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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十二 喋血名輪 第二十一節 蘇醒

  夜永咲從昏迷中醒來的時候,腹部的劇痛讓他疼得險些又暈過去。在迷糊之中,他聽到周圍好多人的低語聲,入眼則是一片白色。還不等他反應過來,便有一個身影帶著哭泣的聲音撲到了他的身上,觸動了傷口,疼得他呻吟一聲。

  “喂,小姐,他才剛剛清醒,千萬別壓著他,傷口會裂開的。”

  有人這樣說道。

  “哦,對不起……”

  夜永咲的視界逐漸由模糊轉變清晰。在他的眼前,有幾個穿著白衣的人正在離開這個房間,其中有人回頭說道:“要是有什麼情況就按鈴。”

  而在他的身旁,花音正坐在那裡,臉上滿是擔心的神色,淚痕把她原本嬌俏的臉蛋兒都弄得臟兮兮的,兩只眼睛更是腫的像桃子一樣,但她卻絲毫沒有注意自己的樣子,而是緊張地跟夜永咲問道:“你覺得怎麼樣啊?還疼不疼?”

  直到這時,夜永咲才約摸搞清狀況,他稍稍轉頭,看清楚了周圍的環境,他應該是在一家醫院的病房裡面。而腹部的痛感則清楚地告訴他,他傷得有多厲害。也直到現在,他才想起來,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

  是了……夜永咲沒有立刻回答花音的問題,而是深深地呼吸兩下,才說道:“……我、我怎麼會在這兒?”

  他不知道是誰把自己送到這裡的,亦不知道花音有沒有聽說是怎麼回事。為了不搞出什麼烏龍來,夜永咲只好裝糊塗,先問花音是怎麼一回事。

  “你不記得了?”花音小心地伸出手去,溫柔地撫摸著他的頭發,“你是被員警送過來的,說是在一幢公寓裡面被人襲擊了。你不是應該在工作嗎?怎麼會跑到那裡去了?”

  花音這樣質問他,夜永咲也只好解釋道:“去那裡看望一個朋友。”

  花音點了點頭,並沒有多問,這讓夜永咲動了一口氣。他其實也沒有撒謊,雖然希凡和他並不算朋友,但那裡卻是黃璃的家——至少,這樣想能讓他心裡對花音的愧疚少一些,如果不是牽涉到這種事情,他真心不願意對自己的戀人說謊。

  還好,花音相信了他。夜永咲便笑了起來:“你瞧你哭的,都成個小花貓了,還不去洗洗?放心好啦,我已經醒了,暫時沒什麼事。”

  “唔……”

  花音有點兒不願意從他身邊走開,但從聽說夜永咲出事開始,她就在醫院裡面一直守著他從昨天一直守到今日他醒來。一開始夜永咲還沒脫離危險的時候,她在手術室外差點大哭出來,即便是在他情況穩定之後,花音也還是一直在抽泣。從昨天下午到現在還沒有吃過飯呢,哪還顧得上洗臉?直到現在聽夜永咲一說,她才覺察到,自己的臉上汙跡斑斑,的確不怎麼好看。當下便囑咐他一聲:“要是不舒服,你就趕緊按鈴。”然後才離去,出門去了衛生間。

  看到花音從門口消失,夜永咲長出了一口氣。他凝視著天花板,腦子飛快地轉動著,思考起來。

  昨天那個時候……鬼魂都逼到我身前了,然後我——我放血了?!

  夜永咲自己回想起來,都覺得自己那個時候實在是太血腥了。把刀子對著自己捅下去,如果當時不是被逼到那種境地,他是絕對不敢下手的,現在腹部的傷口應該已經被手術縫合了,但那種痛感還是沒有消失,甚至只要夜永咲稍微動一下,便會有一陣痛楚傳來,他不得不緊緊皺著眉頭,嘴裡不斷地吸溜著。

  門前一聲響動,夜永咲抬起頭來,本以為是花音回來了,誰知道一道麗影走到身前,居然是黃璃。

  “呃,黃……”

  “對不起!”

  黃璃低著頭,臉上半是愧疚,半是擔憂。不等夜永咲說什麼,她就先開了口。

  “都是我不好,是我的錯。我不該讓你單獨去找希凡的,應該讓你留在我身邊。本來那樣的話,就算有危險,我也應該能護住你才對,是我太笨了,我——”

  “好啦。”夜永咲搖了搖頭,“反正,不管怎麼說你不都是為了我的安危著想嗎?比起自怨自艾,我倒想先問問,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啊?”

  黃璃側過頭去,好像心中有愧,不太願意和他對視一般,說道:“昨天,林夕怕是一開始就料想到我會把你送走,她在編輯部那邊根本就沒有什麼佈置,只弄了一個小小的陣法用作欺騙我的障眼法而已。她很可能早就查清楚了我的住處,等你一到那裡,她就開始利用木偶殺人,然後將那些人的怨氣集聚起來,形成了一個大範圍的‘鬼打墻’,把你困在裡面了。”

  “把‘我’困在裡面……”

  黃璃的措辭讓夜永咲心裡一動,他問道:“那,希凡……”

  “她是被你帶進去的。”黃璃解釋道,“希凡她沒有事,之前就已經醒過來了。她說,昨天下午你一直都沒有說話,只是坐在沙發上發呆。到了下午三點多鐘,你突然就一邊叫著一邊跑出去了,她沒來得及攔你,緊接著就被人偷襲昏過去了。後來的事情,她也不知道了。”

  “怎麼會……下午三點多鐘……”

  夜永咲眉頭緊蹙,他明明以為自己是在黃璃家裡一直待到晚上,然後才碰到了那一系列不可思議的事情,直到現在才明白過來——“鬼打墻”實在太過恐怖了。

  黃璃沒有說,希凡醒來之後可把夜永咲大罵了一通,說要不是因為他這麼個麻煩,她才不會被人偷襲,險些遇害。

  “那個木偶怎麼樣了?”夜永咲又問道。

  黃璃直接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黑色的小木偶,除了大小之外,赫然跟夜永咲昨天所見的那個黑色人影差不多。夜永咲又打了一個寒顫,險些牽動了傷口。

  “沒關系,上面有關於靈異的部分已經被無禮和尚解除掉了。”黃璃趕緊說道,“昨天下午,無禮和尚破解了‘鬼打墻’之後,我們在五樓尋到你的,當時你出血很厲害,員警把你送到醫院裡面來了。”

  說到這裡,黃璃面色怪異地看了夜永咲一眼,埋怨道:“你那到底是在幹什麼?居然做這麼危險的事情,要知道我們如果晚去一會兒,你恐怕就要因失血過多而死了。”

  “這……”夜永咲伸手撓了撓頭,無奈地說道,“我能有什麼辦法?當時我被堵在那裡,兩邊的門又打不開,要想弄點兒水出來,也就這麼一個辦法了。要麼是死,要麼拼一下的話,說不定還有條活路。”

  “你……你不會小解嗎?”黃璃紅著臉小聲說了一句。

  “啊?”夜永咲一呆,隨即大窘,他確實忘了,還有這麼弄出水來的辦法,當時死亡的危機就在眼前,哪還容他多想?眼下只好硬著頭皮反駁道:“我……我那時嚇壞了,就不一定能撒出來了……再說還有希凡在旁邊呢。”

  “生死關頭你還在意那個?”黃璃搖頭,緊接著嘆了口氣,“算了,你沒事就好。不過還不能放鬆,林夕說不定還會對你下手的,這幾天我不走了,就在醫院陪著你。”

  “什麼?”夜永咲一驚,然後遲疑著說道,“但是花音那邊——”

  “放心好了,我不會讓她注意到的。”黃璃說道,她似乎看到了夜永咲眼中的疑惑之色,便說道,“你不要問,我自有辦法不讓她發現。不過你現在實在太危險了,林夕一計不成,可能不會善罷甘休,尤其這一次,我們又是被她耍弄了一通,估計她心裡正在得意,想要趁你虛弱的時候再補上一擊。我實在不放心。”

  夜永咲想了一下,無法反對,而且他自己也在擔心,萬一黃璃不在,自己的安危真的很成問題。當下便點了點頭,說道:“好吧,千萬別讓花音看到了啊。”

  花音幾乎沒怎麼見過黃璃,他和黃璃走得太近,雖然只和花音是戀人,但要是讓女朋友看到自己和別的女人在一起,他還是心裡發虛。這麼囑咐過之後,黃璃瞥了他一眼,抿著嘴點了點頭,似乎有些不忿,但也沒說什麼。

  “你好好休養。”黃璃說道,“醫生說你差點傷到腸胃,幸無大礙,過幾天就能恢復。這些天我護著你,等到你好了,我們還有一件事要做!”

  不等夜永咲再問,她就已經轉身走了出去。夜永咲剛想再喊她,卻見花音已經從門外走了進來,對剛剛走出去的黃璃竟是視而不見。他心中半是驚疑,半是安定,只是思索著,黃璃所說要做的事情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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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十二 喋血名輪 第二十二節 反襲

  三天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夜永咲只是割傷了皮肉,失血很多,但並沒有傷到內臟,真是不幸中的萬幸。事實上從第二天開始,他就從醫院出來回家去了,醫生也只是囑咐他,如果感覺不適要立刻回去就醫而已。

  而就在這天晚上,黃璃來到了舊區,在夜永咲的樓下打了個電話。

  “今晚就差不多了。”黃璃說,“走吧,我們該做事了。”

  “做什麼?”夜永咲還在疑惑。

  “去找林夕,一了百了!”黃璃回答道。

  夜永咲大吃一驚,但是黃璃卻並沒有和他多解釋。這個時候花音已經睡熟了,夜永咲再一次做了翹家的男人,偷偷溜了出去。直到上了黃璃的那輛水藍色跑車,她才告訴他實情。

  “那天林夕沒能得手,不敢再繼續留在這裡,所以就逃走了。不過並沒有逃多遠,至少她沒有回自己的地盤去,現在還留在鍀陽市。我們今晚趁夜過去,殺她個措手不及。”

  “誒?就我們兩個?”夜永咲還有些膽怯。

  “就我們兩個,足夠了。”黃璃堅定地說道,然後看了夜永咲一眼,解釋道,“事實上,只需要我一個人就夠了,那種跳樑小丑根本就不夠看的。不過我擔心這段時間裡,她會對你下手,希凡現在回去了,沒人能幫我守著你,所以才把你帶在身邊。”

  夜永咲有些尷尬地轉過頭去,看向車窗外面。黃璃的意思很明顯不過,就是說他太弱了,一旦被林夕下手偷襲,幾乎沒有活路。三天前他差點就死掉了,現在也沒完全恢復過來,還是不能進行什麼運動。黃璃要去反襲林夕,卻又不得不把他這個礙手礙腳的傢夥給帶上,免得他又出什麼意外。

  不過,這一次要和林夕碰面,說不得就得是生死對決,黃璃卻敢把他帶上,一方面是不得已,而另一方面……黃璃的實力到底有多大?看她那種渾然沒把對方放在眼裡的架勢,夜永咲不由得暗自心驚。

  水藍色的跑車一路駛上了高速公路,向著北邊的鍀陽市前進。這黑天半夜的,高速公路上也幾乎沒有車。事實上,一路下來,夜永咲就連一輛車都沒有看到。他白天並沒有工作——編輯部那邊,因為他受傷的事情,已經暫時請了假,把他負責的欄目由剩下幾個編輯分擔了,但他卻也沒有閑著,一整天都坐在電腦前打字,本想晚上休息一下的,誰知道黃璃又來找自己了。現在,他的精神正有些萎靡不振,想要稍稍睡一覺。

  “困了的話,就先養養精神。”黃璃雖然在認真開車,但還是注意到了他的狀況,善解人意地說道。

  “不好吧……”夜永咲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明明是我的事情,這樣勞煩你實在過意不去,你要開夜路,我替你看著點吧。”

  “你又沒帶駕照,能幫上我什麼忙?”黃璃淺笑,“還是休息一下吧,你的傷還沒好,太緊張對恢復不利。”

  這話說的倒也是,夜永咲感激地點點頭,把座椅稍微往後調調,然後躺在了上面,正要瞇眼,兩眼卻是霍然瞪大,仿佛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

  在前方的道路上,車燈所照亮的地方,似乎有一個人影正立在那裡,正站在公路的正中央,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但是,夜永咲可看得清清楚楚,在車燈的映照下,那人的面龐慘白如紙,肢體扭曲,渾身是血,像個木頭一樣杵在那裡。直到車輛接近,他才忽然伸出兩手,似乎要把車裡面的夜永咲和黃璃兩人抓出來。

  那人也和之前的爆炸頭一樣,穿著花哨的衣服,手臂上還掛著一圈鐵環,頭頂上的頭發分為兩半,一半紅一半白,像是他的標志一樣,讓夜永咲一下子就把他認了出來。

  夜永咲驀然看到這恐怖的一幕,正要尖叫,可是身旁的黃璃卻是面如冰霜,一句話也沒有說,就這麼直直地向著那道身影。跑車連一丁點方向都沒改,就這麼直直地朝著它沖了過去!

  “砰!”

  夜永咲都還沒有反應過來,那個紅白毛就已經碾在了車輪下面,一陣顛簸,而它卻連一絲聲音都沒有發出。黃璃更是沒有任何表示,毫不停頓,繼續向著前路開去。

  夜永咲回頭從後車窗中看過去,只隱隱看著路上倒伏著一個人影,一動不動。他又轉過頭來,半張著嘴巴,驚訝地看著黃璃,頭一次意識到黃璃的可怕之處。她居然連絲毫猶豫都沒有,直接就軋了過去!夜永咲可不是傻瓜,剛才也看出來了,那東西絕對不是什麼活人,肯定是鬼魂僵屍之類的,但是黃璃這種表現還是讓他心有戚戚。他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是用傀儡術控制的屍體而已。只要碾碎他,就無法再控制了。”黃璃簡短地答道,旋即又皺眉嘀咕道,“……但是,相隔這麼遠,單純用傀儡術能做得到嗎?還是說——”

  “怎麼?”

  黃璃欲言又止,但是夜永咲卻發問了,她便只好回答道:“我不知道她是怎麼掌握到我們的位置的,又是怎麼知道我們會在今晚,從這條路過去找她,我沒發現我們周圍有人監視。也就是說,她應該沒有料到先機,但卻做出了這樣的佈置。這說明她手裡肯定有什麼通靈的寶貝,能夠殺人於千里之外。即便是在鍀陽市,在不知道我們位置的情況下,也能用那種東西和傀儡術相結合來襲殺我們。”

  “那怎麼辦?”夜永咲有些擔心地問道,“這可是在高速公路上,要是萬一出什麼事,我們可就沒處跑了。”

  “跑?沒必要跑!”

  黃璃的眼中,露出一股自信的光芒。

  “我不是說了嗎?面對那種東西,根本不需要害怕,直接從他們身上軋過去就是了。”

  “那也未免……”夜永咲剛要說話,卻感覺自己半邊身體一涼,他瞬間轉過頭去——

  透過車窗,一道詭異的身影正在地上趴伏著,跟隨著黃璃的跑車一起前進!

  是那個矮個子黃毛的小青年!夜永咲悚然一驚,他一眼就看出來了,但是這個傢夥卻始終面朝著地面,在地上爬行著,居然就和黃璃的跑車差不多快!

  夜永咲剛要出聲告訴黃璃,但黃璃卻好像是一開始就已料到了。她一言不發,只是控制著車體漸漸向著公路一側的路沿靠過去……

  “刺啦——”

  一陣駭人的肌體磨碎聲音響起,夜永咲都還沒有反應過來,就只看見一截斷臂在車窗外面飛了起來!直到片刻之後,他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

  黃璃居然利用跑車和路沿,把那具用傀儡術控制的身體給生生擠碎了!

  夜永咲嘴角抽搐著,猶猶豫豫不敢和黃璃搭話,而就在這時,對面卻突然有一輛大貨車,直直地朝著這邊撞了過來!

  “小心!”他不由自主地大叫起來。

  那輛貨車實在太快了,而且居然在這條道上逆行!夜永咲還沒來得及想那司機到底喝了幾兩,車燈照亮之處,他只看見貨車的駕駛座上坐著一個黑頭發的小青年,面色慘白,毫無生氣——

  “砰!”

  黃璃猛打方向盤,但卻終究沒能完全避過,跑車的左前方和貨車發生了劇烈的碰撞,整輛跑車直接甩了出去!

  “唔——!”

  夜永咲害怕地半瞇上眼睛,緊緊咬著牙關,真到了這樣的時候,他反而又叫不出來了。只是心臟砰砰地跳動著,生怕跑車突然就翻了過來。

  “哧哧——”

  車輪側向滑動著,黃璃雖然車技不錯,但此時也是面色凝重。她那一邊的玻璃碎裂了,頭發上和衣服上都沾著玻璃碴子,不知道有沒有受傷,但此時她還在努力控制著跑車,不讓它側滑著沖向護欄!

  “刺啦——”

  跑車終於校正了方向,但也沒能避開和護欄相撞,只是角度小了一些。夜永咲這一端的車體在和護欄的劇烈摩擦中變形,玻璃晃蕩著,也是險些碎開。夜永咲趕緊雙手抱頭護住自己,在不知滑了多少米之後,跑車終於在路邊停下了。

  “呼……呼啊……”

  夜永咲的嘴唇依然顫抖著,心臟的跳動聲清晰可聞,他感覺傷口那邊隱隱有些不適,但還沒有劇烈地痛起來。他小心翼翼地回頭,從後車窗看去,不知是幾十米還是上百米外,一輛卡車沖出了護欄,已經翻到了公路外面。他這才收回目光,看向身旁的黃璃,擔心地問道:“你沒事吧?”

  黃璃沒有回答,她的秀發有些淩亂,稍稍撥拉一下,玻璃碴子便都掉了下來,外衣也被她脫掉,把上面的玻璃都抖落。然後,她回頭看著夜永咲,夜永咲剛想開口,卻不防——

  黃璃解開安全帶,俯過身體,用她溫軟的唇瓣吻住了夜永咲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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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十二 喋血名輪 第二十三節 如真如幻

  命運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你永遠都不會知道自己接下來會遇到什麼。有的時候,你以為你的前路會是這樣,可它偏偏變成了那樣;也有的時候,有些東西你想都不敢想,做夢都不認為自己能夠得到,可它偏偏就來到了你的手中;有的時候,有些事情你從沒想過它會發生,但是它偏偏就發生了,而且一切都是那麼的自然,讓你連抗拒的念頭都生不出。

  現在,夜永咲就是處在這種狀況之下。

  他都不記得自己和黃璃是什麼時候坐在了跑車的後面,也不記得黃璃是何時用這種曖昧的姿勢纏上了自己的身體——不過,說不記得,倒更不說是他一直都處於一種混亂的狀態,頭腦早已不甚清明。黃璃那如天仙一般的面龐就在他眼前幾公分的地方,柔軟而又極具彈性的軀體壓在他的身上。兩人的嘴唇緊緊相接,舌頭糾纏在一起,各自品嘗著對方的美味。

  夜永咲的呼吸逐漸變得粗重起來,黃璃的眼神也漸漸迷離,身體的溫度在上升,他們的衣服一件件丟在一邊,一種原始的本能在水藍色的跑車之中充斥著。此時他們所在的位置早已離開了程都,更靠近鍀陽一些,天上並沒有烏雲,也沒有滾滾的雷聲,但那一彎殘月卻像是羞於見到即將發生的事情一般,拉過一片雲彩遮住眼睛。

  夜永咲再也忍耐不住,他猛然一個翻身,把黃璃按在了下面。黃璃發絲淩亂,只有一雙媚人的眼睛微瞇,帶著如水般的春情,她那雙酥若無骨的玉手從下面探進了夜永咲的內衣裡面,在夜永咲的身上持續挑逗著。夜永咲也不甘示弱,手掌在峰穀之間不斷遊移著。兩條人影相互纏繞著,連內衣也被一件件褪下。最後,伴隨著一聲蕩人心魄的嬌吟和粗重的吼聲,兩人終於相合到了一起……

  水藍色的跑車顛簸著,如同一窪小小的水泊,在夜空下泛起一絲一絲的淡淡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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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亮了,旭日已經自東方升起,將前方不遠處已經隱約可見的鍀陽城染上了一層淡淡的金紅色。同時也照進了這輛停在高速路邊緣的水藍色跑車。陽光灑在男人緊閉的雙目上,那微光似乎刺激到了他,使得他的眼皮稍稍跳動起來。

  睜開眼睛的時候,夜永咲發現自己躺在副駕駛座上,衣衫整齊。他眨了眨眼睛,擦掉嘴角的口水,然後轉頭看去——

  黃璃也是閉著雙眼,靜靜地倚靠著駕駛座的椅背。她的呼吸平緩而富有韻律,夜永咲剛要張口,她卻好像已經若有所覺,睜開眼睛,面無表情地說道:“你已經醒了?”

  “啊……”

  夜永咲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得尷尬地點了點頭,小聲說道:“我……”

  “你昏過去了。”黃璃對他解釋道,“剛才我們和那輛卡車撞了一下,車子就甩了出來,這一邊撞上了護欄,然後你就暈過去了。我叫你也沒反應,就只好等你自然醒過來了。還好,從那時到現在,一直沒有車子過來。”

  “我……昏過去了?”

  夜永咲瞠目結舌。他總覺得自己腦子亂亂的,好像就在剛才的夢境之中和黃璃發生了什麼,但是黃璃卻說他只是暈過去了。這讓夜永咲心中一陣失落,又是一陣坦然。失望的是剛才那種甜美的感覺只是夢境,心安是因為自己到底是沒有做對花音不忠的事情。

  “是嗎……”他輕聲呢喃著。

  夢境中的場景已經忘卻大半,但夜永咲對於夢中狂野的自己和黃璃還是有些印象,只不過那終究只是夢境而已。但是那景象卻又太過真實,讓夜永咲不由得不升起一種懷疑,他看著黃璃的面龐,她臉色平靜,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表示。而夜永咲稍稍動了一下身體,頓時感覺自己的內褲上有些不適的感覺,這讓他老臉一紅——難不成……真的是在夢裡“那個”了?

  “呃——”夜永咲窘然地小聲問道,“我……我沒說什麼夢話吧?沒什麼奇怪的表現吧?”

  萬一他在做夢的時候,一邊忘情地喊著黃璃的名字,一邊在身體上表現出了什麼的話,那可就糟透了,恐怕這輩子都沒臉見她了。

  但是黃璃只是聳了聳肩,輕聲否定道:“沒有啊,我一直在守著,怕再有什麼東西過來。這期間你睡得很熟,我什麼都沒聽到。”

  “哦……是嗎……”

  夜永咲心裡一寬。但是隨即又想到,就算他真的表現出了什麼,黃璃也絕對不會說的,不只是她——放在任何一個女人身上,這種丟人的事情,她們都不會說出來的。想到這裡,他又轉過頭去,偷偷瞟了一眼黃璃,但她依然是沉靜如水,並沒有絲毫不對勁的地方。

  但就是這種沉著讓夜永咲更加地懷疑了,要知道他之前腹部受傷住院的時候,黃璃可是一進來就跟他抱歉,表情淒婉。這一回雖然沒受什麼傷,但是自己真的昏過去了,而且黃璃叫都叫不醒?那她怎麼還能這麼冷靜?夜永咲越想越不是滋味。在這種事情上,他真的是頭一次,恐怕沒人會對自己的第一次如此撲朔迷離而感到滿意。可他又不敢問,因為他怕自己一旦逼問,黃璃會說出讓他無法接受的事實來。要知道,除了花音以外,他可沒有做向任何一個女人負上這種責任的準備。

  他又回頭看看車子後座,那裡也是一片清潔,並沒有什麼痕跡留下。

  既然黃璃說只是一場夢,那麼他就只能當做是一場夢了……就算懷揣著再多的疑惑,都不合適再說出來,否則的話,夜永咲真的沒有勇氣去面對。

  “差不多該走了。”黃璃好像完全不在意夜永咲那種坐立不安的表現。她只是抿緊了嘴唇,看了一眼跑車左邊因撞擊而碎裂的窗戶,玻璃碴子似乎已經被她清理乾淨了。夜永咲知道跑車的周身一定也是慘不忍睹,但是黃璃卻是毫不心疼。沒有絲毫猶豫,她發動了車子,向著不遠處的鍀陽城駛去。

  “你是怎麼找到林夕的藏身之處的?”

  大約上午八點鐘,兩人便已經進入了市區中。夜永咲發現黃璃開車有著確定的目標,似乎可以完全確定林夕的位置,便開口問道。

  黃璃淡淡地答道:“希凡來的時候,還帶了一些我家鄉那邊的小輩。這次就是拜託他們幫忙調查的。”

  “你家鄉那邊的人?”夜永咲有些驚訝,“都是來找你的嗎?”

  “算是吧。”黃璃淺淺點頭,“他們……也對這種事情比較敏感,在林夕開始對你下手的當天就盯上了她,只不過我一直在忙著保護你,沒有工夫去處理而已。現在他們還在監視著林夕,只等我們過去,把一切因果都料理乾淨。”

  她所說“那種事情”,指的自然就是靈異方面了。夜永咲應著,心裡卻是對黃璃的家鄉越發好奇了。似乎他們那裡每一個人都像黃璃一樣,擁有著通靈的本事,不知道是一個怎樣的地方。

  黃璃雖然話語平淡,但卻充滿了一種自信的氣勢,似乎根本就不擔心林夕有什麼手段。看到這樣的黃璃,夜永咲心裡也稍稍平靜了一些,不再那麼惶恐了。而也就在這時候,黃璃開著已經殘破的跑車,進入了一個居民小區之中。

  “在這裡?”

  “是在這裡。”黃璃肯定地說道,“而且從之前開始,她就一直沒有換過地方。我估計她很可能已經知道我們要來了,但是並沒有打算逃跑,應該是有什麼後手,你要小心一些。”

  黃璃在露天停車場把車停下。兩人走下車來,夜永咲從外面看了一下這輛跑車,怎一個慘字了得,還好交警沒有找他們的麻煩。不等夜永咲多看,黃璃在前面走著,就這麼進入了一幢樓,隨後沿著樓梯向下走去。

  “在地下室?”夜永咲開口問道,但是黃璃卻並沒有回答。她走路的步伐有些奇怪,落入夜永咲的眼中,心裡不由得升起了一種異樣的感覺……

  不會吧,難道真的——

  但是沒有容他多想,就在這個時候,夜永咲眼前一閃,似乎有個白影子從他身邊過去了!

  “誒?!”

  夜永咲悚然一驚,回頭看去,果然又看到一道白色消失在了樓梯那邊。那是一種怎樣的白啊……即便在這黑暗之中,也沒有一絲被玷染,散發著純潔無暇的魅力。而夜永咲眨了眨眼,似乎看清楚了,那像是一段尾巴。

  “喂……黃璃。”他小聲說道,“你看到了麼——”

  “不用管。”黃璃搖搖頭,說道,“馬上就要到了。你記好,到了裡面之後,不論林夕使出什麼手段,只要我讓你閉上眼睛,你就立刻照做,別的一切都不用費心。一定要聽我的話,好嗎?”

  黃璃交待得十分鄭重,夜永咲也只好點頭,示意自己明白了。隨後,他們似乎終於到達了目的地。在地下室的盡頭,有一扇緊閉的門,黃璃一把攥上了門把手,然後緩緩向內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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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十二 喋血名輪 第二十四節 咒名輪

  “喲,兩位,來的可真慢啊~~本小姐都快要等不及了~~”

  明明是地下室,但卻顯得並不昏暗,大約和夜永咲家的客廳一般大。而就在房間的那一頭,和他們兩人相對的地方,一個戴著黑色鴨舌帽的女人正好整以暇地坐在那裡,她輕輕晃動著自己的身體,一臉輕鬆的笑容,似乎對兩人的到來毫不在意似的。

  她的面前,擺放著一個像是磨盤一樣的圓餅型東西,不過通體漆黑,上面還畫著奇形怪狀的符號,不知道是做什麼用的。

  夜永咲小心翼翼地跟在黃璃的旁邊,緊張地看著林夕。他可跟這兩人不同,在這裡,他這個普通人毫無疑問是最弱小的一個,並非由勇氣和膽量所決定,只是愛惜自己的生命,不願意出什麼意外而已。

  兩人在那個大磨盤的五步以外停下,黃璃用平淡的眼神看著林夕,輕聲說道:“有什麼後手就都拿出來吧,無論怎樣你都改變不了這個事實……你要被‘將軍’了。”

  “哦~~大姐你也未免太自信了吧?”林夕露出嘲諷的笑容,“就算只剩一個老將,本小姐也能翻盤哦,你信不信?”

  黃璃搖頭,說道:“這一路下來,我沒有察覺到有傀儡術的氣息,你把自己最擅長的東西棄之不用,還能依靠什麼?”

  “啊哈哈哈哈——”

  林夕驕狂地大笑起來。

  “你以為本小姐就只會一個傀儡術嗎?別忘了,本小姐可是在網上專賣靈異用品的,自己收藏的詛咒物更是數不勝數。你以為本小姐沒發現你派來那幾個小東西嗎?本小姐只是不屑于跟他們計較而已。至於沒有佈置傀儡術……派去的那幾個小子都被你幹掉了,就算再弄幾個也沒有用,而且還耗費精力,不如等你們送上門來,自投羅網。”

  夜永咲自始至終都在觀察著那個像磨盤一樣的東西,他發現那上面除了近乎金黃色的紋路之外,似乎還刻著一些漢字,但又和原本的花紋並不相容,明顯是後來刻上的,不知道到底有什麼用途。

  “吶,知道我為什麼不離開嗎?”林夕冷笑著說道,“通過傀儡的眼睛看終究是少了些趣味,我要親眼看著你們死在我面前才會覺得爽啊~~”

  “大言不慚。”

  黃璃這樣說道,卻是始終小心防備著,怕她突下殺手。

  “誒,都說到這種地步了,你怎麼還是不信呢?”林夕做作地嘆了口氣,然後用看著籠中獵物一樣的眼神盯著黃璃,“……不過,就算現在想逃跑也沒用了哦,我不只要殺這個男人,你也必死無疑!可別怪本小姐心狠手辣,要怪就怪你自己多管閑事吧~~”

  黃璃沒有說話,而是低聲提醒身旁的夜永咲:“做好準備。”

  夜永咲點了點頭,他知道黃璃所說的準備就是她在進門前交代過的,如果她一下命令,自己就閉上眼睛。夜永咲雖然不知道黃璃要做什麼,但是在這種地方,他只能依靠黃璃,也只能相信她,一定會照做的。

  而那邊的林夕卻是沒有在乎兩人的竊竊私語,她的纖纖玉手在那個帶著黃金花紋的黑色磨盤上摩挲著,不多時,她抬頭問道:

  “兩位一定很好奇吧,我面前的這個是什麼東西,嗯?”

  夜永咲和黃璃都沒有答話。雖然不知道黃璃是怎麼想的,但夜永咲確實在一直注意著那個東西。他知道能擺在這裡,作為林夕後手的東西絕不會簡單,但是他可沒有黃璃那麼敏銳的靈覺,也察覺不出這東西到底有多厲害。

  “吶,稍稍給你們一個提示。”

  林夕晃動著腦袋,馬尾辮在腦後晃動著,只看動作的話就像是鄰家小妹一般可愛,但是從“雪原洋館”事件到現在,經歷過那麼多事情,夜永咲可是很清楚,這傢夥長著一副蛇蠍心腸,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鬼。

  “雖然不知道你們看沒看過,但是‘**’這個東西至少應該聽說過吧?”

  夜永咲一愣,下意識地點了點頭。他不知道林夕突然提到這部漫畫是什麼意思,他雖然沒有看過,但是也知道那是一個怎樣的東西,據說是只要寫上名字和死法,就能咒殺別人的本子,但是那和——

  “你——”

  然而,黃璃聽了這句話,卻是面色一變,轉而皺緊了眉頭,她低聲問道:

  “你是說,這東西是……咒名輪?”

  “哇哦,大姐你還真是有見識~~”林夕裝模作樣地拍起了巴掌,“答對了哦,可惜沒獎勵,不如過會兒給你一個比較爽快的死法算了~~”

  黃璃抿緊了嘴唇。

  夜永咲看看林夕,又看看黃璃。他還是不知道那東西到底是做什麼用的,只聽說它叫做“咒名輪”,但是它有什麼效果呢?

  林夕瞇眼看著夜永咲,似乎是刻意講解給他聽一般,說道:

  “咒名輪嘛,顧名思義,就是通過名字來詛咒別人的輪盤了。喏,就是這個!”她拍拍手下的黑色輪盤,“只要被我刻上名字,隨便找個合適的時間發動,就可以在任何地點咒殺別人,死法當然也是由我來定。”

  夜永咲悚然一驚,世界上居然還有這種東西存在?!那樣的話,林夕豈不是想殺誰就殺誰?完全可以隻手遮天了!

  “別太慌張。”黃璃輕聲說道,“但凡是強大的東西,也必然有著相應的禁制,不會讓它淩駕於世間所能掌控的範圍之上。”

  “嗯,說的是~~”林夕贊同道,“真不愧是黃璃小姐,我就知道你肯定能看穿的,不然也枉費我花了那麼大精力找出這東西來對付你了。咒名輪當然也有限制了,其一,在上面刻字可是很費時間的,這東西簡直比真正的石頭還硬,我一天只能刻一個名字,花了整整三天才刻好呢。而且它本身能使用的次數也不多,等到刻滿了名字,這東西自然就廢掉了~~”

  “你刻了我們的名字?”夜永咲出聲問道。

  “那還用說?”林夕翻了個白眼兒,“怎麼,難道你還抱著萬分之一的希望,想讓本小姐饒你一命?……晚了!當初在雪原洋館的時候,你要是肯跪下來求本小姐,說不定本小姐還會大發慈悲放你一馬,現在嘛,嗯……給你挑個什麼死法好呢?我看看,你不是個寫靈異小說的嗎?那就讓你被餓鬼吃掉好了!”

  她玩味地注視著夜永咲,冷笑道:“讓它們把你從頭到腳啃個乾淨!啊對了,還不能讓你立刻死掉,那也未免太便宜你了。我倒想看看,你連內臟都被啃乾淨之後,還有沒有那天指控我的風采!”

  她說著,手上一撥,那看似沉重的輪盤居然就這麼轉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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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十二 喋血名輪 第二十五節 餓鬼地獄

  夜永咲狠狠地瞪視著林夕,但是心裡卻有些惶然,如果真的像林夕所說的那般死去的話,這種死法也未免太慘了一些。夜永咲曾在網上看過一個關於食人魚的視頻,把一頭小羊羔扔進食人魚群中,它連哀叫聲都沒來得及發出,就在數十上百條食人魚的撕咬之下變成了一具空空的骨架,整個過程只有僅僅幾秒。夜永咲當時差點沒吐出來,而如果,這種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的話……

  夜永咲不寒而慄。但是身旁的黃璃卻仍然平靜地站著,並沒有什麼表示。他看在眼裡,心下稍稍安定一些。

  這時,林夕手下的咒名輪也緩緩地停止了轉動,夜永咲一眼看去,心下悚然。那黑色的輪盤靠近他們倆的一側,上面赫然就刻著兩人的名字。夜永咲在左,黃璃在右,雖然刻得歪歪扭扭,但還是明顯能看出來。

  “至於你……黃璃小姐,我想想,給你安排個什麼死法好呢?”

  林夕一隻手摸著下巴,食指點在嘴唇上,別有一番魅惑力,但是看在此時的夜永咲眼中,那笑容卻是邪惡且致命的。黃璃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冷眼旁觀。而林夕似乎也並沒有期待過黃璃會有什麼反應,片刻之後,她兩手一拍,說道:

  “哦~~想到了!”

  她高高揚起下巴,瞇起眼睛傲然看著黃璃,說道:“本小姐最討厭你那副德行,整天裝得像個高高在上、冰清玉潔的聖女一樣,你應該還是個老處女吧?既然如此,本小姐就讓你臨死之前享受一下男人的味道~~”

  她嘻嘻地笑著,然而從口中吐出的話語卻是惡毒至極。

  “我就讓你被一群厲鬼**至死好了,不過想來會是個挺長的過程,你有足夠的時間被千人騎,萬人跨!到時候你會有什麼反應呢?本小姐想想都覺得爽啊!哈哈哈哈哈……”

  “你只會耍嘴皮子上的工夫嗎?”

  黃璃說著,話語中的鄙夷毫不掩飾。

  “人類中偶爾也會出現你這樣的渣滓,只不過掌握了一點能力而已,就敢肆無忌憚地向無辜的人下手。殊不知因果報應,你手上沾了那麼多條人命,下到地獄中必定要經歷刀山之痛。天理不容,即便讓你永世不得超生也並非沒有可能。”

  “嗯~~都要死的人了,居然還敢嘴硬?”林夕嗤笑一聲,“本小姐要是怕下地獄,從一開始就不會碰那些靈異的東西。現在都已經這樣了,你還想勸我收手不成?晚啦,反正總要下地獄的,那不如就在走之前多殺幾個人,也算夠本!”

  “無可救藥。”黃璃只得搖頭。

  “好了好了,本小姐也沒那麼多時間陪你們費嘴皮子。”林夕輕佻地打了個響指,“吶,兩位準備好了沒有?去地獄的單程車票,現在開始免費贈送了哦!”

  說罷,她取出一把小刀,在夜永咲警惕的目光之中輕輕劃破自己的手指,鮮紅的血自指尖淌下,先後滴入了刻著夜永咲和黃璃名字的輪盤凹槽內——

  不等夜永咲反應過來,突然之間,整個地下室房間中似乎充滿了一種詭異的氣氛。他的耳旁響起了呼呼的風聲,四面墻壁上仿佛出現了一些遊移的影子,一種實質性的壓迫氣息向著夜永咲和黃璃逼近過來!

  夜永咲慌張四顧,他感覺到一種冰冷的氣息從脖頸一路向下,劃過他的整個背部。明明什麼都沒有看見,可是夜永咲卻分明感覺到,有一群小鬼在他的身周竊竊低語,並且一步一步地向著他靠近。他明明就站在黃璃身邊,但是那一瞬間,他卻覺得仿佛有什麼東西把他從黃璃身邊拉開了!黑暗的影子向著他籠罩下來,夜永咲聽到了哭泣聲、磨牙聲,還有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聲,就如同站在地獄門口一般!

  “閉上眼睛!”

  黃璃突然喊了一聲。夜永咲條件反射一般將眼皮合上。但是那種陰冷的感覺卻並沒有散去,而閉上眼睛之後,他反而變得更加敏感。夜永咲聽見前方有人在低語,有人在召喚他過去,四面八方都是低沉的呼吸聲和哭泣聲,好像有女孩的聲音,抽噎著說道自己好餓,還有……夜永咲渾身發顫,他聽到了地面上傳來摩擦聲,就像是有誰在地上爬動一樣。嬰兒在哇哇大哭,母親也在低聲乞求,希望有人施捨給他們一些食物,有個骨瘦如柴的男人喘息著向他靠近,那眼神就如同惡狼一般……還有一個佝僂著的老太太,嘴角滴血,拿著一把殘齒的菜刀,緩緩地走了過來……

  夜永咲緊閉著雙目,但是他身周出現的已經不僅僅局限於聲音了。在那一片黑暗之中,夜永咲卻好像能看到周圍向著自己圍攏過來的身影,一道又一道,一層又一層,呈一個圓形把夜永咲包裹在中間,連一條逃生之路都沒有給他。每道身影都向著他伸出手來,似是在討要食物。

  夜永咲四面轉身,他無法再呼吸了,那濃烈陰森的鬼氣壓迫著他的身體,竄入他的鼻孔之中,逐漸讓他麻痹,腹部的傷口似乎也被什麼強行撐開,他感覺到自己的內臟在被腐蝕著,變成膿水從傷口中滴落出去……

  頭暈無力,他的眼前發花,跪倒在地上,就連抬頭的力氣也沒有了……一道道人影靠近到了夜永咲的身邊,有些抓住他的胳膊,有些按住他的頭部,夜永咲渾身發涼,他都能感覺到那粗糙冰冷的舌頭舔舐著自己的皮膚!他想要掙脫,但是那明明虛無的人影卻個個都有著一股巨力,牢牢地將他壓制住。面前那個枯瘦的男人大張著嘴巴,他的口裡只剩下幾顆焦黃的牙齒,一股臭氣傳來,那血盆大口便向著夜永咲的腦袋咬下——

  “唰——”

  就在夜永咲以為自己死定了的時候,一道白光突然閃耀起來,直直地刺入他緊閉的雙眼之中。他隱隱約約聽到在什麼地方——或許有千里之遙,也或許就近在眼前——傳來一聲長嗥,緊接著是一聲淒厲的慘叫。周圍的鬼影似乎被這股白光所震懾,踉蹌著,哭號著,全部都向後退去。夜永咲還沒有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便感覺到有一隻溫暖的手拉住了自己的一條胳膊,把他從地上拽了起來。頓時,夜永咲仿佛穿越了一道冰涼的障壁,從地獄之中爬了上來!

  “可以睜開眼睛了。”

  時隔僅僅幾秒,黃璃的聲音再次響起,但在夜永咲聽來,卻好像已經經歷了幾個世紀一般。他忙不迭睜開眼睛,心臟砰砰地跳動著,腹部好不容易癒合的傷口也在隱隱作痛,他大口大口地喘息著。面前是黃璃溫柔的面孔,她像哄小孩一樣輕聲安慰著:“沒事了,沒事了……”

  沒事了?

  夜永咲這才感覺到,自己渾身都已經被汗水浸濕了。豆大的汗珠從夜永咲的頭頂滾落,明明是剛剛經歷過一番陰冷的地獄,他卻好像穿著衣服在桑拿房中坐了一小時似的。

  黃璃取出一包濕巾,夜永咲趕緊接過來擦擦頭上的汗水。也直到這時,他才想起來發問:

  “林夕呢?”

  但是不等黃璃回答,他自己也就看到了。

  一個女子倒在咒名輪後的墻邊,渾身都被鮮血染成了紅色,她頭上的那頂黑色鴨舌帽歪向一邊,而現在,她那種從容的姿態再也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滿臉恐懼的神情。她的身體抽搐著,嘴裡發出斷斷續續的呻吟聲。

  夜永咲猛地打了一個寒戰。

  而當他真正看清楚林夕的樣子時,心中的恐懼便是更加升騰起來!

  林夕那原本白皙粉嫩的頸部,此時卻破開了一個大洞,就像是被什麼生物活活撕咬下來一大塊肉似的,鮮血正從那裡控制不住地向外噴湧著。林夕徒然地用手堵住那裡,她姣好的面容逐漸變得蒼白,血色正在流失,眼看就要不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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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十二 喋血名輪 尾聲 夜永咲的恐懼

  “這是……”

  夜永咲害怕地向後退了一步,看著身旁的黃璃,想要開口卻又不敢。然而黃璃卻好像對他恐懼的眼神毫不在意,只是輕聲說道:“好了,此間事了,我們也應該走了。”

  說著,她便遞給夜永咲一個眼神,並且當先向門外走去。

  “呵……咳……還……沒完……呢……咳咳……”

  但是,身後的林夕卻是痛苦地捂住傷口,掙紮著發出了這樣的聲音。

  “還想垂死掙紮嗎?”

  黃璃猛然轉身。

  “你已經沒有機會了。”黃璃說道,她的語氣平淡,不帶有絲毫憐憫,只是在敘述著一個事實而已。

  然而林夕卻是不屈不撓地爬向了那黑色的名輪,並沒有理會黃璃的話,只在身後拖出了一道血跡。

  黃璃皺了皺眉頭,說道:“現在你還沒明白嗎?你的詛咒對我是沒有用的,不管是咒名輪還是別的什麼。而且有我在這裡,你也休想傷到永咲分毫。臨死之前,你還不如為你的罪過好好祈禱一下,或許能夠得到一點寬恕。”

  “誰說……我……咳咳,要對……你們……下手了?”

  林夕那已被鮮血染紅的嘴角,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她的一隻手已經搭上了名輪,緩緩轉動著,似乎在尋找著什麼。

  夜永咲忽然升起一種警兆!

  他想起林夕之前說過的“一天只能刻一個名字,花了三天才刻好”,一開始他有些疑惑,但是並沒有多想。而現在想來,他夜永咲占了一個名字,黃璃占了一個名字,那麼,最後一個名字是——

  “呵……殺不了……你……咳咳……那麼……就讓你……痛苦一生……”

  林夕帶著邪惡而決絕的笑容,瞪視著夜永咲,黑色的咒名輪轉動著,一個名字被轉到了林夕的手邊。

  夜永咲瞪大了眼睛,那幾個字刻得歪歪扭扭,又朝向林夕,他只能認出一個“花”字。

  那個……那個是——

  “嘿嘿……好不容易……查到她……的名字……本來想……留作餘興節目……”她斷斷續續地說道,“最後……還能拉上……你的小女朋友……墊背……值了!”

  “不要!”

  夜永咲慘叫一聲,向著林夕撲了過去!

  但是——

  “晚了!”

  林夕的手一直在捂著脖子上的傷口,滿手是血,此時只是在那個名字上輕輕一抹,一切便已經完成!

  不待夜永咲飛奔到近前,一道陰風便擦著他的耳邊呼嘯而過,沖出了地下室!

  “哈哈哈……”林夕挑釁一般看著他,嘲笑著,“順便……告訴你……她的死法麼……你還記得……‘死之變容’……嗎?”

  “死之變容?!”

  這個詞在夜永咲的腦海中僅僅盤旋了一下,便化作了他臉上絕望的表情!

  “不,不,不!”他顫抖著搖頭,如同呻吟,又像是懇求一般,對林夕說道,“你沒有……你沒有做!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死之變容”這個詞,是在《活屍之死》中出現過的,指的是那裡面的一座雕像。夜永咲在雪原洋館曾看過這本書,當林夕剛一提起,他便霍然想了起來!那座雕像是模仿法國國王佛朗索瓦一世的墳墓製成的,倒臥在地上的屍體逐漸腐爛,上面爬滿了骯臟噁心的蟾蜍與蚯蚓!如果作為死亡來說,那一定是極盡痛苦的,恐怕比餓鬼噬身還要恐怖萬分!

  “啊哈哈哈……咳咳!”看著夜永咲這副樣子,林夕露出了快意而殘忍的笑容,“快點回去……的話……說不定……還能……留下骨頭哦……”

  “不可能……不可能的……”夜永咲顫抖著退後。

  “咳……咳——”

  林夕似乎還想要再說什麼刺激夜永咲的話,但是鮮血不斷噴濺,她的眼睛中早已失去了光彩。她的身體向前倒在了地上,正趴在夜永咲的腳邊,已然斷絕了生機。

  然而,此時的夜永咲,卻再也不能多看這個死去的女人一眼。他絕望地一步一步向後倒退著,兩眼茫然地睜著,嘴唇抖動,卻是說不出半個字眼。

  花音不可能會死的!夜永咲機械地搖著頭。她是自己的女朋友,是自己未來的老婆,自己還沒有向她求婚呢,還沒有過上一天幸福的日子,她怎麼可能會死呢?還有被爬蟲吃掉什麼的……那一定是她最為害怕的死法,她怎麼可能會那樣死去呢?一定不會的,不會的!這只是上天給他開了一個小小的玩笑,等他回去,花音一定還好端端地坐在家裡,微笑著對他說“歡迎回家”。她一定不會出事的!

  黃璃剛剛走上前來,盯著那黑色的咒名輪看了一下。夜永咲轉過身,便朝著房間門口沖了過去!

  “永咲!”

  身後傳來黃璃慌忙的叫喊,但夜永咲卻絲毫不顧!他順著黑漆漆的走廊一路跑出了這座公寓,就連自己身上的傷口發出撕裂般的痛楚都毫不理會!風被他甩在了腦後,在這一刻,他只知道跑、跑、跑!其餘一切都不再重要,只有花音,只有他的花音,他必須趕回家去!哪怕用他自己的命來作為替代都無所謂,只要花音能活下來!

  “停車!”

  他在路口攔下了一輛出租車,急不可耐地坐了上去,不等司機師傅相問,他便吼道:“去程都舊區,立刻!馬上就到!”

  “程都?”

  開車的是個女司機,一見夜永咲這副兇神惡煞的樣子,她像是被嚇到了一般縮起身體。但是這裡是鍀陽,要往程都跑可就跨市了,她有些為難地說道:“我們一般不接這種——”

  “活”字還沒出口,女司機眼前一晃,三張紅色的百元大鈔便亮在了眼前,夜永咲吼道:“三百塊夠不夠?!兩個小時之內到再給你加三百!!!”

  什麼都是假的,只有錢是真的。當下,女司機便閉了嘴,發動了車子,黃色的的士像離弦之箭一般朝前竄了出去。

  兩個小時之內開車到程都倒沒有多大問題,即便到不了,三百元也遠遠超出出租車往返的價格。但夜永咲現在卻是心急如焚,巴不得下一秒就出現在花音面前。他掏出手機,按下了花音的號碼。

  “接啊……花音……”

  夜永咲無助地呢喃著。旁邊開車的女司機用奇怪的眼光瞥了他一眼,不知道他到底是要幹什麼。夜永咲此時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手中的電話上,只期待著在嘟聲過後,花音能夠接起電話,聽到她甜美的聲音,確認她平安無事。

  “您撥打的號碼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

  夜永咲掛斷電話,再一次打了出去。

  “您撥打的號碼暫時無人接聽……”

  再撥!

  “您撥打的號碼暫時……”

  從鍀陽市出來直到上了高速公路,夜永咲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打了多少個電話,沒有幾十也有上百,但是……卻一次都沒有接通過。號碼的主人,夜永咲的女朋友,舞花音好像從世界上消失了一般,再也沒有回音。

  不可能!!!

  夜永咲用雙手抱住腦袋,虛弱地呻吟著。他的腹部傷口確定是裂開了,現在正在一跳一跳地疼痛,估計很有可能已經出血了,但是夜永咲卻壓根沒有管它。旁邊的女司機看他的眼神越來越怪異,可能是把他當成一個精神有問題的人了,他毫不理睬,只是再一次拿起手機,重復撥打著那個看似一輩子也不能再接通的號碼……

  花音絕對不會出事的,她怎麼可能會有事呢?夜永咲對自己說著。她從來沒有做過什麼壞事,哪怕遇到只螞蟻都不忍心踩死。她那麼溫柔善良,那麼天真純潔,天底下還有比她更好的女孩子嗎?這個世界上,任誰死去夜永咲都不會感到意外,但惟有她,老天怎麼可能會收走她?!他怎麼下的去手?!!!

  對,她沒有事。夜永咲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暫時不接電話一定是有什麼原因,不能往壞處想!

  在出租車上,黃璃打過來一兩通電話,但隨即都被夜永咲掛斷了,然後繼續撥打著花音的號碼,直到電話接通為止,他都不打算停下。

  但是,每一次撥出去之後,他都要經歷一種折磨。仿佛有一根線,一點一點地把他的心臟提到了嗓子眼,幾乎就要從他的喉嚨口吐出來!

  一直到進了程都市,出租車停在舊區的小區大門口,夜永咲足足撥出去了幾百個電話,手機原本滿格的電量已經降到了個位數,但花音卻仍然一個都沒有接聽過。夜永咲隨手又丟下三張百元鈔票,晃晃悠悠地從車上下來。他想要立刻回家,想要知道花音到底怎麼了,他不相信花音真的出了事,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但是他的腳下卻又邁不動步子,他擔心萬一進門之後,他真的看到了……看到了……

  不會的,那種事情絕對不會發生!

  夜永咲也不知道是多少次這樣提醒自己了。他咬著牙走進院門,沿路向自家所在的那幢樓走去。越過路邊許久無人搭理的草地,夜永咲不經意間看到,一隻灰色的蟾蜍從那裡跳入了路邊的下水道。

  他打了一個激靈。

  只是偶然,只是偶然!夜永咲在心裡默念著,隨後再也不敢耽擱,忍著腹部傷口的疼痛跑進一樓的電梯,讓它載著自己向七樓升去。然後沖到了自己家門口,掏出鑰匙便把門打開。

  “花音!”

  夜永咲沖進家中,大聲喊道。

  沒有回應。

  不對,花音今天不用上班,應該是在家裡等著自己的。夜永咲想著。說不定她在睡覺,去臥室看看!

  他一把拉開臥室的門,沒有見到花音的身影。

  或許在浴室洗澡呢?

  浴室的門沒有鎖,夜永咲把門推開,裡面空空蕩蕩的。

  在廚房?

  在自己的房間?

  在……

  沒有,沒有,不管哪裡都找不到花音的一點影子!自己的女朋友,好像就這麼從世界上消失了一般,再也不復存在!

  夜永咲淒然扶著客廳的沙發背,跪在了地上,只感覺腹部的傷口痛得厲害。

  “早點回去的話,說不定還能留下骨頭……”

  林夕那時殘忍的笑容又浮現在他的眼前,夜永咲嗚咽著跪倒在地。林夕有一句話是說對了,那就是失去花音,真的會讓他痛苦一生!也許,隨著時間的前進,這份感情會被逐漸淡忘,最終只留下一個哀傷的影子,再也無法捉摸,但是至少在這一刻,夜永咲是如此肯定地相信著!他的耳旁仿佛還能聽見花音死前絕望而淒婉的哀鳴,她究竟是經歷了多麼殘酷的死亡啊!

  與花音過去的一幕幕一一浮現在他的眼前,那個穿著綠色的制服給自己送了一封情書的她,那個在逛街時總會委婉地示意自己有想要的東西的她,那個浴後散發著香噴噴的熱氣和自己擁吻的她,還有那個看著電視不知不覺就靠著自己肩頭睡著的她……

  再也,不存在了!

  這一刻,夜永咲終於無法控制,嚎啕大哭起來!

  一切幸福都成了過往雲煙,badend來的太快,他還根本就沒有做絲毫準備。就在之前,他還在美美地幻想過自己和花音的未來,但她居然就這麼先他一步遠去,甚至連半分可供悵惘的影子也沒有留給他!倩影不再,夜永咲的希望終於隨著眼淚,如潮水一般流走……

  “永咲?你……你哭什麼啊?”

  突然聽到的聲音就如同夢幻一般,夜永咲不敢置信地抬起頭來,在被淚水模糊的視線之中,出現的赫然是那張熟悉的可愛面龐!

  “花音!”

  夜永咲高叫一聲,便從地上爬起來撲了過去!

  “呀!幹什麼啊?!”花音被夜永咲一把抱住,下意識地發出一聲抗議的尖叫,“你瞧瞧你,出什麼事了?哭成這個樣子……”

  “你……你沒有事?我不是在做夢吧?”夜永咲用袖子一把把鼻涕眼淚全部抹去,看得花音大搖其頭。

  “放心啦,我不是好好在這兒嗎?能有什麼事?”

  花音掙脫了他的懷抱,歪著頭奇怪地看著他。

  “不,不是,那個……”夜永咲吸著鼻子解釋道,“我……有人告訴我你出事了,我——”

  “哦~~”花音眨了眨眼,然後笑了起來,“你是接到了什麼詐騙電話吧?現在經常有這樣的呢。”

  她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那……你怎麼不接我電話啊?”夜永咲又問道。

  “啊?你給我打電話了?”花音走到沙發上,撿起自己的手機,看了一眼,“剛才隔壁徐大姐家裡要貼墻紙,我去給她幫忙了。你呀,什麼都搞不清楚就在那裡哭,真是的,好歹要先多問一下嘛。要是被不知道的人看見了,說不定還真以為我怎麼了呢。”

  “呃……”

  夜永咲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見到林夕的詛咒之後,他先入為主地就以為花音出事了,畢竟那種詛咒的力量可是他當場感受過的,而花音又只是一個柔弱的普通女孩子,沒有黃璃的庇護,她怎麼可能逃得過一劫?是以在家裡沒有看到花音的身影,夜永咲理所當然地認為花音已經連屍骨都不剩了,眼下再看到她,真的就像是夢境一樣。

  但是……林夕的詛咒是怎麼失效的?難道是因為相隔距離太遠?或者是別的什麼因素?但是林夕肯定不是第一次使用那個“咒名輪”了,這種事情她會不知道嗎?夜永咲百思不得其解。

  “你……你真的沒有遇到什麼事?”夜永咲緊張地問道,“沒有遇到蟾蜍和蚯蚓什麼的吧?”

  “沒有啊,都說我沒事了。”花音不明所以地看著他,“蟾蜍和蚯蚓又是在說什麼?下面的草坪上應該會有吧?”

  “不,不是那個……”

  夜永咲正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言語來解釋,僅剩一點點電量的手機卻響了起來。夜永咲掏出來一看,是黃璃的電話。

  從剛才他坐上出租車開始,黃璃就一遍又一遍地給他打電話,但是他那時只顧著要找花音,把她的電話全都按斷了。這時終於確定花音沒事,他才接聽了黃璃的電話。

  “喂,黃——”

  “我在你家樓下,快點下來。”

  “誒?”夜永咲還沒有為擅自把她扔下的事情道歉,這時稍有些尷尬,不過他還是說道,“黃璃,你聽我說,花音她——”

  “我就是為這個過來的,她不會有事的,你一看就明白了。快下來吧。”

  她再一次催促著。夜永咲抬頭看了花音一眼,她也聽到自己是在和黃璃說話了,不過面色平淡,似乎沒有什麼特別的表示。夜永咲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只是對她說了一聲:“我下去一下,馬上回來。”

  黃璃既然已經說過花音不會有事,夜永咲便也信她,當下便乘電梯下到一樓,正看到黃璃倚靠著那輛已經撞得歪七扭八的跑車前,一臉玩味地看著他。

  “呃……”夜永咲走了過去,說道,“花音她沒有事——”

  “她當然沒有事。”黃璃搖頭說道,“我就是為了這個才過來的,不讓你看一眼的話,只怕你不會放心的吧?”

  她說著,指了指跑車裡面,那裡放著一個黑色的輪盤,上面還有黃金般的紋路。

  “你……你怎麼把它帶來了?”夜永咲一陣驚訝。

  “這東西沾染戾氣過多,之後要送去三清寺,交給無禮和尚處理。”黃璃說著,一指那咒名輪上刻著的一個名字,“你好好看清楚,這裡寫的是什麼。”

  夜永咲湊近一看,那上面刻著一個名字,三個字,正是——

  “花詩音?”夜永咲低聲念道,隨後才反應過來,“這個、這個是——”

  “嗯,是你在《十五年》裡面給你的小女朋友取的代用名。”黃璃聳了聳肩,“林夕只怕是看了你那篇文章,因為我們倆的名字都是真的,所以就誤以為你女朋友的名字就是‘花詩音’了。感嘆你的幸運吧,如果你不是給她取了代名的話,只怕真的就算神仙來了,也救不了她了。”

  夜永咲只感覺一股冷颼颼的寒氣從脖頸侵入,從頭涼到了腳。

  “那麼……林夕的詛咒……”他問道。

  黃璃皺皺眉頭,嘆了口氣,說道:“只怕這世界上,還有哪個名叫‘花詩音’的女人,因此而送了命吧。”

  夜永咲張了張嘴,卻什麼都沒說出來。

  花音沒有出事,自己取的代名救了她一命,但是卻有另外一個無辜的女人因此而死,這究竟是林夕的罪過,還是夜永咲的罪過呢?夜永咲低頭沉默著,覺得自己仿佛也和林夕一樣,成了手上沾著鮮血的一員。

  “……再也不要了。”他突然低聲說道。

  “什麼?”黃璃疑惑地看著他。

  “我說,我再也不要接觸什麼靈異了。”夜永咲決然地抬起頭來,“因為靈異,我的好朋友送了命,花音和我自己也差點因為這個而死,還有我妹妹,她也經歷了那麼可怕的事情。我……我再也不想和靈異扯上什麼關系了!”

  黃璃看著夜永咲,這個男人並不是意志特別堅定的人,但是他此時的言語卻是發自真心,不帶有一絲一毫的掙紮。她看得出來,夜永咲累了,也怕了,靈異終究不應該是凡人能夠招惹的東西,而如今,他似乎真正明白這一點了。

  夜永咲繼續說著:“……過去,我一直把你的庇護當成一種縱容,即使表面提醒著自己,不能再去觸碰那些可怖的領域,但心裡還是懷著好奇,從來都沒有放棄過。但是我不能一輩子只依靠你,你也有力所不能及的事情。假如這一次,不是林夕刻錯了名字,如果花音真的出了什麼事情的話,我就……”

  “不用再說了。”

  黃璃輕聲說道。

  “……對不起。”

  夜永咲看著她,搖了搖頭,露出些許抱歉的笑容。

  “哪裡,你又沒有做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情,該道歉的是我才對,一直以來都自私地受你照顧了。”

  他沉默了,黃璃也是。許久,兩人相對無言,就只是這麼站著,相互看著對方的腳尖。一隻鳥兒從天空飛過,發出清脆的叫聲,但旋即又被天上滾滾的轟雷嚇跑了。那雷聲陣陣,像有一尊神明在俯視著下方的兩人。

  “我該走了……”黃璃突然說道,“還要去三清寺呢。你也回去吧,洗洗臉,你看你哭成什麼樣了。還有……她在樓上看著呢。”

  夜永咲抬起頭來,正看見花音站在七樓的窗口處,似乎在注視著他們。看見夜永咲抬頭,她慌忙退到一邊,但還是探著小腦袋偷看。夜永咲笑了一下,說道:“那我就上去了?”

  “去吧。”

  夜永咲回身走進樓裡,他沒有再回頭,當然也不會看見,黃璃的臉上露出的那一絲寂寞的笑容。

  她坐上跑車,伸手打開車抽屜,拿出了那個小小的少女陶制人偶,玉蔥般的手指溫柔地撫摸著它,隨後又把它放了回去。

  “吶,就這樣吧。”

  她輕聲說道,也不知是說給人偶,還是說給自己聽。

  電梯載著夜永咲一直向上。而這個男人,看著顯示屏上一直變大的數字,他心中有什麼東西正在逐漸變得堅定起來,促使著他做下了一個決定,一個影響他的終身,但他相信即便是如此倉促也不會後悔的決定。

  走進家門,花音若無其事地坐在客廳裡面,絲毫沒有提起自己剛才偷看夜永咲和黃璃會面的事情。只是不管再怎麼掩飾,她的神色到底是存了一點不愉。

  “你這一天去哪兒了?”她冷冰冰地問道,“早晨就發現你不在了,也不告訴我一聲……”

  她隻字未提這事情和黃璃有關,只是那種興師問罪的語氣,明顯是由剛才被男友撇下自己去和另外一個女人見面而勾動的。

  但是夜永咲只是笑笑。

  “你還笑?!”花音有些生氣,“你——你總是這樣,到底還有沒有把我……”

  “花音,我們結婚吧。”

  出口的話語顯得有些突兀,就連夜永咲自己也是這麼覺得,但即便如此,他還是明白,此刻的自己是真心這麼希望的。

  花音愣了一下,似乎沒有反應過來,她瞪圓了水靈的大眼睛,眨了兩下之後,才意識到夜永咲在說什麼。

  “誒?”她的臉一下子紅了,“這個……那個……怎麼這麼突然?!我還沒有……”

  之前對於夜永咲的問責,在一瞬間就被拋到了九霄雲外。夜永咲單膝跪地,輕輕抓住她一隻手。花音有些顫抖著看向面前的男人,這是與她相戀了數年的男人,此時他的眼中正閃爍著真誠的光芒。

  “準備,我們可以慢慢做。”夜永咲輕聲說道,“但是現在,花音,答應我好嗎?我想跟你在一起,從現在開始,以後也是,一輩子都在一起,好不好?”

  他的話語沒有多少華美的辭藻修飾,平淡敘來,但聽在花音的耳中,卻是搭載了滿滿的愛意。她的一張俏臉逐漸被紅霞所遮蓋,害羞地垂下頭去,以幾不可聞的聲音答應一聲,卻也不知道在說什麼。

  但是夜永咲似乎聽明白了,他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伸手摟住了她。

  一切來得太過突然,卻又都那麼自然,夜永咲只享受著此刻的幸福,那幸福感讓他逐漸暈眩,眼前一點一點地變黑,耳旁最後聽到的,是花音的一聲尖利的慘叫:

  “呀!你的傷口裂開了!在流血了!快去醫院啊!”

  夜永咲帶著甜蜜的笑容,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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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筆失魂錄》其十二——喋血名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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