚名字?」 

  司空奇答道:「他姓馬,名三龍……」 

  淳於琬接口說道:「奇哥哥,你再把你在『九幽妖魂』中的那段香艷奇遇,詳詳細細地說上一遍,免得我萬一與那馬三龍相遇之時,被他盤問得漏洞百出,露出了馬腳!」 

  司空奇遂又把馬三龍假意與宇文悲結為夫妻,謀奪宇文悲之師,「離魂冥後」苟硯芳所遺留的上下兩冊《離魂真經》之事,向淳於琬詳述一遍。 

  淳於琬聽完,恨恨說道:「這馬三龍居心陰毒卑鄙,毫無人味,委實太可恨!那宇文悲女兒清白,既遭蹂躪,又被禁閉多年,委實可憐!我倒真要管管這件不平之事,設法使那馬三龍,吃足苦頭不可!」

   

  司空奇笑道:「我們遊俠江湖,為的便是扶持正義,剷除不平!琬妹無須唱甚高調,你應該施展你那易容妙技,使我這『金手書生』司空奇,變成『冰川聖手』於天士了!」

  

  淳於琬微微一笑,遂替司空奇著手改扮,兩人改扮完成後,遂分為一明一暗地,闖向「小孤山天刑宮」內!

   

  司空奇是暗探,淳於琬是明闖,他們規定好了聯絡方法以後,便分頭開始行動!

   

  暗探「小孤山」的「金手書生」司空奇,暫且擱下,且先行敘述明闖「天刑宮」的「碧目魔女」淳於琬! 

  淳於琬是直奔「第一賓館」,遞一分名帖,便命賓館侍從轉報「江心毒婦」歐陽美,就說有要事商洽! 

  賓館侍人雖然覺得「九幽妖魂」宇文悲,應該是個男人,怎會變成女子?未免奇怪,但職司所在,也只好遵照來客之語小心轉呈名帖!

   

  未隔多久,江面上遙遙傳來了四記鐘聲,第一賓館中的侍從人員,遂向淳於琬恭身說道:「啟稟宇文大俠,家主默陽宮主,因事羈身,未能親來迎接,報請宇文大俠,過江相會!」

  淳於琬點頭向道:「歐陽宮主要我怎樣過江?」 

  侍從人員答道:「『天刑宮』業已開放,有舟船不斷接送賓客。宇文大俠若過江,自然有人陪往!」 

  淳於琬點頭說道:「好,既然如此,便麻煩你們一趟,引領我立即過江,去見歐陽宮主!」 

  侍從人員,恭身應命,遂把這「碧目魔女」,引到江邊。 

  淳於琬上船以後,見艙中業已坐有一人,是位身穿紫色僧衣的高大喇嘛。 

  她暗料對方可能是「西域八龍」之一,遂含笑問道:「這位大師的法號上下,怎樣稱呼?是不是『西域八龍宮』中的八位尊者之一?」 

  紫色僧人自從淳於琬一上船來,便對她暗暗打量,聞言之下,合掌當胸,點了點頭,答道:「女施主猜得不差,貧僧正是『西域八龍』中的『紫龍羅漢』,尚未請教女施主的芳名上姓?」 

  淳於琬見這「紫龍羅漢」生就一雙色眼,便知決非規規矩矩的持戒僧人,不茶心中微動,嬌笑說道:「我複姓宇文,單名一個『悲』字!」 

  「宇文悲」三宇,使「紫龍羅漢」聽得大感意外,以一種驚奇神色,目注淳於琬,詫聲問道:「女施主就叫『宇文悲』?難道就是威震乾坤,列名於『武林四絕』中的『九幽妖魂』?」 

  淳於琬點頭笑道:「紫龍大師,你也猜得不錯!」 

  「紫龍羅漢」聞言,越發把兩道充滿羨艷驚奇的目光,凝注在淳於琬的身上臉上,不住打量! 

  淳於琬早就覺得這好色僧人,似可試加利用,遂風情萬種地,揚眉嬌笑說道:「大師怎麼這樣看我?是喜歡我長得好看,是討厭我長得難看?抑或杯疑我不配叫做『九幽妖魂』宇文悲呢?」 

  「紫龍羅漢」見淳於琬神情不太莊重,語意也略含挑拔,彷彿很容易勾搭上手,忙微笑答道:「宇文施主是傾城顏色?絕代風姿……」 

  淳於琬不等他話完,便即「哦」了—聲,嫣然笑道:「原來大師是喜歡我長得好看,我這人向來大方,且容你這風流和尚,與我平視如何?」 

  淳於琬話一說明,反倒使「紫龍羅漢」,有點不好意思起來,合十當胸,念了聲佛號說道:「宇文施主,貧僧有樁事兒,更想請教!」 

  淳於琬笑道:「大師有話盡量請講,但若不是什麼高深禪理?宇文悲一定能夠回答得出!」 

  「紫龍羅漢」搖頭說道:「不是高深禪理,只是為了宇文施主在一般江湖人物的傳言之中,好像是位醜怪男人,不是一位俊秀女子!」 

  淳於琬微微一笑,揚眉說道:「世事偏多真變假,幾人識得假為真?大師若想知道內中情由……」 

  話猶未了,忽然目光□處,看見江上又有一隻「小孤山天刑宮」的接客船隻,遠遠駛來,船頭上坐著一位長髮披肩,形容醜怪的白袍老叟。 

  淳於琬認出這醜怪袍叟,就是本名「馬三龍」的冒牌「九幽妖魂」宇文悲,也猜出他是由「第二賓館」或「第三賓館」的按客船隻送來。 

  她心中不禁暗想,這才叫「不是冤家不聚頭」,自己剛剛扮作真的「九自妖幽」宇文悲模樣,居然便與假的「九由妖魂」宇文悲相遇了! 

  「紫尤羅漢」見淳於琬忽然停住口不言,遂含笑問道:「宇文施主,你怎麼不說下去?貧僧頗想知道為何江湖傳說把你誤女為男之故?」 

  淳於琬因馬三龍所坐船隻,在自己船後數丈,而「紫龍羅漢」因座位方向關係,也未注意背後來船,遂心中微動,故意暫不答覆紫龍羅漢所問,反向對方問道:「大師,你能不能先告訴我,為何不等到侖期,就要提前去見『江心毒婦』歐陽美則甚?」 

  「紫龍羅漢」笑道:「我是因為我大師兄『赤尤羅漢』,日前獨往『小孤山』,迄今久無訊息,才放心不下地,提前來此觀看!」  

  淳於琬「哦」了一聲,這才把馬三龍與宇文悲之間的一段冤怨糾纏,對「紫龍羅漢」細說一遍。 

  「紫龍羅漢」早已垂涎淳於琬的美色,聽她說明身世,越發覺得有機可乘,大表同情地,點頭說道:「這馬三龍委實萬惡,宇文施主尋他報仇之際,貧僧願助一臂之力!」 

  淳於琬何等眼力?早就看出他色迷心竅,非要上勾不可,遂故作驚喜地,含笑說道:「大師真肯橫刀仗義,幫我報仇麼?」 

  「紫龍羅漢」怎肯放這個討好機會?連連點頭,應聲狂笑答道:「只要宇文施主看得起貧僧,根本用不著你親自動手,我便誓必把那馬三龍,活劈掌下!」 

  淳於琬妙目流波,嬌笑道:「大師!你是佛門弟子,卻不許打謊話呢?」 

  「紫龍羅漢」唸了一聲佛號,正色說道:「宇文施主,我若食言背信,不幫你報復深仇,便叫我『蓄髮還俗』!」 

  這「蓄髮還俗」四宇,是僧家極重誓語,淳於琬聞言之下,一抱雙拳,表示謝意地嬌笑說道:「多謝大師,常言道:『踏破鐵鞋無覓姓,得來全不費工夫,,那馬三龍可能已惡貫滿盈,居然在我們的船隻之後,跟來送死了!」

   

  「紫龍羅漢」微吃一驚,急忙回頭看去。 

  淳於琬含笑叫道:「大師,你在江面上不必理他,且等上岸再說!」 

  她一面說話,一面取了條絲巾,罩在臉上。

   

  「紫龍羅漢」見後面船頭之上,果然坐著一位披頭散髮,形容醜惡的白袍老者,正與江湖中所傳說的「九幽妖魂」宇文悲的模樣相同,不禁暗歎因緣湊巧,自己今日或可因殺死馬三龍,而獲得美人青睞! 

  他正想得高興,回頭卻見淳於琬在臉上蒙罩了—塊紗巾,宛如霧裡廬山,風姿益發綽約!

  淳於琬嬌笑說道:「大師是否要問我為何以絲巾蒙面之故?」 

  「紫龍羅漢」搖頭笑道:「我知道宇文施主用意,你是否暫時不願讓那馬三龍,看出你廬山面目,要等適當機會,才驟然扯去紗巾,使他大吃一驚,亂其心神!」 

  淳於琬點頭笑道:「大師生得雖然雄壯魁梧,但心思卻靈巧無比,猜得絲毫不錯!」 

  「紫龍羅漢」被她這一稱讚,又不禁骨頭奇酥地揚眉狂笑說道:「多謝宇文施主誇讚,貧僧與你,委實一見投緣,寧願為你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

淳於琬聽出售在語意之中,隱含輕薄,不禁怒火欲騰,但轉念一想?這禿驢既然如此不端,便讓他死於馬三龍手下,或是吃足苦頭,以挑拔仇恨,為馬三龍多樹立—些對頭也好!

  想到此處,嬌笑連聲,把語音放得格外柔媚地,低低說道:「大師的一番心血,我完全懂得,只要你真能為我復仇,我們就……」 

  淳於琬刁鑽已極,她故意不把話說完,便將話音停頓,留給「紫龍羅漢」去自作多情地胡亂著想! 

  果然,「紫龍羅漢」認為淳於琬不把話兒說完之故,是含羞住口,其中蘊有無限旖旖風光,竟高興得眉開眼笑,一副色迷迷的模樣!

   

  淳於琬看在眼中,好生鄙薄地,哂然叫道:「大師莫再胡思亂想了,渡船即將抵岸,我們要準備應付強敵了呢!」 

  「紫龍羅漢」,怪笑說道:「宇文施主放心,你看我早已把『紫龍神掌』功力,凝聚備用,只消一舉手間,便可要丁馬三龍的性命了!」

   

  他一面說話,一面暗運神功,那只左掌立即漲大了幾乎一倍,並變成紫巍巍的色澤。 

  淳於琬久聞「西域八龍」,武學甚高,尤其在掌力方面,個個均有獨特造詣,遂略自得計地微笑說道:「大師的『紫龍神掌』,雖是西域絕學,但馬三龍的一身功力,亦非等閒,你千萬不可因為知道他是冒牌貨色的『九幽妖魂』而有所輕敵才好!」 

  「紫龍羅漢」聽得對方如此關懷,越發興高采烈地,準備一顯身手! 

  這時,他們所乘的這條渡船,業已抵達「小孤山」的岸邊! 

  馮三龍所乘的那條渡船,也只距離岸邊,約莫現兩丈遠近。 

  「紫龍羅漢」緊隨淳於琬寓舟登岸,並向她低聲說道:「宇文施主請站在一旁觀戰,若是貧僧無能為你報仇,鬥不過馬三龍時,你再自行出手!」 

  淳於琬點了點頭,果然婷婷裊裊地,走到一株垂柳之下,倚樹而立。

   

  他們說話之間,後面那條渡船,也已到達岸邊,馬三龍一躍上岸,凶睛瞪處,向「天刑宮」中的接待人員,大邁邁地發話說道:「你們快去通報『江心毒婦』歐陽美,就說『九幽妖魂』宇文悲到此,叫她出宮迎接!」 

  歐陽美既有「江心毒婦」之稱,她手下的這群牛鬼蛇神,自然均不是什麼省油燈。但常言道:「人的名兒,樹的影兒」。一來「九幽妖魂」宇文悲,是與『江心毒婦」歐陽美齊名,並列「武林四絕」的一位高手!二來馬三龍的那副形相,又生得太兇惡!故而那些接待人員,雖覺來人語意驕狂,神情倔傲,卻仍不敢得罪他,喏喏連聲,便欲向「天刑宮」中傳報。 

  「紫龍羅漢」冷眼旁觀之下,忽然唸了一聲佛號,向「天刑宮」接待人員,搖手狂笑叫道:「你們且慢替他通報,應該先行叫那歐陽宮主,出來接我才對!」

   

  馬三龍哪裡想得到會有人冷言冷語地,給自己一個沒趣?,不禁將兩道凶狠目光,凝注在「紫龍羅漢」身上! 

  「紫龍羅漢」因系有意挑釁,遂故意以一種驕狂神色,揚眉怪笑說道:「你不要看我,我有兩點理由,要他們先行替我通報!」 

  馬三龍陰惻惻地,「哼」了一聲說道:「希望你能說得出充分理由,否則,恐怕會在見著「江心毒婦」歐陽美前,便已功行圓滿,立地成佛了!」 

  「紫龍羅漢」暗歎此人委實兇惡!一面暗聚功力,一面獰笑答道:「第一點理由是先後有別,我比你先到此間,自然應該先行替我通報!」 

  馬三龍目閃凶芒,厲聲叫道:「這哪能算理由?你還有沒有……」 

  「紫龍羅漢」不等他往下再說,又接口笑道:「第二點理由是身份高低……」 

  馬三龍也不等他話完,便哂然問道:「身份高低?你是個什麼東西?小小一名遊方野僧,有甚身份?」 

  「紫龍羅漢」狂笑說道:「你莫要有眼不識泰山,貧僧法號『紫龍』,是『西域八龍』宮中,八尊活佛之一!」 

  馬三龍聽得對方報出字號,倒也微微一震,但立又恢復了他那驕橫故態,冷笑說道:「『西域八龍』之一,雖然小有名頭,但比起我來,仍如斗水之較大海,拳石之擬高山!」

  「紫龍羅漢」聞言,厲聲狂笑說道:「江邊風大,小心閃了尊駕的那條舌頭!你既以大海高山自況,怎不報出名號,好讓貧僧看看是何神聖?」 

  馬三龍獰笑說道:「你知道『武林四絕』之稱?」 

  「紫龍羅漢」點頭笑道:「這是中原武林以內,最傑出的四位高人。貧僧怎會不知?便連西域一帶的三歲小兒,也都背得出『雪山有魔女,南海有書生,江心有毒婦,地下有妖魂』呢!」 

  馬三龍獰笑說道:「你既然知道,怎又有眼不識泰山?」 

  「紫龍羅漢」接口詫道:「尊駕如此說法,似以『武林四絕』之一自居?恆你形容醜陋,宛如鬼怪!卻並不像是那英挺俊拔,倜儻風流的『金手書生』司空奇!」 

  馬三龍哂然說道:「『金手書生』司空奇又便如何,我何必像他?我是『九幽妖魂』宇文悲!」 

  「紫龍羅漢」因深知底細,才故意對他引逗,等馬三龍自報名號以後,立即充滿哂薄味地,縱聲狂笑。 

  馬三龍被他笑得滿腹狐疑,莫名其妙地問道:「我『九幽妖魂』宇文悲七字,在四海八荒之間,能止小兒夜哭,你聽後卻這樣發笑則甚?」 

  「紫龍羅漢」狂笑答道:「我笑你是睜著眼睛,猛說瞎話!」 

  馬三龍越發愕然問道:「你怎麼這樣說話?我有何語不實?」 

  「紫龍羅漢」笑道:「據我所知,『九幽妖魂』宇文悲是個美貌女子,你卻是個醜陋男人,怎能夠以桑代槐,指鹿為馬?」 

  馬三龍哪裡會想得到自己這樁重大秘密,業已被「金手書生」司空奇無心揭破,遂怫然大怒叱道:「你是佛門弟子,怎可信口胡言?我縱橫多年……」 

  「紫龍羅漢」冷笑一聲,接口說道:「你只學會了上半冊『離魂真經』,便縱橫多年,倘若連下半冊『離魂真經』,也一齊到手,豈不要稱霸一世?」 

  這幾句話兒,聽在馬三龍耳內,著實使他大吃一驚,毛骨悚然,退後半步,滿面疑詫神色!

   

  「紫龍羅漢」見此情景,深知淳於琬相告各語,絲毫不差,雙眉一挑,又冷笑連聲,繼續說道:「我不僅知道你學會了半冊『離魂真經』並知道你的真名實姓,你大概叫做『馬三龍』吧?」 

  馬三龍驚奇到了極處,殺人之心頓萌! 

  他打算用惡毒手法,制住這「紫龍羅漢」,逼問如何知道這樁時自己關係重大的隱秘,或是索性斬草除根地,殺人滅口,免得傳將出去,貽笑江湖! 

  殺心既起,神功立聚! 

  但「紫龍羅漢」卻也和他—樣,早就待機而動! 

  雙方心意既然相同,遂在「紫龍羅漢」那句:「你大概叫做馬三龍吧」的語音剛了之際,各自悄無聲息地,驟然發難! 

  「紫龍羅漢」發的是他苦練備用已久的「紫龍神掌」! 

  馬三龍發的是他獨門絕學「九幽白骨爪」! 

  這兩種功力,逼異其趣,「紫龍神掌」凝功之下,手掌比平時漲大了—倍有餘,呈現紫巍巍光澤。 

  「九幽白骨爪」凝功之下,是手掌皮肉,似乎完全枯陷,變成了自慘慘的一隻枯骨鬼爪。

  不但外形如此,連所表現的威力,也截然相反! 

  「紫龍神掌」所發出的是一股陽剛洪厲的奇熱掌風! 

  「九幽白骨爪」發出的是五縷陰柔狠辣的酷寒勁氣! 

  兩種武林絕學,凌空一合之下,強弱勝負,立見端倪! 

  以他們這種修為,這種身份,照說不互相拚鬥三五百合,到了彼此筋疲力盡之際,極難分出高低!卻為何在出手第一招上,便見了強弱? 

  這種情形,並非偶然,乃是有兩種原因。 

  第一種原因是馬三龍與「紫龍羅漢」,均知道對方功力絕高,極不好鬥,遂想出其不意地,一招克敵,或是一招制勝。故而在這起手第一招上,都毫無保留,竭盡全力! 

  第二種原因是雙方功力恰好各趨極端,一個完全陽剛,一個完全陰柔,成了互相克制狀態! 

  若是同類功力。互相比拚之下,除非火候懸殊,頗難立分強弱!但相剋功力卻不然,誰的火候精深,真氣稍足,對方便會立即感受到相當重壓! 

  如今,「紫竟羅漢」的奇熱掌力,不僅被馬三龍的玄功所阻,而馬三龍那五縷酷寒徹骨的「九陰白骨爪」所化陰風,並還透入「紫龍神掌」的掌力之中,使「紫龍羅漢」身上感覺微微一震! 

  淳於琬冷眼旁觀,看得分明,知道休看馬三龍只是一個冒名頂替的假「九幽妖魂」宇文悲,但在功力方面,仍比「西域八龍」之一的「紫龍羅漢」,高出一籌以上! 

  但她雖已看見「紫龍羅漢」不是敵手,卻仍倚樹旁觀,未曾上前助陣! 

  因為淳於琬深知馬三龍的一身功行,已頗驚人,不是輕易可以除卻的,遂想盡量使他多靖有力仇家,與「西域八龍」方面,搭上不解死扣! 

  她既有這種想法,自然要使「紫龍羅漢」在馬三龍手下,多吃些苦頭,哪裡還肯立刻加以援手。 

  果然,馬三龍手狠心黑,向來陰狠毒辣無比,一見「西域八龍」的盛名之下,不過爾爾,自己的「九幽白骨爪」力,足能克制對方,哪裡還肯容情?遂一招快似一招,一式狠於一式地,向 

  「紫龍羅漢」宛若疾風暴雨般的,接連攻出八掌! 

  「紫龍羅漢」勉強地把這八掌應付下來,業已臟腑翻騰,心驚肉跳,知道確非其敵! 

  他不敢再妄事逞強,只好乞援似地向淳於琬發話叫道: 

  【此處缺一頁】 

  等,走到江邊之際,馬三龍業已自行駕著船兒,飄然遠去! 

  歐陽美沉著臉兒,向江邊接待人員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怎麼來客名單之中,有兩個『九幽妖魂』宇文悲呢?」 

  接待人員匆匆一說就裡,歐陽美本來有點不信,但見自己所見過的那位身著白袍,形容如鬼的「九幽妖魂』宇文悲,果已膽怯逃去,則又顯見事出有因,遂只好以一種頗為好奇的神情, 

  向淳於琬含笑問道:「尊駕莫非就是真正的『九幽妖魂』宇文悲麼?」 

  淳於琬點頭答道:「我是宇文悲,他是馬三龍。我這姓名,及『九自妖魂』外號,業已被他盜用多年,好容易今日才狹路相逢,以為可以殺他報仇,誰知這廝大狡猾,仍被住利用船隻,渡江逃走!」 

  「紫龍羅漢」這時因見「江心毒婦」歐陽美只問「九幽妖魂」之事,連看都不曾向他看上一眼,不禁氣得濃眉雙挑,合掌當胸,氣發丹田,極為宏亮驚人地,念了—聲,「阿彌陀佛」佛號! 

  歐陽美聽了這聲佛號,方目光微瞥,冷然問道:「大師就是『西域八龍』之一的『紫龍羅漢』麼?」

   

  「紫龍羅漢」見歐陽美已知自己來歷,神情卻仍如此冷落,不由越發氣往上撞地,厲聲答道:「化外野僧,不敢當歐陽宮主如此稱謂!」 

  歐陽美哂然說道:「大師既自稱化外野僧,則不在『西域八龍宮』中,參禪看佛,卻來我『小孤山』則甚?」 

  「紫龍羅漢」聽得這位「天刑宮」宮主,「江心毒婦」歐陽美的詞色越來越不善,不禁怫然說道:「歐陽宮主,你召開『小孤山大會』,廣驟群英,切磋所學,難道『西域八龍宮』不算武林一脈?貧僧就沒有資格,參與這場大會麼?」 

  歐陽美聽他這樣一說,臉上冰霜立解,神色和緩地,微笑說道:「大師若是來此參與『小孤山大會』,歐陽美自然應該待以嘉賓之禮,但會期尚在後日,大師提前光臨,不知有何指教?」 

  「紫龍羅漢」對於她這樣一會兒和善,一會兒倨傲的忽冷忽熱神情!真有點啼笑皆非,只好又復唸了一聲佛號道:「貧僧此來,是為了敞師兄『赤龍羅漢』……」 

  歐陽美不等「紫龍羅漢」說完,便自點頭笑道:「大師尋得不錯,令師兄正是在我『天刑宮』中,樂而忘返,你是否想見見他呢?」 

  「紫龍羅漢」因歐陽美此時神情辭色,已轉緩和,遂也合掌當胸,深施一禮地,含笑說道:「歐陽宮主若肯接引,貧僧自然感激不盡!」 

  歐陽美微微一笑說道:「既然如此,我就為宇文道友及大師引路,到我宮中『極樂之天』以內,再復待茶暢敘!」 

  話完,便即轉身先行領路,淳於琬與「紫龍羅漢」,雙雙緩步相隨。 

  他們身入重地,自然特別留神,對於所經路徑,及所見一切景物,都細加注視記憶! 

  兩人都是絕代武林高手,均深識陰陽五行,奇門生剋之術,遂發現這「天刑宮」中,無論是一條大路,一條小徑,一座樓台,或一塊山石,均系依據星辰踐度,璇璣妙理布設,絕非隨意安排,隱隱含蘊著極厲害的陣勢變化。 

  眼前是一座建造得極為特殊的圓形殿宇,地基極高,必須由一條其狀如螺的白石階之上,盤旋而登。 

  「江心毒婦」歐陽美到了階前,止步回身,向「紫龍羅漢」揚眉笑道:「紫龍大師,這座圓形殿宇,就是『極樂之天』,令師兄『赤龍羅漢』,便在其內!」 

  紫龍羅漢聽出對方語氣,似要自己自行登階入殿,不禁微微一愕。

  

  歐陽美果然繼續笑道:「大師請自行登殿,與令兄相見,我要在那座『集賢台』上,款待宇文道兄,彼此步時再敘。」 

  「紫龍羅漢」聞言,明知有蹊蹺,但又不甘示弱,只得合掌一禮,便行獨自登階,向那被稱為「極樂之天」的圓形殿宇之中走去。 

  「江心毒婦」歐陽美向「紫龍羅漢」的背影,看了兩眼,雙眉微揚,臉上浮現出一絲神秘笑意! 

  淳於琬也看出其中定有花樣,但卻佯裝不知,末作理會。 

  歐陽美回過頭來,對淳於琬微笑說道:「宇文道友,且讓紫龍大師去往『極樂之天』見他師兄,我們到『集賢台』上小敘,歐陽美為你引介兩位友好!」 

  淳於琬含笑點頭,歐陽美便引領著她,向一座建築得異常精巧的金碧樓台,緩步走去。

  她們走向『驟賢台』之事,暫時不提,先行敘述「紫龍羅漢」與「赤龍羅漢」的見面情節。 

  「紫龍羅漢」因發覺歐陽美神色之間,有些異樣,故而在盤旋登階之際,頗為小心,生恐中了什麼機關埋伏? 

  但直等走完白石旋梯,到了被稱為「極樂之天」的圓形殿宇之前,仍無意料中的任何變故發生! 

  「紫龍羅漢」心中略寬,伸手推開了虛掩殿門,走進那「極樂之天」以內。 

  殿中散漫著一片膩人溫香,但卻空洞洞地,毫無陳設,看不見任何桌椅床屏之屬。 

  地上鋪的是又厚又軟的極品毛毯,人行其上,舒適萬分! 

  最特殊的是四壁並非木石,而是金屬青銅,並打磨得光可鑒人,倘若站在殿中,略一遊目掃視,便似化身千億! 

  如此空蕩的殿宇中央,盤肆坐著一人,正是「紫龍羅漢」的師兄,「西域八龍」中為首的「赤龍羅漢」。 

  「紫龍羅漢」起初以為師兄有什麼不測,但如今見了「赤龍羅漢」安然無恙,只是在閉目入定,心中遂又一慰。 

  他緩緩走到「赤龍羅漢」面前,也自盤膝而坐,但目光細注之下,卻不免悚然一驚! 

  原來適才人在遠處,又是背著光亮,故而看不出來,如今面面相對,卻發現「赤龍羅漢』那張紅樸樸的臉龐之上,竟滲出一種白慘慘色澤! 

  這種白慘慘的色澤,不僅屬於「病色』,並還是「大病之色」! 

  「紫龍羅漢」怎的不驚,以為「赤龍羅漢」定是受了什麼嚴重內傷?遂趕緊合掌當腳,唸了一聲佛號說道:「小弟紫龍,參見師兄。」 

  「赤龍羅漢」聽了佛號語音,便自眉梢微動,彷彿感覺異常沉重地,微微睜開眼皮,向「紫龍羅漢」看了一眼。 

  這一眼,直把這位「紫龍羅漢」看得幾乎驚魂欲絕! 

  因為「赤龍羅漢」的雙眼之中,神光業告枯竭,已是精氣即將渙散的模樣! 

  「紫龍羅漢」失聲問道:「師兄你,你……你這是怎樣了?」 

  「赤龍羅漢」從慘白臉色中,浮現一絲苦笑道:「我過於輕敵,闖入此宮,被『江心毒婦』歐陽美施展手段,生生把骨髓吸盡,大概即將委化,挨不過片刻光陰的了!」 

  「紫龍羅漢」知道骨髓枯竭之事,是練武人的致命重傷,除非立有「千年何首烏」,及「成形參仙」等罕世聖藥,及時服食滋補,否則毫無生機。他扼腕歎道:「這歐陽美當真是『江心毒婦』,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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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決鬥小孤山
「師弟不必悲傷,你只要設法殺死『江心毒婦』歐陽美,替我報仇便了。」 

  「紫龍羅漢」鋼牙挫處,點頭說道:「小弟少時便與那歐陽美拚死一戰。」 

  「赤龍羅漢」搖頭歎道:「拚死何用?歐陽美的一身武學,本就比我還高,你怎會是她對手?」 

  「紫龍羅漢」聽出師兄的言外之意,趕緊問道:「師兄是否有甚麼特殊報仇妙策?」 

  「赤龍羅漢」露出一種陰惻惻的得意笑容,未答『紫龍羅漢」所問,反而向他問道:「師弟你總應詼知道我最拿手的是什麼功力?」 

  「紫龍羅漢」應聲答道:「師兄除了『赤龍神掌』以外,便屬『離明真氣』的罡氣之力,冠冕當今!」 

  「赤龍羅漢」點頭笑道:「我在被『江心毒婦』歐陽美施展吸髓之術時,在真元將破的一剎那間,知道對方受了高人指教,蓄意報復、我性命已休,遂靈機一動。索性把生平所練『離明真氣』,一併聚入骨髓,那歐陽美采我骨髓後得意忘形,果然茫無所覺!」 

  「紫龍羅漢」大喜說道:「這樣說來,我只要用純陽功力,向『江心毒婦』歐陽美猛烈攻擊,便可引得她內火自燃,歸諸劫數了!」 

  「赤龍羅漢」搖頭說道:「師弟說得不對,外火愈強,內火愈靜,故而絕不能用純陽功力猛攻,必須襲以玄陰,才可誘發她體內所蘊內火,被我『離明真氣』焚成灰燼!」 

  「紫龍羅漢」皺眉說道:「我們師兄中,所習均系純陽功力……」 

  「赤龍羅漢」接口說道:「故而,我不許你去與『江心毒婦』歐陽美硬拚,少時見她,可說進得殿後,我已涅磐,細加察看,並無任何傷痕,向她追間死因。不論她如何飾詞,均虛與委蛇,只消在『小孤山』大會之上,替她拉個精於玄陰功力的厲害對手,便足夠她消…… 消受……的……了!」 

  「赤龍羅漢」說到後來,似乎氣力將竭,業已有點語不成聲。 

  「紫龍羅漢」見狀,知道不妙,趕緊含淚叫:「師兄……」 

  但「師兄」二字才出,「赤龍羅漢」業已「咄」地一聲,奄然萎化! 

  「紫龍羅漢」咬牙拭淚,向師兄所遺法體,合掌三拜,便強忍傷心地,退出這名叫「極樂之天」的奇形圓殿。 

  他剛剛走下盤旋如螺的白石階梯,便有一名「天刑宮」中弟子,恭身說道:「歐陽宮主有請大師去往『集賢台』上相敘。」 

  紫龍羅漢不露聲色地,微一點頭,隨同這名弟子,向那建築精美的「集賢台」,緩緩走去, 

  這時,「江心毒婦」歐陽美正與淳於琬在「集賢台」中,談說馬三龍冒打「九幽妖魂」宇文悲旗號之事。 

  歐陽美命人去請「天香公主」楊白萍、「桃花聖女」姚悟非,來與淳於琬所扮宇文悲相見,但楊姚二女,卻因事羈絆,尚未來到。 

  如今,接待「紫龍羅漢」的那名「天刑宮」中弟子,進入『集賢台」向歐陽美恭身稟道:「啟稟宮主,『西域八龍』中的紫龍羅漢,在『集賢台』下求見。」 

  歐陽美聞言,目光微瞥淳於琬,揚眉笑道:「宇文道友,這『紫龍羅漢』是與你同舟前來,你們之間,是否有甚特殊淵源?……」 

  話猶未了,淳於琬便搖手說道:「歐陽宮主,你猜錯了,我和那西域僧人,是萍水相逢,彼此湊巧同舟,先前並未相識!」 

  歐陽美笑道:「這樣最好,否則我特便『不看僧面看佛面』地,不得不對這西域野僧,客氣一點!」 

  淳於琬聽出「江心毒婦」歐陽美的語氣之中,似乎對於「西域八龍」,不太友善?不禁心內微愕,但卻保持緘默,並未探問究竟。 

  歐陽美回轉頭來,向那名「天刑宮」中弟子,揚眉笑道:「你去請紫龍大俠自行登台相見,就說我有遠來貴客在座,不便分身迎接!」 

  歐陽美之所以對「紫龍羅漢」如此冷淡,自然有其原因! 

  她是認為「紫龍羅漢」進入「極樂之天」,與「赤龍羅漢」相見後,必已盡悉內情。 

  彼此既為敵對,說不定「紫龍羅漢」在見了自己之後,立想替他師兄報仇,則自然不必再以客禮相待。 

  「紫龍羅漢」何嘗不懂「江心毒婦」歐陽美的這種心理,故在聽得對方傲不出迎,更大邁邁地,命自己登台相見等語,卻並不動怒,只把雙眉略剔,便盡量按撩內心中仇火,獨自走進「集賢台」內。 

  歐陽美見他人巳登台,不便再冷然不理,遂站起身來,揚眉問道:「紫龍大師,你與令師兄赤龍大師,在『極樂之天』相見了麼?」 

  「紫龍羅漢」合十當胸,唸了一聲「阿彌陀佛」佛號,滿面悲容地,緩緩答道:「貧僧進得『極樂之宮』的『鏡殿』以內,我師兄『赤龍羅漢』,業已圓寂化去!」 

  歐陽美頗感意外地,「哦」了一聲問道:「大師知不知道令師兄的死因?」 

  「紫龍羅漢」遵守他師兄「赤龍羅漢」臨終所囑,又復唸了一聲佛號,佯作不知地,搖頭答道:「貧僧細察師兄遺體,井未發現半點傷痕,敬請歐陽宮主,賜告其中原因,倘系遭人毒手,則貧僧不惜赴湯蹈火,也要設法替我師兄,報仇雪恨!」 

  歐陽美聞言,果然覺得其中有機會可以利用,遂眼珠微轉,裝出一副悲慼神情,說道:「大師有所不知,令師兄『赤龍羅漢』,光臨『小孤山』,歐陽美本奉為『天刑宮』中貴客,誰知日前有人暗來此間,被令師兄發現,遂起爭鬥,結果竟中了那廝的無形陰掌,以致身受嚴重內傷,終告不治!」 

  「紫龍羅漢」雖知這位「江心毒婦」說的全是一片謊言,卻故意信以為真地,咬牙問道:「歐陽宮主,郡夜犯此間,傷我師兄之人是誰?」 

  歐陽美不假思索地應聲答道:「當世武林中,能傷令師兄的,能有幾人?住就是極享盛譽的『金手書生』司空奇!」 

  淳於琬在旁邊聽得「江心毒婦」歐陽美竟如此含血噴人,挑拔嫁禍,不僅暗咬銀牙,但為了刺探更多和更大機密起見,也未便邃加駁斥,以防敗露行跡! 

  「紫龍羅漢」佯作怒恨已極地,嗔目叫道:「好個『金手書生』司空奇,我『西域八龍宮』的師兄弟們,從此便與你誓不兩立!」 

  歐陽美一面令人為「紫龍羅漢」設座,一面嬌笑說道:「不單大師們從此與司空奇誓不兩立,更有人也恨透了這『金手書生』,曾趁他與『碧目魔女』淳於琬互相苟合之際,打了他們一把『青磷霹靂彈』!」 

  「互相苟合」四字,聽得淳於琬耳根發熱,幾乎按捺不住地,立即變臉! 

  但她為了顧全大局,只好再度強忍怒火地,揚眉笑道:「這把『青磷霹靂彈』,打得極妙,但不知是何人傑作?」 

  歐陽美含笑答道:「是我一位至交姊妹,曾經身為北六省綠林道總瓢把子的『天香公主』楊白萍!」 

  淳於琬雙眉一挑,目中精芒如電地,欲言又止! 

  「紫龍羅漢」問道:「楊公主的這一把『青磷霹霹彈』,收到了什麼樣的效果?」 

  歐陽美答道:「效果不錯。『金手書生』司空奇與『碧目魔女』淳於琬的所居靜室,全在『青磷毒火』中化作劫灰,火中並有燒成黑炭的兩具枯骨!」 

  「紫龍羅漢」濃眉雙蹙,長歎一聲說道:「楊白萍公主此舉,雖已替我師兄『赤龍羅漢』抵仇,但卻使貧僧含恨終生,無法手刃……」 

  「江心毒婦」歐陽美聽到此處,接口說道:「大師莫要失望,也許你還有機會。」

  

  「紫龍羅漢」愕然問道:「歐陽宮主不是說司空奇與淳於琬夫婦,已被『青磷毒火』,焚成枯骨,我哪裡還有什麼報仇雪恨的機會?」 

  歐陽美嘴角微鼓,哂然說道:「因為我對此猶存疑惑,我不能信那樣功力絕世的『金手書生』和『碧目魔女』,竟會就此同歸劫數!」 

  淳於琬暗罵對方眼光厲害,思慮周密,遂含笑問道:「歐陽宮主,既有枯骨為證,你怎麼還會有這種猜疑想法?」 

  歐陽美獰笑說道:「宇文道友,『武林四絕』彼此齊名,假如換了你我在那靜室之中,驟遭『天香公主』楊白萍以『青磷霹靂』突襲,會不會既未設法逃竄,又無絲毫響動,便比尋常人物還要輕輕易易地慘被燒成枯骨?」 

  淳於琬聞言方知漏洞在此,遂點頭笑道:「歐陽宮主思慮周密,燈微洞隱,經你這麼一加分析,我也覺得其中有些問題!但是……」 

  歐陽美見她語音忽頓,含笑問道:「但是什麼?宇文道友怎不說將下去?」 

  淳於琬笑道:「但『金手書生』司空奇與『碧目魔女』淳於琬,決非省油燈,他們若是未遭焚身之劫,會這樣平平靜靜,忍氣吞聲,毫無報復舉措麼?」 

  歐陽美目光一閃,點頭說道:「宇文道友問得有理,我也正為此事擔憂,因為越是這樣平靜無波,越是蘊藏了極大風險!」 

  「紫龍羅漢」一旁插話說道:「貧僧但願『金手書生』司空奇,早早首來『天刑宮』才好使貧僧早早了卻替我師兄報仇之願!」 

  歐陽美見這「紫龍羅漢」竟深信自己隨口亂編的嫁禍「金手書生」司空奇之語,不禁頗為得意地含笑說道:「大師不要性急,『小孤山大會』已在眼前,此會主旨便在『四絕爭尊』,哪怕司空奇與淳於琬不在會上出現?」 

  說到此處,侍從弟子報道:「楊公主與姚姑娘巳到『集賢台』下!」 

  歐陽美一面命請,一面向淳於瑰及「紫龍羅漢」,揚眉微笑說道:「宇文道友,紫龍大師,我替你們引介『天香公主』楊白萍,及另外一位武林奇女!」 

  淳於琬本極心懸「桃花聖女」姚悟非酌下落,故而聽了侍從弟子所報「姚姑娘」三字,業已怦然心動,如今又聽歐陽美這樣說法,遂接口問道:「夠得上被歐陽宮主,稱為『武林奇女』之人,業告不多,此人再複姓姚,莫非竟是『南極雙凶』中,『桃花煞女』姚秀亭麼?」 

  歐陽美點頭笑道:「宇文道友猜得不錯,只可惜這位『桃花煞女』如今因有特殊情事,已不願以本來面目見人,否則她一顰一笑,均具勾魂攝魄的天姿國色,是個絕世罕睹的美人兒呢!」 

  說話之間,「天香公主」楊白萍,與「桃花聖女」姚悟非,業已手攜手兒,神情親熱地,走進「集賢台」內。 

  歐陽美替雙方引見之後,姚悟非與楊白萍均頗覺驚奇,想不到「九幽妖魂」宇文悲,竟鬧了雙包,而真正的宇文悲,更是一位紅顏美婦? 

  姚悟非因不知這所謂「真宇文悲」,仍是假貨,並系「碧目魔女」淳於琬所扮,遂向她多看了幾眼! 

  淳於琬見狀猜出姚惜非是故意設法與「天香公主」楊白萍,棄嫌修好,才因而接近「江心毒婦」歐陽美,刺探重要機密! 

  同時,從她眼神之內,也知道這位「桃花聖女」姚姊姊,並未認出所謂「真宇文悲」竟是由自己裝扮。 

  淳於琬本想運用「蟻語傳聲』,向姚悟非說明身份,但因當著歐陽美等人,若是嘴皮微動,明眼一看便知,反會弄巧成拙,忮對方產生疑念,從而露出馬腳! 

  但若不找機會,把事實真相表明,又恐姚悟非有所誤會,難免將自己當作敵方。 

  她心中正在憂慮之際,卻被一樣東西,勾動靈機! 

  這勾動淳於琬靈機的東西,就是姚悟非因心中好奇,而向她一再注目的兩道眼神! 

  淳於琬發覺姚悟非對自己一再流目注視之下,靈機忽動,遂乘著「江心毒婦」歐陽美,為「紫龍羅漢」及「天香公主」楊白萍,互相引介之時,從雙眼以內,閃射出自己時常用來以魔制魔的獨門絕藝「碧目魔光」!

   

  姚悟非是機靈透頂之人,她驀地發現這位「九幽妖魂」宇文悲的一雙妙目之內,竟閃射出自己頗為熟悉的碧綠奇光,便神色一震,眉峰微皺! 

  淳於琬知道她已注意,並已起疑,遂把嘴角微動,暗運「蟻語傳聲」功力,向姚悟非耳邊,悄悄說道:「琬扮。」 

  她不敢過分膽大,恐露馬腳,故而所發「碧目魔光」,是一閃即隱,所發「蟻語傳聲」,也是才吐兩字即收。 

  但就這別人決未注意到的這樁極小暗示,已使姚悟非由驚面疑,由疑而悟地深深領會!

  這時,歐陽美因恐楊白萍對「紫龍羅漢」存有敵意,遂用話暗點地,含笑說道:「楊二妹,『紫龍大師』前往『極樂之天』中,去見『赤龍大師』之際,『赤龍大師』已因傷重涅磐,我們正在研究怎樣幫助『紫龍大師』尋『金手書生』司空奇,替他師兄報仇雪恨!」 

  楊白萍刁滑異常,一聽便知「江心毒婦」默陽美又想把「紫龍羅漢」加以利用,遂點頭笑道:「可惜我燒死司空奇、淳於琬之事,其中頗有疑竇,未能完全證實,否則『紫龍大師』已經應該向我道謝,代報探仇之德了呢!」 

  「紫龍羅漢」聽這兩位武林魔女,在一吹一唱地作弄自己,不禁恨得咬牙。但表面上卻只好硬裝糊塗地,唸了一聲佛號,合掌說道:「楊公主的一番盛情,貧僧深為感激,但師兄之仇,山重海深,若不能手刃『金手書生』司空奇,貧僧即將飲恨終生的了!」 

  楊白萍是天生蕩婦,見這「紫龍羅漢」來自西域,生得十分雄偉精壯,不禁微動淫心!向他妙目流波地,格格媚笑說道:「大師想手刃『金手書生』司空奇,卻也不難!少時你隨我同行,我傳授你一樁妙策,包管便可如願!」 

  「江心毒婦」歐陽美自然知道楊白萍的心思,點頭笑道:「『紫龍大師』急於報師兄之仇,心中必甚不悅,楊二妹如今便領他去,略為解悶,並傳授那樁妙策便了!」 

  楊白萍聞言,頓時春上眉梢地,向姚恬非蕩笑叫道:「姚姊姊,你且在此,與我歐陽大姊,陪同宇文道友,我領『紫龍大師』,去往『小璇樓』,讓他略為稍愁解悶!」

   

  姚悟非自然點頭,楊白萍遂站起身形,風情萬種地,對「紫龍羅漢」眼波頻流,媚聲笑道:「『紫龍太師』請隨我來,我帶你去傳授一樁足以使你報仇雪恨的無上妙策!」 

  「紫龍羅漢」何嘗未看出這位「天香公主」楊白萍,在時自己存心勾引。但一來曾受師兄「赤龍羅漢」臨終囑咐,深知「江心毒婦」歐陽美等,功力極高,自己身陷虎穴,不能硬行翻臉!只宜以計徐圖!二來本門不戒色慾,且擅採補,楊白萍媚骨天生,對這送上門來的肥肉,又何必不咬它一口? 

  他有了這樣打算,遂仍佯作無知地,徐徐起立,向楊白萍含笑稱謝笑道:「多謝楊公主提攜,貧僧至領盛意!」 

  話完,又對歐陽美、姚悟非、淳於琬等,一一合十告別,方隨同楊白萍走出「集賢台」外。 

  姚悟非等他們走後,目注歐陽美笑道:「歐陽宮主,我看這『紫龍羅漢,倒比師兄『赤龍羅漢』,來得溫和有禮,不像那等孤傲驕暴!」 

  歐陽美冷笑一聲,雙眉方揚,又復有手下弟於進入『集賢台』內,恭身稟道:「啟稟宮主,『九幽妖魂』宇文悲乘船渡江,即將抵岸!』 

  「江心毒婦』歐陽美哪裡想得到「九幽妖魂」宇文悲會有一真兩假三位之多,只以為是馬三龍去而復轉,不禁勃然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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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笑道:「宇文道友不必太謙,關於這件事兒,我自然應該完全尊重你的意見!」 

  說到此處,便對姚悟非笑道:「姚姊姊,請你代我一行,遵照宇文道友意見,把那『假宇文悲』,領去『靈台水榭』安置,等大會開始之時,再讓他們真假相逢,一了多年舊債!」

  原來,「江心毒婦」歐陽美得到姚悟非妙制靈藥之助,便對這位「桃花煞女」感激萬分,不僅立即替除了所中酥骨之毒,並親近得宛如姊妹! 

  姚悟非處人處事,何等老練圓滑?她在「酥骨毒針」的毒解除以後,便也立向「天香公主」楊白萍表示前仇作罷,彼此締結新交!

   

  歐陽美見她如此度量,自然越發高興,短短一二日間,姚悟非便巳成了「天刑宮」中的重要人物。 

  如今,她聽得歐陽美這樣說法以後,遂向淳於琬點了點頭,含笑說道:「宇文道友請與歐陽宮主敘話,我去把對頭安置妥當,再來奉陪。」 

  淳於琬見是她去,便寬心地揚眉笑道:「多謝姚道友,但馬三龍那廝,刁惡絕倫,你要時他多加注意才好!」 

  姚悟非微微一笑,轉身走下「集賢台」,走向江岸。 

  等她到了岸邊,那艘由對岸駛來的載客渡船,恰好再有一丈多遠,便將攏岸。

  

  姚悟非目光注處,看見船中所坐,果然是位美貌婦人,便知自己所料不差,這位「九幽妖魂」,才是真正的真牌實貨! 

  展眼間,渡船攏岸,姚悟非一躍登舟,向「九幽妖魂」宇文悲含笑說道:「歐陽宮主因要事羈絆,未能親來迎接,特命姚秀亭代迓貴客,並請宇文道友曲諒!」 

  宇文悲目光一亮,向姚悟非全身上下,打量幾眼,揚眉問道:「姚道友是否一向久居南極,與『五尺閻羅』宋彥齊名的『桃花煞女?」

  

  姚悟非點頭道:「姚秀亭遁居南荒,與世幾絕,想不到宇文道友竟還知曉我的微名賤號?」 

  宇文悲道:「我也遠離塵俗甚久,新近才重出江湖,因走訪昔日友人,才得聞姚道友的英名盛譽!」 

  姚悟非將這真牌實貨的「九幽妖魂」宇文悲,領往「江心毒婦」歐陽美所指定的「靈台水榭」時說道:「宇文道友,姚秀亭有樁事兒,想要請教,若有瀆犯之處,尚請宇文道友諒解!」 

  宇文悲知道代表「江心毒婦」歐陽美,前來接待自己之人,竟是以淫毒著稱,名列「南極雙凶」之一的「桃花煞女」姚秀亭時,起初頗有鄙視不屑之意,只勉強敷衍而已! 

  但略一交談以後,宇文悲覺得對方無淪是言語談吐,神情抑或舉措,均頗落落大方,與傳聞遇異,不禁使心中印象,立即略有改變! 

  等姚悟非說出有事相問,宇文悲便猜出對方心意,目光微閃,揚眉笑道:「我猜想姚道友定是要問我為何一向男裝,並散發披頭,形如厲鬼,此刻卻又以女裝出現?」 

  姚悟非因不得不明知故問,遂點頭說道:「這確是一樁令人迷惑之事,不知宇文道友可否為我揭破啞謎?」 

  宇文悲笑道:「此事說來話長,少時我自當向姚道友,仔細敘述。」 

  姚悟非指著前方一座橫橋之後的玲瓏小榭,含笑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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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悟非察言辨色,知道宇文悲說的是肺腑之語,決非矯情,遂目光如電地,環掃四外!

  宇文悲愕然問道:「姚道友看些什麼?」 

  姚悟非雖見這「靈台水榭」四外,無人竊聽,卻仍把語音放得低地,向宇文悲悄然說道:「如今倒有個機會,可以便宇文道友,向『金手書生』司空奇,略為報答,不知你願不願為呢!」 

  宇文悲因對方說話神情,異常機密,遂也只好低聲答道:「姚道友趕快請講,宇文悲方才不是業已表示,對司空大俠感恩深重,生當結草,死亦啣環,哪裡還會有甚不願效勞之事?」 

  姚悟非深知此人大可托以心腹,遂把「江心毒婦」歐陽美,將以特殊陰謀,想將赴會群雄,一同打盡!自己設法與歐陽美結交,進入核心,探聽秘密,期挽重劫等情,也對宇文悲說了一遍。

   

  宇文悲聽得「金手書生」司空奇的愛妻,「碧目魔女」淳於琬業已扮作自己模樣,在與歐陽美相談,不禁愁眉不展地「哎呀」聲說道:「我真想不到,我這樣一來,竟會使那位淳於姑娘,陷於窘境!」 

  姚悟非笑道:「後悔兩字,毫無用處,我們應該商議的是怎樣才能『釜底抽薪』使淳於琬不遭困窘!」

   

  宇文悲苦笑說道:「我是忙中無計,尚請姚道友多加高明指點!」 

  姚悟非搖頭說道:「我也想不出什麼妙策?除非請……」 

  宇文悲見她倏然住口,詫聲問道:「姚遭友,除非什麼?為何不說下去?我要聽聽你的『釜底抽薪』妙計,是怎樣用法?」 

  姚悟非微笑說道:「所謂『釜底抽薪』,就是『弄假成真,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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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悟非笑道:「與宮主在集賢台上相見的『九幽妖魂』宇文悲是真,被我安頓在『靈台水榭』的『九幽妖魂』宇文悲,則仍是那馬三龍再度假扮!」 

  歐陽美聞言,方自眉騰殺機,目閃凶芒,姚悟非卻又復含笑說道:「但我卻認為歐陽宮主不必重視她們的誰真誰假?而應注意她們誰願意與我們結成同路人物?」 

  歐陽美「呀」了一聲,好生讚美地,點頭笑道:「姚姊姊此番是獨到智者之言!『九幽妖魂』宇文悲,誰假誰真一節,根本與我們搭不上絲毫利害!」 

  說到此處,忽又目注姚悟非訝聲問道:「姚姊姊,你怎麼看出住在『靈台水榭』中自稱『宇文悲』的美婦,竟是馬三龍呢?」 

  姚悟非早已成竹在胸,怎會被她問住?雙眉一揚,含笑答道:「不是我有所發覺,而是馬三龍自行向我把他的身份洩露!』 

  歐陽美不解問道:「他輕易洩露秘密,定有隱情,決不是偶然之事!」

   

  姚悟非笑道:「當姑不是偶然,馬三龍對我說是歐陽宮主與真正的『九幽妖魂』宇文悲,並無舊交,則何必分甚真假?管甚閒事?並稱你若肯與他站在一邊,他便再盡所能,在『小孤山大會』之上,替你效力,務使你獨霸宇內武林,坐上『四絕之尊』的光榮寶座!」 

  歐陽美哂然說道:『我對此早具雄心,早有填密安捧,卻希罕馬三龍來為我盡力則甚?」

  姚悟非從歐陽美的語意以內,聽出她果有重大陰謀,心中頗想動問,但又恐引起這位「江心毒婦」之疑,只好暫時忍耐地,含笑說道:「宮主雖然勝算在握,深謀早定,但多了馬三龍這樣一位得力助手,總是有益無損!何況,飛鳥盡後,良弓可藏,狡兔絕時,走狗可烹,宮主稱尊『四絕』之後,要除馬三龍,還不是易如反掌折枝,不費吹灰之力!」 

  歐陽美果然被她說動地,點頭笑道:「姚姊姊的這種見解,倒也高明可行,但不知馬三龍要我怎樣……」 

  姚悟非不等歐陽美話完,便即接口笑道:「馬三龍是要歐陽宮主,設法把那位真正的『九幽妖魂』宇文悲,不動聲色地,無形消滅!」

默陽美忽似勾動甚麼心思地,「哦」了一聲,目中厲芒電閃地,點頭說道:「好,我可以答應他這項要求,但姚姊姊卻得幫我擔任一項工作!」 

  姚悟非笑道:「歐陽宮主有何差遣?」 

  歐陽美獰笑說道:「我在『江心坪』上,是不是建造了異常華麗的兩座圓頂敞殿,用來當做『小孤山大會』的主台客台?」 

  姚悟非點頭讚道:「那兩座圓形敞殿,建造得委實美輪美奐,巧奪天工。」 

  歐陽美問道:「姚姊姊知不知道哪一座是主台?哪一座是客台?」 

  姚悟非愕然答道:「那兩座敞殿似是同形,並無什麼分別!」 

  歐陽美笑道:「不是並無分別,只是並無顯著分別。姚姊姊務請記住,靠左邊那座,殿柱蟠龍有五爪的是『主台』,靠右邊那座,殿柱蟠龍,龍僅四爪的是『客台』!」 

  姚悟非聽她如此說法,知道這「主台」「客台」之上,定有重 

  

  易容妙術,把這侍女化裝成『九幽妖魂』宇文悲模樣,你自己則化裝成這侍女模樣!」淳於琬知道事關緊要,趕緊與那侍女,互易衣飾,對變形容! 

  姚悟非趁著她裝扮之間,方把詳細情形相告,淳於琬聽清以後,皺眉問道:「姚姊姊,你這樣做法,無非要用這名侍女,作我替身,但卻怎樣能使她心甘情願地乖乖隨你走呢?」

  悟非苦笑說道:「要她乖乖聽命,自不可能,我打算就在這昏迷狀態之中,把她抱走!歐陽美若有疑問?我就推說因你不肯隨行,只好用強,設法迷昏劫去!」 

  淳於琬心想了一想,也覺別無良策,遂點頭說道:「姚姊姊這樣安排也好,但我卻要跟去『江心坪』,看看歐陽美所設,是什麼樣的厲害埋伏?」 

  姚悟非笑道:「琬妹,既已換了侍女服飾,跟去自然無妨,但最好是略為遲疑,卑獨悄然首往,免得萬一引起那極為聰明刁惡的『江心毒婦』歐陽美疑心,又生其他變故!」 

  淳於琬笑道:「姚姊姊放心,我還不至於這等膿包,會輕輕易易地,敗露行跡!」 

  這時,淳於琬裝扮完畢,姚悟非遂抱起那已被改作「九幽妖魂」宇文悲貌相的侍女,向「江心毒婦」歐陽美所指的「江心坪」,急急趕去。 

  所謂「江心坪」,恰好是在「小孤山」中央的一片廣大石坪,據說正值「江心」,下有「水眼」!歐陽美利用石坪,作為群雄較技之用,並在坪上蓋了兩座華麗圓頂敞殿,作為主客看臺。 

  姚悟非挾著那被點穴道,並被扮成「九幽妖魂」宇文悲模樣的侍女,到了「江心坪」上。卻空蕩蕩地,看不見「江心毒婦」歐陽美的蹤影。 

  她謹記歐陽美所囑,向兩座敞殿的殿柱盤龍,細加察看。 

  果然,左邊敞殿的殿柱盤龍,均有五爪,右邊敞履的殿柱盤龍,均僅四爪。 

  姚悟非遂挾著那名使女,進入充作「客台」的右邊敞殿! 

  她的想法,是把侍女放在殿中,立即退出,倒看看有些甚麼厲害機關,能夠把人消於無形。 

  獲知這項重大秘密之後,不僅可以為群俠赴會,防患未然,並更可獲得「江心毒婦」歐陽美的格外寵信! 

  她想得雖極理想,卻誰知棋差一著,滿盤皆輸! 

  姚悟非進入充作客台的圓形敞殿,尚未放下那名業已扮作「九幽妖魂」宇文悲模樣的侍女,便告發生巨變! 

  人才入殿,便有一圈極厚鐵壁,從地下突然冒出,與圓形殿頂,密切吻合,把姚悟非及那侍女,一齊罩在其內! 

  姚悟非大吃一驚,「隆隆」響處,鐵壁上現出了一個大如拳的小小圓孔! 

  她趕緊走到洞前,向外張看! 

  這時,對面那莊充作主台的圓頂敞殿的兩根巨大殿柱盤龍之上,突然各自出現了一個門戶! 

  每個門戶之中走出兩人。 

  從右面殿柱之中走出來的兩人是相依相偎彷彿極為親熱的「紫龍羅漢」和「天香公主」楊白萍。 

  從左面殿柱中走出來的兩人,是「江心毒婦」歐陽美,和披頭散髮,形如鬼怪的馬三龍!

  姚悟非一見馬三龍在此出現,便知大事不好,自己所費苦心,付諸流水,並告一敗塗地!

  歐陽美見姚悟非在鐵堡圓洞之中,向外張望,遂獰笑叫道:「姚秀亭,你這投入我『天刑宮』,作為內應,刺探秘密之計,確實想得巧妙,作得高明。但可惜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你卻在不知不覺間,露了破綻,使我一開始便對你發生懷疑!不過直到如今,才抓住真憑實據而已!」 

  姚悟非知道事已至此,無法再辯,並聽得歐陽美說是一開始便對自己懷疑,遂只好聽天由命地,高聲叫道:「歐陽美,事既敗露,算我倒霉,但我卻不信我在一開始時,便曾露出破綻!」 

  歐陽美得意笑道:「察人於意識不到之處,才是『高眼』!你進入『天刑宮』替我配製『玉女散』,極高明自然,極為獲我信任!但眼看你自入『天刑宮』以來從未開色戒,便是曾經號為『天下第一淫婦』的『桃花煞女』姚秀亭所不應有的反常行為,這種反常行為,也就是引人起疑的破綻所在!」 

  姚悟非聽得倒抽一口冷氣,暗想出水青蓮,怎肯再入污泥?想不到自己竟是在此處露了馬腳! 

  歐陽美意興飛揚地格格笑道:「我一對你起了疑心之後,反而立特你所中『酥骨毒針』的奇毒解掉!因為這樣一來,你才以為我已對你完全相信,戒心稍懈,我才好從旁觀察,看你來意如何?並是否還有其他黨羽?」 

  姚悟非聽得暗暗搖頭,心想這位「江心毒婦」歐陽美,著實心思縝密,毒辣無比! 

  歐陽美繼續笑道:「你大概還不知道,馬三龍兄早就與我相識,只是我尚不知道他真名實姓,以為他真是『九幽妖魂』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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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後一步? 

  於是,姚悟非決意掙扎奮鬥,想從死裡逃生! 

  她掙扎奮鬥的方法,也只有唯一途徑,就是盡量設法拖延歐陽美遲下毒手,來爭取「時機」,以期那位隱形異人,能夠趕到! 

  故而,姚悟非聽得歐陽美所說收拾自己與宇文悲之語以後,立即表示傲然不服地,含笑說道:「歐陽美,你莫要過分得意,須知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我被困殿中,你無奈我何!若是放我出殿,則各憑功力搏鬥之下,尚不知鹿死誰手?」 

  姚悟非何嘗不知這圓形殿宇以內,定有無法抗拒的厲害機關,但她偏要如此說法之故,是根據心理判斷,知道歐陽美必會在自己說完之後,把殿宇內的機關佈置,來上一番解釋!

  因為,歐陽美如今是在掌握勝券,得意已極的情況之下,既然「得意」,必會「自鳴」,否則她便特覺得不過癮。 

  只要她一解釋,豈非又爭取到一段時間,增加了一些希望? 

  姚悟非的這種心理判斷,極為正確,歐陽美果然在她說完之後,得意透頂地,揚眉狂笑說道:「姚秀亭,你在做你的清秋大夢,常言道:『擒虎容易縱虎難』,我既誘你入殿,怎會再把你放出去?」 

  姚悟非盡量拖延,冷笑問道:「你既不放我出殿,難道竟敢自行進殿,與我死生一搏?」

  歐陽美哂然說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雖非我敵手,我又怎肯與釜底遊魂,再作生死之搏!」 

  話音至此微頓;目光電閃,一掃四周,又得意笑道:「這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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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諒她難逃。」 

  姚悟非不肯放過一點可能的拖廷機會,聞言之下,厲聲說道:「這『天刑宮』中,除你自己以外,誰還能與『九幽妖魂』宇文悲,互相頡頏?」 

  歐陽美不等姚悟非說完,便自冷笑道:「你不必替我擔心,我是派我兄弟金蠶郎君歐陽翰,假扮奉你之命,前去『靈台水榭』中,暗下蠱毒,豈非『饒她奸似鬼,也要喝老娘的洗腳水』了?」 

  姚悟非深知蠱毒厲害,聞言之下,不禁萬念齊灰,暗想漫說那位隱形武林異人,尚未趕來,就算立即到此,也無法只手撐天,挽回這到處被對方制了機先,一籌莫展的完全慘敗之局! 

  歐陽美雙眉一挑,目光獰厲地,得意笑道「姚秀亭,恕我沒有大多的工夫,陪你閒聊,因為我把你送進水晶宮後,還要替那假宇文悲,和真宇文悲兩人,準備後事!」 

  說到此處,把手微揚,作了一個暗號,地底立即響起了一種「格格格格」的機括之聲!

  果然,機括之聲一響,姚悟非被固其中的那座圓形殿宇,便慢慢向地底沉去! 

  「天香公主」楊白萍目睹那座圓形殿宇,已在「江心坪」上,失去蹤跡,深深沉入江心,方搖了搖頭,失聲長歎道:「歐陽姊姊,真有你的,你居然直到最後關頭,才向我告知早就看出對方破綻,我還笨得直把她當好朋友看待,如今回想起來,委實好險!」 

  歐陽美笑道:「二妹錯了,她在目的未達以前,只會對你盡量拉攏,決不會對你暗下毒手,你卻何險有之?我若早就告你實情,你難免心中不安,形諸神色,姚秀亭何等聰明機警?萬一她有了戒意,暫置今日之仇,先報昔日之仇,你因非她敵手,那才危險萬分呢!」 

  楊白萍心悅誠服地,揚眉笑道:「歐陽姊姊,你的心思之細,委實無人能及,小妹算是佩服得五體投地了。」 

  馬三龍也好生驚歎地,含笑問道:「歐陽宮主,你這座圓形殿宇可以半降江心,工程之大,委實罕世難睹!」 

  歐陽美得意笑道:「這座『天刑宮』,整整費丁我二十餘年的心血,以及無窮人力財力,無論一花一木,均不尋常,便連宇內的精心巧匠,也被我或拘或聘地,弄來了七七四十九位,才集智竭慮地,有所成就!」 

  馬三龍怪笑說道:「歐陽宮主真是女中怪傑,一代梟雄,照你這等作法,應該把那七七四十九位精心巧匠,於工成之後,一齊殺卻才對!」 

  歐陽美揚眉一笑,伸手指著「江心坪」側一座墳頭,應聲答道:「馬兄委實是我知音,那莊墳頭.被我定名為『魯班墳』,其中所埋的,就是那七七四十九名精心巧匠!」 

  馬三龍怪笑問道:「如今是否已把『桃花煞女』姚秀亭,葬入『江心水眼』,永作沉屍了?」 

  歐陽美點頭說道:「時間差不多了,我命在這殿前地下的掌管機關弟子,把那『客台圓殿』,絞回原處,請馬兄看看,可有絲毫痕跡?」 

  話音方了,便目注殿前地下,高聲叫道:「趙秋萍,你是否已把銷魂殿台中的屍體,放入『江心水眼』?事成以後立將殿台紋回原處!」 

  殿前地下,並未有人答應,但那「格格」「格格」的鏈索絞動聲息,卻又慢慢響起! 

  過了片刻,「銷魂殿台」又從地穴中升起,回歸原位,但卻有樁現象,令歐陽美看得好生詫異! 

  因為按照計劃,起先「銷魂殿台」內冒出鐵壁之舉,是要把姚悟非困在殿中,至今姚梧非既已變成江底沉屍,則殿台自行縮收,應仍恢復一座敞殿才對。 

  此刻,殿台雖從地穴中慢慢絞起,四周鐵壁,卻仍自矗然,井未收縮,不禁把歐陽美看得詫聲叫道:「趙秋萍,你怎麼了?趕快使『銷魂殿台』的四外鐵壁收起!」 

  殿前地下,「轟隆」微響,有方巨石,緩緩移開,現出了一個門戶似的洞穴! 

  但對面殿台的四周鐵壁,卻仍未收去。 

  歐陽美勃然震怒厲聲叱道:「趙秋萍,你怎麼違令不遵?趕緊出來見我!」 

  這回地穴之中,總算有了回音,但回音卻是一聲異常宏亮的「阿彌陀佛」佛號! 

  佛號入耳,歐陽美、楊白萍、馬三龍等一干人,方倏然警覺是有了變故! 

  他們還未來得及有何措施,地穴中業已閃出了一位清懼老僧,合掌低眉肅立! 

  歐陽美看出這位清懼老僧的氣宇神情,迥異塵俗,遂不敢過於狂傲地,微抱雙拳發話問道:「大師法號怎樣稱謂?」 

  清懼老僧指著腦門上比尋常僧人多了一個的十枚戒疤,含笑答道:「貧僧十戒!」 

  歐陽美雖然見識甚廣,但也不知道這位十戒大師,是何方神僧,只得強忍怒氣,又復問道:「大師妄闖我『天刑宮』重地則甚?有何來意,儘管言明!」 

  十戒大師笑道:「僧人托缽四海,無非化緣,歐陽宮主可否慷慨佈施,與僧人結段緣法?」 

  歐陽美目閃精芒,揚眉說道:「大師是佛門高僧,未必希罕什麼金銀珍寶?你無妨明言,想化何物?」 

  十戒大師合掌當胸,唸了一聲佛號答道:「貧僧想向歐陽宮主,度化三條人命!」 

  歐陽美早知對方來意不善,遂目閃凶芒,冷然說道:「大師欲度酆都客,必備引魂幡,你打算在幡上,寫上哪三個姓名外號?」 

  十戒大師含笑說道:「『桃花聖女』姚悟非,『九幽妖魂』宇文悲,以及『碧目魔女』淳於琬!」 

  歐陽美雙眉一挑,搖頭叫道:「歐陽美無法遵命!」 

  十戒大師笑道:「歐陽宮主,你為何與佛無緣?對這三人,不肯高抬貴手?」 

  歐陽美冷笑說道:「倒不是我與佛無緣,只可惜大師空有慈悲意,難度幽冥人,你來遲一步!」 

  十戒大師問道:「歐陽宮主此話怎講?」 

  歐陽美答道:「大師所說的『桃花聖女』姚悟非,大概就是『桃花煞女』姚秀亭,她如今業已葬骨江心,漫說大師還想替她度厄消災,便想她屍首再看一眼,也辦不到了!」 

  十戒大師唸了一聲「阿彌陀佛」。 

  歐陽美繼續說道:「『九幽妖魂』宇文悲此時也定在我兄弟『金蠶郎君』歐陽翰的神蠱之下,遭了劫數!至於『碧目魔女』淳於琬,是否就是那假宇文悲?她困在我天刑大陣之中,也受『十大天刑』的輪番襲擊,如今縱令不死,也最多只剩下一口氣了!」 

  十戒大師靜靜聽完,合掌笑道:「歐陽宮主,何須藉詞推托?只要你能息卻嗔念殺心!貧僧自然有化戾呈樣的慈悲手段!」 

  默陽美哪裡肯信,哂然說道:「大師既有慈悲手段,便請先給歐陽美見識見識,等我知道你確是西天活佛之後,哪怕我見佛不拜?」 

  十戒大師笑道:「靈山原咫尺,活佛在心頭!貧僧便先向歐陽宮主,顯示一些禍淫福善的事實也好!」 

  話完,便自合掌低眉,接連念了三聲「阿彌陀佛」! 

  歐陽美等正在弄不懂十戒大師,好端端地突又念佛則甚,驀然一陣隆隆微響,那座「銷魂殿台」中的四周鐵壁,便已收縮不見! 

  鐵壁收縮不見之後,圓頂敞殿中的景物,自然呈現眼前! 

  不僅「桃花聖女」姚悟非安然無恙地緩步走出殿來,便連那名被她點穴制住,化裝成宇文悲的侍女,也仍靜臥殿中,無甚損傷。 

  歐陽美見狀,不禁瞠目驚奇。 

  十戒大師朗聲笑道:「歐陽宮主不必驚奇,我只使這『銷魂殿台』降下江心,卻未發著其中機關,圓孔不開,江水難入,殿柱不轉,毒汁難噴,尤其是殿底活門不起,姚姑娘自然安然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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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刑宮』中的秘密,你不合永久獨享!」 

  歐陽美聽得緊咬銀牙叫道:「難道這十隻酒缸,竟被你拾得一隻?」

   

  十戒大師點頭笑道:「這也是佛家所說『因緣』,貧僧若是不曾遇著這段緣法,今日又怎能趕到此間,為姚悟非、宇文悲兩位姑娘,及『碧目魔女』淳於琬等,度厄消災並奉勸歐陽宮主,放下屠刀,息卻嗔念!」 

  歐陽美目中厲芒閃爍,獰笑問道:「我放不放屠刀?息不息嗔念?以及姚秀亭、宇文悲、淳於琬的生死。與你何關?」 

  十戒大師宣了一聲佛號,正色答道:「不僅『碧目魔女』淳於琬,是我親生之女,即使為了替舉世群雄,挽回浩劫,不令他們慘遭暗算,屍墜江心起見,貧僧也應該造成這樁功德呢!」 

  歐陽美聽得失驚叫道:「你說『碧目魔女,淳於琬是你親生之女?」

   

  十戒大師點頭答道:「貧僧未皈依我佛以前,有個『南斗秀士』之稱,複姓『淳於,單名一個『愷』字!」 

  歐陽美自然久聞「南斗秀士」淳於愷的大名,不禁驚得微退半步! 

  十戒大師歎道:「淳於琬生身之母,則是『碧目仙子』南宮秀,但她母親自從皈依佛門,改稱『澄心庵主苦冰神尼』,業已得成正果,只剩下她這沒出息的父親,尚披著一領袈裟,江湖托缽,修積未滿功德!」 

  歐陽美咬牙說道:「『南斗秀士』既現江湖,則『北斗神君』,定也還在人世的了?」

  十戒大師目注地穴,含笑叫道:「屠兄,你可以出來了,把機關總軸毀掉,我們且憑真實修為,與歐陽宮主等了斷了斷!」 

  話音方了,一聲金鐵交鳴的巨震起處,那位「北斗神君」屠永慶,果從地穴之中,走了出來。 

  十戒大師見「北斗神君」屠永慶業已走出!忽又目光一轉,提氣高聲叫道:「琬兒,你怎麼還不到來?難道你空負『碧目魔女』的震世盛名,竟闖不出一座『天刑大陣』?」 

  一排樹木之後,有人應聲答道:「爹爹,你把女兒看得太無能了,琬兒只是孺慕過深,不願打擾爹爹,躲在一旁,悄悄瞻仰爹爹的聲音容貌而已!說著,人似虹飛,一條矯捷婀娜身影,凌空縱到,飄墜當場,現出了那業已恢復本來面目,嬌滴滴,俏生生的「碧目魔女」淳於琬來! 

  淳於琬雖然滿面高興神色,但一雙妙目之內,卻也充滿初見慈父的孺慕目光,叫了一聲「爹爹」,便自心酸淚落,嬌軀顫抖地拜倒在十戒大師身前。

   

  十戒大師畢竟修持功深,仍能克制淒然情緒,神色平靜地,含笑叫道:「琬兒起來,我想奇兒與宇文悲姑娘,也該到了!」 

  歐陽美聽得又是大吃一驚,不由自主地,側過臉兒,對著靈台水榭的方向看去!

   

  她心中暗想,兄弟『金蠶郎君』歐陽翰的武功造詣,雖微遜自己,但煉有蠱毒元神,各種厲害毒蠱,以及「金線蛤蟆」、「金腳蓑衣」兩樣毒物,便算「金手書生」司空奇,能及時趕到「靈台水榭」,也未必能夠救得「九幽妖魂」宇文悲,制住兄弟歐陽翰…… 

  歐陽美想得雖還有理,但她哪裡知道「金手書生」司空奇會在「無上天宮」之中,遇見慘遭歐陽翰淫辱的石家姊妹,以致得知底細,有了對付這位極為毒辣厲害的「金蠶郎君」的克制手段! 

  故而歐陽美念猶未了,「金手書生」司空奇與「九幽妖魂」宇文悲,業已於「靈台水榭」方面脫身,雙雙往「江心坪」緩步走來! 

  不單如此,更使歐陽美驚心的是「金手書生」司空奇腋下並挾了一人,正是她兄弟「金蠶郎君」歐陽翰! 

  司空奇與宇文悲二人,是施展極上乘的「千里廣庭」身法,故而看去雖似緩步走來,但卻極為快速,轉瞬間,便已到達。 

  「金手書生」司空奇一見「江心毒婦」歐陽美後,便先將「金蠶郎君」歐陽翰腋下所佩的一隻金色心形小囊,取在手中,然後把他凌空拋過。 

  歐陽美慌忙張臂接住,見歐陽翰人並未死,只是暈厥不醒! 

  司空奇笑道:「歐陽宮主,令弟所豢的『金線蛤蟆』、『金腳蓑衣』,均死在我『雄黃寶珠」之下,所煉『金蠶蠱元神』,也被我用『金手神功』拍中腦後『玉枕』予以破去,但司空奇手下留情,並未殺死令弟,你可以救醒他了!」 

  歐陽美又羞又恨,伸指接連幾點,「全蠶郎君」歐陽翰果告轉醒。 

  司空膏見歐陽翰醒來後,目注自己,神色凶獰已極,遂劍眉雙挑,向這位「金蠶郎君」,高聲叫道:「歐陽翰,你不要以為司空奇對你太狠,只應該怪你自己作惡大多,我是替那『無上天宮』中,被你欺凌侮辱的石家姊妹,報仇雪恨!」 

  歐陽翰聽得暗挫鋼牙,毒念忽動,故意裝出一種悔恨神色,長歎說道:「我對於石家姊妹,委實問心生愧,有點過分,你既是為她姊妹而來,我就把禁制她們蠱毒元神的那面『元命牌』送你,使其從此恢復自由便了!」 

  歐陽翰一面說話,一面便自伸手向腋下摸索! 

  司空奇舉起手中金色心形小囊,冷然叫道:「歐陽翰,你不要摸了,與石家姊妹關係密切的『元命牌』,不就在這金色心形小囊內麼?」

歐陽翰聞之,心中怦然一驚,但仍想司空奇就此暗吃苦頭,遂故意搖頭歎道:「你取走小囊,有何用處?必須先解開囊口,再把『元命牌』上所釘針撥出,她姊妹便……」 

  歐陽翰是想說她姊妹,便可獲救,但話猶未出,司空奇竟搶先說道:「若是這樣做法,她姊妹便將慘死。歐陽翰你也太愚蠢了,我現已知你一切底細,難道還不曉得破除這金色心形小囊中,所設禁制麼?」 

  歐陽翰聽得方自心中一寒,司空奇竟從左手中指以上,彈出一點赤紅星光,飛向金色小囊! 

  這點赤紅星光,是司空奇所煉「純陽真火」,威力極強,一經射中以後,整只金色心形小囊,便立即化為灰燼。 

  歐陽翰驀地一聲厲嚎,憑空蹦起了四五尺高,「砰」然跌落地面,七孔流血,身遭慘死!

  司空奇如今方知囊中「元命牌」,不僅有關石家姊妹禍福,並也對於歐陽翰本身,性命安危,有冀大關係。 

  歐陽美見兄弟已告慘死,不禁氣得狀若瘋狂,戟指司空奇厲聲叫道:「司空奇,江湖人物講究的是『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你既然殺我兄弟,我就要向你索討這筆血債!」 

  司空奇劍眉雙剔,尚未答話,十戒大師卻已合掌當胸,唸了一聲佛號說道:「凡事均有正反兩面,不能一概而論!殺好人固然有罪,殺惡人卻倒有功。真若固執『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之語,則歐陽宮主僅就那座魯班墳中七七四十九條人命血債來說,你怎麼還得清,償得了呢?」 

  姚悟非聞言,不禁心中好笑,暗想「是親三分向」之語,果然絲毫不差,十戒大師雖是高僧,亦未免俗,他此時便是以岳父疼女婿的心情,立代司空奇設法辯護!

  

  歐陽美被十戒大師問得無話可答,只好蠻不講理地,厲聲叫道:「我不耐煩和你們賣舌張牙地,論甚理兒!彼此就是武林人物,便按照武林規矩,把是非恩怨均付諸一戰如何?」

  司空奇傲然笑道:「要戰就戰,我們若是有所懼怯,還敢來到你這『天刑宮』中,搗虎穴,攪龍潭麼?」 

  歐陽美滿面煞氣地,側回臉來,向「天香公主」楊白萍揚眉叫道:「楊二妹,你先替我去把『金手書生』收拾收拾!」 

  歐陽美心機頗深,她不肯首先親自上陣,才命楊白萍出手,略探敵情,自己靜觀虛實以後,好作打算! 

  楊白萍休看曾為北六省綠林魁首,在見了面前如此高手時,仍自有些膽懾。 

  但歐陽美業已指名下令,楊白萍雖然膽怯,也無可奈何,只得應諾一聲,打點精神,向前走了兩步。 

  司空奇見是她來,啞然一笑說道:「楊白萍,你……」 

  「你」宇方出,「桃花聖女」姚悟非便即高聲叫道:「司空大俠且慢動手!」 

  司空奇愕然問道:「姚姊有何指教?」 

  姚悟非笑道:「冤有頭,債有主。這位『天香公主』楊白萍,昔日在『武夷山』中,把我燒成了這副模樣,似乎應該由我來向她索討這筆債務,看她是怎樣還法?」 

  司空奇聞言,立即飄然退後,讓「桃花聖女」婉悟非與「天香公主」楊白萍,互相對抗!

  楊白萍見是姚悟非來斗自己,心頭越發悸生,勉強厲聲叫道:「姚秀亭,我們怎樣動手?」 

  姚悟非冷然答道:「我想再嘗嘗你那種『青磷霹靂彈』的滋味!」 

  楊白萍不禁暗暗叫苦! 

  因為「青磷霹靂彈」煉製手續極難,材料更不易覓找,楊白萍第一次藏彈於「玉手書生」公孫昌遺屍腹內,對姚悟非暗算之際,用得太多,第二次對司空奇,淳於琬夫婦暗算,又用掉幾粒,加上鎮日幫助「江心毒婦」歐陽美,籌備「小孤山大會」,並耽於淫樂,未曾煉製補充,如今只剩下最後一粒! 

  昔日用了那大一把「青磷霹靂彈」,尚未能將姚悟非燒死,如今只剩一粒在手,若望生效,豈非妄想! 

  但楊白萍雖在暗暗叫苦,卻不敢把「青磷霹靂彈」僅剩一粒之事,對姚悟非有所洩露!

  她不敢洩露之故,是想使姚悟非至少有幾分顧忌,否則,自己在對方放手猛攻之下,簡直毫無生機! 

  楊白萍聽到此處,搖頭說道:「專以暗器較量,未免太落下乘……」 

  姚悟非接口笑道:「依你之見,又復如何?」 

  楊白萍獰笑說道:「你我之間,仇怨頗深,不如來場不拘任何手段的生死惡鬥?」 

  姚悟非點頭說道:「好,我贊同你這種建議,只要你勻得開手,不妨把你身上那些『青磷霹靂彈』『酥骨毒針』、『天香迷魂扇』等惡毒絕倫之物,一一對我施展!」 

  楊白萍聽得暗叫霉氣,回自己不知姚悟非竟是含有深意地混入「天刑宮」中臥底,遂與曲意結納,致使不少秘密,被她探悉,動手時,定添不少阻礙! 

  她念方至此,姚悟非報仇心切,哪肯再復容人,遂雙掌翻飛,幻出漫天掌影地,把楊白萍密罩其內。 

  這套掌法,是姚悟非獨創絕學,名為「桃花幻掌」,不僅變化無窮,招術也有三百六十五式之多,端得威勢極強,厲害絕頂! 

  楊白萍是當代武林第二流人物中的一流好手,一身武學,本不算弱,但遇上姚悟非這等第一流中第二流人物之時,便告相形見絀! 

  三十招內,她還可勉強應付,有守有攻,過此數,便成了完全挨打局面!

   

  到了五十招時,楊白萍感覺支撐已極艱難,遂想覓機施展那些「青磷霹靂彈」、「酥臂毒針」、「天香迷魂扇」之類暗器。 

  但姚悟非既已知她底細,售肯容她施為?雙掌虎虎生威,壓力更加,根本不允許楊白萍有絲毫緩手機會。 

  這樣一來,楊白萍更心驚膽懾,險象時生,拚竭全力地,應付到七十來招之際,終被姚悟非用了招「萬朵桃花一樹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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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空奇不慌不忙地,搖頭笑道:「歐陽宮主真要發怒,我雖不和你鬥,卻負責替你介紹一位比我更高明的理想對手!」 

  歐陽美以為司空奇所指的不是「北斗神君」屠永慶,便是本叫「南斗秀士」淳於愷,如今皈依佛門的十戒大師,遂目光微掃,冷然問道:「你說,誰是我的理想對手?」 

  司空奇向淳於琬招手笑道:「琬妹過來!」 

  淳於琬想不到司空奇會突然把歐陽美給自己對敵,心中微愕地,緩步走了過去。 

  司空奇暗把「紫龍羅漢」所告之言,悄向淳於琬轉述一遍,淳於琬點頭會意,走到歐陽美面前,揚眉笑道:「歐陽宮主,我們來較量較量好麼?」

  

  歐陽美覺得「碧目魔女」不會比「金手書生」難鬥,遂點了點頭,冷笑說道:「武林四絕,本欲爭尊,我們提前一日動手也好,但不知你打算和我怎樣比鬥?」

   

  淳於琬開門見山地,含笑說道:「那有關『武林四絕』的四句歌謠,第一句便是『雪山有魔女』,我既來自『雪山』,所擅的無非是『冰魄神功』、『天寒掌力』等等,我們便先在『玄功』之上,分分強弱如何?」 

  歐陽美怎肯示弱,應聲答道:「好,歐陽美願意奉陪!」 

  這一邊,一位武林俠女,一位紅粉魔頭方待互相比鬥,那邊「九幽妖魂」宇文悲,也向馬三龍冷然叫道:「馬三龍,你還等個什麼?我們之間的血海深仇,無法善了,且各憑功力,把這本帳兒,在手下算一算吧!」 

  馬三龍一來知道宇文悲對於自己所精練的半冊「離魂真經」,不僅更為熟悉,甚或有克制之術?二來自己所作之事,問心生愧,故而略懷怯意! 

  但事已臨頭,無從示弱推脫,遂只好在「九幽妖魂」宇文悲的叫陣之下,硬著頭皮,獰笑應敵! 

  於是,「江心坪」上,四位當代武林的一流好手,分兩對斗在一處! 

  「碧目魔女」淳於琬與「江心毒婦」歐陽美這一對,因說好先斗玄功,所以是彼此相距五尺,盤膝對坐! 

  宇文悲與馬三龍那一時,則因系仇恨太重,正作生死之拚,根本用不著再規定什麼兵刃暗器,軟硬輕功,乃是場各盡所能,毫無顧忌的慘烈惡鬥! 

  十戒大師向「北斗神君」屠永庚悄悄說道:「屠兄,你與姚姑娘,去往那邊,替宇文姑娘掠陣,我與司空奇,則在此注意變化!」 

  屠永慶、姚悟非點頭走了過去,十戒大師及司空奇遂一個關注愛女,一個關注愛妻地,注視淳於琬與歐陽美之間的一切情況。 

  從表面看來,淳於琬與歐陽美之鬥,彷彿不如宇文悲與馬三龍之戰,有聲有色,來得驚險! 

  但從實質說來,這面的驚險程度,卻比那面更甚! 

  因為互相過招動手,倘若略有差池失誤,尚不致立分勝負生死,只不過處於劣勢局面!

   

  但以玄功相鬥,若有毫釐之差,卻往往便是生死之判! 

  他們兩人之間,歐陽美用的是「無形罡氣」淳於琬用的是「冰魄神功」,在起初時,旗鼓相當,無甚強弱區別!; 功力火候,雖然相若,雙方情緒,卻迥不相同! 

  淳於琬是心澄似水,一味凝功。 

  歐陽美則難免一會兒想到楊白萍之死,一會兒關懷馬三龍之戰,一會兒又擔憂今日情勢不妙,不知會演變成甚麼狀況? 

  這樣一來,—個精純,一個駁雜,淳於琬便自然而然地,佔了便宜,歐陽美便在無形之中,落了下風! 

  第—個象徵,便是歐陽美覺得心中微熱,有些煩躁! 

  她暗吃—驚,雙眉深皺,自忖怎會有此現象? 

  誰知不想還好,越想越分神,就在這略—分神之間,淳於琬的「冰魂神功」,業已壓過了「無形罡氣」,使歐陽美覺得身上有了些微寒意! 

  雙方本在各運玄功,凌空進逼,誰也不肯使對方的玄功所謂勁氣,進入自己所佈的無形氣網以內! 

  故而,歐陽美在身上一寒之下,神明立朗,趕緊屏息靜念,全力加強自己的『無形罡氣」!不令對方繼續得勢! 

  這是正常的反應,但不正常的結果,卻又跟著發生! 

  所謂不正常的結果,就是歐陽美身軀之中,因有內火漸燃,心頭煩躁,適才被淳於琬『冰魄神功」的寒氣略侵之後,反而覺得異常清涼舒適! 

  如今,她加強功力,驅散寒氣之後,那種煩熱之感,又漸在心頭興起! 

  歐陽美哪裡想得到是「赤龍羅漢」極為缺德,死前在自己體內,種下禍根?自然好生驚疑,弄不懂怎會有此現象。 

  就在此時,左方傳來了馬三龍的一聲慘哼! 

  既起慘哼,馬三龍的情況,顯已不妙! 

  歐陽美暗暗震驚,心神又分,所布「無罡氣網』立弱,身上又感覺到絲絲寒意! 

  在她感覺寒氣侵體之前,心頭的煩躁內熱,比起初又強烈好多! 

  於是,透進「無形氣網」的一些寒意,便給了歐陽美更大舒適! 

  歐陽美這時不再凝功驅寒,她雙眉一挑,凶心暗起! 

  她不僅不加強功力,反把所凝布當空的「無罡裡氣」,完全收擺,護住週身百穴! 

  歐阻美如此舉措,是認為憑自己的精湛修持,雖被淳於琬運用「冰魄神功」,罩住全身,在一兩個時辰以內,仍然決無支持不住的致仿致命之慮! 

  這樣一來,淳於美以為自己無力進攻,僅求防禦,定心驕傲得意地,一味加強「冰魄神功」,侵襲自己,而對她本身警戒有所疏忽!自己一面功凝百穴,防護週身,一面暗聚生平最得意的「乾天指」力,等到聚集到十二成時,只消凌空一彈,對面所坐的『碧目魔女」便立將應指殞命,無可逃生! 

  歐陽美想得雖毒,但這種手段,卻不太光明,有失她一派宗主身份! 

  不過,歐陽美素有「江心毒婦」之稱,手下極辣,心性極狠!何況目前情勢,頗為失利,她遂把什麼武林正義,江湖規矩,一齊置於腦後,不肯再揮手段! 

  常言道得好:「干算萬算,不如蒼天一算」,歐陽美便應了這兩句話兒,反而被她自己的毒念所誤! 

  原來,「乾天指」是純陽功力,她既欲凝集以傷敵,自須先提真火! 

  不提真火之際,心頭已煩熱不安,再一提真火之下,那種煩熱之感又復加強數倍! 

  歐陽美越是煩熱,便越是覺得身外所罩嚴寒勁氣,給自己的舒適越大! 

  換句話說,歐陽美越是發覺得身外所罩嚴寒勁氣,給她的舒適大,心頭也就越發煩熱!

  心頭之熱與身外之寒,成正比例性地,不斷加強威力,但歐陽美則並不覺得痛苦,反倒以為這種寒熱交煎,是自己生平從未嘗試過的一種奇異享受! 

  歐陽美的這一方面如此,淳於琬的那一方面如何? 

  淳於琬早得高明指教,她含笑跌坐,默運「冰魄神功」罩定對方,目光也柔柔和和,不帶絲毫鋒芒地,盯在這位「江心毒婦」歐陽美的身上!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只聽得一聲清叱,跟著便響起砰然巨震,馬三龍被宇文悲一掌擊中心窩,狂噴鮮血,翻跌出五六丈,死於非命! 

  十戒大師冷眼旁觀,唸了一聲佛號,向淳於琬叫道:「琬兒夠了,你且把『冰魄神功』收掉!」 

  淳於琬如言收去「冰魄神功」。這一收「冰魄神功」,卻見那位「江心毒婦」慘遭劫數!

  原來,歐陽美剛覺身外嚴寒忽收,心頭奇熱便轟然大發! 

  所謂心頭奇熱,自然便是「赤龍羅漢」所遺極厲害的「離明真氣」!

   

  這「離明真氣」發作之下,歐陽美口中既未慘哼,身軀也未顫抖,只是臉上紅撲撲地,彷彿比平時格外漂亮一些! 

  淳於琬尚未盡悉內情,不免略感茫然,秀眉一挑,向十戒大師叫道:「爹爹,這是……」

  話方至此,那位忍辱已久的「紫龍羅漢」忽然悲聲叫道:「師兄,你雖遭劫數,但也等於親手殺死『江心毒婦』歐陽美,應該九泉無恨了!」 

  語音落後,袍袖微揚,一陣輕風起處,那位「江心毒婦」歐陽美,宛若塵沙堆積般地,紛紛散落,原來她早就被從自己身體內都發作的「離明真氣」,煉得化為灰燼! 

  歐陽美等群魔雖死,「小孤山大會」卻依舊召開,但性質業已大變,變成了由十戒大師替「金手書生」司空奇,「碧目魔女」淳於琬所主持,擇吉開張的結縭嘉禮!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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