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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東方金字塔

    這是緊張而又平靜的一夜,當黑幕降臨的時候,五個人置身在這空曠的死城中央,巨大的恐懼迅速將每一個人包圍。韓江安排唐風、葉蓮娜和自己輪流值夜,可是整整一夜,誰都沒有真正睡著。

    唐風幾乎是睜著眼楮迎來了黎明。天亮後,氣溫急劇升高,唐風感覺此時的地表溫度至少在四十度以上,甚至可能已經接近五十度。大家攜帶的飲用水雖然充足,但也只夠三天了。也就是說他們必須在三天內結束在宓城的一切,並撤出野狼谷,否則就要面臨斷水的危險。

    也許是為了節省體力,也許是為了不驚動那些仍然飄蕩在宓城中的魂靈,大家全都默默無語,整理好行裝。不用唐風指點,五個人不約而同地向廣場西頭的宮殿區走去。

    登上巨大的階梯,唐風默默數著,一共三十二級台階。當他第一個登上第三十二級台階時,展現在他面前的是無以復加的震撼。四根巨大的圓形立柱倒伏在他的面前,立柱的直徑足有兩米,高近二十米,基座是兩個傳統的黨項力士背靠著背、奮力撐起立柱的場景。黨項力士雕刻得極為精美,身體上的肌肉線條清晰可見,可謂惟妙惟肖。

    韓江他們也被這場景所震撼︰“真是可惜了!雕刻這麼精美的立柱可不多見!”

    “是啊!從倒塌的樣子看,立柱已經碎裂成數截,應該是被人故意推倒的,我想可能是毀於宓城最後的戰火。”

    “這也是華表吧?”梁媛問道。

    “是的,這也是華表,和我們南闕、北闕是同一性質,表明這後面的建築是皇家級別的。你們看後面。”

    唐風指著後面,大家看見在立柱後面是一堆堆已經坍塌的廢墟︰“這些大大小小的廢墟就是當年的宮殿,如果能夠在這里進行詳細的考古挖掘一定能出土很多遺物。”

    “唐風,我這兩天一直在想一個問題,你說宓城的最後時刻,城內已經彈盡糧絕,吃不飽肚子了,這里還會有傳說中的寶藏嗎?”馬卡羅夫忽然問了這樣一個問題。

    唐風笑了笑︰“老馬,你放心,餓肚子不代表這里貧窮。因為在最後時刻,宓城被忽必烈大軍團團圍住,就算你有堆積如山的寶藏也換不來糧食,這點可以從我們在黃金城門和水門里發現的零散珠寶證明。另外,怯薛軍碑上也說宓城的富庶和奢華讓將士們難以控制,連八思巴也無法約束。”

    “唐風,就算你說得有道理,但是宓城的寶藏經過怯薛軍的搶掠,還會剩下多少呢?”馬卡羅夫又問道。

    唐風聽到這話,心里咯噔了一下,但是他很快說道︰“我想關於寶藏有兩種解釋——一種是指宓城的富庶,怯薛軍打入宓城能看到的寶藏;另一種是指當年元昊在宓城預藏起來的寶藏,這些寶藏顯然是怯薛軍攻入宓城也很難找到的。我想宓城的寶藏應該是指第二種。”

    “也就是說除了當年怯薛軍能看到的外,還有元昊預先藏在某處的寶藏?!”梁媛反問道。

    “是的,而且這批寶藏價值一定非常驚人,遠遠超出當年攻入城中那些怯薛軍所看到的。當然,除了這批寶藏,宓城本身就是一座寶藏,它的歷史價值和藝術價值或許根本無法計算。”唐風進一步解釋道。

    “那麼,元昊會把那批寶藏埋在哪里呢?”韓江問。

    “一定是個非常重要而又十分隱蔽的地方,我想也許就在我們腳下。”

    “在我們腳下?”唐風的話讓眾人都是一驚。

    “昨天我們已經知道了宓城大致的分布,宓城的東部是平民區、商業區、手工業區、貴族居住區和行政區,而宮殿等大型建築都在宓城西半邊,顯然這里是宓城最重要的地區,所以我想寶藏也一定會埋藏在西邊的某個地方。”唐風說這話時,眼楮一直盯著昨天看到的那座沒有坍塌的大殿。此時唐風才看清,這座大殿位於三層須彌座高台之上,他們已經登上三十二級台階,而這座大殿下還有三層須彌座,因此顯得比宓城宮殿區內所有倒塌的建築都要高大宏偉。當然,讓唐風震撼的還不僅僅於此,與周圍那些已經坍塌的宮殿建築相比,這座大殿顯得更加神秘。唐風想,是什麼力量支撐著大殿在這里屹立千年而不倒呢?

    唐風一邊胡思亂想著,一邊已經邁過了那些倒伏的立柱,在那四根立柱後面不遠處就是一堆坍塌的建築廢墟。唐風在這片廢墟前看了看,迅速做出了判斷︰“這里正好位於宮殿區的中軸線上,又是宮殿區最靠前的一座建築,所以我推測這里原來應該是一座大門,整個宮殿區的大門。”

    唐風很快印證了自己的判斷,因為他在這個廢墟的兩側發現了微微高出地面的廢墟堆,這些廢墟堆應該就是過去宮殿的圍牆。他們繼續向前走,離第一個廢墟堆大概二十米的地方,同樣在中軸線的位置又出現一個廢墟堆。唐風原本以為這里應該是一座宮殿的遺址,但是他在這個廢墟堆上觀察了一陣,便推翻了之前的判斷︰“這還是一扇大門,形制和前面那個差不多,周圍同樣有一圈圍牆。”

    大家繼續前進,走了二十余米,中軸線上又出現了一個廢墟堆。唐風很快判斷出來,這仍然是一個大門遺址。一連在中軸線上出現了三扇大門,這讓眾人疑惑不解。

    “這是什麼意思?怎麼又冒出一扇門和一圈圍牆?”韓江不解地問。

    “這比較奇怪,中國古代建築一般在重要的建築前面都有一個門,並有圍牆環繞,圍牆越多,門越多,說明這里面的建築越重要。三座大門,三重圍牆,如果算上宓城本身的城牆,等於是四座大門,四重城牆,這是何等氣勢!可想而知,這里面建築等級之高,它應該是整個宓城最為重要的建築了!”

    “就是那座沒有坍塌的大殿吧?”

    唐風沒有回答韓江的話,因為他很快就會自己得到答案。唐風率先走進了最後一道門,前面豁然開朗,是一個巨大的方形廣場。唐風這才看清,那座大殿面闊竟達十三間,進深唐風還看不清,但從高大的屋脊上看,進深也不會小於七間。面闊十三間,進深七間,這是唐風見到過的體量最大的大殿了!

    第三道門和大殿之間約有六十米長,唐風走到大殿前,登上三層須彌座,忽然覺得這座大殿有些奇怪。哪兒奇怪呢,唐風一時還摸不著頭腦,但是當他的手觸摸到大殿廊檐下的柱子時,馬上明白了這座大殿的特殊之處。

    唐風後退兩步,瞪大眼楮,吃驚地看著面前的柱子和整座大殿,驚道︰“這…這竟然是銅的!”

    “銅的?什麼銅的?”韓江不明白唐風的意思。

    “我是說這個柱子,不,是…是整個大殿,竟是…是銅的!”唐風說話的聲音都開始顫抖起來。

    “銅殿?這麼大的銅殿聞所未聞!”韓江也驚詫起來。

    眾人無不驚愕。唐風忽然想起了什麼,仰面看去,只見在大殿廊檐上方懸掛著一幅巨大的匾額,匾額不是常見的長方形,而是正方形,不用問,這也是銅制的。唐風緩緩地讀出了牌匾上的四個西夏文大字︰“不——朽——之——殿——果然是一座不朽之殿!”

    “不朽之殿,我明白了!”梁媛忽然說道,“正因為這座大殿是銅制的,所以才幸免於難,一直屹立千年,不朽之殿名副其實啊!”

    “它逃過了那次大火。你們看這兒!”葉蓮娜在不朽之殿廊檐下那排柱子上發現了被火燒過的黑色痕跡,“這里也曾經被火燒過。”

    唐風也注意到了不朽之殿周圍有被火燒過的痕跡︰“這就是那場大火留下的痕跡,從宓城的現狀看,那場火一定很大,不過…”

    唐風似乎想到了什麼,梁媛催問︰“不過什麼?”

    “我在想如果火足夠大,燃燒的時間足夠長,即便是再堅固的銅牆鐵壁也會被熔毀的,但是我們看到這座不朽之殿只是在廊檐部分留下了火燒的痕跡,里面的建築保存得十分完好,根本沒有火燒的痕跡,這說明了什麼?”

    “說明銅殿堅固?”梁媛不明白唐風的意思。

    “不,我說過了,銅殿再堅固也是可以被大火熔毀的!”

    “宮殿區基本全被燒毀了,說明那場火一定很大。那麼銅殿沒有被燒毀——就只有一種解釋——燃燒的時間並不長,所以銅殿只留下了一些火燒的痕跡,而沒有被大火整個熔毀。”馬卡羅夫明白了唐風的意思。

    “一定是這樣,那場大火雖然火勢很凶猛,但是並沒有燃燒多久,當大火燒到不朽之殿時,正好就熄滅了。”唐風推斷道。

    “哪有這麼巧的事,大火正好燒到銅殿就熄滅了?”韓江不信。

    “但事實就是這麼巧!”唐風想了想,又接著說道,“出現這種情況有兩種可能,一種是銅殿在建造之初就用了一些特殊手段,使火燒不到大殿,另一種情況就是來自外部的條件撲滅了大火。”

    “外部的條件?你是說有人撲滅了大火?”梁媛問。

    “不排除這種可能,不過更大的可能是下了一場大雨。”唐風道。

    “下了一場大雨?沙漠里?我寧可相信是有人撲滅了大火。”梁媛仰著頭看了看此時熾烈的陽光。

    “人?黨項人要麼戰死或自殺了,要麼趁亂逃了出去,宓城內哪還會有人?”唐風搖著頭說。就在唐風說話的時候,葉蓮娜已經好奇地去推不朽之殿的大門了。

    葉蓮娜使勁去推不朽之殿的大門,可是大門卻沒有被推動。韓江上前去幫葉蓮娜推,兩人用力也沒能推開不朽之殿的大門。

    馬卡羅夫也想上去幫他倆去推,卻被唐風喊住︰“等等,先別推!”唐風走到不朽之殿的大門前,忽然覺得自己變得很渺小,他伸出雙手試了試,大門紋絲不動。他想通過門縫往里面看看,可是大門緊閉,連門縫都看不見。唐風又轉到旁邊的窗戶前,想從窗戶看進去,可是他的眼前卻只有一片漆黑,拿出手電筒來照,仍然看不見任何東西,里面只有黑暗。

    唐風心里狐疑︰“算了,我們先去其他地方,回來再來開不朽之殿的門。”

    於是,大家從廊檐下繞到了銅殿後面。後面有很多坍塌的宮殿遺址,連綿不絕,一直延伸到那座山上。唐風正在猶豫是從這些廢墟中穿過去,還是從廢墟旁邊繞過去,忽然,他又被那座山上閃過的金光刺了一下眼楮。唐風本能地閉上了眼楮,等他再睜開眼楮時,金光不見了,山還是那座山,但是唐風心底里的疑雲卻越來越重。這座山外表極其普通,但卻突兀地出現在宓城中,又不斷泛起金光,山上的樹木並不算高大,長得也不規整,唐風盯著山上那些歪七扭八的樹,總覺得這座小山一定有什麼名堂。

    不但唐風看到了金光,其他人也都看見了,大家都想登上那座小山,去看看那里究竟有什麼東西。於是唐風選擇繞過那些宮殿的廢墟,從宮殿旁邊的小道繞到那座山上。

    但是唐風估計錯了道路,宮殿旁的那條道路並沒有把他們帶到小山上,而是下了宮殿區的高台,一路延伸到了宮殿區南邊的區域。“這是哪里?”梁媛看著面前不斷出現的斷垣殘壁,緊張地問道。

    “在宮殿區和後面的小山兩側還各有一片我們沒有來過的區域,現在我們所在的地方是宮殿區南側,這里看上去損壞嚴重,不過我想這里原來的建築等級一定很高,否則不會出現在宮殿區旁邊。”唐風推斷說。

    “看上去像是一座寺廟!”馬卡羅夫在一堆瓦礫中發現了一尊只剩半邊臉的佛像。

    唐風捧起佛像,仔細辨認︰“不錯,是西夏的風格。”

    “這兒還有!”梁媛也發現在瓦礫堆底下有佛像。

    唐風扒開瓦礫堆,一堆完整的精美佛像出現在眾人面前。“這兒果然是一座寺廟!”唐風激動起來,他又在附近的瓦礫堆下發現了更多的佛像,馬卡羅夫還在一尊已經斷裂的佛像中發現了幾卷經書。

    唐風攤開這些已有近千年歷史的經書,興奮地說道︰“光是這幾卷經書就已經非常豐富了,有西夏文的,也有梵文的,還有漢字的。你們不是問我宓城的財富嗎?這些佛像、經書都是宓城的財富,這…這簡直就是一座歷史文化的寶庫!”

    “我忽然有了當年科茲諾夫發現黑水城的感覺。”馬卡羅夫忽然喃喃自語道。

    “是啊,當年科茲諾夫在黑水城發現了上萬件西夏文獻和佛像,就已經震驚世界。而宓城比黑水城更重要,即便不論元昊當年預藏的寶藏,光是宓城這些留存的文獻和文物,就已經可能超過科茲諾夫在黑水城的發現了!”唐風越說越激動。

    “那…那這麼說我們已經出名了!”韓江有一種幸福來得太突然的感覺。

    “你可以這麼理解,不過現在還不是我們高興的時候!”唐風說著,向不遠處的另一處廢墟走去。這是一座明顯高於周圍的廢墟堆,唐風很快就在這里發現了佛像和散落的文獻。不過,更讓他感興趣的是站在這座廢墟上可以看到周圍的一切。

    唐風站在那座高大的廢墟堆上,環視四周。北面是巍峨高大的宮殿和那座小山,東面是昨天已經查看過的官署遺址,南面一直到城牆當年應該都是這個寺廟的範圍——不過現在都成了一片廢墟,倒是這西面…唐風驚喜地發現在西面靠城牆的地方居然還有一排建築沒有被燒毀,保存很完好。

    唐風跳下廢墟堆,對眾人說道︰“這片區域比宮殿區還要大一倍,可想而知當年這座寺廟是何等雄偉!靠西面城牆下還有一片保存完好的建築,我們先過去看看。”

    五個人在堆積如山的廢墟堆里魚貫而行,一刻鐘後,他們才艱難地走到那片建築前。這里看上去像是一組獨立的建築,建築和寺廟之間被一個池塘阻隔。池塘里的水早已干涸,所以唐風他們很輕易地跳下池塘,又從池塘那一邊爬了上來。這時,韓江覺出了一些奇怪的地方︰“唐風,你發現沒有,這個狹長的池塘幾乎阻隔了這組建築和寺廟之間的往來。現在是沒有水了,當初這里有水的時候,城牆下的這組建築是封閉的,不能和外界來往,除非池塘上有橋。”

    “我也發現了,這組建築確實很奇特,有沒有橋現在已經看不出來了,不過我想當初這樣設計建造一定是有特定用意的。”唐風說道。

    “更神奇的是,這里是全城除了小山外唯一有樹的地方,而且看上去這些樹應該很有年頭了,比小山上的樹要高大得多!”梁媛指著面前兩株高大的銀杏樹說。

    唐風抬頭看看,這片建築完全掩映在綠樹中,在這座死亡之城內顯得那麼幽靜安詳。五個人緩步走到了這組建築的大門前,因為地形的關系,這組建築呈狹長的一路多進形制,但是這並不能剝奪這組建築的不凡氣勢。

    不算大的三開間大門,但西夏風格的大出檐卻將大門顯得仍然很有氣勢,門板有些腐朽,不過依然屹立在大門內。唐風輕輕推了推大門,大門吱呀一聲,開了!

    五個人懷著復雜的心情走進了大門。大門後面又是一扇緊閉的二門,大門和二門中間圍合成了一個院子,在院子里種著一些樹,但讓唐風感興趣的卻是院子中的幾塊巨石。經驗豐富的唐風很快就判斷出來這幾塊巨石的作用︰“井,這里有兩口井。”

    唐風撲到巨石近前。這幾塊巨石是井周圍的欄板,往井下望去,唐風一陣眼暈,井下面竟然深不見底!

    “好奇怪的井…深不見底!”梁媛驚道。

    韓江卻道︰“這也不奇怪,我們從水門進來的時候,唐風就說過城外的壕溝和水門內的池塘估計早就干涸了,那麼城里面人飲水就只有靠一個方法解決——打井,而且必須是深井,很深很深的井。”

    “於是,就有了這兩口深井!”唐風點點頭。

    唐風走到二門前,二門也被推開了。二門後是一個院子,院子里面出現了一座面闊五間的大殿,大殿上沒有懸掛匾額。唐風看看韓江,誰也不知道這里面會是什麼︰“這可能是除不朽之殿外,宓城里保留下來最大的殿宇了。”

    唐風還在猶豫,韓江已經去推這間大殿的門了。這件大殿的門沒有鎖,唐風邁步跟著韓江走了進去。瞬間,他感覺自己置身於西天極樂世界中了。整間大殿除他們立足的地方,幾乎全部被佛像佔據了,從最中間的主佛到兩側的菩薩、羅漢,層層疊疊,足足有幾百個各式各樣的佛像。

    唐風目睹這一切不禁感嘆,“真是一座佛教藝術的寶庫。”

    “行了,別感嘆了!看來這里也是一座廟。”韓江催促唐風快點兒往後去。唐風還想多看兩眼,但已經被韓江拉著穿過這些佛像,繞到了殿後。後面又是一座門,門板已經沒了,敞開著。唐風來到這座門前,看見一條長長的甬道一直延伸到後面院落里,甬道兩邊整齊地種植著一種他不認識的樹木,讓唐風更為稱奇的是這種樹木上竟然還盛開著艷麗的花朵。

    五個人左顧右盼,好奇地順著甬道往里走,像是走進了一個光怪陸離的童話世界。直到甬道的盡頭,他們發現這里又出現了三間殿堂,呈品字形分布在群花之中。

    唐風去推這幾間殿堂的時候,那種奇怪的感覺再度襲來,而且越來越強烈。可是他推開房門,里面全空無一人。不過這里除了佛像,有了一些簡單的陳設,一切都像是主人剛剛離開的樣子,但是地面和佛像上厚厚的灰土告訴唐風這里不可能有人。

    大家面面相覷,不知道在這組奇怪的建築里還會發現什麼。忽然,梁媛在一張桌子下面的灰土中發現了什麼,她拾起一個東西,驚喜地喊道︰“你們看,這是一把梳子!”

    唐風接過梳子,這是一把銅制的梳子,上面有精美的纏枝紋。唐風放下梳子,再次環視這間屋子︰“這里像是一位女子的屋子。”

    “哦!我明白了。”梁媛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你明白什麼了?”

    “這里有女人用的東西,又有佛堂,說明這里原來是一座尼姑庵!”梁媛推斷道。

    “尼姑庵?!”眾人驚詫。

    “是啊!所以外面才有一條狹長的池塘與旁邊宏偉的寺院分割開。”梁媛的推斷似乎挺有道理,唐風也不得不點頭稱是。

    唐風又在這院子里站了一會兒,才略帶不舍地離去。院子後面是一道月亮門,月亮門後是一片長滿雜草的庭院。“像是一個花園!”梁媛說道。

    唐風沒說什麼,他繞過狹長形的花園,來到了最後一道門前。門上有一把生了銹的鎖,還有厚厚的鐵鏈纏繞。唐風看看韓江︰“看來這里過去也是不讓人進的禁區!”

    韓江不管那麼多,拔出手槍,對著生銹的大鎖就是兩槍,厚厚的鎖鏈應聲落下,生銹的大鎖也被打斷了。韓江打開門後,一條長長的階梯出現在眾人面前。

    韓江率先登上了長長的階梯。大約三十級台階後,他們來到了一個高大的平台之上,平台內側就是那座小山的山體。“我們已經登上了小山。”唐風盯著眼前的山體,忽然覺得這座小山的泥土有些奇怪,可是他又說不出有什麼問題。

    “看!這里有一座喇嘛塔!”葉蓮娜在靠近山體的一堆灌木叢中發現了一座已經傾倒的喇嘛塔。唐風走過去查看了一番︰“這座喇嘛塔如果立起來,有兩米多高。”

    “這地方怎麼會有一座喇嘛塔?”梁媛不解地問。

    唐風盯著喇嘛塔看了好一會兒,嘴里忽然喃喃地說道︰“這里絕不止這一座喇嘛塔。”

    “什麼意思?”韓江盯著唐風。

    但是唐風並不回答韓江的問題,嘴里又喃喃地說道︰“這山有問題。”

    “山有什麼問題?”大家全都盯著唐風。

    “你們先不要問我,大家順著這個平台的邊緣往前走,看前面是不是還有這樣的喇嘛塔!”唐風指點大家。

    大家不明白唐風的意思,只好按照唐風所說繼續往前。果然,每走出一段就能在茂密的灌木叢中發現喇嘛塔,有的傾倒在地,有的依然屹立在原地。唐風若有所思地看著這些喇嘛塔,終於在第九個喇嘛塔前停下了腳步,這里正好是平台的轉彎處,站在這里,可以看到東面宏偉的宮殿。大家都在看著唐風,期望唐風給出答案。

    唐風笑了笑,道︰“你們難道沒發現什麼規律嗎?”

    “規律?規律就是每隔一段就會發現這樣一座喇嘛塔。”韓江道。

    “是的,這僅僅是眾多已經顯現的規律之一。”

    “還有什麼?我怎麼什麼都沒看見。”韓江又看了看不遠處的喇嘛塔,無奈地說。

    “我大致估算了一下,每兩座喇嘛塔之間的距離都在三十米左右,也就是說這座小山一側的邊長大約是二百七十米長。根據我之前的觀察這座小山基本上呈一個正方形,那麼,我推測它的周長在一千零八十米左右。”唐風估算出了這座小山的周長。

    “這座山有這麼大?”梁媛驚奇,不過她還是不解,“這個長度又能說明什麼?”

    “長度除了說明這座山的周長並不能說明什麼,不過我接下來要告訴你們的足以讓你們震驚!”說著,唐風抓起了一把山上的泥土,“你們注意看這泥土的顏色。”

    “顏色?”眾人不解。韓江說道︰“這不就是紅土嗎?”

    “對,這是紅顏色的泥土。你難道不覺得奇怪嗎?這里怎麼會有紅顏色的泥土?”唐風反問韓江。

    韓江想了想,這才反應過來︰“是啊,紅色的泥土一般出現在南方…”

    沒等韓江說完,唐風又轉到小山的南邊,從那兒拿了一塊泥土︰“你們再看這泥土的顏色!”

    “這…這泥土怎麼是青色的?”葉蓮娜看出了端倪。

    “這確實奇怪,青色的泥土一般出於潮濕的地區,比如南方一些稻田里。”韓江補充道。

    “問題正在於此。你們再看這座山,是不是過於規整了?”唐風站在平台的東南角,突然指著面前的山體問道。

    大家都注意到,在唐風面前的山體上似乎有一道明顯的山脊。“這是怎麼回事?而且在這條山脊兩邊泥土的顏色發生了變化。”梁媛驚奇地盯著眼前這一幕。

    “你們再看這座山上的植物和樹木,跟剛才我們在那座庭院內看見的樹木有什麼不同?”唐風又問道。

    梁媛回頭看看山下郁郁蔥蔥的一片,又看看山上的植被,發現了問題︰“山上的植被雖然看上去很茂密,但似乎都很矮小,長不大似的,而且主要以灌木叢和低矮植物為主。難道這些植物先天營養不良?”

    “不錯!這些植物就是營養不良!讓我來告訴你們這是怎麼回事吧!剛才你們所發現的一切奇怪現象只能有一個答案,那就是——這座山是一座人工建造的山!”唐風胸有成竹地說出了他的推斷,眾人無不驚愕。

    唐風扔掉手中的泥土,對大家解釋道︰“我為什麼說這是一座人工建造的山?首先,這座山的位置很奇特,特別突兀,這就是我在城牆外面第一次看見這座小山時的強烈感受;其次,山的造型很奇特,或者說很規整,底部呈比較標準的正方形,然後層層向內收縮,直至山頂——一個極為標準的圓錐體,這個造型讓我想到了…想到了同樣呈圓錐體的金字塔。”

    “金字塔?!”眾人更加驚愕。

    “是的,不要忘了賀蘭山下的西夏王陵。西夏王陵的陵塔雖然不夠標準,卻被稱為‘東方金字塔’,這說明黨項人是熱衷於建造這種圓錐形建築的。”

    “你的意思這座山也是一座陵墓?”韓江驚道。

    “不,我現在還不能確定,而且這個形制與西夏王陵還是有些差別的,但也不能排除這種可能。我只能說我們發現了一座比西夏王陵都要大的,而且大得多的東方金字塔!”唐風堅定地說道。

    “東方金字塔?!可是埃及和瑪雅的金字塔都是用巨石壘砌的啊?”梁媛問唐風。

    “這就要說到下面兩點了。前面兩點是從大處去看這座山,若從細微處看,也能看出這是一座人工修築的山——喇嘛塔的出現和刻意的布置安排,就說明這座山在建造的時候是有計劃的。我剛才讓你們找喇嘛塔,在這一側一共找到了九座,這說明圍繞這座山應該有三十六座喇嘛塔。而且我還敢肯定,山上的喇嘛塔不止這三十六座,很可能在半山腰和接近山頂的位置還有喇嘛塔,而且很可能各有三十六座,也就是總共一百零八座喇嘛塔。這種建築樣式也是黨項人的獨創,今天在寧夏青銅峽就有一座建於西夏時期的一百零八塔,雖然兩者在塔的布置上並不完全相同,但一百零八的數字很可能是有某種寓意的。”

    “可是喇嘛塔的出現也不能說明這座山完全是人工建造的啊?畢竟憑空建造出這樣一座山來,工作量是難以計算的!”葉蓮娜還是不能理解。

    “是的,並不能依據喇嘛塔的出現便認定這是一座人工建造的山,但是,不同顏色泥土的出現則百分之百肯定了這是一座由黨項人建造的人工山。在中國傳統文化里,一直有五色土代表國家社稷的傳統,青色泥土代表東方,紅色泥土代表南方,白色泥土代表西方,黑色泥土代表北方,黃色泥土代表中央。帝王用五色泥土代表國家社稷,顯示皇帝富有四方,所以五色土的出現一定有特殊的含義。一個地方不會同時出現五種顏色的泥土,而恰恰在這座山上出現了五色土,並且我們已經看到紅色泥土正好位於山的南方,青色泥土位於山的東方,我想那幾種顏色的泥土也一定是按照這樣的位置分布的,這就說明了一切。這座小山很可能在宓城建造之初就已經被建成,它對於元昊和西夏有著特殊的意義——一方面用五色土代表國家社稷;另一方面篤信佛教的黨項人又在山上建造佛塔,來祈求皇朝永固,國祚永昌。”

    聽了唐風一大通解釋,梁媛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又搖了搖頭︰“這五色土是儒家的思想,佛教又是從印度傳來的,怎麼同時出現了這座小山上?”

    “這恰恰體現了曾經落後弱小的黨項民族兼容並蓄,博采眾長,既從宋朝吸收儒家精華,又從西域、吐蕃吸收佛教思想,這才有了黨項人後來的強大。”唐風欷噓道。

    “你講了這麼一大通,我只關心一個問題——既然這是一座人工建造的山,那麼,當年黨項人費力建造這樣一座人工山,目的何在?我記得你一開始說這是宓城的皇家園林,現在看起來,這個推斷不能成立啊!”韓江還沒忘唐風昨天的猜測。

    “昨天的推斷只是我的猜測,現在看來當然不能成立,元昊絕不會費工費時建造這樣一座小山,只為了自己享樂。而且這上面的五色土是人工夯土,質地緊密,所以造成山上的植被生長緩慢,營養不良,不可能種植高大的樹木,根本不適於建造皇家園林!”唐風想了想,又說道,“至於黨項人當年為何建造這樣一座東方金字塔,我現在還說不好,但我想一定有其特殊的作用。”

    “那就繼續往山上走,說不定還能發現什麼。”馬卡羅夫提議道。

    唐風點點頭,於是,大家繞到山的南面。在山南面的正中位置,一條掩映在雜草和灌木叢中的階梯顯露出來。

    在小山上的發現無一不印證了唐風的判斷,順著小山東面正中的階梯向上,很快在接近半山腰的位置又發現了喇嘛塔,同樣不止一座,一如下面那層的排列順序,環繞在小山四周。不過,唐風卻在這排喇嘛塔上發現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他用手摸了摸塔身,手上竟然沾了一些銀白色的東西。“這是什麼?”梁媛在一旁問道。

    “像是白銀!”

    “白銀?我們在下面那層喇嘛塔上沒有發現白銀啊!”韓江驚道。

    唐風沒有回答韓江,繼續加快腳步,向山頂攀登。階梯越來越陡峭,唐風回頭往後望去,只覺一陣眩暈,幸虧韓江一把拉住他。到最後,接近山頂的時候,大家已經是手腳並用了。就在這時,一道耀眼的金光突然出現在唐風眼前,唐風渾身一顫,忙抬頭望去,只見在自己頭頂的樹叢雜草中又出現了一排喇嘛塔——這是唐風已經預料到了,但是喇嘛塔身上泛出的金光則是唐風沒有料到的。

    圍繞著山頂果然又出現了一排喇嘛塔。唐風直起身子,走到陡峭的山頂平台邊緣,撥開雜草和灌木叢,一座座金光熠熠的喇嘛塔驚現在他的面前。他顫抖著伸出手,在喇嘛塔上輕輕抹了一下,手上竟沾滿了金粉。

    “是黃金!”葉蓮娜驚叫起來。

    “不僅僅是這塔上,你們看這泥土里。”韓江用匕首割去地上的雜草,地表的泥土里滿是金色。

    “這…這太不可思議了!”梁媛感到十分震撼。

    “是的,太不可思議了!怪不得我在山下幾次被山頂的金光刺到雙眼,原來整個山頂鋪滿了金箔,還有圍繞山頂的三十六座喇嘛塔上,也都被塗滿了金泥。第二層的喇嘛塔上塗了銀泥,最下面一層則用五色土。雖然近千年過去了,很多金箔脫落了,但我們仍然可以想見當初這座東方金字塔是何等奢華和壯觀!”

    唐風說到這兒,情不自禁地回身望去,整座宓城和周圍的綠洲,以至於遠處的往生海和沙漠都盡收眼底,不覺心曠神怡︰“剛才你們問我黨項人費時費力建造這座東方金字塔是為了什麼,我想目的是多方面的,至少有一個目的可以明確——這是一座很好的望塔,周圍的景物盡可收入眼底。”

    “但這絕不會是主要目的,如果為了望,大可不必搞得這麼奢華和宏偉。”韓江道。

    “我當然知道這不是主要目的。你們看那兒,南邊…”唐風突然指著宓城南面,“正如我們之前推斷的那樣,整個宓城被往生海的水面包圍,這就像是一道天然的護城河。我們從北線進入宓城,南線也應該有一條路。你們看南面的往生海水面上也有一條長堤,只是…只是那條長堤中間斷了很大一截。”

    大家往南面望去,果然在浩瀚的水面上有一道長堤,直通向綠洲,但是長堤中間卻有一段被挖斷了。“這顯然是人為的,只能是八思巴和劉秉忠下令挖斷的。”韓江說道。

    唐風點點頭︰“所以南面的長堤沒有骷髏壇城,怯薛軍挖斷了南面的長堤,卻保留了北面的長堤,在長堤上建造了骷髏壇城。”

    大家的目光又轉向了北面的長堤上,那兒正有一團霧氣籠罩在骷髏壇城上空,唐風有些擔憂地說︰“那兒看來又下了場大霧!”

    “不用擔心,我們能走出去的!”韓江安慰唐風。

    “不,我現在還沒有心思考慮走出去。我在想將軍!”

    “將軍?他們或許還被困在骷髏壇城中呢!你不是說他們破解不出壇城的玄機,就走不出壇城嗎?”

    “但將軍手下藏龍臥虎,誰知道呢?”唐風的話給所有人心頭都罩上了一層陰影,大家默默無語地在山頂佇立了一會兒,便開始向山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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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不朽之殿

    唐風帶領大家從東面的階梯下去,五個人全都手腳並用,小心翼翼地向金字塔的第一層平台走去,這幾百級台階足足耗費了他們半個多小時。下到第一層平台,唐風往東望去,宮殿區的高台就在前面,但是宮殿區的高台與金字塔的第一層平台雖然高度相仿,可兩者之間卻沒有棧道或橋梁相連接。

    唐風感到奇怪,不過,他很快在平台的邊緣發現了一些斷裂的梁木痕跡︰“這里當年應該有一座木橋連通金字塔和宮殿區,可惜現在早已腐朽無存了。”

    “我們現在該往哪里去?”梁媛問。

    “整個宓城我們只有兩個地方沒去了,一個是打不開大門的不朽之殿,另一個是宮殿區和金字塔北面的那片區域,我們現在就先去那里查看一番。”

    唐風說著已經走在前面,帶領大家繞到了金字塔北面。剛一繞到金字塔北面,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肅殺之氣。沒有陽光照射的這片區域看起來有些陰森,唐風站在金字塔上往下望去,下面是一排排低矮的房屋,有的已經坍塌,有的還保存完好,與宮殿和寺廟、金字塔這些輝煌的建築相去甚遠,甚至還不如平民區的建築。按照唐風的推測,宓城西邊的建築應該都是皇家級別的高等級建築,怎麼會在這里出現一片如此平常,甚至有些寒酸的建築?

    大家面面相覷,不知道這是怎樣一片區域。韓江指了指這片區域的中央部位︰“從上面看下去,那里似乎沒有房屋,是一個很大的廣場。”

    “難道又是一個市場?”梁媛道。

    “不可能,市場不可能出現在這里,這里都應該是皇家級別的建築。”唐風仍然堅持自己的觀點。

    “可是這哪有點兒皇家建築的範兒?”韓江搖著頭,不解地看著下面那些低矮的平房。

    “那個廣場中央原來似乎有座很大的建築,可惜已經坍塌了…”

    這時,馬卡羅夫忽然打斷了唐風的話︰“你們想過沒有,宓城里面什麼建築都有,但卻缺少了一樣很重要的建築。”

    “哦?什麼建築?”唐風好奇地盯著馬卡羅夫。

    “軍營!唐風,你曾經說過,宓城的軍事用途遠遠大於其他用途,可到目前為止,我們一直沒有發現軍營。”

    “所以您認為下面這片區域是原來的軍營?”葉蓮娜反問道。

    “是的,除此之外還能是什麼?還能有什麼建築處於這麼重要的位置?”

    聽了馬卡羅夫的分析,唐風猛地一拍腦門︰“老馬說得對!這下面一定是軍營,所以處於宮殿區的北側,位置很重要,可以近距離保護宮殿。那些低矮的房屋就是軍營,而中央那片廣場就是訓練兵馬的校場,校場中間原來有座大型建築,很可能是統帥軍隊的指揮機構。”

    唐風判斷這里也應該像金字塔南面一樣有一條通往下面的階梯,果然,當他們走到金字塔接近城牆根的地方,一條階梯出現在他們眼前。可是眼前的景象卻讓他不寒而栗,只見不長的階梯上竟全是白花花的屍骨,堆積如山!

    面對階梯上堆積如山的白骨,唐風倒吸一口涼氣,後背感到陣陣寒意,他看看韓江,又看看馬卡羅夫。韓江也被這景象給震住了,倒是馬卡羅夫經驗豐富,他拾起一根樹枝,走到階梯前,用樹枝撥弄了幾下堆積在階梯上的白骨。許久,正在撥弄屍骨的馬卡羅夫忽然喊道︰“唐風,你來看看,這些屍骨旁有些東西!”

    唐風戰戰兢兢地走到第一排屍骨旁,馬卡羅夫遞給他一個東西,說道︰“這些屍骨從骨頭上看都已經有幾百年的歷史了,幾乎全是男性,全部撲倒在這條階梯上,層層疊疊。我在這些屍骨旁發現了大批箭鏃,還有一些其他東西。你先看看這個。”

    唐風接過那個附著泥土的東西,掂了掂,又看了看︰“這是個銅牌,看樣式和腐朽程度,應該是西夏時期的,上面好像有字…”唐風使勁蹭掉銅牌上的銅銹,隱約看見在銅牌上有幾個西夏文字,他一個字一個字地從嘴里念出了那幾個西夏文字︰“提——點——北——軍——兵——馬——都——司。”

    “看來這是個腰牌!”韓江馬上明白了這個銅牌的功用。

    “嗯,這應該是一個西夏軍官的腰牌。”唐風正說著,馬卡羅夫又遞給他一柄銹跡斑斑的鋼刀。唐風接過刀仔細觀瞧,當他看到鋼刀的刀刃時,突然眼前一亮︰“這是一把西夏時期的鋼刀。你們看,這鋼刀的刃口已經磨損成這樣了,足以說明當年激戰是何等慘烈!”

    梁媛探著腦袋也想看看這些屍骨。“這…這些屍骨都是西夏的嗎?”梁媛緊張地問道。

    “從現場看,屍骨旁的箭鏃應該是蒙古式的,而屍骨旁的鋼刀等兵器是西夏式的。再從這些屍骨疊壓的情況分析,階梯上的屍骨應該都是黨項人,他們在這里遭受了怯薛軍的進攻,怯薛軍很可能是用弓箭將這些黨項人全部射死在這里。”唐風進一步推斷道。

    “現在我們該怎麼下去呢?”葉蓮娜提出了一個現實的問題。

    “踩著這些屍骨下去,只能這樣了。”韓江道。

    於是,大家小心翼翼地在堆積如山的屍骨間穿行,用了二十分鐘才走到階梯下面,可是這里依然有很多白骨。唐風在幾具白骨旁邊發現了長矛的矛頭︰“這些矛頭的樣式是蒙古式的,說明當年怯薛軍殺死這些黨項人時,除了使用弓箭,還使用了長矛!”

    “從骨架的現狀看,所有屍骨全部是仰面躺倒,這說明他們在最後一刻仍然是面對著敵人的弓箭和長矛。”韓江判斷道。

    “是啊,這是何其英勇的一個民族,所有人都戰斗到了最後一刻,沒有一個人背對著敵人!在敵眾我寡、彈盡糧絕的情況下,他們依然面對著敵人,直至倒下!”唐風不禁欷噓起來。

    “唐風,你之前不是疑惑為什麼宓城周圍,包括宓城里面一直沒有發現屍骨嗎?這些屍骨不就解開了你之前的疑問嗎?”馬卡羅夫反問唐風。

    “是的,這是我們第一次在宓城里面發現屍骨…”唐風話說了一半,突然停了下來,面露困惑之色。他看看前面那一排排整齊的土坯平房,又猛地回過身,盯著眼前那些堆積如山的屍骨出神。

    “唐風,你怎麼了?”大家關切地詢問唐風。

    唐風擺了擺手,又想了一會兒才開口說道︰“不,這里面有問題!你們難道不覺得奇怪嗎?為什麼我們在宓城內外,包括城內其他各個區域都沒有發現黨項人的屍骨,卻在這里發現了這麼多?”

    唐風這一問,把眾人都給問住了︰“是啊!這…這是怎麼回事?”

    “你們看,再往前,也就是那些土坯平房附近,並沒有多少屍骨,而屍骨集中出現在這里,並一直向階梯上延伸,直至金字塔的第一層平台上,這說明了什麼?”不等大家回答,唐風又接著說道,“還有,所有屍骨基本上都是男性,並且在屍骨附近都發現了屬於他們的武器,可以斷定這些人都是宓城黨項人最後的勇士,而這些黨項最後的勇士無一例外面朝著敵人的弓箭和長矛英勇戰死。他們為什麼不跑?或者…哪怕是把隊形散開?他們為什麼這麼密集地倒在通往金字塔的階梯上?”

    “他們在堅守什麼?”葉蓮娜首先想到了這一層。

    “對,只能有一種解釋,他們在守衛著什麼重要的東西,以至於他們赴湯蹈火,不惜自己的生命!那麼,他們拼死守衛的東西會是什麼呢?”這時,唐風的眼楮中放出了激動的光芒。

    一陣沉默之後,馬卡羅夫緩緩說道︰“我想…我想他們拼死守衛的東西應該就在金字塔上,或者就是這座金字塔!”

    “老馬,我也是這麼想的,除了金字塔,我想不出還有什麼重要的東西會值得這樣獻出生命。你看他們倒伏在地的場景,那是一種必死的決心——哪怕是死,也要用屍體堵住敵人登上金字塔的路!”

    “可是…可是金字塔上有什麼?難道他們犧牲生命就是為了保護金字塔頂的那些金箔?”

    “我想不會是為了那些金箔,這座金字塔應該還有我們現在不知道的秘密!”唐風說出了自己大膽的推斷。

    “金字塔的秘密?!”眾人大驚。

    “是的,或許這座金字塔就是宓城的核心,宓城的秘密就藏在這座金字塔里面!”唐風推斷道,他的思路似乎一下子清晰起來,“黨項人費時費力建造如此宏偉的金字塔,又極盡奢華,不僅僅是為了炫耀和享樂,必然有特定的目的。那麼多的黨項勇士為了保衛它而獻身,進一步證實了我的推斷。”

    “那麼我們怎麼才能知道金字塔的秘密呢?”梁媛問。

    “現在整個宓城只有不朽之殿我們沒有進去,也許破解這一切秘密的鑰匙就在不朽之殿內!”唐風斬釘截鐵地說。

    韓江抬頭看看已經西去的太陽︰“時間不多了,那咱們就抓緊時間吧!”

    五個人離開階梯,快步穿行於一排排低矮的土坯房子間。所有房間都只剩牆了,屋門全都不知去向,里面也都空無一物,許多屋子還有被大火燒過的痕跡。唐風他們只在房子附近發現了零星的屍骨,再沒有見到像階梯那里堆積如山的屍骨。

    “看來軍營里曾經發生過戰斗,但是最後所有黨項人都退到了階梯附近,做最後的殊死抵抗。”唐風推斷道。

    說話間,眾人已經走出了軍營,來到軍營中央的校場上。偌大的校場空無一人,不過,校場正中的那座建築遺址很快引起了唐風的興趣。

    唐風來到那座已經坍塌的建築附近,久久地佇立在廢墟前。“發什麼呆?這只是一片廢墟了!”韓江催促他。

    “不,這個建築有些意思!”

    “哦?你看出了什麼?”韓江不解。

    “如果我沒看錯,這座建築原來是一座圓形的官式建築,它位於軍營的中央,規模也很大,所以我想這兒一定很重要。”

    “這個我們早知道了,它有可能是軍隊的指揮部!”

    “指揮部?我剛才想了想,我們昨天已經在行政區里發現了大元帥府,那兒應該是整個宓城的管理和統帥機關,這里有可能是提點北軍兵馬都司所在。但是這個建築樣式讓我很好奇,圓形建築在古代很少見,一般只有特殊用途的建築才會被建成圓形。”

    “那你覺得這座圓形建築像是做什麼的?”梁媛問道。

    “這里…”唐風繞著這堆廢墟走著,突然,他停下腳步,道,“我想這里面會告訴我答案。”

    眾人循聲看去,只見在一大堆廢墟下面,隱約露出了一個洞口。

    面對突然出現的洞口,大家既好奇,又緊張。按理說這里不該出現洞口,但是洞口此時就出現在這堆廢墟下,這下面會有什麼呢?唐風看看韓江,韓江看看葉蓮娜,葉蓮娜笑道︰“你們兩個怕了?那我就下去看看,也許只是一個地窖!”

    “但願只是地窖!但我是不會允許女人在我前面下去的。”韓江說著,拔出匕首,率先鑽進了洞口。

    洞口里面是幾級台階,很快就通到了下面,葉蓮娜、唐風、梁媛和馬卡羅夫也跟了下來。下面沒有坍塌,竟是一個完好的圓形地下室。葉蓮娜不禁笑道︰“呵呵,怎麼樣,我就說這兒只是一個地窖,只不過是一個比較大的地窖罷了!”

    “地窖?不!”唐風搖搖頭,他走到一側牆邊,在黑暗的陰影里面露出了一個通道,唐風走進地道,推開手電筒,一道柵欄門顯露出來,“你們看,這還是一個地窖嗎?”

    “地牢?!”葉蓮娜面對那個柵欄門,驚道。

    往里面走,一道道柵欄門出現在地道兩側。“這就是一處地牢,宓城也需要監獄。”韓江同意葉蓮娜的猜測。

    “這是一座監獄,不過並不是一座簡單的監獄。”唐風走到一扇柵欄門前,停住了腳步。

    唐風的聲音在地道深處傳來回音,韓江不解地問唐風︰“怎麼,你又發現了什麼?”

    “你們難道沒發現這些柵欄門的欄桿有多粗嗎?”唐風提醒韓江和葉蓮娜。

    韓江和葉蓮娜這才發現,這些柵欄門明顯都比較寬,由生鐵鑄成的柵欄竟然都有碗口粗!“這…這是…”恐怖的畫面迅速在韓江和葉蓮娜的腦中涌出。

    “這是關那些怪獸的房子!”馬卡羅夫說出了恐怖的結論。

    “是的,只有隗夔才需要這麼粗的鐵柵欄!”唐風肯定了馬卡羅夫的結論。

    黑暗的地道內陷入了一片死寂,唐風瞪大了眼楮,將手電筒照向地道深處,幽深地道前方。那里會有什麼可怕的東西?難道還有存活的隗夔?唐風想到這兒,心臟狂跳起來…

    但是在唐風的手電筒照射下,前面二十余米處只有一面牆壁。唐風小心翼翼地向那面牆壁走去,他生怕因此驚動了沉睡在這里的怪獸。不過,地道在牆壁前分成了兩支,兩條幽深的地道向不同的方向延伸,兩邊依然是一模一樣的牢房。走著走著,葉蓮娜發出了疑問︰“奇怪,既然這里是用來關押隗夔的地方,為什麼我們什麼都沒發現?”

    “你想發現什麼?復活的怪獸?”韓江問道。

    “不,我是說那些怪獸的屍骨之類的東西。”

    “是啊,很奇怪,這里並沒有發現隗夔的屍骨,這又讓我想起了八思巴的碑文…”唐風喃喃地說道。

    “碑文?你想到了什麼?”韓江問唐風。

    唐風沒說話,他手中的電筒已經照射到了地道的盡頭,那似乎是個很大的空間,黑洞洞的。韓江和葉蓮娜也看出了端倪,三個人都拔出槍,躡手躡腳地走到了地道的盡頭。在手電筒的照射下,唐風發現這里又是一個巨大的圓形大廳,比他們一開始看到的那個大數倍,大廳的另一邊還有一個洞口,而在圓形大廳的下面竟然是一個巨大的坑。當唐風的手電筒移向坑里時,觸目驚心的一幕不禁使他失聲叫了出來︰“啊——這下面全是白骨,隗夔的骨骸!”

    韓江和葉蓮娜也失聲驚叫,因為他們看到的景象太過震撼,無數的白骨層層疊在一起,根本無法看清下面的厚度!

    震驚之余,唐風用手電再次向大坑的坑壁照去,黑黑的坑壁明顯有被大火炙烤的痕跡,再看隗夔的骨架也多呈灰黑色,骨架周圍還有許多粉末。唐風腦中再次閃過怯薛軍碑上的那句話,“隗夔百余,凶殘之物,帝師以佛理化之…”突然,唐風靈光一閃,驚道︰“我明白怯薛軍碑上的那句話了——當怯薛軍攻入宓城時,城里面仍然有百余隗夔,八思巴用佛理化之。我之前一直不理解這句話,這個‘化之’其實是一語雙關,既吹噓了八思巴的神通廣大,又是真正意義上的‘化之’。”

    “你的意思八思巴最後使用火燒了這些隗夔?”梁媛問唐風。

    唐風點點頭︰“火燒也可以叫‘化之’,不過這樣又帶來了一個新的問題,八思巴是先制服了這些隗夔,然後聚在這里火燒,還是用計將隗夔吸引到這大坑中,再用火攻?”

    “倉促之間,怯薛軍不可能挖出這樣一個大坑,我想很可能這里原來就有這樣一個大坑。對,可能這里本來就是黨項人埋葬隗夔屍體的地方,八思巴只是利用了這里,燒死了剩下的隗夔!”梁媛推斷道。

    “看來這里一直就是隗夔的墳墓!”唐風又一指對面那個洞口,“那個洞口可能就是地道的另一個出口。”

    梁媛長出一口氣︰“至少我們現在不用再為隗夔擔憂了,他們不可能再存在了!”

    “可我卻總有一種不好的感覺!”唐風望著腳下那些堆積如山的隗夔骨骸,那種不好的感覺愈發強烈了。

    “行了,那只是你的幻覺,我們在底下耽誤太多時間了,上面可能快要天黑了!”韓江催促道。於是大家從原路返回,半個小時後終於回到了地面。當唐風再次重新打量這座廢墟時,對這里又有了新的認識︰“看來提點北軍兵馬都司不僅僅統帥人馬,還管著隗夔這個利器。只是我感到好奇,這些隗夔為什麼在宓城的最後時刻沒發揮作用,被八思巴那麼容易地燒死在了地下。”

    “這或許是永遠解不開的謎了!”韓江拍了拍唐風的肩膀,便向另一片軍營走去。這片軍營幾乎完全被燒毀了,地面盡是被大火燒過的痕跡,在這里唯一的收獲就是又發現了兩口井,這兩口井同樣很深,深不見底!

    走出軍營,太陽已經西去,一行人回到了昨天宿營的廣場上。昨天夜里大家幾乎都是一夜未眠,今天又忙碌了一天,大家早已精疲力竭。匆匆吃了一些東西後,韓江一如昨晚,安排唐風、自己和葉蓮娜值夜。

    唐風抬頭看看高台之上的不朽之殿,巍峨的殿宇在黑幕中顯得陰森肅穆。那無法推開的大門後面究竟隱藏著什麼秘密?這或許是宓城最後的秘密了。

    凌晨時分,唐風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楮。突然,他發現在高台之上的不朽之殿內有些異樣,一個亮光一閃而過,是燈光,還是…唐風猛地一震,清醒過來。大殿內難道有人?唐風想著,快步登上了宮殿前的台階。可等他登上高台之後,卻發現大殿內一片黑暗,並沒有任何光亮。唐風久久地佇立在高台上,失神地望著肅穆陰森的不朽之殿。

    不朽之殿?這銅鑄的大殿屹立千年,真的可以不朽?那些人、那些逝去的歷史也能不朽嗎?唐風胡思亂想著,眼楮卻死死地盯著前方的不朽之殿。他又抬起了腿,躍過那一座座已經化成廢墟的殿宇,向著輝煌的不朽之殿走去…

    突然,光彩奪目的燈火瞬間映亮了不朽之殿,唐風猛地驚醒過來,他吃驚地發現自己此時已經站在了大殿的銅制包金大門前。唐風不禁打了個冷顫,本能地向後退去。可是那閃爍在大殿中的燈火卻像是有著某種魔力,在不斷地向著唐風的大腦發出某種指令,唐風停下了後退的腳步,著了魔似的向大殿走來。

    唐風在不朽之殿的門口高高地舉起了雙手,使勁去推那巨大而厚重的包金銅門。沒有吱呀作響,也沒有紋絲不動,那看似厚重的門竟然被輕輕地開了…燈火璀璨的大殿內,巨大的紅色柱子瓖嵌著金色的花紋,地面全是變化多樣的花斑石,整個大殿顯得莊嚴肅穆。

    可是唐風卻發現大殿內被重重帷幕阻隔,他看不見一個人,也看不見任何東西。他目瞪口呆地在重重帷幕間穿行,大殿內除了這璀璨的燈火,竟看不出有人的跡象。大殿內是那樣的安靜,除了自己發出的輕微腳步,唐風察覺不到任何的聲響。忽然,一陣狂風從殿外吹來,結實厚重的殿門竟然被震得砰砰作響。狂風將巨大的帷幕掀起,隨著風的退去,巨大的帷幕又緩緩落下。可就在遠處一面帷幕落下的瞬間,唐風分明看見了帷幕下閃出的黑色袍子。那是誰?

    唐風本能地掀起面前的帷幕向那閃出的黑色袍子走去。唐風掀起重重帷幕,越走越快,但當他來到看見黑色袍子的帷幕後時,卻發現帷幕後面什麼都沒有,空空如也!

    唐風漫無目的地繼續在重重帷幕中尋找著剛才一閃而過的黑影。又是一陣狂風,巨大的帷幕再次被狂風掀起,唐風又看見了那黑色的袍子,就在離自己有四重帷幕的地方。唐風掀起帷幕,疾走幾步,掀起第四重帷幕,後面依然空空如也!唐風無力地在帷幕間穿行,這時他發現自己似乎已經迷失在了重重帷幕之間。宏大的宮殿此刻成了令人眩暈的迷宮,唐風想要走出去,卻根本找不到不朽之殿的大門。

    唐風停下腳步,靜下心來,仔細傾聽,他想通過細微的聲響判斷出大門的位置,或者是那個黑色袍子的位置。可是四周一片死寂,沒有一絲聲響…唐風靜靜地佇立在一面帷幕前,突然一聲巨響傳來,是那包金銅門——不朽之殿的大門被風吹上了!唐風心中正在疑惑,一陣不大的風從帷幕下吹來,他的眼楮無意中往帷幕下一瞥,猛地瞪大了,因為…因為他在面前的帷幕下又看見了那黑色袍子。此刻,他和那黑色的袍子只隔著面前的一層帷幕。

    唐風的心臟在狂跳,似乎馬上就要蹦出自己的身體,窒息的感覺讓他的雙手無所適從。他慢慢抬起頭,直直地盯著眼前的帷幕。他,或者她就在這帷幕後面嗎?唐風再也忍受不了這種恐懼窒息的感覺,他猛地扯去了面前的帷幕,讓他震驚的是帷幕後面竟然什麼都沒有。難道是自己眼花了?還是這…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覺?

    唐風胡思亂想著,轉過了身。身後,一張冰冷而恐怖的面具和他的臉貼得是那樣近,空洞洞的眼眶內沒有任何東西,只有黑暗!唐風張大了嘴巴,想要呼喊,可是卻沒有任何聲音從他的體內發出!唐風忽然有了一種瀕死的感覺,剎那間,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已經不再屬於自己。

    唐風孤助無力,只覺天旋地轉,便要癱倒在地,幸虧他的背後是一根巨大的立柱,接住了唐風沉重的身體。唐風靠在紅柱上,身體緩緩地下墜,直至癱倒在地上。

    一陣冷風吹拂在唐風的臉上,他慢慢地睜開眼楮,面前站立著那個戴面具的女子。女子的面具上似乎透著一種奇怪的表情,讓唐風琢磨不透。唐風支撐著身體,想要站立起來,可是他努力了兩次,最後又都倒了下去。

    這時,那個戴面具的女子開口了︰“怎麼樣,來到了宓城,你還好嗎?”

    “你為什麼不歡迎我來到宓城呢?”唐風問道。

    “不,我早就對你說過,這里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你的到來,將會給這里帶來最後的滅頂之災!”戴面具的女子緩緩說道。

    “最後的滅頂之災?這里已經是一片廢墟了,我還能給宓城帶來什麼滅頂之災?”唐風感覺又好氣又好笑。

    “看來你不肯相信。我來告訴你一切,宓城是在那場戰火中成了廢墟,但是只要不朽之殿還在,那麼宓城的歷史就還沒有終結,黨項人的血脈就不會斷絕!”女子說這話時的聲音擲地有聲,竟是那麼威嚴。

    “不朽之殿!它真有那麼神奇?”

    “你看大火都無法將它吞滅,屹立千年而不朽,難道你還懷疑嗎?”

    “那麼,為什麼我的到來會給這里帶來滅頂之災?請你告訴我,不朽之殿里面究竟還隱藏著什麼秘密?我又該如何去做?”

    “天機不可泄露!我不能教你怎麼去做,因為你和你那些朋友,以及你的敵人,你們所有人的命運已經不可逆轉,你們只能等待長生天最後的裁決。而宓城和不朽之殿也將由於你們的闖入,遭受滅頂之災!”女子的聲音越來越沉重。

    “不可逆轉?不,我不相信!我們是為了保護宓城而來,是為了對付那些對宓城有邪惡用心的人而來,宓城為什麼會因為我們遭受滅頂之災?”唐風不解地望著女子的面具。

    戴面具的女子並不回答唐風的問題,而是把話鋒一轉,問道︰“我給你的那塊玉璜還在嗎?”

    “在!”唐風從背包中掏出了那塊玉璜。

    戴面具的女子盯著唐風手中的玉璜,陷入了沉默。僵持了一段時間後,戴面具的女子突然說道︰“對不起,年輕人,我現在想收回這塊玉璜,希望你不要怪我!”

    “為…為什麼?”唐風又驚又怕,又不明白戴面具的女子是什麼意思。

    “因為我現在後悔了!”戴面具的女子說完,再次抬起她那可怕的右手,微微探身,向唐風伸過來…

    “不!不要拿走它!”唐風嘴里不住地胡言亂語,直到渾身一抽搐,驚醒過來。原來又是一場噩夢。唐風抹了抹頭上的細汗,看看時間,拂曉時分,天有些發白,但還沒亮,身旁是老馬。昨天大家都太累了,老馬此時仍然在呼呼大睡。韓江呢?唐風猛地想到韓江,韓江應該在帳篷外面值守。

    唐風坐在帳篷里,回想著剛才那個噩夢,突然,他想到了玉璜。戴面具的女子,不,應該是沒藏皇後為什麼此時要收回賜給自己的玉璜呢?看來這塊玉璜並不是一塊玉器那麼簡單!想到這兒,唐風趕忙在自己的背包中翻找那塊玉璜,可是他翻遍了背包,卻沒有發現那塊玉璜!

    唐風暗道不好,上次見到這塊玉璜還是在往生海邊,這兩天早把玉璜忘了,難道是丟在了半路?往生海、骷髏壇城、死亡綠洲,還是在宓城中的某個角落里?糟糕,真是倒霉!難道玉璜真的是被沒藏皇後給收回去了?這也太不可思議了!想到這兒,唐風腦中忽然又想到了噩夢中沒藏皇後說的話︰“你的到來,將會給這里帶來最後的滅頂之災!”為什麼?我們為什麼會給宓城帶來滅頂之災?

    唐風百思不得其解,但是當他把這個奇怪的噩夢在腦中回憶了兩遍後,一個強烈的信號在他腦中形成——天亮後,一定要打開不朽之殿的大門,進去看看,里面究竟有什麼!

    唐風躺在帳篷里還想入睡,卻怎麼也睡不著了,索性出去透透氣,順便可以和韓江聊一聊。可等唐風鑽出帳篷找到韓江時,卻被氣得半死,只見韓江天作穹廬地作席,四仰八叉地就這麼躺倒在帳篷旁的廣場上呼呼大睡!

    唐風狠狠地踢了韓江兩腳,韓江才從好夢中驚醒︰“行啊,以前只有我會在值夜的時候睡著,怎麼,你這老特工居然也會犯這麼低級的失誤?”

    韓江使勁晃了晃腦袋,覺得頭昏沉沉的。聽見唐風這麼說,他才反應過來,自己竟然在值守的時候睡著了,還睡得這麼死!韓江揉著腦袋,覺得不可思議,嘴里嘟囔道︰“真是奇怪,就算我睡著了,也不應該睡得這麼死啊?前天幾乎一夜未眠,昨天又累著了…”

    “行了,別給自己找理由了!低級失誤,就是低級失誤!”

    “我不找理由,我在想我是怎麼進入夢鄉的。靠!還真想不起來了!”韓江越想腦袋越疼。

    唐風還想數落韓江,卻忽然想起了什麼,他走到梁媛和葉蓮娜的帳篷,剛想叫梁媛,忽然發現他倆的帳篷露出了一條縫,唐風狐疑地輕聲呼喊梁媛的名字,可是叫了幾聲後,探出頭來的卻是葉蓮娜。“糟了!我好像錯過值夜的時間了!韓,你為什麼不來叫我!”葉蓮娜驚慌地從帳篷里跳了出來。

    唐風這才反應過來,本來這個時間該是葉蓮娜值夜的。“我…我剛才不知怎地,竟然睡著了!”韓江不好意思地說道。

    “睡著了?我也睡得很死!以往我是可以醒的!”葉蓮娜也覺得奇怪。

    “葉蓮娜,梁媛呢?”唐風焦急地問。

    “梁媛?她…她這會兒不在帳篷里?”葉蓮娜似乎還沒完全清醒過來。

    “什麼?梁媛不在?!”唐風一驚。韓江也馬上意識到問題的嚴重,兩人撲到梁媛和葉蓮娜的帳篷前往里望去,梁媛果然不在帳篷里!

    “糟了,梁媛出事了!”唐風心里猛地一墜,一種不祥的預感迅速佔據了他的大腦。唐風返回來,又問葉蓮娜︰“你沒發覺梁媛不見了嗎?”

    “我…可能是昨天太累了,一夜睡得都很死,根本沒有察覺梁媛…”葉蓮娜說到這兒,眼珠轉了轉,道,“梁媛一定是自己離開帳篷的,如果是有他人脅迫梁媛,我一定會察覺的,可是我竟一點兒沒有察覺,而且帳篷里也不像有外人來過的跡象。”

    韓江里里外外又檢查了一遍帳篷,梁媛的背包、物品都還在,他輕輕出了一口氣,拍拍唐風的肩膀︰“不要太緊張了,也許梁媛到哪里方便去了。”

    “這麼長時間?”唐風失魂落魄地坐在帳篷門口,不知為何他又想起了自己那個奇怪的噩夢,“不,我不知道是為什麼…可能是因為那個噩夢,我的感覺很不好…很不好…”唐風嘴里不斷地說著,像是說給韓江和葉蓮娜聽,又像是自言自語。

    “噩夢?你又做什麼噩夢了?”韓江好奇地問。

    唐風忽然想起了什麼︰“對了!玉璜,我的那個玉璜不見了!”

    “這麼巧?你仔細找過了?”韓江不敢相信。

    “找過了,全都翻遍了,玉璜不見了,梁媛失蹤了…”唐風無助地自言自語道,“這兩天我被找到宓城的興奮沖昏了頭腦,忽略了…忽略了危險的降臨。”

    他們幾人的動靜吵醒了一直沉睡的馬卡羅夫。馬卡羅夫鑽出帳篷,聽說梁媛失蹤了,眉頭馬上皺緊了︰“其實我一直覺得在宓城會出事,一定會出事的,果然就出事了…幾百年來,沒有人能找到宓城,就算找到宓城的人,後來也都…”

    馬卡羅夫沒有把話說完,但大家都明白了他的意思,四個人佇立在廣場上默默無語。馬卡羅夫抬頭看看已經跳出地平線的太陽︰“馬上天就要亮了,在這兒繼續等下去也沒用,不如趕緊去找梁媛。”

    “可宓城有那麼多房間,我們去哪兒找呢?”葉蓮娜問。

    “整個宓城我們只有一個地方還沒有去了…”

    馬卡羅夫話沒說完,大家便異口同聲地說道︰“不朽之殿!”

    “對!”馬卡羅夫點點頭,“我們本來也是要去的,不如現在就出發!”

    幾人沒有收拾帳篷,只攜帶了必要的裝備便在晨曦中登上了宮殿區的高台。可是高台上的一幕,卻讓他們驚得連連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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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昊王的神主

    當唐風他們登上高台時,迎接他們的是幾十匹狼。幾十匹饑餓的狼佇立在不朽之殿前的高台上,它們漂亮的皮毛並不能隱藏這些凶殘的本性,唐風盯著面前這些餓狼,忽然覺得有些眼熟,似乎曾經在哪里見過。唐風的思緒迅速飛回到了沙漠中。“對,狼窪!這群狼就是我們在狼窪遇見的那群!”唐風壓低聲音對韓江說道。

    “我也看出來了,怎麼這群狼此時會出現在這里?”韓江小聲說道。

    唐風剛要開口,葉蓮娜忽然驚叫起來︰“你們看,看大殿屋頂上!”

    唐風和韓江一驚,抬頭望去,只見在不朽之殿那金碧輝煌的屋脊上正屹立著三只雄鷹。“好威武的雄鷹!”唐風看著那健碩的雄鷹,不禁感嘆。

    “我看到的只有鷹眼中露出的凶光!”韓江喃喃地說道。

    就在雄鷹出現的時候,一陣細微而又奇怪的聲音傳來,唐風面前的狼群開始向前,向他們緩步走來。唐風、韓江、葉蓮娜和馬卡羅夫本能地向後退去。狼群每前進一步,唐風他們就往後退一步。“現在我們該怎麼辦?”葉蓮娜焦急地問道,可是卻沒有人回答她。

    眼見眾人就要退到高台的邊緣了,韓江一腳蹬在身後的台階上,險些摔倒。待韓江剛剛立穩,馬卡羅夫便用命令的口吻說道︰“不要猶豫了,孩子們,用槍來解決問題吧!”

    用槍?這是現在唯一的選擇了!唐風、韓江和葉蓮娜這才反應過來,匆忙掏出各自的槍。唐風和馬卡羅夫緊握手槍走在兩側,韓江和葉蓮娜則手持在死亡綠洲中用來對付巨蟒的微型沖鋒槍沖在前面。

    就在眾人掏出槍來的時候,狼群前面的兩匹狼猛地向他們發起了進攻。幾乎同時,韓江和葉蓮娜也扣動了扳機,沖鋒槍射出密集的子彈,將迎面而來的兩匹狼打倒在地。兩匹狼抽搐了幾下,發出一陣哀鳴後,便不再動彈。

    狼群被震住了,為首的幾匹狼似乎猶豫起來。可是那個微弱的聲音再度傳來,狼群頓時躁動起來。在為首幾匹狼的率領下,狼群再次向唐風他們發起了攻擊。

    四個人一起射擊,沖在前面的狼紛紛倒下,但是狼群像著了魔一樣,仍然瘋狂地向四人撲來。一匹狼流著血,穿過槍林彈雨,猛地撲向韓江,將韓江撲倒在地,韓江和那匹餓狼扭打成一團,“快!救韓江!”葉蓮娜用沖鋒槍堵住了韓江留下的缺口,大聲命令唐風。唐風調轉槍口,緊張地瞄準和韓江糾纏在一起的狼,他雙手劇烈地顫抖,生怕打到韓江。

    “不要管我,開槍!”就在韓江大聲喊出這句話後,唐風終於扣動了扳機,“砰!砰!”兩槍,那匹狼倒在了血泊中,韓江及時得救。

    韓江來不及喘息,蹭地跳起來,拾起沖鋒槍,對著那匹狼補了一槍,然後便重新加入戰斗。頃刻之間,高台之上子彈橫飛,鮮血浸染,一匹匹狼倒在唐風他們面前。但是狼群仍然沒有退縮的意思,不顧一切地向唐風他們發起沖鋒。

    直到那個微弱而詭異的聲響再度傳來,狼群終於停止了進攻,向後退去。唐風終於長出了一口氣。馬卡羅夫喘著粗氣,道︰“這…這些狼是受人控制的!”

    “我知道,我在狼窪的時候就聽到了那個聲響,狼群都是受那個聲響指揮的!如果我沒猜錯,那個聲響很可能是鳴鏑發出的!”唐風回想著他在狼窪聽到的那個聲響。

    韓江也肯定道︰“不錯,我們在狼窪時就是被這群狼包圍的!但是很奇怪,當時這群餓狼沒有對我們發起進攻,在聽到那個聲響後就撤退了!”

    “這些狼是受什麼人控制的?將軍?”葉蓮娜問。

    “不知道…”韓江說到這兒,忽然想到了什麼,“梁媛!那個聲音似乎是從狼群後面的大殿中傳來的。”

    “你什麼意思?你是懷疑梁媛?”唐風聽出韓江話里有話。

    “不,我不知道,如果不是梁媛,那麼在這宓城中就必然還有其他人!”韓江斬釘截鐵地說道。

    “要知道,我們在狼窪遭遇狼群的時候,梁媛是跟我們在一輛車上的!”唐風提醒韓江。

    “別爭了,先進大殿里去看個究竟!”葉蓮娜說著持槍向不朽之殿沖去。

    當唐風四人穿過狼群的屍體來到不朽之殿時,他們忽然驚奇地發現剛才還立在不朽之殿上的三只雄鷹這會兒不見了。唐風停下腳步,仰頭望著天空,嘴里喃喃地說道︰“那個古老的圖騰又出現了。”

    是的,那個古老的圖騰不僅僅出現在岩壁上,還真真實實地出現在了不朽之殿。唐風想到這兒,渾身一顫。就在這時,韓江和葉蓮娜已經推開了不朽之殿的殿門。四個人全都呆住了,昨天不管如何推都紋絲不動的厚重殿門,竟然這麼輕易地被推開了?四個人滿腹狐疑,但是顧不上那麼多,他們已經邁過高高的包金門檻,走進了大殿。

    與唐風夢中的場景一模一樣,一樣的花斑石地面,一樣的瓖嵌金色花紋的紅柱,不朽之殿中還掛滿了已經破舊腐朽的帷幕,在殿門被推開的氣流帶動下微微拂動…可最讓唐風感到奇怪的是,大殿里光線昏暗,靠牆和窗戶的位置竟然又砌了一堵牆。

    “這…這是什麼意思?怎麼又冒出一堵牆?”韓江也很吃驚。

    “怪不得我們昨天往大殿里面看,什麼也看不見,原來被這堵牆擋住了!”唐風想起了昨天看到的一幕。

    “砌牆的目的無非是兩種,一是不想讓人看到里面的東西,二是用這堵牆圈禁某些人。我…我估計砌這堵牆的目的很可能是前者。”馬卡羅夫分析道。

    “前者?這大殿中有什麼秘密不想讓人知道?”被馬卡羅夫這麼一分析,唐風立即來了興趣。他向殿門後面瞥了一眼,殿門後面出現了兩個巨大的石塊,這是夢中沒有見到的。唐風走到石塊近前,仔細觀察後,說道︰“昨天我們推不開大門,我估計就是因為這兩塊巨石。”

    “嗯,地面還有拖動石塊的痕跡。梁媛…”韓江欲言又止,沉吟片刻,才道,“梁媛是沒有氣力挪動這兩塊巨石的,所以…所以昨夜大殿里肯定有人來過了!”

    “也就是說宓城里還有其他人?”葉蓮娜警覺地向周圍望去,可是大殿內光線昏暗,又被這些層層疊疊的腐朽帷幕阻隔,根本無法看清不朽之殿內的情形。

    韓江、葉蓮娜和馬卡羅夫三人分散開來,小心翼翼地搜尋著帷幕下的蛛絲馬跡。可是唐風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死死地盯著眼前的帷幕。突然,唐風伸出雙手,猛地撕扯掉了自己面前的巨大帷幕,然後他又繼續撕扯,扯下了大殿中的重重帷幕,像是要扯去擋在他面前的重重迷霧。

    韓江和葉蓮娜、馬卡羅夫吃驚地看著唐風的舉動,後來,干脆也加入了唐風的行列。四個人一起扯掉大殿中的重重帷幕,巨大的帷幕揚起了殿內厚厚的塵土。當唐風撕扯下一塊巨大的帷幕時,他敏感地發現帷幕後有什麼東西…待塵土散盡,唐風他們發現在大殿中央偏後的位置出現了一個寬大的祭台,祭台上安放著兩個巨大的牌位。

    唐風走近祭台,這才發現兩個牌位一大一小。大的牌位足有一米多高,用紫檀木制成,上用金泥書寫著幾個西夏文大字,翻譯過來是——白高大夏國景宗皇帝嵬名元昊之靈。小的那個牌位也足有半米高,同樣為紫檀木制成,同樣用金泥書寫著幾個西夏文大字——白高大夏國皇後沒藏氏之靈。

    當唐風輕聲讀出兩個牌位上的文字時,韓江、葉蓮娜和馬卡羅夫都驚呆了。“這…這里怎麼會供奉著元昊的神主?”韓江完全蒙了。

    一陣可怕的沉默後,唐風喃喃自語道︰“或許…或許元昊就被埋葬在這里!”

    “什麼?元昊不是被葬在西夏王陵里嗎?怎麼會在這兒?”韓江不敢相信。

    “我不知道這是為什麼。這難道就是宓城的秘密?以至於要把大殿用層層帷幕和圍牆遮擋?”唐風胡思亂想著,慢慢地靠近元昊的神主,一步一步。唐風的心跳在加快,他不知道這是為什麼,那不過是個用木頭做的牌位,可是此刻他卻無法抑制內心的緊張、激動和興奮…突然,唐風眼前一亮,他在昊王牌位下的縫隙中隱約看到了一樣熟悉而又陌生的東西。

    唐風小心翼翼地走到祭台旁,他發現在元昊的牌位下面有一個縫隙,仔細觀察在那縫隙中有一件東西,隱隱閃著綠光。唐風將手探入那個縫隙,慢慢地摸索。當唐風的手觸到那件東西時,身子微微震了一下,那種熟悉的奇妙感覺又傳遍了全身。唐風感覺手上觸到的是一件冰冷溫潤的東西,像是一件玉器,他的腦中迅速閃過了一個念頭——難道是丟失的玉璜?

    玉璜?在夢中丟失的玉璜?當唐風從昊王的神主下面拿出那件玉璜時,他吃驚地瞪大了雙眼!和自己丟失的那件一模一樣,他甚至可以肯定這就是自己在胡楊林里發現的那件玉璜!可是此刻這件玉璜怎麼會出現在這里?難道自己之前所經歷的一切,僅僅是一個幻覺?不,這不可能,玉璜一直陪伴自己走過了這麼遠的路,怎麼會是幻覺?如果之前經歷的一切不是幻覺,那麼這件玉璜又為何會出現在這里?

    唐風感到腦子有些亂,他握著玉璜環視左右,空空如也的祭台上只有兩座巨大的牌位,其他什麼都沒有——沒有香爐,沒有祭品。唐風後退幾步,他要重新打量這座巨大而又神秘的銅殿。新一天的太陽已經緩緩躍出了地平線,但不朽之殿內依然被黑暗所籠罩,殿內依舊掛滿了厚厚的帷幕,銅殿周圍的門窗都被那圈圍牆遮擋。眾人隨著唐風退到了靠門的圍牆邊,韓江憋不住了,問唐風︰“你發現了什麼?”

    “是啊,那件玉璜怎麼會出現在元昊的神主下面?”馬卡羅夫也問道。

    “這里真的是元昊的陵墓嗎?”葉蓮娜追問道。

    “噓!”唐風對三人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壓低聲音道,“我現在無法回答你們的問題,眼下當務之急是找到梁媛,並弄清楚這座不朽之殿的秘密!”

    三人默然。唐風推開手電,在灰色的牆壁上照了照,迅速做出了判斷︰“圍繞大殿的牆壁沒有地基,是直接建造在大殿地磚上的。很明顯這圈圍牆是後來建造的,牆體很薄,顯然不是為了增加大殿的厚度,防止外力入侵。那麼,這面牆的作用就像老馬之前說的,要麼是為了不讓外人窺見大殿內的秘密,要麼是為了圈禁什麼人。但有什麼人是需要被圈禁在這里的呢?監獄、地牢,或是別的什麼房間都可以,所以顯然這里也並不是為了圈禁什麼人。這圈圍牆的作用就只有一個——不想讓外人窺見大殿內的秘密。如果我推測得不錯,這個秘密很可能就是整個宓城的秘密。”

    “可是這個秘密究竟是什麼呢?這牆又是什麼人建造的?”韓江迫不及待地問。

    “這就需要我們仔細地把這座奇怪的大殿查看一遍!”唐風說著繼續沿著圍牆向大殿的北側走去。一邊是高高的圍牆,另一邊是厚厚的帷幕,唐風穿行其間,每一步都異常小心。他用手電筒朝圍牆頂端照去,只見高大的圍牆一直砌到了殿頂的梁柱和藻井上。唐風這才注意到大殿頂部的藻井,一個個正方形的藻井在黑暗的大殿中泛出一絲金光——是用金泥精心繪制的蓮花。雖然經過了近千年的歲月侵襲,藻井上已經被厚厚的灰土覆蓋,但仍然難掩當年的金碧輝煌。

    四個人吃驚地張大嘴巴,仰頭看著這金碧輝煌的藻井。轉過了一道彎,唐風走到北面的牆壁下,這里屋頂上的藻井保存更為完好,大片大片金色的蓮花在手電筒的照射下熠熠生輝。唐風不禁贊嘆道︰“真是巧奪天工的建築極…”可他話沒說完卻突然定住了,嘴巴半張著,也沒了聲音。

    唐風整個人突然怔住了。韓江見唐風的眼楮直直地盯著大殿頂部的藻井出神,也順著他的眼神望去,瞬間,韓江也像是被點穴了一樣,整個人都定住了。與此同時,葉蓮娜和馬卡羅夫也在手電筒的照射下,看見在一塊塊金色的蓮花紋藻井中突然出現了一個奇怪的藻井,因為這個藻井里繪制的不是金色的蓮花,而是…而是一個流血的圖騰!

    厚厚的灰塵遮住了藻井上大半圖案,但是四個人都對這個可怕的圖案太熟悉了。唐風手中的電筒緩緩移動,金泥勾勒出了一匹完整的狼,而在狼的身上立著一只展翅欲飛的雄鷹。更令唐風他們震驚的是,那狼的身上不知用什麼塗料繪出了大片的血跡,似乎圖騰中的那匹狼已經傷痕累累。

    “流血的圖騰…”唐風嘴里喃喃自語地說出了這麼一句話。如果不注意,或者沒見過這個古老的圖騰,誰也不會在意這樣一個與眾不同的藻井,可是現在這個刻畫著流血圖騰的藻井就這樣真真切切地出現在他們眼前。韓江和葉蓮娜、馬卡羅夫面面相覷,只有唐風還仰著頭,怔怔地盯著頭頂藻井中的流血圖騰出神,嘴里還在喃喃自語︰“流血的圖騰,流血的圖騰…”突然,唐風停了下來,然後激動地說道︰“這個藻井絕不簡單!”

    “哦?!你發現了什麼?”韓江用期盼的眼神注視著唐風。可唐風卻並沒有回答韓江的問題,而是向前疾走了兩步,他不停地用手電朝大殿頂部的藻井照去,全是一模一樣的金色蓮花。唐風一把扯去身旁的帷幕,冒著被卷起的灰土,走到帷幕這頭,殿頂依然是金色蓮花的藻井。

    “只發現了一個繪有流血圖騰的藻井,這就是最大的發現!”唐風斬釘截鐵地說。

    “是的,我也是這麼想的。可是這個奇怪藻井的出現究竟代表了什麼呢?”韓江道。

    “這…”唐風遲疑下來,再次把目光聚焦在那個特殊的藻井上。金泥繪制的線條蜿蜒回旋,熟練地在藻井上勾勒出了雄鷹和狼的形象,栩栩如生,幾乎是一筆構成,絕無半點兒拖泥帶水。唐風的眼楮久久地注視著藻井中的圖案,又喃喃地說道︰“從這金泥的顏色和藻井邊緣覆蓋的灰塵看,這個藻井應該是與其他藻井一同繪制的。其他藻井的圖案都是金蓮花,而唯獨這個藻井的圖案是流血的圖騰,很顯然,這個藻井在繪制之時就被建造不朽之殿的人寄托了特殊的寓意。”

    “關鍵就是這個特殊的寓意是什麼?”韓江也盯著那個流血的圖騰。

    唐風的眼楮死死盯著那個藻井中的圖騰,從狼腳的線條開始一直延伸到狼頭,又到鷹頭,直至最後,他的目光停在鷹的眼楮處。唐風覺得圖案中鷹的眼楮有些異樣,他想到了在賀蘭山中看見的同樣圖案︰“難道這只鷹的眼楮也有問題?”

    唐風的話讓眾人都把目光放在了鷹的眼楮上,許久,馬卡羅夫喃喃地說道︰“我看…我看不僅僅是鷹的眼楮有問題,狼的眼楮也有問題!”

    “哦?老馬,你看出來什麼了?”韓江轉而盯著馬卡羅夫。

    “我覺得狼的眼楮和鷹的眼楮似乎…似乎正在盯著同一個地方…”馬卡羅夫猶豫地說道。

    “對!老馬,你說得太對了!”唐風總算是緩過神來,“我看了很久,單看鷹的眼楮或狼的眼楮都沒問題,畫得很好,但是將兩者合在一起看,就會覺得有些別扭,因為狼和鷹的方位並不相同,而兩者眼楮卻似乎都在盯著同一個地方!”

    “我也看出來了!就是因為兩者眼楮盯在一個方向,才造成此圖案很別扭。”葉蓮娜道。

    “而更奇怪的是,我開始以為狼的眼楮和鷹的眼楮既然同時盯著一個地方,那麼這應該是大殿內最重要的地方,所以我一開始以為他們眼楮盯著的應該是大殿中央祭台上的昊王牌位,但事實卻不是這樣。你們再仔細看看,這兩雙眼楮所看的方向和大致位置。”

    唐風似乎已經看出了名堂,韓江率先說出了其中的奧秘︰“鷹的眼楮似乎盯著祭台後的某個地方,狼的眼楮很扭曲地也盯著那兒!不過,我們現在看不清祭台後面的情形。”

    唐風點點頭︰“我想那里一定有什麼名堂!”說著,唐風就朝祭台走去。但他們已經深入重重帷幕內,唐風沒有順原路返回銅殿大門再往祭台去,而是沿著面前這條被帷幕隔出來的巷道一路往前,期望能從這兒直接通到祭台後面。

    唐風快步穿行於暗紅色的帷幕間,拐過一道彎,當他以為自己離祭台已經很近的時候,卻被一面厚厚的帷幕擋住了去路。“媽的,這里面竟然也玩迷宮!”唐風暗暗罵道,索性探出手去扯那帷幕,可是看似破舊的帷幕唐風卻沒能扯動!唐風心里焦急,他隨手撕掉了旁邊的一塊帷幕,又返回頭,想要去撕自己面前的那塊帷幕。可是他扯了一下,帷幕晃動一下,還是沒扯動。

    唐風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種莫名的亢奮之中,他使出渾身力氣,準備再做一次努力,但是卻被韓江喊住了︰“等等,讓我來!”

    唐風像是一輛失控的汽車,在關鍵時刻被人攔了下來。韓江強有力的手臂抓住了他,唐風使勁掙脫,卻是徒勞。唐風終於安靜下來,怔怔地佇立在那面巨大的暗紅色帷幕前。

    韓江和葉蓮娜走到了這面帷幕的兩側,馬卡羅夫在唐風身邊,輕輕拍了拍唐風的肩膀。所有人似乎都做好了準備,韓江和葉蓮娜對視一眼,然後一起使勁,去扯那面巨大的帷幕。這次,帷幕被他們扯動了,整面帷幕從上往下垂落下來,厚厚的灰塵隨之而起。韓江和葉蓮娜趕忙向後退去,可是唐風和馬卡羅夫卻仍然怔怔地站在帷幕前,因為他們已經看到了帷幕後令人恐懼的一幕!

    巨大的帷幕從高處垂下,眾人看見在帷幕後面竟是成堆的骷髏。有幾具保存完整的骷髏沖在最前面,他們的模樣很奇特——按理這幾具骷髏應該散落一地,可是他們卻仍然保持著某種奇怪的姿勢,一個個爭先恐後地往前奔跑,像是後面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在追他們!

    “這…”韓江和葉蓮娜待灰塵散去,往前走了兩步,目睹這震驚的一幕,驚得目瞪口呆。許久,韓江才從口中擠出一句話︰“這些骷髏也太奇怪了吧!”

    唐風像是恢復了平靜,撢了撢身上的塵土,緩緩說道;“前面的幾具骨架之所以沒散,是因為他們身下還壓著一些人骨架,準確地說應該是他們的同伴!”

    說著,唐風上前一步,伸手又扯掉了還沒完全落下來的一截帷幕,下面果然壓著累累白骨。唐風又說道︰“所有人的姿勢其實都是朝前的,層層擠壓。你們看這些人的手臂,死死地拽著帷幕,所以我們剛才廢了很大的勁兒才把帷幕拽下來。這讓我想到了千戶鎮馬廄里恐怖的一幕!”

    唐風的話讓韓江像遭了電擊一樣,猛地一震︰“聽你這麼一說,我也想起來了,當時千戶鎮馬廄的門後也是這樣奇怪而恐怖的一幕,所有的干屍層層疊壓,像是被什麼可怕的東西追擊,所以不顧一切地朝大門奔去,可他們還沒打開大門,便都死於非命!”

    “是的,當時我們曾經通過那些干屍可怕的傷口判斷他們都是被一種猛獸所傷,我們現在知道這種猛獸就是怯薛軍碑上提到的‘隗夔’,難道這里也曾經出現了隗夔?”唐風憂心忡忡地說。

    “這些骨骸很明顯和我們在金字塔下發現的骨骸不一樣,首先,需要判斷他們是黨項人,還是蒙古人!”馬卡羅夫道。

    “這個…可不好辦!他們已經化作白骨,不像干屍那麼好判斷了!”韓江道。

    “不用干屍,我們還是能判斷出來的!”說著,唐風壯著膽子走近了這些白骨。在這些骨骸間,唐風很快發現了幾柄銹跡斑斑的腰刀,他遞給韓江,說道︰“這是典型的蒙古式腰刀,看來這些被擠壓的屍體是怯薛軍。”

    “那麼怯薛軍當年也進入了這座殿內…”韓江沉吟了一會兒,又道,“從疊壓的骨骸上看,至少有百十來號人進入了銅殿。難道這百十來號人失蹤了,八思巴和劉秉忠不進殿內尋找?怯薛軍碑中也沒有提到?”

    “八思巴與劉秉忠是何等聰明之人,百十來號人失蹤了,他們肯定是知曉的,但是…但是可能由於某種可怕的原因,八思巴並沒有命人進入這座大殿來尋找!”唐風說道。

    “可怕的原因?”韓江眼露驚恐,環視黑暗的大殿,“你說得有道理,這些帷幕很可能就是黨項人布置下的迷魂陣。怯薛軍佔領了整個宓城,但是並沒有佔領這座大殿。混亂之時,有一隊怯薛軍沖入了大殿,但是卻有來無回,死於非命!八思巴也許還派過其他人進來,但都沒能真正佔有這座大殿!”

    唐風點點頭︰“如果怯薛軍佔領了大殿,我想殿中就不會是我們今天看到的景象了。但問題恰恰就在這里,是什麼可怕的東西,讓不可一世的怯薛軍裹足不前了呢?”

    唐風的話讓大家全都緊張地向四下張望,重重帷幕阻隔,誰也不知道這座大殿里還隱藏著多少秘密。也許那些可怕的怪獸此刻就潛伏在暗處,隨時可能沖破帷幕…

    唐風繞過這些堆積在一塊兒的骨骸,他指了指前方不遠處的一面帷幕,壓低聲音說道︰“你們看,這些屍骨遭遇的危險顯然來自於他們後方,而剛才那個藻井上狼和鷹眼楮所注視的方向也是後面,驚人的一致,大殿後面一定隱藏著什麼…”

    聽唐風這麼說,韓江本能地拔出了槍。葉蓮娜和馬卡羅夫也掏出了槍。四個人躡手躡腳地掀起面前的帷幕,後面什麼都沒有,還是暗紅色的帷幕。但是這卻讓大家更為警覺,韓江和唐風躡手躡腳地走到這面帷幕前,一左一右,屏息凝神,葉蓮娜和馬卡羅夫則手握著槍,直挺挺地面對著帷幕。唐風忽然看見帷幕下面輕輕地動了一下,他用手示意了韓江。韓江和葉蓮娜、馬卡羅夫也注意到了帷幕的變化,有可能是風。正當唐風胡思亂想時,韓江已經用力扯下了面前的帷幕。沒等灰土散盡,韓江和葉蓮娜就舉著槍沖了過去,帷幕後面一片黑暗,什麼都沒有。唐風有些遲疑地站在帷幕前,忽然聽到帷幕後面傳來韓江的聲音︰“梁媛,你醒醒,你怎麼躺在這里?”

    當聽到梁媛名字的時候,唐風猛地反應過來,蹭地跳過帷幕,疾步走到韓江身邊,只見梁媛正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唐風一把抱住梁媛,呼喚著梁媛的名字。韓江卻道︰“唐風,你冷靜一下,梁媛受了傷。”

    “什麼傷?”唐風並沒在梁媛身上看到什麼明顯的傷口。

    韓江指了指梁媛後頸處︰“這里有被鈍器重擊的痕跡。”果然,唐風看到梁媛的後頸處有些淤血。他憐惜地輕輕呼喚,過了好一會兒,梁媛才緩緩地睜開了眼楮︰“我…我這是在哪里?”

    “媛媛,你終於醒了,把我嚇死了!”唐風關切地說道。

    “我們現在在不朽之殿里面,剛才我們發現你一個人躺在這里。”韓江說道。

    “不朽之殿?”梁媛失神地四下望去。

    “是的,我一覺醒來,發現你不在了,我們都以為你遭遇了什麼不測,所以就沖進不朽之殿。在這里我們有了很重要的發現,也發現了你!”唐風說道。

    “很…很重要的發現?你們發現了什麼?”梁媛強忍疼痛,支撐著坐了起來。

    “我們發現這座大殿里竟然供奉著昊王的牌位!”唐風道。

    “我…我好像想起來了。凌晨時分,我被一陣奇怪的響動弄醒了,便出來想去方便,看見韓江躺在帳篷外面睡著了。於是,我…我一個人走到了大殿旁邊的台基下,後面的事我就記不清了…”梁媛吃力地回憶著。

    “你再好好想想,還發生了什麼?”韓江啟發道。

    梁媛又想了想,最後還是搖了搖頭︰“不記得了,後來…後來我醒過來就已經在這兒了!”

    韓江聽完梁媛的話,陷入了沉思。他回頭向大殿北面那個奇怪的藻井望去,這里已經看不見那個繪有圖騰的藻井。但是韓江憑借記憶,清晰地判斷出圖騰中雄鷹和狼的眼楮所注視的位置,就是梁媛所躺的位置,而這里也正好位於當年那些瘋狂奔逃的怯薛軍正後方——正是他們剛才要尋找的位置。

    韓江又仔細打量了一番梁媛,梁媛臉色蒼白,像是受到了巨大的驚嚇。韓江將視線移向了這個被重重帷幕圍合在一起的正方形空間,他注意到梁媛躺倒在一面牆下︰“這里怎麼會出現一堵牆?”韓江打量著這堵有些粗糙的牆。

    唐風扶著梁媛站起來,也注意到了這堵牆,他迅速回想了一下不朽之殿的結構,推斷道︰“這面牆應該就是祭台後面的那堵牆。”

    “那就是說我們已經繞到了祭台後面。”

    “是的,我們現在就在祭台後面。”

    “這樣看來,圖騰上雄鷹和狼注視的地方就是這里,而那些死去的怯薛軍也正是被這里出現的可怕東西所追趕?”韓江盯著唐風說道。

    唐風明白韓江的意思,他向四面望去,除了東面的這堵牆,南面、北面、西面全被重重帷幕阻隔︰“這里就應該是那個神秘的所在,可是這里卻看不出任何異常啊!”

    “你有沒有想過,我們在這里發現了梁媛,難道也是一種巧合?”韓江忽然把話題轉向了梁媛。

    “你什麼意思?”唐風不解。

    “梁媛是被人打昏的,毫無疑問,宓城里還有其他人,他們或許是將軍的人,或許是其他人,也可能根本就不是人!”韓江一臉神秘地說著。

    “不是人?你這話什麼意思?”葉蓮娜和馬卡羅夫也不明白韓江的意思。

    “你們說,打傷梁媛,又控制狼群的人會是誰呢?將軍的人?不像,按照唐風的說法,將軍的人應該還被困在骷髏壇城里呢!”

    “所以你認為是…是黨項人的魂靈!”唐風驚恐地看著韓江。

    “我不知道,我只是在想宓城中除了我們還會有什麼人。”韓江邊說邊往西邊的帷幕走去,“秘密也許就在這重帷幕之後。”

    唐風也敏銳地捕捉到了這里的玄機,他扶著梁媛,跟在韓江身後走到了西面帷幕的正中,葉蓮娜和馬卡羅夫則分立在帷幕兩側。韓江打開了手槍的保險,右手持槍,探出左手,猛地一把扯去了面前的帷幕…

    帷幕後面是一條有五六米寬的通道,光線昏暗,韓江看不清通道盡頭。他推開電筒,向通道盡頭照去,這條通道並不長,盡頭又是一堵牆。但讓他感到震撼的是,就在這堵牆前面的通道上散布著密密麻麻的骨骸。

    眾人全都瞪大了眼,梁媛嚇得鑽進了唐風的懷里。唐風安慰著梁媛,腳下卻像是著了魔似的,跟著韓江機械地向前走去。葉蓮娜和馬卡羅夫也是一樣,四個人都像是被巨大的魔力所吸引,一步,兩步,三步…不斷地向前走去。只有梁媛感到了巨大的恐懼,不敢向前。

    走在前面的韓江停了下來,他回過頭,平靜地說︰“或許這里就隱藏著宓城全部的秘密。”

    “我也是這麼想的。我們腳下的這些骨骸有蒙古人,也有黨項人,他們一定在這里發生過激戰。所有黨項人的屍骨全都如金字塔下的屍骨一樣,正面面對敵人倒下,他們背後一定就是他們拼死保護的東西。”唐風觀察了周圍的屍骨後說道。

    “可是這里除了這些屍骨,說明也看不到”葉蓮娜不解地道。

    “還有牆壁!”馬卡羅夫已經注意到了四周的牆壁。

    “是的,還有牆壁!這兒的牆壁很奇怪!”唐風走到右側的牆壁前,整個通道里沒有門窗,從地面到殿頂全部被黑色的大青石所包裹,“這些黑色的石頭,既不同於大殿原有的地面,也不同於後來砌築的牆壁,質地堅硬緊密。這里顯然是修築大殿時就已經設計好的,可是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牆壁呢?”

    唐風用手在每一塊青石上敲擊,卻沒有發現什麼異常,於是他停下來,又一次仔細觀察通道內密密麻麻的白骨。只見在通道的盡頭,左側的牆角前,屍骨最為密集,而這些屍骨無一例外都是面向外面,仰面躺倒的︰“這里被黨項勇士重重護衛,一定有什麼玄機!”

    唐風不想驚動那些已經逝去的靈魂,他蹲下來小心翼翼地一塊一塊移動這里的骨骸。韓江、葉蓮娜和馬卡羅夫沒有說話,也都蹲下來幫唐風把這里的骨骸清理干淨。只有梁媛一臉驚恐地站在原地,看見唐風他們已經將屍骨清理了大半,梁媛終於說道︰“唐風,我很害怕!我們還是先撤出去吧!”

    唐風放下手中的骨頭,回頭望著梁媛。梁媛眼中帶淚,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惹人心疼。唐風走到梁媛近前,扶著梁媛的肩膀︰“媛媛,你剛才是受到了驚嚇,不用怕,我們那麼多大風大浪都闖過來了,還怕這最後一關?”

    “可…可我還是感到害怕!我們先撤出去,明天再來,好嗎?”梁媛幾乎是在央求唐風。

    唐風有些心軟,但是他轉念一想,又說道︰“媛媛,你不想為你爺爺報仇嗎?你不想知道宓城的秘密嗎?你不是一直都想弄清楚這一切都是怎麼回事嗎?眼看我們就要揭開這一切的秘密了,你就甘心這麼退縮?而且,我們帶的給養也不夠了,沒有時間了!”

    梁媛嘴張了張,還想說什麼,可就在這時,唐風身後傳來韓江興奮的聲音︰“這里果然有機關!”

    唐風轉身望去,韓江他們已經把通道盡頭左側牆角的屍骨清理干淨了。一共是三十七具完整的屍骨,整整三十七個黨項勇士,他們用自己的血肉之軀在保衛著一個怎樣的秘密?

    韓江用槍把使勁敲擊這里的每一塊青石,並沒有聽到空洞的聲音。倒是在韓江胡亂地敲擊一陣後,突然,有一塊大青石凹陷了下去,緊接著,從遙遠的地下傳來一聲低沉的巨響,這聲音像是從地心深處傳來,又像是穿過千年滄桑,透過歷史的重重迷霧傳來。但是隨即一切歸為平靜,整個通道內,整座大殿都安靜了下來。

    五個人吃驚地注視著這一切,時間在這一刻仿佛凝固了,大家面面相覷,手足無措,都在等待著。等待著什麼?命運的安排?歷史的宿命?還是奇跡的出現?終於,奇跡出現了,在漫長的等待後,牆上十二塊大青石竟然動了起來!眾人本能地向後退去,不知道這里將要發生什麼,是天崩地裂,還是滄海桑田?

    當那十二塊大青石停下來後,唐風聽到從地下深處又傳來一陣持續時間很長的響動,與此同時,大殿開始晃動起來。眾人更為驚恐,可是沒有人向外退去,大家扶住身旁的青石牆壁,回頭望去——大殿內那一圈沒有地基,並不牢靠的牆壁如多米諾骨牌一樣,一段段,一層層地坍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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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走出陰影的將軍

    隨著那一圈牆壁的坍塌,久違的陽光從不朽之殿的門窗照射進這塵封已久的大殿。不知何時,伴隨著一陣狂風,不朽之殿所有的大門都被狂風吹開。那落滿灰土的重重帷幕全被大風吹起,有的干脆被狂風裹挾而去,卷到了大殿外面。唐風終於看清楚了不朽之殿的全貌…狂風帶走了歷史的塵埃,不朽之殿重見天,頓時金碧輝煌,光彩奪目,不似人間!

    就在眾人為之震撼時,他們腳下的地面起了變化,一股巨大的力量從地下深處傳來,像是要掀翻整座大殿。韓江第一個反應過來,大聲喊道︰“往後退,快往後退!”

    唐風忙拉住梁媛,扶著牆壁,向後退去。當他的腳剛剛退到大殿的花斑石地面上,原本堆滿密密麻麻屍骨的寬大通道整個陷了下去,灰土、碎石卷起了巨大的塵埃。唐風緊緊抱住梁媛。待塵埃散盡,原本的那條通道不見了,一條寬大的階梯出現在了眾人面前,並一直向下延伸。階梯似乎沒有盡頭,直到黑暗的地下。

    五個人面對著一直通往黑暗世界的階梯,震驚、恐懼、徘徊、猶豫。下面會有什麼?凶猛的怪獸,還是無盡的寶藏?他們不知道,但他們每一個人都清楚地知道這下面就是宓城最後的秘密。

    唐風仔細觀察著寬大的階梯,足有五六米寬,與原先上面的通道寬度基本一致。階梯的兩邊就是剛才通道兩側的大青石,只是他沒有想到這些大青石一直向階梯下面延伸,看不到盡頭。

    剛剛崩落的碎石和那些黨項勇士的骨骸散落在寬大的階梯上,唐風想這麼寬大的階梯,與他們以往見到的那些小洞口截然不同,這也許就是昊王的皇家氣派!這里就該是最後的時刻。

    大家對視一眼,唐風看看梁媛,梁媛的態度似乎變了。剛才還驚恐萬分的梁媛第一個抬腿邁步,向階梯下走去,緊接著馬卡羅夫和葉蓮娜也向下走去。唐風剛要邁步跟著下去,卻被韓江一把抓住。唐風詫異地回頭看看韓江,韓江壓低了聲音道︰“你不覺得梁媛有些奇怪嗎?”

    唐風聽韓江這麼一問,身子微微一顫︰“沒…我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啊!你發現了什麼?”

    “梁媛好像很懼怕什麼!”

    唐風笑笑︰“這有什麼奇怪的,她一個女孩子來到這麼可怕的地方,當然會感到害怕!”

    “總之,我的直覺告訴我,梁媛在失蹤的這段時間里,一定不像她說的那麼簡單,在她身上一定發生了什麼!”韓江小聲嘀咕道。

    “她難道不是受傷暈了過去?她身上的淤血傷痕…”

    韓江打斷唐風的話,道︰“對了,你沒發現嗎?梁媛一直掛在胸前的那個項鏈不見了!”

    “項鏈?”唐風回想了一下,是的,現在是盛夏,大家衣服穿得少,以前梁媛不管走到哪兒都戴著那條有她母親照片的項鏈,昨天還見梁媛脖子上戴著那條項鏈,可是剛才確實沒有看到。不過唐風覺得韓江小題大做,他擺了擺手,道︰“你想多了,也許那條項鏈在她失蹤的這段時間里弄丟了。”

    韓江還想說什麼,唐風已經向階梯下走去。韓江搖了搖頭,只好跟著眾人向階梯下走去。當清晨的曙光透過千年歷史迷霧,直射進不朽之殿,照在元昊那巨大的神主上時,唐風、韓江、梁媛、葉蓮娜和馬卡羅夫卻消失在了黑暗的階梯下。

    五個人很快便被黑暗吞噬,五支手電筒猶如五只微弱的螢火蟲,被無邊無際的黑暗包圍。進入宓城前,韓江特地在密林中砍了一截松木,用作火把。此時韓江點燃帶來的這只火把,總算是照亮了他們所處的空間——一間正方形的地下宮殿。

    地下宮殿的另一側——也就是西側有一道券門,券門內是一條不算長的甬道,唐風拉著梁媛走在了前面。穿過甬道,震撼人心的一幕出現在他們面前。這是一個巨大的天然空間,四周都是沒有經過仔細打磨的岩石,而在西面未經打磨的岩石上,赫然出現了一扇金光熠熠的大門。唐風不禁吃驚地喃喃道︰“又是一扇黃金大門!”

    “這後面一定藏著重要的東西,否則不會裝一扇黃金大門!”韓江興奮起來,似乎勝利已經唾手可得。

    唐風向前走了兩步,突然聽到了流水聲。他定楮一看,原來在通往西面黃金大門的甬道上,還佇立著一座漢白玉石橋。

    唐風走上石橋,仔細聽橋下的流水聲,他暗暗稱奇,這下面竟然會有水!他探出身子,往橋下張望,橋下黑漆漆的,看不到水流。唐風用手電朝下面照去,一直照到了裸露的紅色岩石,依然沒有看見水。

    韓江已經走過了漢白玉石橋,徑直向黃金大門走去。唐風也無心查看這座不該出現在這里的石橋,跟著韓江走近了這扇黃金大門。

    大家誰也沒有說話,並排站在黃金大門前。唐風伸出手,觸摸到黃金大門,冰冷的大門散發出耀眼的光芒。唐風覺得這座大門與宓城東面的那扇大門似有不同,表面是那麼的平滑︰“這扇大門千年來從未被人開啟,甚至沒有人來到過這里。你們看,大門表面如此光滑平整…”

    唐風話剛說了一半,手指就觸踫到了門環之間的一個凹槽。唐風吃驚地向後退了一步,定楮觀看,只見素面的黃金大門上有兩個玉質的門環,與金色的大門配在一起,可謂巧奪天工!而在這兩個玉門環之間的黃金大門上則出現了一個凹槽,這個凹槽正好位於門縫中間,很是奇怪!

    韓江也注意到了這個凹槽︰“這里怎麼凹下去了一塊?看樣子,這是制作大門時有意做成這樣的!”

    唐風點點頭,但他也沒弄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他又退後半步,仔細打量這扇黃金大門,其他地方沒發現什麼異常。唐風走上前,推了推大門,推不動。大門嚴絲合縫,連一丁點兒門縫也沒有。唐風狐疑地伸出手,在平滑的大門上來回摩挲。當他的手指滑入那個凹槽時,唐風突然眼前一亮,忙掏出失而復得的玉璜︰“你們看,這個凹槽粗看起來是長方形,細看卻發現並不是長方形,而是帶有弧度的長方形,很像一個玉璜的形狀!”

    “你…你是說玉璜就是開啟這扇大門的鑰匙?”馬卡羅夫驚道。

    “是的,形狀、尺寸、大小都合適!而且,這塊玉璜與旁邊兩個玉質的門環用料幾乎完全一致,都是上好的和田羊脂白玉,甚至…甚至我懷疑這塊玉璜和兩個門環來自於同一塊玉石!”唐風又想起了一直困擾他的那個噩夢。

    “世上竟有這麼巧的事?那也就是說當年制作這扇大門時,在同一塊玉石中雕鑿了玉環和玉璜!”韓江也驚得目瞪口呆。

    “我想應該就是這樣!”在眾人驚異的目光注視下,唐風用顫巍巍的雙手將那塊玉璜緩緩地放進了黃金大門的凹槽之中。

    幽深的地下宮殿里死一般沉寂,大家全都屏氣凝神,注視著已經插入玉璜的黃金大門。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黃金大門沒有任何變化。唐風不免有些焦急,他看看韓江,韓江沖他點了點頭。唐風伸出兩個大拇指使勁向下摁去,凹槽竟然進一步陷了下去。緊接著,凹槽起了變化,竟自動轉了一百八十度,帶著玉璜旋轉過來,原來開口沖下的玉璜變成了開口沖上。

    唐風趕忙將雙手抽了回來,往後退去。眾人在離大門一米遠的地方站定,靜靜地等待著,等待著大門後面的世界。可是又過去了五分鐘,黃金大門紋絲不動,沒有任何動靜,大家不禁警覺起來。唐風向前走了一步,想要伸手去推大門,梁媛卻在身後喊道︰“小心!”

    唐風回頭看看梁媛︰“沒事的,你們都退後,我來!”

    說著,唐風義無反顧地伸出雙手,使勁去推黃金大門。一種從未有過的奇妙感覺傳遍了唐風全身,他使出了很大的氣力,卻並沒有感覺到什麼阻力。唐風只覺眼前金光一現,面前的黃金大門就靜靜地開了。

    唐風怔怔地站在已經洞開的黃金大門前,不知該進還是該退。他本能地用手電朝里面望去,里面是一個巨大的黑暗空間。在匆匆而過的光亮中,唐風並沒有發現激動人心的寶藏,只有更深的黑暗。

    “看來玉璜就是打開地下宮殿的鑰匙。”韓江說著,舉著火把走進了黃金大門之後的世界。他們面前是一條和前面差不多寬的甬道,甬道不長,兩邊似乎有幾個房間,甬道的另一頭連接著一個巨大的黑暗空間,這時還無法看清那個黑暗空間的情形。

    韓江舉著火把,照亮了甬道。眾人這才看清在甬道兩側的石壁上有四個洞口,黑漆漆的,看不見里面。“這種布局很像是大型陵墓的耳室或者側室。”唐風迅速判斷道。

    “那這里面應該有隨葬品嘍?”韓江反問道。

    “你進去看看就知道了!”說著,唐風打著手電已經走進了第一間石屋,韓江也跟了進來。讓眾人失望的是,這間石屋內並沒有任何隨葬品,只有牆角堆放的一些黑色物質。唐風疑惑地走過去,蹲下來撿起一些黑色物質放在手中觀察︰“這好像是已經碳化的粟米。”

    “嗯,是粟米。難道這屋子里放的是供元昊在另一個世界享用的食物?”韓江猜測道。

    “那他也應該在這里放一些好東西吧!”唐風扔掉手中已經碳化的粟米,走出這間石屋。在第二間石屋內,他們同樣沒有發現寶藏,只有少量已經生銹的兵器。“呵呵,我現在都懂考古了,這樣的設置一邊是糧倉,一邊是武庫,符合傳統。”韓江對自己的判斷頗有幾分自信。

    “希望你是對的!”唐風在第三、第四間石屋中發現的依然是碳化的糧食和生銹的兵器,似乎一切都在印證韓江的推斷。

    走出甬道,他們進入了一個巨大的空間。當韓江用火把將這個黑暗的空間照亮時,大家才看清這是一個接近正方形的巨大石殿,整間大殿全用堅硬的花崗岩堆砌而成,巍峨雄偉,蔚為壯觀。

    可就在唐風為這地下宮殿的恢宏壯麗驚嘆不已的時候,梁媛忽然驚叫起來︰“你們快看!看…看地上,那是什麼?”

    唐風把手電照向地面,令他終身難忘的一幕出現了,先是一幅完整的骨架出現在他眼前,隨著手電的移動,又是一具,緊接著,還是一具完整的骨架。唐風的手電筒緩緩地移動著,他的嘴不斷地張大,瞳孔也在驚恐地急速放大。讓他驚恐的並不僅僅是這些骨骸,而是他發現這些骨骸無一例外都是完整的,並排列有序地躺在地面上!

    韓江也吃驚不小,他向前走去,用火把照亮整間石殿。石殿的景象讓每個人都感到恐懼和震撼,數百具骨骸就這樣整齊地排列在冰冷的地上。唐風感到身上的每一個毛孔都張開了,地下陰冷的濕氣迅速鑽進了他的身體,讓他戰栗不安。他的心里明明感到恐懼,但腳下的步伐卻無法控制,唐風拖著沉重的步伐走過一列列排放整齊的骨架,從第一排一直到最後一排最後一個,整整八百四十具骨架,每一具都完好無損。“難道這是為元昊殉葬的人嗎?”這個已經在唐風心中反復想過的問題,終於被他喊出了聲。

    唐風的喊聲在幽深的地下宮殿內傳來巨大的回音。殉葬?大家面面相覷,都被從唐風口中喊出的“殉葬”二字所震撼。許久,馬卡羅夫才憑借自己豐富的刑偵經驗判斷道︰“從這些死者的骨骸上看,不像是被殺死的,或是被毒死的。”

    “這並不能排除殉葬的可能性!”唐風道。

    “是的,我知道這並不能排除殉葬的可能。不過我和葉蓮娜仔細看了幾十具骨架,基本都是婦女、孩子,還有一些屬於老年人,殉葬這一說法似乎說不過去!”馬卡羅夫道。

    “是啊,只有奴隸社會才會大量使用活人殉葬,西夏當時已經不流行殉葬了,這是個歷史常識!”梁媛也不同意唐風的說法。

    “那就很有可能是集體自殺!”韓江突然說道。

    “集體自殺?”眾人驚愕。

    “你們難道忘了,我們在宓城中一直沒有找到黨項人的屍骨。後來在金字塔和大殿里面找到了一些黨項人屍骨,但都是屬於青壯年男性的屍骨。那麼,宓城中的婦女、兒童去了哪里?”

    韓江的話點醒了眾人,唐風恍然大悟道︰“是啊!我當時沒有細想,以為婦女、兒童逃了出去!”

    “這樣看來,最合理的解釋就是,經過幾十年的持續戰亂和封鎖,宓城人口大量減少,特別是青壯年男性人口急劇減少。所以當忽必烈大軍來攻時,宓城中的人口估計只剩下兩三千人。幾戰下來,雖然黨項人依然作戰勇敢,與忽必烈大軍互有勝負,但宓城再也無法支撐。就在忽必烈大軍攻入宓城的危急時刻,宓城的八百多名婦女、兒童和老人,躲進了這座昊王為他們營造的地下宮殿。而宓城最後幾百名勇士則為了保護他們的妻兒,也為了保守宓城最後的秘密,全部戰死沙場。”

    韓江的話讓眾人再次想到了宓城最後的時刻,黨項的勇士已經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準備,但是為了使妻兒不受欺辱,便讓妻兒老小進入金字塔下的地下宮殿,然後封閉了地下宮殿的大門。這是怎樣的一場生離死別?怎樣的視死如歸?想到這兒,唐風眼前浮現出了黨項人最後的悲壯時刻。

    “不,你這個推斷有個致命的錯誤!”梁媛忽然說道。

    “哦?什麼錯誤?”韓江盯著梁媛問。

    “如果按你說的這樣,那麼,他們必然會為這些進入地下宮殿的婦女、兒童留一個出口,否則就是讓他們的妻兒老小死在地下宮殿內,這與殉葬又有什麼兩樣?”梁媛反問道。

    “這…”梁媛的話讓大家警覺起來,“可我們一路走來沒看到有別的道路啊!”

    唐風說這話的時候,正好站在最後一排屍骨前,他的眼楮盯著面前一具具完整的骨骸。突然,他在最後一具骨骸前停下了腳步,直直地望著這具骨骸出神。韓江他們發現唐風有些異樣,也跟了過來。韓江看了一下面前的這具骨骸︰“這似乎是個女人的骨骸!”

    “死時年齡應該在四十到六十歲之間。”葉蓮娜接著說道。

    “一個黨項女人…”梁媛喃喃地說道。

    馬卡羅夫則蹲下身子,仔細觀察著這具屍骨。良久,他搖了搖頭,說道︰“不,這不是一具黨項女人的屍骨。”

    “哦?您看出了什麼?”葉蓮娜關切地問。

    “葉蓮娜,你再仔細看看!”馬卡羅夫沒有抬頭,仍然蹲在那具屍骨旁邊,似乎很專注地盯著眼前的屍骨。

    “仔細看看?”葉蓮娜狐疑著蹲下來,仔細觀察這具骨骸,突然,葉蓮娜的眼楮猛地瞪大了,“這…這怎麼可能?”

    “葉蓮娜,你看出了什麼?”韓江迫切地問。

    葉蓮娜在這具屍骨上比畫了一陣,驚道︰“這具屍骨很明顯並不是亞洲蒙古人種,而是高加索人種!”

    “也就是說這女人是一個生活在宓城的歐洲人,或是西亞一帶的人?”韓江胡亂猜測道。

    “不,更準確地說,這具屍骨的年代沒有那麼早,只有…只有半個世紀!”葉蓮娜的聲音有些顫抖。

    “半個世紀?”韓江的腦中猛地閃過了那個若隱若現的女科考隊員。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個女人就是科考隊當年那個唯一的女隊員!”馬卡羅夫終於站起身,卻像是陷入了遙遠的回憶。

    一陣短暫的沉默後,韓江搖著頭說道︰“不!這不可能!她是怎麼進入地下宮殿的?不朽之殿內的通道從來沒有被開啟過,我們是七百年來第一批進入這里的人!”

    “不!我們不是!已經有人在我們之前進入了這里!”唐風忽然開口說道。

    “但是…但是她也沒有開啟黃金大門的玉璜啊!玉璜在我們手里!”韓江越說越激動。

    “你又錯了,她有玉璜!”唐風的話讓眾人更加驚詫,大家全都將目光移到了唐風身上。唐風神情肅穆,他指了指這具屍骨的腹部︰“你們不覺得這具屍骨有些別扭嗎?”

    “是有些別扭!看她的姿勢臨死前雖然是平躺著,但是兩只手卻好像有意識地藏在了身下!”韓江說到這兒,忽然瞪大眼楮,驚道,“難道…難道這女人臨死前是被人反綁著的?”

    “你翻過來看看不就知道了?”唐風看上去很鎮定。

    韓江看看唐風,不明白他什麼意思。但巨大的好奇心促使著他,即便唐風不說,他也是要翻過來看看的。韓江小心翼翼地將屍骨的肋骨、盆骨移去,當他把屍骨左側盆骨移去時,一塊散發著動人光澤的白玉玉璜顯露在眾人面前。

    韓江吃驚地看看這件玉璜,又看看唐風︰“這…這怎麼會有一件跟你那件一模一樣的玉璜?”

    “是啊!真的一模一樣!”梁媛也很吃驚。

    “答案也許就在那一邊。”唐風指了指屍骨右側的盆骨。韓江顫巍巍地移去右側的盆骨,一個精美的玉盒出現在眾人面前。韓江剛要去取那玉盒,卻被唐風叫住︰“等等!”

    韓江停下來,看著唐風。唐風再一次打量屍骨全貌︰“從玉璜和玉盒出現的位置看,這個女人在臨死的時候死死地抓著這兩件東西,看不出有被繩子綁過的痕跡。”

    韓江和葉蓮娜也仔細辨別了一下,確實看不出有繩子的痕跡︰“也許是因為年代久遠,繩子早就腐朽了吧!”

    唐風搖著頭︰“如果她被繩子反綁,那可就復雜了。你看這里躺著的除了她,不是還有黨項人的嗎?”

    韓江和葉蓮娜、馬卡羅夫分頭又查看了一遍地下宮殿中的屍骨,沒有再發現現代人的骨骸,全部都是七百年前的骨骸,也都是屬於黨項人的骨骸。唐風接著說道︰“所以我認為這個女科考隊員在臨死的時候,並沒有人限制她的自由,她可以自由地在這里活動。至於她雙手奇怪的姿勢,可能只是她個人的癖好,也許代表某種符號,或是某種神秘的宗教,也許什麼都不是!”

    “玉盒里面是什麼?”梁媛忽然問道。

    韓江這才想起那個玉盒。唐風從韓江手中接過玉盒,玉盒不大,同樣是使用高品質的和田羊脂白玉制成,素面,很是淡雅。打開玉盒,里面放著一張卷在一起的古代卷子。唐風輕輕取出卷子。又緩緩地展開,只見這不長的卷子上只有寥寥數語︰“是用西夏文寫的,翻譯過來是這樣——‘見此卷者必為千年之後有幸有德之人,北起一層第六塔下有一生門,可通幽冥,冥河出可見漢白玉石橋,前有金門,持此二玉璜中任一可入,切忌冥河水位。沒藏親筆。’”

    “這…這卷子是什麼意思?”韓江似懂非懂地看著唐風。

    唐風又看了一遍卷子,越看眉頭越是糾結︰“這段話也許就可以解釋梁媛之前的疑問了。首先讓我感興趣的是寫這個卷子的人,卷子的結尾有落款‘沒藏親筆’,‘沒藏’這個黨項姓氏我們已經很熟悉了,可是這個沒藏究竟是誰呢?卷子的內容事關西夏的機密,能寫下這張卷子的人絕非普通人。所以這個‘沒藏’一定是姓沒藏的高級貴族,而且熟知宓城的隱秘構造,甚至就是參與設計監造宓城的人!那麼,就只有元昊的寵臣沒藏訛龐和沒藏皇後了。再從這卷子上的文字看,字跡清秀,不像男人的字,而更像是位端莊賢淑女子的字,所以我推測這張卷子是沒藏皇後親筆寫的。”

    “可是沒藏皇後為什麼要寫下這張卷子,將機密之事說出來呢?”韓江問道。

    “這就要從卷子的內容看了。第一句‘見此卷者必為千年之後有幸有德之人’,看似無用,其實就回答了你剛才的問題,沒藏皇後之所以寫下這個卷子,藏於玉盒之中,就是為了讓千年之後有德有幸之人看到。從玉盒所用的玉質上看,幾乎與兩塊玉璜的玉質一模一樣,我想當初這兩塊玉璜很可能是與玉盒,還有黃金大門上的玉環同時雕鑿的,甚至是出於同一塊玉料。而玉盒當年不僅僅是為了存放這個卷子,它更大的作用是用來放這兩塊玉璜的。所以,沒藏皇後的卷子其實是給拿到玉璜的人一個提示。”

    “可她為什麼要做這個提示呢?難道她希望有外人找到宓城?”梁媛問道。

    “不,她當然不希望外人找到宓城,所以當初建造宓城時,才選在這麼絕險之地,修建了如此復雜的宓城。但是元昊的本意並非讓宓城完全孤懸世外,不被人所知,他藏下寶藏,就是為了讓後人找到這些寶藏。但是這樣就帶來了一個矛盾,一方面不想讓人輕易地找到宓城,發現宓城的寶藏;另一方面又要讓黨項後人找到這里,拿出這些寶藏…”

    “所以元昊和沒藏皇後留下了玉璜和這張卷子,作為提示。”梁媛似乎明白了。

    “不僅僅是玉璜和這張卷子,包括玉插屏,以及許多的遺物、遺跡都是在為最聰明、最勇敢的後人找到宓城的寶藏指示方向,比如不朽之殿藻井上的那個奇怪圖騰。凡此種種,不在少數。”

    “看來我們就是千年之後的有幸有德之人!”韓江笑了笑,“沒藏皇後竟然在千年前就預料到了要等待千年,才有人能來到這里!”

    “你先別得意得太早,我們還沒找到寶藏呢,就算我們找到了寶藏,將軍也會找來的!我感覺他們似乎離我們並不遠,很近,很近!”唐風頗為擔心地說道。

    唐風的話讓大家不約而同地朝身後的黃金大門望去,門外並沒有人影。唐風又緩緩地說道︰“卷子上下面一句話讓我更震驚,‘北起一層第六塔下有一生門,可通幽冥,冥河出可見漢白玉石橋’,從這句話不難看出,‘幽冥’指的是漢白玉橋下的暗河,‘北起一層第六塔’這個指的應該就是金字塔第一層平台靠北面的第六座喇嘛塔!”

    唐風說到這兒,仔細回想他們走過的那些喇嘛塔。第一層北面的第六座喇嘛塔?唐風頭腦中沒有特別的印象,當時自己匆匆而過,根本沒有仔細檢查每一座喇嘛塔。不過,想到這里,唐風的思路卻豁然開朗起來︰“金字塔北面第一層第六座喇嘛塔,這不就是那些黨項勇士拼死保衛的秘密嗎?”

    “是啊!那些黨項勇士的屍骨密集地出現在通往金字塔第一層平台的階梯上,就是為了保衛這個重大的秘密!”馬卡羅夫也想明白了。

    唐風點點頭︰“對!在宓城的最後時刻,數百名黨項勇士為了保衛宓城最重要的秘密,用自己的血肉之軀堵死了通往生門和不朽之殿這兩處通道。”

    “所以我們有理由相信,當年忽必烈的大軍並沒有發現宓城最重要的秘密!”韓江說道。

    “是的,就差一點點,有一隊怯薛軍已經突入了不朽之殿,這是長生天的保佑啊!”唐風說到這兒,莫名地興奮起來。

    “可是…可是這個女科考隊員又是如何進入地下宮殿的?”韓江問道。

    “她一定是先找到了這個玉盒,從生門進入,然後用玉盒中的玉璜打開了金門,來到這里!”唐風說道。

    “這就又帶來了三個問題。”葉蓮娜忽然說道,“一是這個女科考隊員既然按照沒藏皇後的提示進入這里的,卻為什麼沒能出去,最終長眠在這兒?二是這個女科考隊員是如何在科考隊遇難的情況下,獨自進入這里的?難道只有她一個人嗎?三是另一件玉璜,也就是唐風在胡楊林里找到的那件玉璜是原來藏在玉盒中的另一件嗎?如果是,它又是怎麼跑到胡楊林里的?”

    唐風聽著這些問題,眉頭緊鎖,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說道︰“第一個問題我想答案或許就在卷子上,‘切忌冥河水位’。”

    “切忌冥河水位?這是什麼意思?”眾人不解。

    “這句話讓我又想到了往生海,我懷疑這條地下河是和往生海相通的。往生海的習性大家都已經清楚了。生門的一頭在金字塔上,另一頭可能就在漢白玉橋下的崖壁上。我剛才站在橋上往下望去,看不見冥河,只能聽到水聲,這說明現在是水位低的時候。一旦冥河水位暴漲,我估計就會把那個出口給淹沒,所以沒藏皇後在卷子里說‘切忌冥河水位’!這樣人就無法使用這個生門,通往地下宮殿的主要通道還是我們在不朽之殿里找到的通道。生門只是在應急情況下使用的,如果正好趕上水位暴漲,生門也就變成了‘死門’!”

    “如此說來,卷子上的提示,既是善意的提示,又隱藏著殺機?”梁媛說道。

    “宓城的秘密只屬於能讀懂它的人,這位女科考隊員沒能領會卷子上真正的含義,便貿然進入地下宮殿,最終被暴漲的水位堵住了回去的路。”唐風道。

    “好殘酷的現實!她最後竟然選擇了和這些黨項人一樣的姿勢,直挺挺地和這八百多具骷髏一起躺在幽深的地下宮殿內,迎接死神的降臨!我可以想象在生命將要結束的時刻,她是何等的絕望。”梁媛似乎很為這個女科考隊員惋惜。

    “那麼,這些黨項人呢?他們逃入了地下,不朽之殿上面被封死,他們難道也是因為水位暴漲,彈盡糧絕而死在了這里?”馬卡羅夫忽然問道。

    “這…”馬卡羅夫的話讓大家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韓江驚恐地說道︰“這些人會不會最後自相殘殺,甚至發生了人吃人的事呢?”

    唐風搖了搖頭︰“不,我們看到糧倉里還有剩余的糧食,雖然不多,但他們還不至於會自相殘殺。至於說到逃進地下宮殿的黨項人有沒有再走出這里,我想應該是有的,嵬名大叔就是明證。嵬名大叔曾對我說過,他們的祖先是逃出宓城的黨項人後裔!再者,即便遇上水位暴漲,但也有退去的時候,我想在水位退去時,一定有勇敢的黨項人從生門走了出去。”

    “既然有人走了出去,為什麼這些人沒有出去呢?”馬卡羅夫問。

    “或許他們的親人都死在了戰爭中,他們沒有勇氣再去重建自己的家園,所以選擇在這里結束自己的生命。而走出去的勇敢者也由於種種原因——也許是因為他們人數太少,力量太小,也許是因為環境惡化,總之,他們並沒有重建被嚴重破壞的宓城,而是選擇了走出宓城,走出野狼谷去,回歸他們民族最原始的狀態,重新放牧為生。但是他們又為了恪守祖先的秘密,沒有選擇水草豐美的地方,而一直留在了這片大漠里,還編造出許多或真或假的傳說故事,增加宓城的神秘可怕。這些可怕的傳說故事代代相傳,以至於讓外人不敢涉足。”唐風的眼前似乎展現出了一幅宓城被嚴重破壞後的歷史畫卷。

    韓江再一次仰視這恢弘的地下宮殿,深深地被這絕妙的設計所折服︰“由這個生門看來,宓城的一切建築都經過精心設計,完美無缺。他們建造這座地下宮殿時,就考慮到了地下暗河的存在,並掌握了地下暗河的習性,將地下宮殿建在地下暗河水位最高的地方,這樣就算地下暗河水位暴漲,淹沒生門,也不會淹到地下宮殿。”

    “是的,古人的智慧常常超出我們的想象!”唐風頓了頓,又說道,“至於葉蓮娜,你說到的另外兩個問題,恐怕我們現在就很難解釋清楚了。第二個問題,這個女科考隊員是如何在科考隊遇難後來到這里的?這個問題當我看到這具屍骨的時候就開始想了,但是卻理不出什麼頭緒。我們所知道的關於這個女科考隊員的一切,就是通過在胡楊林里發現的遺跡和她遺失在大白泉旁的筆記本。在大白泉邊,科考隊已經水盡糧絕,這個女科考隊員卻在日記本上寫下絕筆後,奇跡般地離開了大白泉,並一直找到宓城,還進入了地下宮殿。單憑她自己的力量顯然是不夠的,一定還有其他人!我一直懷疑是馬昌國在大白泉邊帶走了她。”

    “可是,馬昌國應該沒有進入宓城啊!”葉蓮娜道。

    唐風點點頭︰“嗯,我也認為馬昌國只走到了死亡綠洲,並沒有進入宓城。不過,這並不與我的推斷矛盾。大白泉里的毒是馬昌國放的,而他手下都是一幫土匪,烏合之眾,他需要有專業知識的學者。來幫助他找到宓城。”

    “所以馬昌國在大白泉邊帶走了女科考隊員,那麼後來呢?”葉蓮娜問。

    “後來…後來我們就不得而知了。但是考慮到死亡綠洲的多變和可怕讓馬昌國受了巨大的刺激,致死難忘,我估計在綠洲中,他們發生了變故。這樣想之後,我就馬上聯想到了——”

    “那塊被推倒的石碑!”葉蓮娜明白了唐風的意思。

    “是的,現在也許我們可以將這一系列的發現連在一起了。他們一行人很可能在密林中宿營,晚上,這個女科考隊員將石碑推倒,砸死了馬昌國倖存的幾個手下,後來又不知遭遇了什麼,馬昌國跑了,女科考隊員則找到了宓城。但是很顯然,這里面有個問題——那麼厚重的石碑,憑一個女子的力氣是很難推倒的,一定還有什麼人在幫助他!”唐風一步步推斷下來,忽然,他想到了什麼,“對了,米沙!米沙應該也來過宓城。”

    “但是米沙並沒有死在宓城里!”

    “米沙是如何逃出宓城的?女科考隊員是如何死在這里的?這之後他們所遭遇的一切恐怕只能是永遠的謎了!”唐風搖著頭感嘆道。

    “那麼,玉璜呢?你發現的玉璜和女科考隊員手中的玉璜是一對嗎?”葉蓮娜又問。

    “應該是一對,因為卷子上說了‘前有金門,持此二玉璜中任一可入’。玉盒中應該有兩塊玉璜,問題在於女科考隊員發現玉盒的時候,里面是一塊玉璜,還是兩塊玉璜?”

    “可其中一塊玉璜為什麼會出現在胡楊林中?”

    “這…這就更奇怪了。自從見到那個戴面具的女子後,我就一直在做一個夢,一個可怕的夢。夢里那個戴面具的女子就是沒藏皇後,是她在夢中給了我玉璜,然後我就在胡楊林里發現了這塊玉璜!”唐風極力回憶著夢境中的一切。

    “玉璜又怎麼會失而復得呢?”韓江問道。

    “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不過…”唐風遲疑了一下,又道,“不過我們過去並不知道玉璜是開啟地下宮殿大門的鑰匙,現在回想起來,玉璜失而復得,恐怕是有人想奪取這把鑰匙。從不朽之殿內的跡象看,已經有人來到了這里,他們很可能就在這附近!”

    唐風的話讓所有人都緊張起來,大家面面相覷,韓江甚至掏出了槍。但是他們朝金門望去,並沒有人進來。

    眾人又仔細查看了一遍這間恢弘的地下宮殿,唐風在角落里發現了燃盡的灰燼,這說明曾有人在這里生火。當唐風走到地下宮殿西面石壁前時,他發現在石壁上又出現了一個黑黑的洞口,洞內像是一條甬道。

    地下宮殿的秘密還在不斷延伸,唐風從韓江手中拿過火把,第一個走進了這條漆黑的甬道。甬道內比外面的門洞要寬闊,全部用打磨平整的巨型花崗岩壘砌而成。當唐風手中的火把照到甬道盡頭的時候,他整個人都驚呆了——前方出現了一扇石門,準確地說,應該是一座完全用玉石制成的大門!

    韓江、梁媛、葉蓮娜和馬卡羅夫也都被這扇玉門深深震撼,唐風嘴里喃喃地說道︰“居然是用和田玉制成的大門!”

    唐風像是被巨大的魔力吸引,走到玉門前,他的雙手撫摸在這冰冷光滑的玉門上,不經意間,玉門竟然開了…

    眾人無不驚詫,韓江仔細看了看︰“這玉門上似乎根本就沒有鎖!”

    “因為它是玉門,根本就不需要鎖,玉是易碎的。這扇門並不是用來阻擋企圖靠近它的人的,只是為了顯示這里面的恢弘和威儀!”唐風喃喃地說著,已經走進了玉門後的世界。

    玉門後的黑暗空間實在是太大了,火把只能照亮門口的一小塊。韓江在旁邊的石壁上發現了放置蠟燭的凹槽,於是,他掏出攜帶的蠟燭,點亮了一個個凹槽。隨著他們往前走去,韓江點燃越來越多的蠟燭,直至他們停下腳步,上百支蠟燭照亮了整個宮殿。眾人這才看清這是一間巨大的長方形地下宮殿,比他們看到的前一個宮殿更加輝煌。宮殿是由上百根巨型石柱支撐起來的高大建築,每根石柱上都閃著耀眼的金光。而在宮殿的盡頭,正對著玉門的位置,是一個半圓形的廣場,廣場的盡頭是一座高台,高台之上安放著由白玉制成的寶座。寶座的稜角包著金,黃金和玉石發出的光芒交相輝映,在火光照射下熠熠生輝!

    五個人全都被這壯觀的地下宮殿所震撼。唐風半張著嘴,仰頭望去,每一根圓柱頂端,還有石壁上都雕鑿著精美的佛像,貼金彩繪,使他忽然有了一種置身西天極樂世界的感覺。

    足足過了十分鐘,唐風才從最初的震撼中走出來。他忽然發現在大殿的兩側,也就是他們從玉門走到高台下半圓形廣場的通道兩邊,竟然是兩個面積頗大的水池。唐風好奇地回身,走到東側的水池邊,還沒有往下看去,一股巨大的寒氣就直逼他的面門,唐風退了回來。韓江他們圍攏過來,也都被這巨大的寒氣給逼退。“這…這水池寒氣怎麼這麼大?”韓江不解地問。

    “是啊,就算是在地下,也不該有這麼大的寒氣!”葉蓮娜說道。

    馬卡羅夫也擰緊了眉頭︰“可是水面並沒有結冰啊!”

    唐風鼓足勇氣,再一次趴到了水池邊,巨大的寒氣讓他渾身顫抖起來。他探出脖子向下望去,幽深的水下漆黑一片,似乎深不見底!

    令人難以忍受的寒氣不斷從下面襲來,唐風渾身劇烈發抖,他還想往水下看,卻被韓江和梁媛給拽了回來。“你不要命啦!”梁媛心疼地嗔怪道。

    “沒事!”唐風嘴上說沒事,可是卻面色慘白,四肢無力,癱坐在地上。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在韓江和梁媛的攙扶下站了起來。眾人向宮殿盡頭的高台走去,可是他們找遍了高台上下,除了那個白玉寶座,什麼也沒有發現。馬卡羅夫不禁疑惑地說︰“難道這就是我們千辛萬苦找到的寶藏?這就是宓城的終極秘密?這就是無數人不惜生命去尋找的東西?”

    來到了地下宮殿的盡頭,卻並沒有發現所謂的寶藏,馬卡羅夫想到了他被殺害的兒子,一直支撐他走下去的信念在瞬間崩塌了,他難以接受這個現實,葉蓮娜只好不住地安慰他。

    梁媛和韓江也難以接受,但是唐風卻還保持著冷靜的頭腦,他恢復得差不多了,一個人向半圓形廣場的四周走去,邊走邊說道︰“你們不用懷疑,宓城的寶藏一定就在這里,只是元昊他不願意讓我們輕易找到!”

    “哦?你就這麼有把握?”韓江問道。

    “你們忘了不朽之殿中供奉的牌位了嗎?”唐風的聲音在巨大的地下宮殿中傳來陣陣回音。

    “牌位?”韓江馬上明白了唐風的意思,“你的意思這兒就是元昊和沒藏皇後的陵墓?”

    “是的,千百年來,人們都認為元昊被葬在了賀蘭山下的西夏王陵中,但其實沒有一個人能準確說出哪一座才是元昊的陵墓,我想這里才是元昊的陵墓所在!”唐風很有信心。

    “可是沒藏皇後的屍骨不是被諒祚封在了佛像中,並且在黑城被發現了嗎?”梁媛忽然問道。

    “那麼佛像中的頭骨和骨架為什麼不是一個人的呢?”唐風反問完,又接著說道,“我想最終的秘密就在這里。”

    唐風說完這句話,走到了半圓形大廳的南側。他用火把照亮了面前的石壁,仔細地查看著,時不時地還用手敲一敲石壁,但是每一塊石壁似乎都嚴絲合縫…直到唐風發現其中一塊石壁上出現了兩塊長方形的凹槽。唐風心里一驚,又再看下去,旁邊的那塊石壁上也出現了兩塊長方形凹槽。唐風並不急於做出判斷,他一直查看完整面石壁,只有中間那兩塊石壁上出現了四個長方形凹槽。

    唐風面對石壁上的凹槽,心里起疑。他向後退了兩步,再去看面前的石壁。他久久地佇立在石壁前。唐風似乎嫌火把發出的火光還不夠亮,於是掏出手電筒又照向石壁。隨著手電筒強光的照射,唐風一點一點看清了——原來在整面石壁的中間,各有四塊巨石組成的兩組石壁是與整面石壁有縫隙的,而剛才發現各有兩個長方形凹槽的石壁正好分列在兩組石壁上。唐風驚喜地叫道︰“這里有一扇大門!”

    眾人圍攏過來,在唐風的指點下,大家都看出了石壁上門的痕跡。“元昊果然是不想讓我們輕易找到寶藏所在,前面看到了金門、玉門,當我們都在期待這里還會出現更不可思議的大門時,卻給我們來了扇普普通通的石門。要不仔細看,很多人可能以為這里就是地下宮殿的盡頭了。”韓江激動地說道。

    葉蓮娜用雙手推了推面前的石壁,石門紋絲不動︰“可是我們該怎麼打開這扇石門呢?”

    唐風的眼楮死死地盯著石門上的那幾個長方形凹槽,突然大叫出來︰“我知道了,你們看那四個長方形凹槽!凹槽的大小、形狀像不像玉插屏?”

    “什麼?玉插屏?”眾人大驚。

    大家全都看出來了,就是玉插屏的形狀,可是短暫的喜悅過後,卻是巨大的失望︰“四塊玉插屏丟了啊!我們怎麼才能打開這扇石門呢?”

    韓江的話音剛落,眾人身後忽然傳來一個聲音︰“讓我來為你們打開這扇石門吧!”

    那個聲音是生硬的中文。眾人大駭,回頭望去,只見一群黑衣人沖進了玉門。在眾多黑衣人的簇擁下,一個身著黑衣,體型瘦高的老者健步向眾人走了過來。他的身後站著斯捷奇金,但是卻沒有看見披斗篷的人,或許在骷髏壇城中披斗篷的人就是這個老者,他應該就是將軍吧!唐風腦子里胡思亂想著,本能地掏出了槍,韓江和葉蓮娜也掏出了槍。可是馬卡羅夫卻異乎尋常地鎮定,他沒有掏槍,而是向前走了兩步︰“尤里,果然是你!”唐風聽見馬卡羅夫蒼老的聲音,馬上明白了面前這個老者的身份,他就是布爾堅科。

    “伊萬,我的老朋友,咱們有多少年沒見過面了?”布爾堅科走到了馬卡羅夫面前,在與他保持十米遠的地方站定。

    “你…你把我害得好苦!”馬卡羅夫的聲音不大,卻飽含著憤怒。

    “不,伊萬,維克多的事只是一場意外,並不是我的本意。你現在如果想加入我這邊來,也不算晚!”布爾堅科一如過去那樣的自信。

    “其實…其實我早該想到‘將軍’就是你!”

    “哦!我知道懷特把我們的事都說了出來,那家伙從來就不是個干特工的材料!”布爾堅科提到了懷特。

    “不,懷特是對我們說了許多,不過他並沒有說出你就死了,我是從二十三號地堡開始懷疑你的。我真是太傻了,也許就像你說懷特一樣,我也不是個干特工的材料。我在前進基地待了那麼多年,竟然沒有發現二十三號地堡,也沒有發現你的陰謀。”馬卡羅夫越說越激動。

    布爾堅科卻笑了起來︰“伊萬,你不用太自責了,你當初沒有發現那是你的幸運,如果當初你發現了我的秘密,恐怕你就不會活到今天了!”

    “哼,也許吧!其實回想起來,當初你還是露出了許多蛛絲馬跡的,比如那個刺青,還有你帶我去野狼谷中。不過,雖然我在二十三號地堡就開始懷疑你了,但我一直無法說服自己的一點就是,當初是我親自給你收的屍,你怎麼會沒有死呢?難道那架直升飛機上不是十八個人?”

    “呵呵,伊萬,直升飛機上是十八個人,我也在那架直升機上,但是我準備了一個死人——一個已經被燒焦的死人!”事情雖然已經過去多年,但布爾堅科回憶起來,似乎仍然很得意。

    “什麼?被燒焦的死人?”馬卡羅夫的聲音顫抖起來。

    “是的,一個被我弄來的和我體型差不多的死刑犯。我在二十三號地堡內把他燒成了和空難屍體差不多的樣子,一直存放在二十三號地堡內!”

    布爾堅科的話讓唐風心里一震,他回想起了在二十三號地堡停屍房內看到的那些黑色粉末。當初,這個微小的細節並沒有引起他的重視,這會兒他才明白那些黑色粉末竟是布爾堅科偷天換日的證據!

    布爾堅科似乎很願意回憶起那件事︰“我一直在二十三號基地內秘密訓練我的學員,但是有一天,從莫斯科傳來的可靠消息告訴我,有人舉報了我,上面似乎覺察了我的計劃。所以我不得不果斷抉擇,採用偷天換日的辦法,金蟬脫殼!我事先準備好了那具屍體,然後當直升機飛到二十三號地堡出口上方的小山時,威逼飛行員降低高度,冒著極大的風險跳下了直升機。我在直升機上做了手腳,當我落地之後,直升機隨即墜毀。我迅速進入地堡,用那具已經被燒焦的屍體替換了我。我則躲在地堡內,一直等到你們離去!”

    “原來是這樣!可是…可是你為什麼要做這一切?難道僅僅是為了奪得宓城的寶藏嗎?”馬卡羅夫質問道。

    “哼,寶藏?寶藏我想得到,但我做這一切不僅僅是為了得到寶藏,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我的母親!”

    “母親?!”眾人震驚地看著布爾堅科。瞬間,整個地下宮殿都陷入了可怕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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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一九六四年的陰謀

    一陣可怕的沉默後,將軍掏出了兩張已經發黃的黑白照片,在眾人面前晃了晃,然後對葉蓮娜說道︰“葉蓮娜小姐,我想你一定已經見過這兩張相片了吧?”

    葉蓮娜一眼便認出了這兩張照片︰“是的,我在布雷寧家里見到過。當時我就猜到了照片上的人是年輕時的布雷寧,但沒想到你也會在這上面!”

    “不錯,我就在這張照片上面。這是我們在克格勃學校時的照片,所以我和布雷寧都有!”布爾堅科說著還指了指照片上那個正在奮力擲出雪球的年輕人,接著又繼續說道,“所不同的是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把這兩張照片藏在最深處,記憶的最深處;而布雷寧卻要把它放在家里,他以為沒人會注意這些照片。但是他不知道我會注意的,你,你們遲早也會注意到的!”

    “所以你就把布雷寧燒死在了家中!”葉蓮娜恨恨地盯著將軍。

    “我這是幫他解脫!”

    “解脫?”

    “是的,解脫!你要明白他為什麼會把這兩張老照片一直放在家里,因為這是讓他刻骨銘心的人和事!”

    “你是說你…你是讓布雷寧刻骨銘心的人!”葉蓮娜忽然想起來在布雷寧的家里,這兩張相片是與他親人的相片放在一起的。

    “我和布雷寧是同學,也是班里最優秀的兩個,本來我們都該有遠大的前程,但是因為我的出現,改變了他的一生。”

    “可是…可是布雷寧後來做到了將軍,應該是你們當中最成功的一個。”

    “不,葉蓮娜,你沒明白我的意思。伊萬、唐風、韓江,還有這位小姑娘,讓我來從頭告訴你們這一切吧!一切都要從一九六四年元旦後那個寒冷的冬季說起…”

    布爾堅科用大衣把自己的身體裹得緊緊的,但是凜冽的寒風還是不住地灌進他清瘦的身體。他一個人走在列寧格勒的涅瓦大街上,腦海中不停地回想著他這幾年在克格勃不得志的艱難歲月。當初他從克格勃學校畢業時,以為一個光明的前程已經鋪就在自己面前,但是對於他這個從西伯利亞來的窮小子來說,在總部沒背景,沒靠山,也沒有得以施展自己才華的機會,一個人身處異鄉,甚至連一個親人也不在身旁!

    布爾堅科胡思亂想著,走到了一個街角。只顧埋頭走路的布爾堅科沒注意到街角那頭轉出來的人,一頭撞在了那人身上。那人身高馬大,竟將布爾堅科撞到了身旁的牆上,牆上正有一個鐵釘,刮壞了布爾堅科身上的大衣,這是母親留給自己的大衣。布爾堅科見狀,勃然大怒,他的手在口袋中已經緊緊握住了槍。

    但是,當布爾堅科想到自己的任務時,又把心中的怒火慢慢給澆滅了,他雙目噴火,瞪著那人,並沒有動作。那人被比自己矮的布爾堅科嚇住了,最後竟被布爾堅科的氣勢給壓了下來,灰溜溜地走了。

    布爾堅科依舊怔怔地佇立在寒風中。母親?不知怎的,母親美麗慈祥的面容在布爾堅科腦中閃過,自己已經有五年沒有看見母親了,更準確地說是已經與母親失去聯系有五年了。這五年里,母親音訊全無。布爾堅科欲哭無淚,他不知道母親去了哪里,但他想母親一定是遭遇了什麼不測!

    布爾堅科曾想方設法聯系母親,但竟沒有一個人知道母親的下落,他報了警也沒有用。這種難以忍受的孤立和憤怒,使他又回想起了三十年代的大清洗,不過,他自己就是克格勃的人…想到這兒,布爾堅科又提起了一絲精神,他相信在這個國家如果要想找到已經失蹤五年的母親,沒有比克格勃更管用的部門了!

    天空中飄起了雪花,不知不覺中,布爾堅科已經走到了涅瓦大街的盡頭,眼前豁然開闊,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出現在他的眼前。冬宮!對於他這個自小在西伯利亞長大的孩子來說,輝煌的冬宮過去一直停留在圖片上和自己虛幻的記憶中。在孩童時代,他就不止一次憧憬過冬宮輝煌的殿宇和無盡的藝術珍品。不過今天當這座輝煌的宮殿真實地出現在他的面前時,他卻提不起興趣,因為他來到這里是為了自己的任務。

    對於這個任務,布爾堅科只有一個模糊的概念︰上面對一個叫米沙的人很不放心,不,應該是對一個叫鮑里斯的人很不放心,米沙是他過去的名字。最近這個家伙似乎有些奇怪而特殊的舉動,所以雖然已經有兩位同事負責監視並保護這個米沙,但上面還是決定派他來進一步加強監視和保護米沙的力量,並查明一些奇怪的事情。

    布爾堅科來到冬宮輝煌的大門前,他倒吸了一口涼氣,走進門廊,卻沒有進去,他決定在這兒先觀察一番。西伯利亞的寒風給予了布爾堅科超強的耐寒能力,廣場上的人們行色匆匆,急於奔進屋里或是車上,尋找一個可供棲息的溫暖環境,只有布爾堅科一個人孤零零地佇立在冬宮的門廊下。

    他不想把事情搞砸,這就是布爾堅科此時的想法,因為這個任務對他來說是一次難得的機會,也許他可以就此留在列寧格勒或是莫斯科,他再也不想回到那嚴寒的西伯利亞了。上面正是看他是個新面孔,所以將他派來執行這項任務。

    他那如鷹隼般犀利的眼神注視著過往的每一個人。他對米沙的了解僅僅是檔案中的記載和幾張相片,但是這些對於他來說已經足夠了。布爾堅科喜歡接受一切新挑戰,他在來之前已經盯著米沙的照片看了很久,他似乎預感到自己將會在這個素不相識的人身上發現什麼。

    布爾堅科在寒風中佇立了整整一個小時,沒有看見米沙的身影,但他知道米沙此刻就在冬宮里。又過了一會兒,布爾堅科看見了一輛伏爾加小轎車緩緩駛進了冬宮前的廣場,伏爾加停下,卻不見有人下來。布爾堅科已經知道伏爾加里面就是他那兩個同事——伊薩科夫和斯捷奇金。

    這是兩個有勇無謀,還缺乏責任心的兩個家伙,布爾堅科雖然還不認識他們,卻已經從上面對他們的介紹中判斷出了這兩個家伙的德行。他們早就該在冬宮外監視米沙,卻這會兒才出現,布爾堅科開始明白為什麼上面對保護米沙的任務不放心,又把自己給派來了!

    布爾堅科並不想去和這兩個家伙打招呼,他習慣了獨來獨往。他想進一步了解米沙,必須單獨監視米沙幾天。風雪越來越大,布爾堅科瞅瞅伏爾加車內的伊薩科夫和斯捷奇金,就這兩個笨蛋,如果米沙足夠聰明的話,他們應該早就被發現了。想到這兒,布爾堅科離開了冬宮大門。他圍著冬宮轉了一圈,發現冬宮側面還有一個門,像是供工作人員出入的偏門。布爾堅科看看表,米沙該下班了。

    果然,十分鐘後,一個比自己還要瘦削的男人從偏門走了出來。直覺告訴布爾堅科這個人就是米沙,他壓了壓自己的皮帽子跟了上去。

    米沙時不時回頭望去,布爾堅科知道他在朝冬宮大門望,他一定早已察覺了斯捷奇金和伊薩科夫。布爾堅科又在心中默默地罵了一遍那兩個愚蠢的家伙。

    布爾堅科跟著米沙走過兩條大街,他很自信地知道自己沒有被米沙發現。但是這個神秘的米沙究竟要去哪兒?他所走的方向與他家的位置正好相反。

    終於,米沙在一個雜貨店門口停住腳步,他走了進去。布爾堅科知道這家雜貨店里面不大,他有些猶豫,要不要跟進去。就在他猶豫的時候,米沙已經扛著一個麻袋走了出來,正和布爾堅科面對面,相向而行。布爾堅科只得低著頭,與米沙擦身而過…

    待米沙走遠,布爾堅科才緩緩回過神來,他沒有急於去追已經走遠的米沙。他看了看雜貨店的招牌,又望著已經在風雪中走遠的米沙,這家伙果然有些反常,短短兩分鐘時間,他就像變戲法似的從這間雜貨店里變出了一個麻袋,那個麻袋里面裝的是什麼?

    布爾堅科決定進雜貨店看個究竟。他走進不大的雜貨店,里面只有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的大漢。布爾堅科在雜貨店里轉了一圈,這里主要出售的是一些五金雜貨和器械工具。布爾堅科沒看出什麼便一臉嚴肅地走到大漢面前,聲音不大,卻不容置疑地問道︰“喂,公民,剛才出去的那個人在你這兒買了什麼?”

    那個大漢翻著眼楮看看布爾堅科,很不屑地說道︰“這和你有關系嗎?”

    “有,當然有關系!”說著,布爾堅科把自己的證件放到了櫃台上,並輕輕地往前推到大漢面前。

    大漢見到那證件,神色大變,看看布爾堅科,又看看那證件,不知如何是好。布爾堅科似乎並不急於問這大漢問題,而是示意他打開證件看看。大漢雙手有些顫抖地打開證件,嘴里喃喃低語道︰“布爾堅科上尉…”隨即大聲驚道︰“上尉同志,我真的沒做什麼違法的事啊!那…那個人我並不認識啊…”

    “回答我的問題!”布爾堅科收起自己的證件。

    “那…那人我也沒看出有什麼問題,他…他就是在我這兒買了一些工具…”

    “工具?哦,什麼工具?”

    “就是鏟子、錘子等很一般的工具!”

    “就是這些嗎?”

    “就是這些,我怎麼敢騙您呢!”

    “那麼,他說了什麼?或是有什麼反常舉動呢?”

    大漢想了想,搖了搖頭。“他沒說什麼。如果…如果說他有什麼反常舉動,那…那就是他什麼都沒說,他一直保持沉默。我向他推薦我的貨物,他也不答理,我還以為他是啞巴呢,但是最後他還是說了一句話。”

    “哦?什麼話?”

    “他最後對我說了句‘一共多少錢’。”大漢一五一十地說道。

    布爾堅科一聽這話頓覺失望,但是那大漢又說道︰“對了,還有一個情況,這人之前就來過這兒,而且不止一次,但是每次都是看看就走了。”

    “看來米沙在進行什麼圖謀,該死的斯捷奇金和伊薩科夫,這些情況在他們上交的報告中只字未提!”布爾堅科想到這兒,忽然覺得這項任務變得重要起來,而自己的前途也會因此發生改變。

    布爾堅科從雜貨店出來,米沙早已不知去向。他來到米沙住處時,天已經黑了,米沙的房間內卻沒有一絲燈光。布爾堅科伸手敲了敲門,沒有人開門,也沒有聲響。布爾堅科拿出一把外形奇特的鑰匙,很快便打開了米沙的房門。屋內沒有人,看來米沙沒有回家。布爾堅科用手電照射了一圈,簡單而整齊的陳設。他輕手輕腳走到窗台邊,掀起窗簾往外看看,街上看不到幾個行人,米沙會去哪兒呢?

    布爾堅科在米沙的房間內靜靜地待了一會兒,他在思考一切的可能性,這是他從小就養成的習慣,也許…也許這個習慣是從母親那兒繼承下來的,布爾堅科又想到了母親。他思考完畢,決定還是不要在此久留,於是清理干淨自己留下的痕跡,迅速退出了米沙的房間。

    回到街上,布爾堅科在一個巷子的拐角處再次發現了斯捷奇金和伊薩科夫的那輛伏爾加。這兩個不負責任的家伙,跟丟了米沙卻還渾然不覺,像沒事人似的又來到米沙樓下。等等,布爾堅科忽然發現那輛伏爾加里沒人,這兩個家伙也不見了蹤影!

    布爾堅科警覺起來,他的右手習慣性地握住了大衣口袋中的槍,加快腳步,走到了車旁。車四周並沒什麼異樣,只有雪地上的兩行腳印向巷子里延伸…布爾堅科順著腳印向巷子里走了兩步,發現在巷子深處有一家偏僻的小酒館,沒有醒目的招牌,也沒有像樣的門臉,不過里面似乎很熱鬧。那兩行腳印在小酒館門前戛然而止了,看來那兩個家伙跑到這兒溜號來了。

    布爾堅科想到這兒,也推門走進了小酒館。果然,斯捷奇金和伊薩科夫兩個家伙悠閑自得地喝著伏特加,還時不時地和身旁一群壯漢聊著什麼。布爾堅科並沒有急於去找那兩個家伙,他要了一瓶啤酒,獨自坐在角落里,默默注視著斯捷奇金和伊薩科夫。他已經從內部資料中詳細了解了這兩個家伙,斯捷奇金槍法極好,伊薩科夫人高馬大,擅長摔跤搏擊,但是這兩個家伙卻都有一個毛病——志大才疏、有勇無謀。如果讓這兩個家伙湊到一起執行任務,多半要倒霉,但是如果讓一個聰明人來領導他們,結果或許會完全不同!

    一個比伊薩科夫還要高大的壯漢忽然提高了嗓子,打斷了布爾堅科的思緒︰“我有一次打獵,曾經一槍打死一頭野豬!”

    除了斯捷奇金和伊薩科夫,那群人紛紛應聲附和。布爾堅科看出來了,這個壯漢是這伙人的頭。這時,就見斯捷奇金很不服氣地把酒瓶往桌上一扔,叫道︰“你一槍打死一頭野豬算什麼?我告訴你,我曾經一槍打死過兩只狼!”

    “一槍打死兩只狼?”“你吹吧!”“喝高了吧!”那群人搖著頭,噴著酒氣,一臉輕蔑地指著斯捷奇金嘲笑道。

    布爾堅科知道斯捷奇金並沒有吹牛,伊薩科夫也知道。伊薩科夫見這幫人如此輕蔑他們,立馬急了,騰地站了起來,逼近對面那個壯漢︰“我告訴你,我的朋友沒有吹牛!”

    “怎麼?你親眼看見的?”

    拙嘴笨腮的伊薩科夫頓時語塞,因為他並沒有親眼看見。

    伊薩科夫無語,那幫人笑得更厲害了。斯捷奇金感到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他站起來與那伙人爭執。“有本事你現在試試!”不知是誰在爭執中喊了這麼一嗓子。

    被酒精沖昏了頭腦的斯捷奇金這就要去摸腰間的手槍。布爾堅科暗道不好,他忙沖上前,走到斯捷奇金背後,一把摁住斯捷奇金的手。斯捷奇金詫異地回頭看看布爾堅科,使勁掙扎了一下,但卻沒能掙脫布爾堅科。他剛想喊,卻見伊薩科夫已經和那伙人扭打在一起,正有兩人向他撲來。

    “不要亂動,小心走火!”布爾堅科淡淡地說了這麼一句,便沒收了斯捷奇金的手槍。讓斯捷奇金更感詫異的是,自己竟這麼輕而易舉地被身後這個看上去瘦削單薄的男人給繳了械。斯捷奇金還沒來得及多想,那幫人已經向他撲來。布爾堅科巧妙地躲過那幫人,向後退去,一直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布爾堅科平靜地喝完了瓶中的啤酒,不知為什麼他並不想去管這場閑事,或許是想讓斯捷奇金和伊薩科夫受點兒教訓,或許是…布爾堅科不知道為什麼產生了一個奇怪的想法,他轉頭再去看斯捷奇金和伊薩科夫,雖然身手不錯,都很能打,但架不住對方人多,兩人明顯已經招架不住。布爾堅科摸摸口袋中自己的槍和斯捷奇金的槍,有些猶豫。恰在此時警察來了。

    見警察來了,小酒館里的人四散奔逃,連酒館老板也躲了起來,只剩下被人打得鼻青臉腫,已無招架之力的斯捷奇金和伊薩科夫,還有在混亂中從吧台上拿了瓶好酒暢飲的布爾堅科。

    警察將斯捷奇金和伊薩科夫帶上了警車,隨後,一個警長走到了布爾堅科面前。警長盯著布爾堅科看了一會兒,才緩緩說道︰“酒這麼好喝,打起來了也不跑?”

    “我為什麼要跑?我喝我的酒,又沒招惹誰!”布爾堅科很鎮定地說。

    “你說得不錯。這樣吧,你跟我走一趟。”

    “去哪兒?警察局?”

    布爾堅科沒再說什麼,跟著警察來到了警察局。警察對布爾堅科還算客氣,沒有搜他的身,把他領到了一個單間里。布爾堅科環視四周,四面雪白的牆壁,門窗上並沒有鐵柵欄。這是哪里?審訊室?呵呵,用克格勃的眼光看,這里也太不專業了!

    布爾堅科在椅子上坐了一會兒,那個警長走了進來,沒等他開口,布爾堅科搶先問道︰“你們為什麼沒有搜我的身?”

    “搜你?為什麼呢?你並沒有參與斗毆啊!”警長有些詫異。

    “這麼說你們搜了那兩個家伙?”布爾堅科又問道。

    “是的,當然搜了他倆。”

    “有什麼發現?”布爾堅科完全反客為主了。

    “有,從那個壯漢身上搜出了一支手槍。”

    “沒了?就這些?”

    “還有一些錢,就這些。”

    “他們說什麼了?”

    “沒說什麼,兩個家伙已經爛醉如泥!”

    布爾堅科暗暗罵道,這兩個家伙除了槍,連證件什麼都沒帶。這會兒,那個警長回過味來︰“怎麼變成了你問我?”

    布爾堅科笑笑︰“警長同志,那我有什麼能為你效勞的呢?”

    “你的姓名、身份、籍貫…”

    布爾堅科沒等警長說完,掏出自己的證件放在桌子上,然後一本正經地回答道︰“尤里‧巴甫洛維奇‧布爾堅科,克格勃上尉。”

    警長一聽,臉色就變了,猶豫片刻,還是拿起布爾堅科的證件看了看,然後把證件還給布爾堅科︰“這麼說您今晚是在執行任務?”

    布爾堅科點點頭︰“是的,很重要的任務。”

    “那麼,那兩個喝醉的家伙是您的同事,還是您的目標?”

    如果承認斯捷奇金和伊薩科夫是自己的同事,臉上無光,於是,布爾堅科嚴肅地說道︰“事關機密,我不便透露。”

    “那兩個家伙應該如何處置呢?”警長問。

    布爾堅科本想讓警長馬上放人,然後由自己來教訓一下那兩個家伙,但是布爾堅科話到嘴邊,卻忽然改了主意。他也不知自己為何會改主意,總之,他想讓這兩個家伙多嘗些苦頭。於是,布爾堅科用命令的口吻對警長說︰“你找一個最堅固的房間,把這兩個醉鬼給我關起來。不管他們說什麼,或者做什麼都不要理他們,也不要給他們吃的。”

    “不給他們吃的?”警長有些詫異,“那關他們幾天?我這兒可不是監獄!”

    “到時候我會通知你的。”布爾堅科丟下這麼一句話,站起身就往外面走。警長陪著他大搖大擺地走出了警察局。

    一連三天,布爾堅科每天早上都能發現米沙準時來冬宮上班。然後晚上下班。可是每次布爾堅科跟蹤米沙,都會被他領著在列寧格勒複雜的大街小巷中轉暈,直至他消失在風雪中。難道米沙已經發現了自己?布爾堅科想到這兒有點兒不寒而栗,他自認為自己的跟蹤技術是一流的,一般人很難發現。這個知識分子模樣的米沙難道受過專業訓練,竟能發現有人跟蹤並成功甩掉對手?

    而更讓布爾堅科緊張的是,米沙每次甩掉自己後,晚上都沒有回家。他會去哪兒呢?難道他在這個城市還有另一個不為人知的棲身之所?第三天晚上,布爾堅科又跟丟了米沙。他在米沙的住所外轉了一會兒,忽然想起斯捷奇金和伊薩科夫那兩個家伙還被關在警察局。於是,布爾堅科買了些麵包紅腸來到警察局,正遇上上次那位警長。警長一見他就像是見到了大救星似的︰“上尉同志,您趕緊把那兩個家伙帶走吧!”

    “怎麼?發生了什麼?”

    “我遵照您的吩咐,不給他們吃的,也不聽他們說什麼。第一天他們還很老實,可是第二天他們就受不了了,大罵我們,還說等出去後要把我們警察局給封了。更糟糕的是這兩個家伙施展一切手段,企圖越獄逃走。您看這兒,他們正在鬧呢!”

    布爾堅科聽見警察局里面發出一聲巨響。“這是那個壯漢正在砸門呢!門都快被他們砸壞了!”警長驚恐地說道。

    “好吧,給你添麻煩了,下面的事就交給我吧!”說著,布爾堅科一個人走到了關押斯捷奇金和伊薩科夫的地下室門前。他讓其他警察都退下去,只留自己一個人。伊薩科夫一下一下用自己的肩膀撞擊著堅固的房門,房門已經被他撞得千瘡百孔,眼見就要被撞翻了。布爾堅科手里拿著鑰匙,也不去開門,他倒要看看這兩個家伙在餓了三天後,還有多大力氣撞開門。

    三分鐘後,伊薩科夫居然把大門撞開了,但當他正準備往前沖時,卻發現布爾堅科擋在自己面前。伊薩科夫怔住了,他被布爾堅科的氣勢給逼了回去。布爾堅科往前走了一步,幾乎和伊薩科夫面對著面了。雖然布爾堅科沒有伊薩科夫高,但伊薩科夫卻不敢直視布爾堅科的眼楮,竟往後退去。布爾堅科前進一步,伊薩科夫就順從地後退一步,直至又退回到狹小的地下室內。

    布爾堅科將已經破損的屋門關好,就聽伊薩科夫身後傳來一個聲音︰“你退什麼,快沖出去啊!”

    布爾堅科皺起眉頭,沖伊薩科夫輕輕揮了揮手。伊薩科夫讓到了一邊,他的身後正是斯捷奇金。布爾堅科的目光威嚴不可侵犯,直視著斯捷奇金的眼楮。斯捷奇金張了張嘴,還想喊什麼,卻又咽了回去。布爾堅科逼視著斯捷奇金,斯捷奇金也開始步步後退,直退到牆角才止住腳步。斯捷奇金無法忍受布爾堅科的目光,終於歇斯底里地沖布爾堅科喊道︰“你…你是什麼人?”

    布爾堅科止住腳步,轉過身,看看伊薩科夫,又看看斯捷奇金,擲地有聲地說道︰“我是你們的同事尤里‧巴甫洛維奇‧布爾堅科上尉。”

    “什麼?我們的事已經讓上面知道了?”伊薩科夫驚恐地說道。

    “完了,我們完了,我們徹底完了!”斯捷奇金絕望地叫道。

    “你們是要倒霉了!執行任務期間酗酒斗毆、玩忽職守,跟丟了目標,還丟了槍,現在竟然被關進了警察局里,丟盡我們克格勃的臉面!你們撞開了這扇門就算能逃出去,又怎麼樣?你們能逃得過克格勃的監獄嗎?你們兩個愚蠢的家伙,等著上軍事法庭吧!”

    布爾堅科每句話都直刺斯捷奇金和伊薩科夫已經脆弱不堪的內心,兩人絕望地癱坐在地上。沉默了一陣,斯捷奇金忽然又歇斯底里地吼道︰“那個該死的米沙,這幾天他肯定消失了!完了,他要是干出什麼不好的事來,我們就徹底玩完了!”

    “哦?聽你的口氣,你們發現了什麼?”布爾堅科問道。

    “我…我…”斯捷奇金似乎很猶豫,“最近一段時間,我們有…有好幾次都跟丟了米沙。”

    “幾次?”

    “三次…或者是四次。以前從沒有跟丟過,就是最近一段時間。”

    “為什麼不寫在報告里?”布爾堅科質問。

    “這種事哪敢寫在報告里!”斯捷奇金吞吞吐吐地說道。

    “玩忽職守!那你們還不老老實實待著,還敢跑到酒館里酗酒斗毆!”

    “前幾次我們跟丟了米沙,他都會在天快亮的時候回到家里。所以那天我們跟丟了米沙,就打算去他家附近的小酒館喝點兒酒,然後回車上睡一覺,等天亮就能看到他了。”伊薩科夫老老實實地說道。

    “你們想得倒好!你們怎麼不想想他失蹤這段時間是去干什麼了?如果真出了什麼事,你們的罪過可就大了!”布爾堅科依舊一臉嚴肅。

    “你…你是上面派來抓我們的嗎?”斯捷奇金似乎聽出了一些不一樣的味道,壯著膽子問布爾堅科。

    “難道上面沒有通知你們,會來一位新同事嗎?”布爾堅科不再隱瞞自己的任務。

    斯捷奇金和伊薩科夫這才想起來好像是有這麼回事,兩人像是看到了新的希望,對布爾堅科殷勤地說道︰“那…那您不會把這事捅到上面吧?”

    “那就要看你們的表現了!”

    “我們一定聽您的,您說怎麼辦就怎麼辦!”

    布爾堅科聽到這句話,臉上總算露出了一絲笑容︰“好吧,我就暫且把這事壓下來,但是你們可要聽我的,我叫你們干什麼,你們就要干什麼!聽清楚了嗎?”

    斯捷奇金和伊薩科夫連連點頭,滿口應承下來。

    布爾堅科將斯捷奇金和伊薩科夫救出了警察局,並把斯捷奇金的槍還給了他。但讓他感到意外的是,第二天清晨,三個人無論是在米沙的家,還是在冬宮,都沒有見到米沙的蹤跡,這是之前從未遇到過的情況。

    布爾堅科坐在車里,眉頭緊鎖,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總覺得有什麼事要發生。三個人在焦躁不安的情緒中度過了難熬的一天,直到第二天天亮,他們也沒能發現米沙的蹤跡。布爾堅科決定不再坐在車里等待,他走進冬宮,裝作米沙的朋友向博物館的工作人員打聽米沙的蹤跡。他得到的回答是︰“米沙昨天就沒來上班,也沒有請假,今天也沒看到他。”

    布爾堅科失望地回到車上,又等到晚上。斯捷奇金和伊薩科夫去吃飯的時候,布爾堅科還一個人坐在車里思考著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他忽然想到了警察局,如果米沙發生了什麼意外,或是這片發生了什麼異常的事件,警察局應該是最了解情況的。想到這兒,布爾堅科不等斯捷奇金和伊薩科夫回來,徑直將車開到了警察局門口。接待他的還是那位警長︰“您怎麼又來了?我們的門剛剛修好!”

    “警長同志,這次不會給你添麻煩的,你也不用擔心你們的大門。”說著布爾堅科掏出米沙的照片遞給警長,“最近見過這個人嗎?”

    警長盯著照片仔細辨認了一會兒,忽然眼前一亮,驚道︰“我們昨天剛剛抓了一個家伙,很像照片上這個人,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這家伙被送來時渾身髒兮兮的,問他什麼也不說。”

    “哦?你們是怎麼抓到他的?”

    “不是我們,是排水管道的工人,他們在下水管道里面發現了一個帶著鏟子、錘子等工具的人,鬼鬼祟祟的,所以就把這人送到了警察局。”

    “是這樣…”布爾堅科馬上想到了那天米沙在雜貨店買的工具。

    警長把布爾堅科領到了曾經關押斯捷奇金的地下室,布爾堅科吃了一驚,“怎麼,他也被關在了這里?”

    “是的。今天早上剛把他轉移過來。”

    布爾堅科叫警長把鑰匙給自己,說要單獨和這個人談談。警長離開後,布爾堅科才打開房門。里面一如前天看到的那樣,除了一張椅子別無他物。幾天不見,米沙長出了絡腮胡子,身上的大衣顯得破敗而骯髒,還散發著一股下水道的氣味。讓布爾堅科感到奇怪的是米沙沒有坐在那張椅子上,而是席地坐在陰冷的地上。

    “真是個怪人!”布爾堅科想著關上房門,走到米沙近前。米沙翻著白眼,盯著布爾堅科看了一會兒,又把頭垂了下去。

    布爾堅科想坐到椅子上,但他猶豫了一會兒,也像米沙那樣席地坐了下來。他剛想開口,卻聽米沙先說話了︰“你是被派來監視我的人吧?”

    布爾堅科一怔,隨即答道︰“不,我是來保護你的人。”

    “都是一個意思。”

    “不…”

    布爾堅科想分辯,米沙卻喃喃自語道︰“這次這麼快就換人了?”

    布爾堅科心里一驚,看來米沙對一切都了如指掌︰“你知道有特工在保護你?”

    “當然,去年來的兩個家伙很有意思,一個愛喝酒,一個愛打架,不知道你愛什麼?”米沙抬頭看了布爾堅科一眼。

    這究竟是誰在監視誰?米沙竟然對斯捷奇金和伊薩科夫了如指掌!布爾堅科不得不對米沙另眼相看,自小母親就培養了他一個習慣,就是敬重所有有本事的人,哪怕他是你的敵人!所以僅短短數語,布爾堅科已經不敢小視面前的這個人。

    “我…”布爾堅科尷尬地笑笑,又說道,“我這個人沒什麼特別的愛好,如果硬要說一個就是看書。”

    “這是個不錯的愛好。我看出來了,你和那兩個家伙不一樣。”米沙頓了一下,問布爾堅科,“那你都喜歡看什麼書?”

    布爾堅科覺得這場談話很奇怪,怎麼變成了米沙問自己?但是他克制住自己,答道︰“我母親給我留下了許多書,大都是一些關於歷史和考古方面的,還有一些人類學方面的書。我從小受母親的影響,對這些書也都很感興趣,大都讀過。”

    布爾堅科雖然看不清米沙的臉,但他感到他說這些話時米沙的心里一定有了變化,因為來之前布爾堅科已經從檔案中了解到米沙是一位歷史學家,或許上面派自己來保護米沙,也是看中了自己在這方面的學識。

    果然,米沙緩緩地抬起頭,怔怔地看著布爾堅科,良久才說道︰“你一定知道我的職業吧。”

    布爾堅科點點頭︰“您是一位歷史學家。”

    “歷史學家?哼,我還差得很遠!比起我的老師來,我還只是一個學生。”

    “您很謙虛。”

    “我不是謙虛,你該知道學無止境!”

    “是的,我的母親也這麼教育過我。”布爾堅科的腦海中又出現了母親的容貌。

    “你的母親?”米沙停下來,又開始仔細端詳布爾堅科。忽然,米沙昏暗的雙眼閃過一絲亮光,他忙問道︰“我…我忽然覺得你的長相很像一個人,你的母親是誰?”

    布爾堅科聽米沙提到自己的母親,心里猛地一顫,他忽然明白了自己一開始的直覺是正確的,眼前這個米沙一定知道些什麼,而且這一切都是與自己有關的!想到這兒,布爾堅科報出了母親的名字︰“我的母親叫西蒙諾娃,娜斯佳‧謝爾蓋耶夫娜‧西蒙諾娃,西蒙諾夫是我外公的姓氏。我父親因為政治原因,很早的時候就拋棄了母親,所以母親就保留了娘家的姓氏。”

    “什麼?你…你是娜斯佳的兒子?!”米沙驚得從冰冷的地上站了起來。

    布爾堅科也是大驚失色︰“您認識我的母親?”

    “是的,我認識你的母親,娜斯佳老師,她是我的老師,她曾在列寧格勒大學東方學系教過我們課,但是不知什麼原因,她只教了我們一個學期。便離開了,後來再見到她時,已經是…”

    米沙話說了一半便止住了,因為他知道如果繼續說下去就犯了忌諱,下面的內容是他最隱秘的秘密。

    布爾堅科卻激動起來,他終於遇到了一個認識母親的人︰“是的,我的母親曾經在列寧格勒大學教過書!我從小和母親在遙遠的西伯利亞相依為命,從我記事的時候起,她就在當地的一所大學教書。我還清楚地記得當她說能來列寧格勒大學教書時的情形,她是那麼興奮,那麼憧憬,似乎生活一下子充滿了陽光!我當時要去當兵,雖然我不能隨母親來列寧格勒,也不清楚母親為什麼會那麼高興,但是我還是為她感到高興。”

    “因為列寧格勒大學曾是她的母校,這里承載了她太多的希望。”米沙緩緩說道。

    “好像母親跟我提過,她是三十年代在列寧格勒上的大學。但是每當我問她大學的生活時,她就不願意再繼續說下去了。”

    “因為後來你母親的生活發生了變故。”

    “變故?發生了什麼?”

    “你知道三十年代的大清洗運動吧?”

    “當然知道。”

    “那你聽說過伊鳳閣這個人嗎?”

    布爾堅科想了想,卻想不起來他曾在哪里看到過這個名字。米沙繼續說道︰“伊鳳閣是我國著名的東方學家,他也是你母親的導師。”

    “這和大清洗運動有什麼關系?”

    “伊鳳閣在三十年代末神秘失蹤了,有人認為他已經死於那場大清洗運動!”

    “所以我的母親後來也受到了影響?”布爾堅科馬上明白了米沙的意思。

    “是這樣,你母親後來被迫中斷了她的研究,被發配到了寒冷的西伯利亞。”

    “怪不得母親不願對我多提起在這兒的生活。可是,母親為什麼會受到牽連?僅僅因為她是伊鳳閣的學生嗎?”

    米沙沉吟下來,許久他才搖了搖頭︰“不,不僅僅如此,還有你母親的家世,還有…請原諒,我現在不能對你繼續說下去,因為那是一個秘密,一個巨大的秘密。”

    “巨大的秘密?”布爾堅科對米沙口中的秘密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但是無論布爾堅科如何詢問,米沙就是不肯說出這個巨大秘密的冰山一角。布爾堅科只好轉移話題,又問到他的母親︰“那麼您知道我母親在列寧格勒大學教書之後的情況嗎?”

    “她又回到了原來的那所大學。繼續教書,你不知道嗎?”

    “這個情況我知道。就在母親去列寧格勒大學教書的那年,我去當兵了,後來回去探親時見過母親兩次,再後來我就失去了母親的音訊。我回家看過,家里面除了落滿灰塵,一切都很正常,只少了一個包和幾件母親的衣服。母親不像是被人劫走的,也不像是遭遇了什麼不測。我去當地警察局了解過,那段時間並沒有惡性案件發生,只有…只有我母親失蹤了。我還去母親工作的學校詢問過,可學校的老師並不知道母親的下落。於是我又去問校長,校長似乎知道一些情況,他說曾經有幾個克格勃的人來過學校找母親談過話,說是要借調母親幫助他們執行一項任務,具體的情況他們沒有對校長提起,只給校長出具了一份借調的文件,隨後母親就失蹤了。”

    “你見到了那份文件?”

    “嗯,但是文件上就寥寥數語,什麼都沒說。只是…只是有一點讓我感到奇怪,文件下面有兩個簽名,一個是大學校長的簽名,在他上面的那個簽名竟然是謝列平的。”

    “謝列平?!克格勃主席?!”米沙又回想起了他與謝列平見面時的場景。

    “是的,謝列平是克格勃主席。母親只是個不怎麼樣的三流大學的老師,什麼重要任務竟會讓克格勃主席親自下命令調走母親呢?更奇怪的就是,調走之後母親卻音訊全無,已經整整五年了。”

    “所以你加入了克格勃?”米沙忽然反問道。

    “是的,我想在這個國家沒有比克格勃更神通廣大的組織了,所以當克格勃正好來部隊挑人的時候,我選擇了加入其中。”

    米沙點點頭,他似乎已經了解了布爾堅科的全部經歷,最後他笑道︰“看來今天我們能相見,也是緣分使然,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姓名呢?”

    布爾堅科忽然覺得自己反倒在米沙面前成了透明人,而他要監視的目標米沙卻還是個謎一樣的人。布爾堅科盡量使自己保持冷靜︰“我叫尤里‧巴甫洛維奇‧布爾堅科,克格勃上尉。”

    “布爾堅科上尉,我的名字你已經知道了,我們就算認識了。”

    “可是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從你的話語中我可以聽出你一定還知道什麼,請你告訴我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布爾堅科誠懇地問米沙。

    但米沙這次卻以沉默作為回答。一陣尷尬的沉默後,布爾堅科只好換了個話題︰“你不願說,我想一定是有難言之隱,我今天不逼你。那麼我們就來聊聊你最近的古怪舉動,你是不是已經知道我在暗中跟蹤你?”

    “不,我並不知道你,但我知道有克格勃的特工在跟著我。”米沙又開口了。

    “所以你練就了一套甩掉特工的辦法?”

    “這也不是一開始就會的,也都是拜你們所賜!”

    布爾堅科點點頭︰“斯捷奇金和伊薩科夫那兩個蠢貨倒把你鍛煉成了一個特工。”

    “我想你比那兩個家伙要強得多,是吧?”

    布爾堅科笑笑︰“也許吧,但我並不想為難你。我再來問你,你買了這麼多工具,鑽到下水管道里是為了什麼?”

    米沙的回答又是一陣沉默。布爾堅科極有耐心地等待著,三分鐘後,他半開玩笑地說道︰“你可不要告訴我,你扛著鋤頭進下水管道是在冬宮待得煩了,以疏通下水管道為樂!”

    米沙還是保持沉默。就這樣,時間一分一秒地逝去,布爾堅科在這間沒有暖氣的地下室里已經被凍得瑟瑟發抖了,可是米沙依舊坐在地上,穩如磐石。

    布爾堅科看看手表,已經快十點了,他可不想一直這樣和米沙在這冰冷的地下室里耗下去,他準備做最後的嘗試。可這次他剛要張嘴,米沙卻開口了︰“尤里,你剛才問的問題,和你之前問的兩個問題,不是我不告訴你,而是因為它們都涉及一個巨大的秘密。”

    “還是那個巨大的秘密?”

    “是的,不論是伊鳳閣的神秘失蹤,你母親遭受牽連;還是後來你母親被克格勃調走,進而了無音訊;以及我這次扛著工具鑽進下水管道——這一切都與那個巨大的秘密有關。但是,現在我還不能把這個秘密告訴你,因為這關系到許多人的前途命運,甚至是生命。”

    布爾堅科點點頭︰“我有些明白了,怪不得總部要求我們對你進行二十四小時的監視保護,就是因為這個巨大的秘密,而你是少有的幾個知情人之一!”

    “不是之一,我想…我應該是唯一,至少在我們國家是這樣!”米沙平靜地說著。但是布爾堅科可以看出,米沙說這些話時,內心卻並不平靜。

    “好吧,我先不問了。怎麼樣,你想在這冰冷的地下室里待下去嗎?”布爾堅科問米沙。

    “當然不想,你有辦法讓我出去?”

    “這不是問題。你在這里稍等一會兒,今晚我會讓你回家睡覺的。”布爾堅科說著走出地下室,找到警長,和警長商量後,便回來帶走了米沙。

    直到布爾堅科把米沙送回了家,才看見斯捷奇金和伊薩科夫兩個家伙正焦躁不安地站在米沙家樓下。“你是怎麼找到他的?”斯捷奇金迫不及待地問道。

    “多用用這兒。”說著,布爾堅科指了指斯捷奇金的腦袋。

    “那我們今晚還用在這兒蹲著嗎?”伊薩科夫關切地問。

    布爾堅科擺了擺手︰“今晚不用了,你們兩個蠢貨,都被米沙發現了,在這兒盯著還有什麼意義,回去睡覺吧!”

    斯捷奇金和伊薩科夫回去倒頭就睡,而布爾堅科今晚卻注定要失眠了,他想到了母親,想到了米沙對他說的話,還想到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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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獻給母親

    將軍說到這兒,有一個黑衣人捧著精致的盒子走到了他面前,盒子里盛放的是一副完整的骨架。唐風一眼便認了出來,這就是那個女科考隊員的骨架。

    “這麼說來,你的母親就是那個失蹤的女科考隊員?”葉蓮娜問道。

    “是的,她是一位優秀的女性,不僅僅是在她的專業方面…”將軍似乎頗為傷感,他接過盒子,輕輕地摩挲著母親的頭骨。

    “可是這並不能成為你作惡的理由!”馬卡羅夫厲聲道。

    “伊萬,你根本不能理解我的痛苦,我的命運!”將軍的話語十分強硬。

    “你的命運?”

    “是的,我的命運!我一直認為命中注定要去做這些事,這是我們家族的宿命!”將軍將那個盛有自己母親遺骨的盒子合上,交給手下。

    “宿命?!”這個詞讓唐風和韓江馬上想到了胡楊林中那棵死而不朽的枯樹干,樹干上深深地用俄文刻著這個詞。“我們在胡楊林里看到了你母親刻下的這個詞!”唐風忽然用俄語說道。

    “哦!那應該是母親發現了外公留下的東西後,發出的感慨吧!”將軍倒不隱晦。

    “外公?”唐風馬上又聯想到了樹干上的那幅草圖。他看了看韓江,想到了他從賀蘭山回來跟韓江整理思路時,提到的那個幫助科茲諾夫發現黑水城的神秘人X︰“這麼說來,你的外公就是當年在敦煌得到第一塊玉插屏,後來又幫助科茲諾夫發現黑水城,並找到第二塊玉插屏的神秘人物?”

    將軍聽了唐風的話有些吃驚,但隨即恢復了鎮定,用贊許的眼光看著唐風︰“唐風,你果然是個極聰明的人!你說得一點兒都不錯,這都是我們家族的宿命!”

    將軍似乎很陶醉,想說下去,但是馬卡羅夫卻打斷了他的話︰“尤里,你是怎麼知道這些的?包括瀚海宓城和科考隊的事,我想這些都是米沙告訴你的吧?”

    將軍皺了皺眉,大聲說道︰“不錯,這一切都是米沙告訴我的!母親從來不願意跟我提及我的外公,也不願提及她在彼得堡的歲月,母親更沒有機會告訴我科考隊的事和宓城的秘密。我之所以能知道這一切,知道我們家族的光輝歷史,這都要拜米沙所賜。”於是,布爾堅科又繼續回憶起他和米沙的交往…

    就這樣,接下來的三個月里,布爾堅科、斯捷奇金和伊薩科夫與米沙相安無事。斯捷奇金和伊薩科夫已經完全被布爾堅科所掌控,兩人現在基本上唯布爾堅科馬首是瞻。按照布爾堅科的安排,斯捷奇金和伊薩科夫只負責外圍監控,不允許與米沙有直接接觸,但是他自己卻總是獨自去接近米沙。

    米沙似乎也很願意與這位故人之子接觸,他並不在乎布爾堅科的身份,幾乎每天都會與布爾堅科聊起很多往事。到後來,米沙發現布爾堅科在語言學和歷史學上頗有天賦,或許這是遺傳他母親吧,於是,他就教會了布爾堅科漢語和許多古老的東方語言,還有許多歷史學知識。而布爾堅科也幾乎傾囊相贈,教給了米沙許多特工的專業手段,比如屏蔽信號、反跟蹤等等。三個月下來,兩個人儼然成了很好的朋友。但是米沙在與布爾堅科的交往中,始終不肯說出那個巨大的秘密。

    隨著時間的推移,布爾堅科的心里越發焦急,他與米沙的交往始終帶著一個明確的目的,就是要弄清那個巨大的秘密。他不願去逼米沙,因為他相信自己有遠超常人的耐心。布爾堅科盡量忍耐著、等待著,等待著有一天米沙自己對他說出這個巨大的秘密。他在克格勃學校時成績很優秀,並且得分最高的一門課是心理學,他相信米沙總有一天會主動對他吐露實情。

    可是轉眼三個月過去了,米沙仍然沒有半點兒要透露實情的意思。這天晚上,布爾堅科回到自己的住處,坐在床邊,久久地發呆出神,他在想母親,想整件事的來龍去脈。突然,一陣有節奏的敲門聲傳來。布爾堅科一驚,這是什麼人?他剛來到這座城市,沒有什麼人知道自己的住處。

    布爾堅科警覺地掏出槍,快速地收拾了一下屋內,然後站在門後,輕聲問道︰“誰?”門外的敲門聲停止了,等了一會兒不見有人應答。布爾堅科以為是有人敲錯門了,剛收起槍準備回床上躺著,誰料那個有節奏的敲門聲又響了。布爾堅科問了一遍“誰”,仍然沒有回音。布爾堅科舉著槍,不耐煩地打開了門,他剛想發作,卻發現門外站著的人正是米沙。

    “你…你怎麼找到了我的住處?”布爾堅科並沒有告訴過米沙他的住處。

    “是你教了我跟蹤!”

    米沙的回答讓布爾堅科心里一驚,雖然他已經對米沙很了解,但卻總覺得米沙身上依然有許多的謎,或許這一切都是因為米沙所說的那個巨大的秘密。

    布爾堅科胡思亂想著,把米沙讓進了屋。他從小養成了謹慎小心的習慣,使他在關門的時候仍然不忘看看後面是否有人跟著。在確認沒有人跟蹤後,布爾堅科才將房門關上︰“喝點兒什麼?不過,我這里只有綠茶了。”

    “綠茶?你竟然喝綠茶?我們這兒很少能搞到綠茶啊!”米沙對布爾堅科的習慣感到很吃驚。

    “我在學中文,所以…”

    “你這麼刻苦地學習中文是為了什麼?”米沙坐下來,用逼人的目光盯著布爾堅科。

    “那你學習中文又是為了什麼?”布爾堅科反問道。

    “那是我的專業,而你…”

    “我難道就不能發展一下自己的興趣愛好?再說,做我們這個工作,多懂一門外語,就多一項技能!”布爾堅科的話語似乎滴水不漏。

    米沙聽了布爾堅科的話,臉上露出一絲難以琢磨的笑容,他盯著布爾堅科看了很久︰“你難道僅僅是興趣嗎?不,你是為了你的母親!”

    布爾堅科一愣,米沙繼續說道︰“我想你這三個月也沒有閑著,你一定從克格勃的檔案中查到了些東西。”

    布爾堅科沒想到米沙竟然看穿了他的心思,他癱坐在沙發里,只得承認道︰“不錯,我托在總部工作的朋友從克格勃的檔案中查到了一些關於母親的蛛絲馬跡,不過大都是些保密級別比較低的文件,且語焉不詳,我只知道我母親後來去了中國,其他的事就不知道了!”

    “所以你想從我這兒了解到你母親的情況,你還想去中國?”

    布爾堅科怔住了,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米沙,也不知道米沙今夜突然來訪是什麼目的。一陣尷尬的沉默後,米沙又說道︰“好吧,我承認我被你的執著打動了。你是娜斯佳老師的兒子,作為當事人,我想你應該是個例外,你應該了解事情的經過,雖然我知道這是克格勃所不能允許的。”

    米沙說到這兒時,心里猛地一顫,他此刻根本沒有做好接受這個巨大秘密的心理準備,一切來得都太突然了,但是他不能拒絕這一切,因為他必須聽從本心的召喚。

    但是緊接著米沙卻話鋒一轉,說道︰“但是在我說出那個巨大的秘密前,你必須答應我一件事。”

    布爾堅科還沒從米沙剛才的話語中反應過來,又聽見米沙這麼說,完全愣住了。過了許久布爾堅科才反問道︰“什麼事?”

    “你必須答應我,在聽完我今夜所講述的一切故事後,將它深深地埋在心底,不要對任何人再講起,更不要到中國去,最好是能將它遺忘!”米沙用十分誠懇的目光注視著布爾堅科。

    布爾堅科不明白米沙為什麼會對自己提出這樣的要求,他好奇地問道︰“把它忘記?那麼,您呢?您忘記了嗎?”

    米沙痛苦地搖了搖頭︰“我想把這一切都忘記,可是沒有,我做不到,也許…也許歲月能讓我們忘記這一切。”

    “歲月也許會讓許多事刻骨銘心!”

    布爾堅科來了這一句。米沙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麼,布爾堅科卻打斷他說︰“好的,我答應你,我不會對旁人說起,也不會去中國,盡可能將一切都忘記。只要你告訴我事情的真相,我什麼都可以答應你。”

    米沙也愣了一下,他盯著布爾堅科,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這才緩緩說道︰“我要對你說的一切都與一個古老的東方王朝有關…”

    米沙詳細地對布爾堅科講述了關於西夏的歷史和宓城的傳說,將他所知道的一切幾乎毫無保留地告訴了布爾堅科,一直說到科考隊在胡楊林遭遇黑塵暴︰“黑塵暴之後,我們就都走散了,我獨自一人漫無目的地在沙漠里亂撞。就在我以為我將被困死在沙漠中時,我遇到了你的母親娜斯佳,她當時正和馬昌國在一起。”

    “她和土匪在一起?”

    “娜斯佳老師似乎受到了馬昌國的脅迫,她對我說科考隊的人要麼被馬昌國下毒毒死了,要麼活活渴死了,馬昌國想讓她幫忙找到瀚海宓城,所以給了她水和食物,你母親也同意與馬昌國合作。”

    “我母親會同意與土匪合作?”布爾堅科有些驚詫。

    “尤里,你不用驚訝,你沒有經歷過那種生與死的考驗,所以不會明白你母親的選擇。馬昌國抓住了我,他認識我,知道我是研究歷史的學者。之前他就偷偷來營地找過我,希望我能與他合作,我當時拒絕了他。這次他又來利誘我,我仍然不願和他合作,我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米沙說到這兒,突然痛苦萬分地抓住自己的頭發,兩眼直翻,喉嚨里還發出奇怪的聲響,然後竟一頭昏倒在布爾堅科的床上!布爾堅科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壞了,他忙用在克格勃學來的那點兒醫學知識對米沙進行搶救,一刻鐘後,米沙終於重新睜開了雙眼。“你這是…”布爾堅科驚詫地看著米沙。米沙揉著太陽穴,從床上坐起來,喃喃地說︰“這都是那次事件留下的後遺癥,我現在不但經常會發病,還會經常性失憶,將過去的一些事,特別是在科考隊的事忘掉。”

    “忘掉?!”

    “我本想就這樣一點點忘卻過去那些可怕的事情,但是命運讓我遇到了你,我又不忍心讓你永遠不知道自己母親的下落,所以轉變了想法,想在我完全失憶前告訴你一切。下面我要說的是連克格勃都不知道的事,恐怕這世界上只有我知道了。”

    “那麼後來呢?你同意與馬昌國合作了嗎?”

    “就在馬昌國用槍頂著我的太陽穴,準備結束我的生命時,你母親苦苦哀求他,又說動了我,於是,我最終同意與馬昌國合作。”

    “哦!是這樣。看來母親還想活著走出沙漠!”

    “是的,我可以感覺的到,她那會兒的求生欲望特別強烈,這可能都是因為你。不僅如此,她似乎…似乎比馬昌國更渴望找到那座失落的古城。”

    “為什麼?我母親並不是一個貪財的人啊!”

    “開始我也不能理解,不能理解她那種甚至有些病態的偏執,與我之前認識的娜斯佳老師判若兩人。你母親似乎把找到那座古城看作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件事,她仿佛有一種強烈的使命感,似乎那座消失在沙漠中的古城,就該是由她去發現的!”

    “為什麼會這樣?這也與我記憶中的母親大不一樣。”

    “後來是你母親告訴了我她的過去,我才理解了她所做的一切!”

    “母親的過去?”布爾堅科大感好奇。

    “是的,你的母親過去沒有跟你提過嗎?”

    布爾堅科極力回憶著,最後無奈地搖搖頭︰“母親似乎很不願意回憶她的過去。”

    “她沒有對你說起你的外公嗎?”

    “外公?”布爾堅科又搖了搖頭,“我問過我母親,她說我外公是一個好人,一個知識很淵博的人,一個身份高貴,值得尊敬的人。”

    米沙的臉上露出復雜的表情,他點了點頭︰“不錯,你外公曾經是一個好人,一個知識很淵博的人,一個身份高貴,值得尊敬的人。但是這一切都在1909年科茲諾夫發現黑水城後發生了變化。”

    “我…我外公和科茲諾夫發現黑水古城有什麼關系?”布爾堅科一頭霧水。

    “讓我來慢慢告訴你。當我們和馬昌國繼續向宓城進軍時,馬昌國的手下一個個因為可怕的遭遇死去。上帝保佑,我和娜斯佳一直很幸運。當我們一行人來到死亡綠洲時,只剩下七個人——我、娜斯佳、馬昌國,還有他的四個手下。讓我感到吃驚的是,馬昌國似乎認識你母親。”

    “啊?他和母親見過面?”布爾堅科感到無比震驚。

    米沙搖了搖頭,繼續說道︰“沒有,他們在此之前從來沒有見過面。我當時也很奇怪,但那天晚上,當我們在可怕的密林里休息時,馬昌國對娜斯佳提到了你的外公。”

    “這麼說,馬昌國認識我的外公?”

    “是的。當時我好奇地向你母親詢問,於是,娜斯佳就對我說了你們家族的歷史,真是一段傳奇的歷史。你的外公老西蒙諾夫男爵在沙俄時代本是貴族出身,年輕時在彼得堡接受了很好的教育。他聰明好學,博覽群書,曾經是一位很有前途的學者。可是後來西蒙諾夫家家道衰落,而你外公雖然知識淵博,卻不善經營,他也想重整家族的產業,但卻越做越糟,欠下了一屁股債,到後來被債主們告上法庭。法庭判你父親在三個月內還清欠債,否則將被流放到西伯利亞。”

    “我外公顯然是沒有還上欠債,否則我也不會在寒冷的西伯利亞長大了。”布爾堅科言語中帶著一絲怨念。

    “於是西蒙諾夫男爵被流放到了遙遠的西伯利亞,在那里他遇到了一個善良的姑娘,就是你的外婆,後來就有了你的母親娜斯佳,一家三口過著艱苦的日子。但是你的外公不甘心就這樣在西伯利亞終老一生,他高貴的血統使他無法忍受流放犯的生活。他痛恨錢,正是因為錢使他流落至此,可他卻又開始瘋狂地追逐財富,因為他知道只有錢能改變西蒙諾夫家族的命運!當時他聽人說中國西北的阿爾泰山一帶出產黃金,於是你外公在你母親剛剛出生不久,就獨自一人去中國淘金。”

    “淘金?又怎麼跟那座古城發生了聯系?”

    “淘金哪是容易的事,後來西蒙諾夫男爵金沒有淘到金,卻流落到了敦煌一帶,在那里他無意之中得到了一塊玉插屏。學識淵博的西蒙諾夫男爵自學成才,從玉插屏上得知了寶藏的存在,他開始夢想著得到宓城所有的寶藏。可是他勢單力孤,難以完成這樣的夢想。恰在此時,科茲諾夫的科考隊來了。”

    “外公去找科茲諾夫了?”

    米沙點點頭︰“科茲諾夫第一次挖掘完黑水城,就已經向中國的四川地區去了。西蒙諾夫男爵在青海堵到了科茲諾夫,並說動科茲諾夫重返黑水城。在黑水城他們又找到了一件玉插屏。本來事情到這里西蒙諾夫男爵完全可以跟著科茲諾夫榮歸故里,誰想到科茲諾夫卻將玉插屏帶回了彼得堡,並對外宣稱是自己發現了黑水城,只字不提你外公的功勞,這樣你外公也就不可能得到赦免,更不可能榮歸故里了!西蒙諾夫男爵恨死了科茲諾夫,可是沒有辦法,他只得繼續在中國流浪。失去了一塊玉插屏,但是他手中還有一塊。就在他流浪的這段時間里,革命爆發了。西蒙諾夫男爵這時也有機會回到彼得堡,可是他不甘心就這樣回去,更可況他是貴族出身,對新政權充滿疑懼,因此他決心繼續留在中國,尋找那座消失的古城。

    沒多久,蒙古也爆發了革命,黑喇嘛帶領一群亡命之徒逃到了中國境內,與中國境內的土匪合流,建立了一支組織嚴密的隊伍。西蒙諾夫男爵在流浪途中被黑喇嘛發現,並被裹挾而去,黑喇嘛搶走了你外公身上的玉插屏,但是他卻不知道玉插屏的價值,就在黑喇嘛準備殺西蒙諾夫男爵時,黑喇嘛的一個手下救了你外公,這個人叫馬遠,就是馬昌國的父親!”

    “馬昌國的父親?”布爾堅科感到很震驚。

    “所以你該明白為什麼馬昌國雖然沒見過你母親,卻知道她,並選中她與他合作——因為他知道娜斯佳是西蒙諾夫男爵的女兒。”

    “後來,在蒙古特工突襲馬鬃山,抄了黑喇嘛的老巢後,黑喇嘛、馬遠,還有西蒙諾夫男爵一起奔進了賀蘭山中。在那里,你外公將玉插屏的秘密告訴了馬遠。於是,馬遠聯合對黑喇嘛不滿的人,當然也包括你外公,一起殺了黑喇嘛,控制了這支隊伍。只不過這支隊伍已經今非昔比,沒有多少人馬了。之後,馬遠與你外公,還有其他兩人盟誓,一定要找到那座消失的西夏古城。”

    “又一個家族被卷了進來,可怕的宿命!”聽到這兒,布爾堅科不禁長嘆道。

    米沙重重地嘆了口氣,繼續說道︰“是的,可怕的宿命!馬遠後來在一次尋找玉插屏的行動中死去,馬昌國卻幸運地躲過一劫,他繼承了父親的志向,發誓要找到瀚海宓城,這才有了後來給科考隊下毒的事。而隨著時間的推移,你外公越來越想念你外婆和你母親——她們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於是,西蒙諾夫男爵不停地給你外婆和你母親寫信。那個時候,你的外婆因為貧寒交加,再加上思念丈夫,早就離開了人世。你的母親娜斯佳在收到了西蒙諾夫男爵的信後,才知道原來自己的父親還活著,兩人就這樣一直保持著書信往來。正是在這些書信中,西蒙諾夫男爵斷斷續續地告訴了娜斯佳這些年的經歷,並說出了那個驚天秘密。正是對父親的思念和對失落古城的向往,促使娜斯佳報考了列寧格勒大學東方學系。”

    布爾堅科聽到這兒,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那麼,後來我外公怎樣了呢?”

    “後來…後來不知是你母親這邊出了問題,還是因為你外公那邊出了事,他倆的通信斷了。娜斯佳之所以強烈地渴望去中國找到那座失落的古城,也正是希望能找到父親的下落,因為她相信西蒙諾夫男爵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布爾堅科張了張嘴想說什麼,米沙卻沖他擺了擺手,“至於你母親這邊究竟出了什麼問題,這就是你那天要問我的問題。”

    “大清洗?她受到了老師伊鳳閣的牽連?”

    米沙點點點︰“當時,除了在中國有一伙人尋找著那座消失的西夏古城,在我們這兒也有一些人對那座西夏古城產生了興趣,這個人就是我國著名的東方學家伊鳳閣。他在科茲諾夫帶回來的浩如煙海的西夏文獻中找到了關於那座古城的蛛絲馬跡,並看到了科茲諾夫帶回來的那塊玉插屏。當伊鳳閣知曉了這個秘密後,萬分震驚。更讓他震驚的是,他又在一份被忽視的西夏文獻中發現了關於一種叫‘隗夔’怪獸的記載,並對此深信不疑。”

    “隗夔?怪獸?”布爾堅科一臉震驚。

    “娜斯佳在父親的來信中也證實了這種怪獸曾經存在,於是對伊鳳閣的學說深信不疑。但是伊鳳閣的發現卻遭到了許多學者的反對,並且他的發現還得罪了當時在生物學界一手遮天的李森科。你應該聽說過李森科吧?”

    布爾堅科想了想︰“似乎聽說過這個人,好像是個生物學家,曾經很受斯大林的信任,後來好像倒了霉。”

    “對!就是他!正是因為李森科的迫害,使伊鳳閣死在了那場大清洗運動中,而你的母親則被遣送回了西伯利亞。後面的事你應該都知道了。”

    “母親一直在老家默默無聞,和我相依為命,直到科考隊的出現。”

    “嗯,當我和孟列夫,還有阿里克院士提議建立聯合科考隊去中國考察時,阿里克院士想起了你的母親,於是向克格勃主席謝列平推薦了你母親。”

    “莫斯科來的一紙調令重新燃起了我母親心中的理想,為了找到我的外公,也為了找到那座消失的古城,母親毫不猶豫地加入了科考隊。”

    “是的,你母親一直將這當做是自己畢生追求的夢想,所以當我聽到這些後,才真正理解了你母親身上的那種使命感——這不僅僅是為了她自己,也是為了她的父親和家族。”

    米沙說到這兒,布爾堅科忽然產生了一種奇怪的念頭,這個念頭迅速佔據了他的大腦——這是一種他從未有過,但卻曾經在她母親身上燃燒的強烈使命感。

    就在布爾堅科胡思亂想的時候,米沙又說道︰“尤里,你剛才還漏了一條,科考不僅僅是為了找到失落的古城,也是為了證明伊鳳閣的發現是否正確、到底有沒有那種怪獸的存在。哪怕只能找到一些骨頭也是好的。”

    “你真的相信這種怪獸存在嗎?”

    “這…”米沙遲疑了一會兒才說,“說真的,我一開始根本不相信,但是阿里克院士告訴我們,不這麼說克格勃不會完全支持這個計劃。”

    “所以你們就用這點打動了克格勃?”

    “嗯,克格勃向來對這些稀奇古怪的事感興趣,而我們作為學者,更關心的是古城的歷史價值和學術價值。”

    “我明白了,你們只是對謝列平說了個故事,打動了他!”

    “本來是這樣!我們一路科考都沒有發現怪獸的蛛絲馬跡,但是…”米沙一幅欲言又止的樣子。

    布爾堅科盯著米沙,米沙像是在回憶一件極其可怕的事︰“但是我們和馬昌國在一個奇怪的海子邊發現了一具可怕的屍骨,那具屍骨無法與我們已知的任何生物聯系在一起,我和娜斯佳都想到了那個傳說中的怪獸!”

    “還真有怪獸存在?那麼,後來呢?你們找到宓城了嗎?”布爾堅科關切地問。

    “我和你母親找到了宓城,但是馬昌國卻沒有。”

    “哦?你們擺脫了馬昌國?”

    “是的,就在那天晚上我們的宿營地旁有一座石碑。凌晨時分,娜斯佳叫醒了我,並解開了我身上的繩子——這恐怕是馬昌國最大的失誤,他相信了你母親,沒有用繩子綁住她。再加上那天所有人又驚又怕,又困又累,值夜的家伙也睡著了。於是,我和你母親推翻了石碑,正好壓死了馬昌國的四個手下。我和你母親撒腿就跑,擺脫了馬昌國。”

    “你們找到了宓城?”

    “是…”米沙忽然又有些眩暈,連連作嘔,布爾堅科遞給他一杯水,米沙喝了兩口,才緩過勁來,“宓城,我從未見過那麼壯觀的古城!你知道嗎?那兒的城門竟然是用黃金做的…”

    “那你們在宓城中發現了什麼?”布爾堅科對這座消失的古城越來越有興趣。

    “我…我不知為什麼,一回憶起宓城里的事,腦子就疼痛難忍,頭腦一片空白…”米沙一副痛苦的表情,“我只記得…記得我們在一個安靜的院子里,那兒像是一座尼姑庵。在那里面我們找到了一個漂亮的玉盒,玉盒里有兩塊玉璜,還有一張手卷,上面寫明了生門的位置——那是通往地下宮殿的入口。娜斯佳對此深信不疑,我卻心存疑慮不願意貿然下去,畢竟我們對這座古城的了解太少了。我們倆因此發生了爭論,最後…最後娜斯佳將其中一塊玉璜給了我,自己拿著另一塊一個人從生門下去了…”

    布爾堅科面色沉重,以他的聰明已經猜到了最後的結局︰“母親就再也沒上來?”

    “是的,她下去幾個小時後,大地顫抖起來,整座古城都搖晃了一下。我不知發生了什麼,就奔出了宓城。在城外我苦等了一天一夜,精疲力竭,我也不知我是如何逃出那座古城的…”

    將軍說到這兒,眾人已經完全明白了布爾堅科的身世。“這樣看來,米沙後來一定是跑到了胡楊林里,他把玉璜遺失在了那兒,後來被唐風撿到了!”馬卡羅夫道。

    “我也曾問過米沙,但他說後面的事都記不清了,也記不得玉璜丟在哪兒了!”將軍說道。

    “從米沙的敘述中看,玉盒是在那處保存完好的庭院內被發現的,難道那里就是沒藏皇後在宓城的住所?”葉蓮娜喃喃地說。

    “我想是這樣,沒藏氏在當上皇後前曾在尼姑庵出家,她一生篤信佛教。宓城中的宮殿是為了供奉元昊的神主而建,也就是說並不是給活人住的。那麼在元昊死後,沒藏皇後來到宓城時,很可能就居住在那處像是尼姑庵的庭院中。”唐風推測道。

    聽到這兒,將軍笑了起來︰“你們現在推測這些還有什麼用,死到臨頭了!”將軍話音剛落,眾黑衣人都舉起了槍。唐風、韓江和葉蓮娜也不甘示弱,只有馬卡羅夫揮了揮手︰“我們幾個人不是他們的對手,打也無用,只是我還有幾個疑問。”

    “伊萬,我很高興回答你的問題,畢竟我虧欠你的。在你臨死前,我可以滿足你的好奇心!”將軍頗為自信。

    “後來,你就和斯捷奇金、伊薩科夫,還有布雷寧建立了一個組織。我說得對嗎?”

    “既對也不對!”將軍微笑著說道,“為什麼這麼說呢?因為一開始我並沒準備帶上斯捷奇金和伊薩科夫,就連布雷寧我也沒有想好,他們畢竟都是局外人。只有我,我的身上流著我母親的血液!那種米沙所說的使命感——強烈的使命感始終在我體內燃燒,直到今天,它還在我體內燃燒,讓我欲罷不能!”

    “不要找冠冕堂皇的理由了!使命感?哼,你今天的所作所為,難道都是為了你的母親?”葉蓮娜輕蔑地說道。

    聽了葉蓮娜的話,將軍突然歇斯底里地叫了起來︰“對!就是為了我的母親!算了吧,跟你們講這些你們是不能理解的!我還是來告訴伊萬一切吧!我本來想拉的人當然是米沙,他是唯一曾經到過宓城的人,又是熟知內情的學者,可是這個頑固不化的家伙很快就發現了我的企圖。後面的幾個月,他對我的態度逐漸冷淡下去,問他關於我母親和科考隊的事,他也都語焉不詳,說是記不起來了。我慢慢對他失去了信心,也不再期望從他嘴里得到有用的價值。可就在這個時候他卻跑到克格勃主席謝列平那兒去告我,建議上面把我調走。幸虧在總部的布雷寧聽到了風聲,給我通風報信,我才做了充足的準備,應付了謝列平的召見。但我最終還是在當年年底接到了調令。”

    “可後來接替你的居然是布雷寧。”馬卡羅夫皺著眉頭說。

    將軍得意地笑了︰“是的,米沙怎麼也沒想到總部居然派布雷寧來接替我的位置。就在我要離開時,我找他進行了一次談話,這是一次不愉快的談話…”

    布爾堅科剛剛知道接替自己的人竟然是老同學布雷寧,布雷寧是他遇到所有人當中最令他佩服的一個,不論是學識、功夫、槍法都不在他之下。但唯一讓他有些吃不準的是布雷寧的頭腦,畢竟有頭腦的人是不那麼容易讓對方看透的。

    布爾堅科得知這個消息後,一掃這些天的憂懼憤懣,突然有了一些底氣。他想到了米沙這個頑固不化的家伙,他決定再去找一次米沙,做最後一次努力。

    布爾堅科知道米沙的辦公室和住處都被克格勃安裝了竊聽器,於是他利用自己的身份,將米沙接到了自己的住處。布爾堅科面帶笑容,依舊保持著極大的耐心︰“米沙,您比我年長幾歲,我一直對您很敬重。我知道是您向謝列平揭發了我,現在您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上面要調走我了。”

    “不,尤里,我是去找過謝列平,但是我並沒有把你跟我聊的那些事都說出來。如果我都說出來,恐怕現在你已經不會這樣站在我的面前跟我說話了。”

    米沙看上去很鎮定,布爾堅科卻被米沙這兩句話說得心驚肉跳。他很清楚克格勃的厲害,也很清楚米沙和他說的那些話都是足以讓他倒霉一輩子的,看來米沙確實沒有都對謝列平說出來。布爾堅科強裝笑臉,說道︰“我很明白您對我手下留情了…”

    “不,不是對你手下留情,是為了娜斯佳老師。”

    “好吧,我感謝您告訴了我一切。”

    “我現在感到後悔。”

    “我不管您現在是怎麼想的,我希望您能滿足我最後一個請求。”

    “將你知道的通往宓城的道路畫出來,只要你滿足我的這點兒小要求,我以後絕不會再來麻煩你!”布爾堅科越說越露骨。

    米沙猛地抬起頭,盯著布爾堅科,眼神由憤怒逐漸變成了失望。許久,他才緩緩說道︰“怎麼,你想找到宓城的寶藏?”

    “不,我希望將來有機會能找到我的母親。”

    “算了吧,只怪我當初沒有看出你的野心。至於你要的圖,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我已經記不清了。”

    “記不清了?”布爾堅科冷笑了兩聲,從抽屜中拿出了一封信,“那麼,這封信是怎麼回事呢?你好像很願意告訴你那中國朋友去宓城的路線圖?”

    米沙看到那封信,又驚又氣︰“你…這封信…”米沙認出來這就是他寫給梁雲杰的那封信。米沙在發現布爾堅科居心不良後,想著如何能補救,他想向克格勃主席全盤說出他和布爾堅科的談話內容,可是他卻又不忍心置布爾堅科於死地,另一方面他也不完全信任克格勃。他在想補救的辦法,最後他想到了梁雲杰,他相信梁雲杰的人品。或許…或許讓另一個人知道真相,才能阻止布爾堅科的野心。於是,他給梁雲杰寫了一封信。只是他不確定這封信是否能寄到梁雲杰手中,又不知道梁雲杰的近況,所以他只在信中透露了一小部分事實的真相,沒想到這封信還是被布爾堅科截獲了。米沙一陣懊惱,但也慶幸自己當初寫信時留了個心眼,才沒有讓布爾堅科得到去宓城的詳細路線圖。

    就在這一瞬間,絕望、憤怒、孤獨、無助的感覺一起向米沙襲來。米沙也就是在這一瞬間做出了人生最重大的一個決心——今後不再對任何人說起那座消失古城的事,更別說要什麼圖了,他也要把自己前段時間寫下的一些回憶文字全部銷毀。不過,現在該怎麼擺脫布爾堅科的糾纏呢?

    米沙想了想,說道︰“尤里,你沒看這封信的內容嗎?我在信中已經很明白地說了,我想不起來在遭遇黑塵暴之後的事了。自從上次對你說了那麼多後,我的病情越來越嚴重了,特別是失憶癥。”

    布爾堅科也在盯著米沙,他在判斷米沙的一舉一動,他不相信米沙完全喪失了記憶,特別是有選擇性地喪失了記憶,但是米沙又確實在信中對梁雲杰說他忘記了很多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布爾堅科將信將疑地看著米沙,忽然發現自己似乎拿這個米沙沒有辦法了,他既不甘心讓米沙就這樣從世界上消失,又不敢逼米沙太甚,自己手中已經無牌可打了。算了,自己知道的已經夠多了,下面更重要是如何去實現自己的理想,他需要一個完美的、大膽的計劃。布爾堅科深知聯合科考隊集合兩國的精英,尚全軍覆沒,自己一個人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找到那座失落古城的,必須找一些幫手。除了米沙,他第一個想到了布雷寧,緊接著又想到了斯捷奇金和伊薩科夫——雖然這兩個家伙有勇無謀,但也能派上用場。可是…可是光有這幾個人還遠遠不夠,布爾堅科需要一支隊伍,一支忠誠於他又強大的隊伍。

    …

    馬卡羅夫聽明白了︰“這就是一九六四年的陰謀!米沙拒絕了你,於是你與布雷寧、斯捷奇金、伊薩科夫,還有後來那個策反你背叛國家的懷特,你們組成了這個組織的核心力量。”

    “不,懷特一開始並不是,他是在基地暴動之後才真正加入我們組織的!”將軍說道。

    “哦,那我倒要跟你說說前進基地的事了。你曾經跟我提過你犯了嚴重的錯誤,被降級使用,指的就是二十三號地堡吧?”

    “是的,但那是我故意犯的一個錯誤。我從一開始就希望讓二十三號地堡報廢,然後成為我的秘密訓練基地。”將軍臉上露出了狡黠的微笑,“伊萬,你可能還不知道吧,一開始,在你沒去前進基地之前,前進基地就已經存在了,只是規模很小。前進基地最初的選址就是我確定的。”

    “是你?你一開始就參加了前進基地的事?”

    “嗯,只是我因為二十三號地堡的事被調走了。後來我接到命令,和你一起去前進基地。到了那里我才發現,原來前進基地的位置與我當初規劃的位置一模一樣。”

    “你一定很高興吧?但我還是不明白,二十三號地堡為什麼會報廢了?”

    “二十三號地堡被報廢的原因,一是選址太靠近邊界,偏離了原定位置,缺乏戰略縱深,附近又沒有可靠水源;二是建在沙塵暴頻繁的地區,出口經常會被沙塵掩埋,不利於地堡使用和部隊調動;另外,還有一些內部具體的構造沒按原定圖紙施工。因此,二十三號地堡被放棄了。本來我該上軍事法庭的,但是布雷寧他們幫了我的忙,使我免於坐牢,只是降級使用!”

    眾人終於明白了二十三號地堡廢棄的原因。葉蓮娜接著說道︰“所以你就利用招收學員作幌子,在學員中秘密發展你的勢力,並在地堡中訓練他們?”

    “葉蓮娜小姐,請允許我糾正你剛才的話,不是我在學員中秘密發展勢力,是全部的學員都是我的人。所有!全部!”將軍提高了嗓子,地下宮殿傳來陣陣回音。

    “所有?全部?”馬卡羅夫感到很震驚,但他馬上明白了一切,“所以當那十幾個被淘汰的學員要被送走的時候,你製造了那起空難?”

    “呵呵,是這樣,伊萬,你要明白如何才能讓那些學員死心塌地地為你效力。他們都是死過一回的人,只要你給他們希望,哪怕只是一絲希望,他們就會對你言聽計從。可是那十四個學員被淘汰了,他們的希望破滅了,所以難保他們被送回監獄後不會亂說。”

    “因此你必須除掉他們。不過差點兒搭上你的性命,這又是為何?”

    “本來這些學員並不一定非要我去押送,我之所以選擇製造那起空難,並將自己金蟬脫殼,不是因為這些被淘汰的學員,而是因為…因為我從總部那兒得到了一條很不好的消息。”說到這里,將軍似乎顯得很憤怒。

    馬卡羅夫不知道是什麼消息讓布爾堅科策劃出詐死之計,也不知道為什麼在事隔多年之後,布爾堅科依然如此憤怒︰“又是布雷寧給你傳來的消息?可那時我實在看不出你是如何和他們聯絡的。”

    “很簡單,我不會用基地的電台與布雷寧他們聯絡,我只有利用離開基地的時間但是那次卻出乎我的意料,布雷寧突然秘密潛入了二十三號地堡。當我見到他時,他焦急地對我說,總部收到了一份檢舉材料,將我在地堡秘密訓練學員、圖謀不軌的事和盤托出,總部正在開會討論如何應對這件事。伊萬,你知道嗎?當我從布雷寧口中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是多麼震驚、驚恐、憤怒…我精心準備了這麼多年的計劃,難道就要付之東流?我自己也會身陷囹圄!這…這是我無論如何不能接受的,我不會坐以待斃,我必須反擊!我首先想到了你,我認為是你向總部揭發了我,可是我靜下心來仔細想了想,卻又否定了你!”

    “我?要是我就好了,你就逃不掉了!可惜當時我心思根本不在前進基地上,所以也沒發現你的陰謀,我真是太傻了!”馬卡羅夫晃著腦袋,一臉懊惱。

    “我跟布雷寧合計了很長時間,仍然理不出頭緒來。最後布雷寧說不要再猜是誰揭發的了,趕緊想對策吧!於是,我和他一起想出了這個金蟬脫殼之計!”

    “後來基地暴動也是你金蟬脫殼之計的一部分吧?!”葉蓮娜問道。

    “不錯,我和布雷寧定下的計策就是我先金蟬脫殼,逃到美國。等我在美國站穩腳跟,利用懷特的力量作為接應,然後再由布雷寧、斯捷奇金、伊薩科夫等人內應,策動那些學員暴動,到時候懷特會派船去接應他們。可是偏偏出了個謝德林,這家伙像瘋了一樣窮追不舍,使我精心訓練的幾十名學員幾乎損失殆盡。”將軍一陣嘆息。

    “你就是那個‘馬丁’吧?”馬卡羅夫想起了懷特曾經交代過的馬丁。

    “馬丁,對,這是我在美國中情局的化名。懷特很不走運,上岸接應學員的時候被謝德林抓住了。幸虧布雷寧從中周旋,總部派了斯捷奇金來接走懷特,在路上斯捷奇金演了一場苦肉計。”說著,將軍看了看身旁的斯捷奇金。

    斯捷奇金臉上露出一絲獰笑︰“我放跑了懷特,不過我也為此付出了代價。我被隔離審查了一個多月,差點兒沒挺住。幸虧伊薩科夫給我通風報信,幫我渡過了難關。”

    馬卡羅夫點點頭︰“現在我什麼都明白了,全都在你們的掌握中。懷特去越南與斯捷奇金接頭時,你給懷特的磁帶和膠卷就是整個行動的計劃吧?”

    “是的,這麼重要的東西郵寄是不保險的,只能由可靠的人帶出去,正巧那會兒布雷寧和斯捷奇金要到越南去執行任務,所以我就托他們帶給懷特。”將軍和盤托出了他當年的金蟬脫殼之計。

    “二十三號地堡中的小屋,是你的秘密棲身之所吧?”馬卡羅夫想起了那個小屋。

    “我想你們已經去過那間小屋,你們看見床下的那幾幅畫了嗎?”

    “看到了!”馬卡羅夫忽然想起那幾幅畫中有一幅女性的肖像畫,“那幅肖像畫的就是你的母親吧?”

    “那幾幅畫並不是我畫的,而是我母親留下的。本來我是想帶走的,但因為我離開時事出匆忙,沒能帶走這些畫。那幅肖像就是我母親的自畫像。”

    “那麼,你去了美國之後呢?”馬卡羅夫又問道。

    “我當上了將軍,直到退休!”

    “看來你混得很好。”

    “不,並不好!因為我無法舍棄宓城的一切,我已經為它付出了那麼多!”

    “所以你又在美國重新組織人馬?”

    “我和懷特在南太平洋的一個無人小島上建立了秘密基地,招募了人馬,可是我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進入中國。再後來,伊薩科夫死了,斯捷奇金被抓,布雷寧一直混得不錯,似乎對我的計劃不感興趣了。我一直在尋找玉插屏,並收集所有關於宓城的信息。終於,當我的人馬訓練成熟的時候,機會也終於來了。”

    “你得到了冬宮那塊玉插屏?”

    “是的。一系列的計劃開始了,我通過拍賣會引出老奸巨猾的馬昌國,然後得到了他手中的玉插屏。我本來還想通過他了解更多關於瀚海宓城的信息,比如通往宓城的道路等等,可是這家伙已經不行了。我只好把史蒂芬攬入麾下,但是史蒂芬這家伙後來並不聽話。後面的事你們都知道了,斯捷奇金殺了史蒂芬…”將軍無奈地聳了聳肩。

    隨著鐵幕層層被揭開,馬卡羅夫越來越憤怒︰“好吧,說完了你的計劃,該來說說我的維克多了!你要為此付出代價!”

    將軍冷笑了兩聲︰“伊萬,你只要站到我邊來,我把這里財富的四分之一分給你,足以彌補你失去兒子的悲傷。”

    “閉嘴!錢能彌補我的痛苦嗎?再說這里的財富也不該由你來支配!”馬卡羅夫義正詞嚴地說。

    “不由我來支配,那該由誰來支配?已經有那麼多的人為此失去了生命,我想只由我來支配這些財富才是最公平的。”

    “你不是口口聲聲說你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的母親嗎?”馬卡羅夫質問將軍。

    “為了我的母親,也為了這些寶藏。就是這些東西害得無數人家破人亡,今天我若不取走這些寶藏,還會有更多的人為此爭奪不止,丟掉性命!所以由我,這個最有實力的人來控制並合理分配它,才是這批寶藏最好的歸宿!”

    將軍越說越激動,他的聲音在巨大的地下宮殿內回蕩。就在將軍陶醉其中的時候,梁媛忽然沖他喊道︰“你以為你就能得逞嗎?沒有玉插屏誰也打不開這扇大門!”

    誰料,將軍聞聽此言,笑得更厲害了。就在這狂妄的笑聲中,一個身穿斗篷的人走進了玉門,黑衣人紛紛給他讓路,畢恭畢敬地退到兩邊。那人手捧著一個精致的箱子,一瘸一拐地慢慢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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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無頭皇後

    那人走到了將軍身旁。唐風的眼皮猛地跳動了一下,他想看清楚來人的臉,可是那人整張臉都被斗篷遮住,難窺其人真容!可就在這時,韓江突然厲聲質問道︰“你就是我們中的內鬼吧?”

    那人發出了幾聲奇怪的笑聲,笑畢,突然摘掉了戴在頭上的斗篷。唐風、梁媛和韓江無不震驚︰“啊——怎麼是你?羅教授!”唐風尤為震驚。

    但是,隨即唐風點了點頭,道︰“我剛才還在納悶,你們這些人是怎麼通過骷髏壇城的?原來是你這個師傅領進來的。”

    “呵呵,唐風,你是我見過的資質最高的學生,竟然先於我闖過了骷髏壇城!”

    “教授,難道你也是為了寶藏而來嗎?”唐風反問道。

    “唐風,你太小看我了,我已是垂垂老朽之人,要這些身外之物干嗎?將軍有一種使命感。我也有一種使命感。唐風,你應該理解,作為一個學者最大的理想是什麼?我渴望在學術上取得巨大的突破,這個突破就是宓城。一旦發現宓城,我的名字將會和歷史上那些著名的探險家、考古學家們一起,永載史冊!”羅教授也激動起來。

    “我明白了…”唐風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不,唐風,你不明白。當將軍找到我時,我有兩種選擇︰與你們合作,或與將軍合作。將軍許諾我,一旦發現宓城後,將這個發現者的榮譽給我。更重要的是,將軍他們比老K更接近謎底。所以我思前想後,決定加入將軍他們。”

    “但是你又加入了我們!”唐風十分憤怒。

    “有時候腳踏兩只船也不是壞事!更何況這也得到了將軍的許可,因為這樣可以為將軍提供許多必要的情報。”

    “也就是說不論誰先找到了宓城,你都能取得這個榮譽,當然將軍那邊的條件更有誘惑力。”唐風這會兒反倒平靜了下來。

    “不錯,就是這樣。”

    “教授…你的腿…”梁媛比誰都要震驚。

    “媛媛,說到我的腿,其實並沒有非要坐輪椅不可。但是我的腿確實受了傷,很嚴重的傷,就是在那次科考中…”

    “你也參加了科考隊?”梁媛驚道。

    “不,我沒有,但是…”

    馬卡羅夫忽然覺得眼前這個老者有一絲眼熟,他極力回憶著,他想到了科考隊,想到了在科考隊的每一個細節︰“你…你就是那天晚上與馬昌國一起到科考隊營地來策反米沙的人?”

    “呵呵,是的,我就是那個人。讓我從頭對你們講起吧!你們一定還記得在七色錦海大喇嘛對你們說起在上世紀四十年代末曾經有四個人進入了七色錦海——兩個年長的,兩個年輕的。那兩個年長的人後來死在了溶洞里,而兩個年輕的則僥倖逃脫。你們已經知道那兩個年輕人當中有一個是馬昌國,我今天可以告訴你,另一個年輕人就是我!”

    羅教授此言一出,眾人無不震驚︰“竟然是你!”

    羅教授又接著說道︰“那兩個年長的死者,一個你們也已經知道,是馬昌國的父親馬遠,另一個是我的叔叔,他也參加了當年在賀蘭山石台上的盟誓。”

    “可是五十年代你已經完成學業,留在大學教書,怎麼又會跟馬昌國混在一起?”唐風質問羅教授。

    “哎——”羅教授輕輕嘆了口氣,“那是馬昌國來找我的。因為我和馬氏父子有過這麼一段交情,而他們是保密局的特務,所以我當時很害怕,一直怕馬昌國再找到我。我知道他還在大陸,也知道他潛伏下來不是為了什麼政治目的,而是為了尋找失落的西夏古城。我也曾在心中千萬遍地告誡自己,那件事到此為止,就算馬昌國找到我,我也決不能跟他走!可是當馬昌國真的找到我時,我還是沒能控制住自己,我那時候才發現自己內心是多麼渴望發現那座傳說中的古城。”

    “所以你就答應了馬昌國?”

    “嗯。馬昌國的手下都是武夫,所以他急缺像我這樣的專業人士。我與馬昌國一直尾隨科考隊,我知道科考隊中的米沙,因為我曾經跟米沙就專業問題有過書信往來,但是米沙並不知道我的真實身份。那天晚上,我領著馬昌國找到了米沙,想拉攏米沙過來,卻遭到了米沙的嚴詞拒絕。後來想想,這一步走得太草率了!當我們遭到米沙拒絕後,馬昌國又驚又怕,怕被科考隊發現。我們知道科考隊是有武裝的,我們這點兒人恐怕不是科考隊的對手。”

    “因此你們派人又偷偷潛入科考隊營地,放了科考隊的水?”

    “那都是馬昌國放的,然後他又命人在附近唯一的水源大白泉里投了毒。後來我們遭遇了可怕的黑塵暴,我整個人都被吹到了半空中。我的腿就是在那時候摔壞的,我也就此和馬昌國失去了聯系。”

    “怪不得馬昌國後來只得去找娜斯佳,原來你和他走散了。”葉蓮娜說道。

    “之後馬昌國再沒有找過我。隨著時間的推移,我成家立業,名聲、地位也越來越高,我本以為可以把宓城忘卻,可是當將軍找到我時,我…我那種被壓抑已久的欲望竟一下子被勾了起來。我曾思考了四天三夜,一次次在心里否定我的欲望,可是這種強烈的欲望又一次次被激起。到第四天夜里時,我完全想清楚了,自己這輩子是不可能放下宓城的。於是我答應了將軍,為他效力。”羅教授說到這兒時,聲音低沉下來。

    短暫的沉默後,韓江厲聲說道︰“其實現在回想起來,我早該發現你有問題的。我們在阿尼瑪卿山本該走地勢平坦的一號冰川,可是卻被你們傳來的照片所誤導。我後來曾經懷疑過趙永,並詢問過趙永,趙永把責任攬了下來,說是他工作失誤造成的,我就沒有再深究,現在想來,其實那是你在故意誤導我們。”

    “不錯,我在衛星照片上做了手腳。你回來後,我也很擔心,害怕你追查這件事,可惜你卻錯過了!”

    “還有對我的陷害!雖然是我和趙永定下的苦肉計,但是你也沒少出力,玉插屏就是你那時候盜走的吧?”

    羅教授點點頭︰“我並沒想陷害你,我只想取走玉插屏。當趙永在會上宣布對你隔離審查時,我就覺得奇怪。我想到了你們這是一出苦肉計,一來為了釣出內鬼,二來即便釣不出內鬼,也可以把你的行動轉到暗處,讓內鬼無法察覺。但是我又不想放棄這個機會,於是在不暴露自己的情況下,盡可能地坐實你的嫌疑。”

    “哼,那麼,趙永是你殺死的嗎?”韓江怒視羅教授。

    “趙永?不,我不會殺人!”羅教授轉而看向將軍,將軍聳聳肩︰“我不知道,也許是我手下人干的,誰知道呢?”

    “那個戴著面具裝神弄鬼的人也是你吧!”韓江覺得羅教授身上這身裝束很可疑。

    羅教授又搖了搖頭︰“韓江,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麼,我就是我,我的目的其實很單純,我不想殺人,不到萬不得已我也不會害人。”

    “好個‘萬不得已’!你以為你這樣就能永載史冊嗎?痴心妄想!”韓江怒道。

    “為什麼不會呢?我馬上就會讓你們看到我是怎麼發現宓城最後的秘密的!”說罷,羅教授旁若無人地分開眾人,一瘸一拐走向那扇厚重的石門。

    “‘白’字號,‘高’字號,‘大’字號,‘夏’字號。”羅教授嘴里念念有詞,將玉插屏按照順序一塊塊放入了石門上的凹槽中。當最後一塊“夏”字號玉插屏被放入凹槽後,一陣沉悶的響動,驚得眾人都不約而同地向後退了半步,只有羅教授紋絲不動,立在巨大的石門前。時間在這一刻完全凝固了,半圓形大廳內,所有人都屏氣凝神,盯著那扇石門。

    “嘎啦”一聲巨響,石門微微動了一下,但是並沒有自動打開。羅教授回頭沖將軍點了點頭,布爾堅科一揮手,四個壯實的黑衣人走到石門前,使勁推動石門,沉重的石門被緩緩推開了…

    當石門被打開時,在場所有人都被深深地震撼了,沒有揚起的塵土,沒有崩塌的碎石,里面只有震撼人心的金光,滿眼的珠光寶氣。石門之內堆滿了各式金銀器、珠寶飾品,還有名貴的瓷器、玉器、雕刻精美的石刻、佛像,更有堆積如山的金幣、銀錠…

    所有人都被這景象鎮住了,足足五分鐘,沒有人前進一步。直到羅教授步履蹣跚艱難地向前挪動腳步走進了那輝煌的地下宮殿,布爾堅科才反應過來,忙疾走幾步,幾乎和羅教授並排走進了最後的地宮。

    羅教授突然像是瘋了一般撲向面前的寶藏,他忘記了他的腿腳,最後一個趔趄,摔倒在無盡的寶藏中。但是他滿不在乎地爬了起來,看看這個玉器,又瞅瞅那件佛像,完全被這些珍寶和藝術珍品所陶醉。

    將軍還保持著一些理智,他看見在堆積如山的寶藏中有一座漢白玉的棺床,上面擺放著一大一小兩具金棺。他回頭招了招手,呼喚幾個黑衣人過來,但是那幾個黑衣人卻猶豫不前。“怎麼,你們害怕這里面有機關?”布爾堅科厲聲斥道。

    “讓我來吧!”唐風和韓江也走進了石門。

    布爾堅科看看面前的金棺,也有些猶豫,他又看看唐風和韓江,點了點頭。於是,唐風和韓江走到了那具大一些的金棺旁,兩人一左一右,互相對視了一眼,一起用力,打開了棺蓋。唐風只覺眼前金光一閃,直刺得他睜不開眼楮。

    待眼楮稍稍適應了這奪人二目的光芒,他這才發現,在滿滿一棺的絕世珍寶中,竟不見骨骸。“難道元昊的遺骨並不在這兒?”韓江驚道。

    “不,”唐風將手伸進棺內,從里面抓出一小把白色的粉末,對眾人大聲說道,“這就是昊王的骨骸,它已經化作了齏粉!”

    唐風輕輕展開手指,白色的齏粉從他指尖滑過。這難道就是不朽的英雄?唐風不禁欷噓感嘆。韓江又走到了旁邊那具小一些的金棺旁,唐風也走過來,兩人將這具金棺打開。里面的場景卻讓兩人有些詫異,棺內並沒有元昊棺內的絕世珍寶,只有幾件很普通的玉器,棺內的骨骸也沒有化作齏粉。當然,更讓兩人震撼的是,棺內這副完整的骨架卻偏偏缺了頭骨!

    “無頭的骨架?無頭的皇後!”唐風感到頭腦有些暈,他又想起了佛像中的骨架,如果那具骨架是沒藏皇後,那麼金棺中這具無頭的骨架又是誰呢?如果金棺中的無頭骨架屬於沒藏皇後,那麼她的頭顱又怎麼會被安到了另一具女屍上?

    此時,將軍、斯捷奇金、羅教授、馬卡羅夫、葉蓮娜和梁媛也都圍攏過來,所有人都為之震驚,誰也不知道這一切是怎麼回事。梁媛不禁失聲問道︰“究竟誰才是真正的皇後?”

    “媛媛,我來告訴你這一切吧!”眾人身後,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眾人無不大驚失色,就連將軍和斯捷奇金都驚得回身望去。那個聲音是從石門外傳來的,緊接著外面就響起了槍聲。將軍暗道不好,他大聲對斯捷奇金和羅教授說道︰“該死!那個家伙竟然也來了!”

    “哪個家伙?”斯捷奇金一愣,但他馬上好像明白了什麼,猛地掏出槍,沖了出去。

    將軍回頭看看還陶醉在珠光寶器中的羅教授,無奈地搖搖頭,疾走幾步,押著唐風他們走出了石門。

    石門外的半圓形大廳里,槍聲已經停了下來,地上留下了三具黑衣人的屍體,而在他們對面只佇立著一個人,那個人面對著槍口,竟然毫無懼色。

    “果然是你!”將軍的言語中帶著無比的憤怒。

    “久違了,上校同志!”那人聲音低沉渾厚,卻震得大廳內嗡嗡作響。

    “爹地!”梁媛首先叫出了聲。唐風和韓江吃驚地看著對面那人,竟然是梁涌泉。可是讓唐風和韓江奇怪的是,梁媛似乎對梁涌泉的出現並不感到驚訝。

    “梁涌泉,你怎麼會出現在這里?”韓江有一種被戲弄的感覺,他曾詳細調查過梁涌泉,卻沒有發現任何問題。

    “韓隊長,我們又見面了!”梁涌泉頓了頓,又道,“不過這里都是故人相見,我看我也就不用藏著掖著了。我的本名並不叫梁涌泉,你們可以叫我李國文。”

    “李國文?!”馬卡羅夫跳了起來,他不顧黑衣人的阻攔,疾走幾步,走到了李國文面前,“你…你是李國文?”

    “怎麼?不認識我了?馬卡羅夫少校,您當年可是我的老領導啊!”

    “你…你跟原來長得怎麼…”馬卡羅夫怎麼也無法把眼前這個男人和李國文的相貌聯系在一起。

    “少校同志,我的相貌的確發生了一些變化,至於這是怎麼回事,你應該問問你的老搭檔布爾堅科上校。”李國文平靜地說道。

    馬卡羅夫轉向布爾堅科。沒等馬卡羅夫開口,布爾堅科就先開口了︰“伊萬,你還記得那個A711209嗎?”

    “A711209?”馬卡羅夫的眼前猛地浮現出那張沒有完全腐爛,血肉模糊的面孔。

    “A711209才是真正的梁涌泉!”

    “啊——”馬卡羅夫驚得瞪大了眼楮。

    “你不用這樣驚訝,我從一開始就知道梁雲杰的事,並知道梁涌泉就是他的兒子。但是那個年輕人並不願為我效力,所以我殺了他,並割下了他的面皮,以備日後有用。”

    “面皮?”馬卡羅夫的眼前再次浮現出那張令他作嘔的臉。

    “後來,這張面皮果然發揮了作用。我得知梁雲杰到了香港,想利用他進入中國,於是就給李國文做了易容手術,將他變成梁涌泉的樣子,派到香港梁雲杰身邊。梁雲杰誤以為李國文是他失散多年的兒子。我同時給了李國文一筆錢,作為他在香港的活動經費。可是後來這個計劃出了變故,我沒料到李國文和梁雲杰竟然用我給他的這筆錢把生意做大了,財大氣粗的李國文不願再聽我的,我也感到很難再駕馭他…”

    將軍說到這兒,馬卡羅夫打斷了他︰“等等,李國文?李國文不是被謝德林打死了嗎?”

    “不,我沒有死,我在絕境中跳入了波濤洶涌的大海。我永遠忘不了那天的日本海,十多米高的大浪不斷拍打在崖壁上,我九死一生,差點兒就把小命丟在那兒了。後來我一直漂到日本,在那兒上了岸!”李國文答道。

    這時,傳來了梁媛的哭聲︰“爹地,我的腦袋都快炸了,我還是不是你的女兒?”

    “媛媛,你當然是我的女兒。”

    “那爺爺呢?”

    “爺爺也是你的爺爺,但他並不是你的親爺爺!”

    這時,唐風聽出了一些名堂,他一把抓住梁媛的手腕︰“你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是你父親派來的?”

    “不!唐風,你相信我,我不是,真的不是…”

    “那你剛才看見你父親時,一點兒都不驚訝,似乎早就知道你父親會出現在這里!”唐風憤怒地說。

    “不!唐風,那…那都是因為…因為今天凌晨…”梁媛百口莫辯,不住地搖著頭,滿臉是淚。突然,梁媛掙脫了唐風向玉門奔去,唐風伸手想去抓,沒抓住。梁媛難以面對這樣的現實,她向玉門奔去,似乎逃出那道大門就能擺脫今日的是非,回到過去那無憂無慮的生活。可是一雙堅實有力的大手還是抓住了她,她被那人攬入了懷抱,那是父親的懷抱,但梁媛卻感受不到一絲的溫暖。

    李國文攬住梁媛,沖唐風大聲說道︰“唐風,你們不用懷疑媛媛,也不用逼她,讓我來告訴你們一切!”說到這兒,李國文突然話鋒一轉,反問布爾堅科︰“將軍,你自以為掌控了一切,可是你知道當年那個向克格勃總部揭發你的人是誰嗎?”

    布爾堅科渾身一顫,怒道︰“是誰?難道是你?”

    “不錯!就是我!你沒有想到吧?”李國文的眼楮里似乎在噴火,他頓了頓,又繼續說道,“當年是你給了我第二次生命,又教會了我許多東西,按理我應該感謝你,甚至死心塌地為你效命,我也曾經是這麼做的。但是後來我的想法變了。你和馬卡羅夫少校都曾經認為我是所有學員當中最優秀的,我為什麼比其他人優秀?並不是先天的,因為我比其他人敏感,我能比所有人都更早嗅到威脅的存在,我比所有人都有更強烈的危機感。我不斷地刻苦訓練、學習,希望通過強大自己來擺脫這種危機感!

    “可是當我知道你的計劃後,對你的看法就發生了改變。我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脅,這種威脅越來越強烈,讓我越來越不安,無時無刻不在支配著我的行為。我答應為克格勃效力,是因為你曾經對我們的許諾,那曾是我唯一的希望,但後來我知道那一切不過都是幻想罷了。雖然表面上我像條狗一樣對你言聽計從,但我有思想,我也渴望自由,所以我知道我不能跟你越走越遠,我必須擺脫你,甚至擺脫克格勃。”

    “於是,你就向總部揭發了我?可是我不明白,你是怎麼向總部揭發的我?要知道,你們的一舉一動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將軍依然是一副掌控全局的模樣。

    “你忘了我已經被你訓練成了一個超級特工,我如果想揭發你,就會做好充足的準備。首先,我的俄語水平已經完全可以用流利的俄文寫出漂亮的文章;其次,我了解你幾乎所有的計劃。我寫出了一份足以讓你進監獄的揭發材料,只要我這份材料能讓克格勃高層看到,你在克格勃就基本上是到頭了,說不定還會有牢獄之災。最後的問題就是如何將這份材料遞上去…”說到這里,李國文像是陷入了遙遠的回憶,“我至今也無法忘記那一百一十公里,那是西伯利亞原始森林里的一百一十公里!”

    “西伯利亞?你…你是說那次野外生存訓練!”布爾堅科這才想起來,就在他出事前不久,他曾帶領學員們在西伯利亞的原始森林里進行了一次殘酷的野外生存訓練,“我想起來了,你的各門課成績都很優秀,特別是野外生存訓練。但是那次野外生存訓練,你卻在原始森林中迷了路,直到第二天晚上你才最後一個回來。”

    “對!就是那次!我冒著西伯利亞的嚴寒,頂著凜冽的寒風,還可能遭受猛獸的襲擊,在茫茫原始森林里走了一百一十公里,找到最近的一個郵局,將那份材料寄了出去。”李國文說到這兒,眼中的憤怒變成了濕潤,“可是我卻沒有料到,你竟然來了個金蟬脫殼之計。”

    “李,你是不是當時就看出了空難現場有問題?”馬卡羅夫忽然想起那天李國文攔下他的吉普車,非要跟他一起去勘察現場的情形。

    “要說我當時就看出上校是詐死,那是吹牛!但還是那句話,我比其他人更敏感一些,我當時就懷疑到了總部很可能有人給他通風報信,進而聯想到了上校一定會採取什麼應對之策,只是…只是我沒有馬上想到這一層。不過,後來我自己琢磨琢磨,就越想越覺得是這麼回事了!”李國文對多年前的往事依然記憶猶新,因為那對他是一段刻骨銘心的記憶。

    將軍對李國文的話感到震驚,他搖著頭,嘴里喃喃地說道︰“我怎麼也沒想到,揭發我的人竟然是你!”

    李國文又繼續說道︰“本來我以為可以借此擺脫上校,甚至可以擺脫克格勃,但是我很快發現這只是我的奢望。謝德林到來後,我們的命運沒有任何改變。我開始還以為至少是擺脫了上校,可是沒多久我就接到了上校從海外發來的命令,命令我們策劃一次暴動,脫離基地,逃到海參崴會有人接應!我當時真的很絕望。繼續在基地待下去,前途很渺茫;暴動出去,或許還有一線生機。這就有了後來的暴動。”

    “那麼,你的計劃呢?你是什麼時候徹底擺脫將軍,自立門戶的?”韓江問。

    “徹底擺脫將軍?不,我從來沒有徹底擺脫過,他就像是個幽靈,時時刻刻都在我的身旁,出現在我的生活中。我在變成梁涌泉後,來到香港投奔梁雲杰,梁雲杰真的把我當成了他的兒子。我用將軍給我的錢經商,生意越做越大,身份、地位什麼都有了。我本想結束這可怕的一切,但是將軍總是如影隨形地出現在我的身旁。”

    “我真後悔當初沒除掉你!不能幫我,反成我的累贅!”將軍恨恨地說道。

    “我知道你最終是不會放過我的,所以我必須反擊。當我無意中在你那兒發現了一封信——一封米沙寫給梁雲杰的信之後,我偷偷地把它寄給了梁雲杰!”

    “原來是你?我說那封信怎麼不見了!”

    “當我拿到這封信時,一個大膽的計劃在我腦中產生,我想用梁雲杰在明處尋找瀚海宓城,我則躲在暗處,這樣即便將軍懷疑到我,我也可以推脫!”

    “你以為我會相信你嗎?”

    “是的,你還是懷疑到我頭上,借著梁雲杰的死。和之後在香港發生的事,敲山震虎,讓我意識到我的實力還太弱小了。我不得不選擇繼續與你合作,至少不能與你為敵!”

    “對,香港那次就是為了敲打敲打你。不過,李國文,你有一個最重要的細節沒有對你女兒講。”布爾堅科獰笑道。

    李國文一皺眉,他似乎已經知道將軍要說什麼,但是卻又無能為力,只能任由布爾堅科擺布︰“小姑娘,你知道你的母親是怎麼死的嗎?”

    “媽咪,她…她不是病死的嗎?”

    “不,我告訴你,你母親是被你父親毒死的,她知道了你父親的往事後,便被你父親毒死了。李國文,你做得天衣無縫,卻逃不過我的眼楮。”

    梁媛聞聽這話,猛地要掙脫李國文,但是她卻怎麼也擺脫不了李國文的臂膀︰“爹地,你說這一切都是假的,不是真的!”梁媛哭得更傷心了。

    李國文一陣沉默後,突然爆發出來︰“媛媛,我也不想傷害她,我是愛你母親的…都是這些寶藏害的!你要恨就恨面前這個人,是他,他的貪欲毀了我們的家!”李國文轉向將軍,“你不提我妻子還好,既然提到了她,我就告訴你,你以為我會懼怕你嗎?香港的事之後,我一方面不得不跑到你的老巢,對你委曲求全;另一方面我暗下決心,絕不會放過你!”

    “哦?你有什麼實力與我為敵?就憑你?”將軍輕蔑地看著李國文。

    “我的實力當然不能與你抗衡,但是我有這兒!”說著,李國文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這兒?”將軍一向對自己的智慧很自信,他不相信李國文能比自己更聰明,“李國文,多說無益,此時此地,就憑你一個人,還能翻了天?說實在的,我挺佩服你的勇氣…”

    “我是為了帶走我的女兒!”李國文吼道。

    “你以為你還能走得掉嗎?”將軍說著,揮了揮手,對旁邊的手下吩咐道,“把他們全都綁起來!”

    黑衣人聞風而動,將唐風、韓江、葉蓮娜和馬卡羅夫兩兩綁在一起。但是當黑衣人拿著繩子和槍逼向李國文時,他卻帶著梁媛一步步向後面安放著寶座的高台退去,高台邊緣左右兩側各有一道階梯。梁媛還在不停地哭泣,李國文一手拉著梁媛,一手舉著槍,一步步向身後右側的階梯退去。但是他倆很快被逼進了角落里,已經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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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復活的凶獸

    就在李國文和梁媛似乎陷入絕境時,眾人的頭頂忽然傳來一個聲音︰“放了他,否則你們必將遭受長生天的懲罰!”

    這像是個女人的聲音,卻十分威嚴,話語中透著一種高貴,一種神聖不可侵犯的威嚴。包括唐風、韓江、將軍等所有人在內,無不被這個聲音震懾。他們四下張望,最後,唐風第一個看見從高台上的寶座後面閃出一個人來,不,他不能確認那是不是人,因為那就是在噩夢中一次次出現的戴面具的女子。

    “戴面具的女子…”韓江也喃喃地說道。

    “你是誰?”將軍的言語中透著驚詫和不安,這可能是他第一次感到失去了對局勢的控制。

    “我是這里的主人!”戴面具的女子平靜地說道。

    “你是這兒的主人?”將軍震驚無比。黑衣人中騷動不安,有的甚至已經放下了手中的槍,竊竊私語︰“是鬼嗎?”“幽靈!肯定是幽靈!”“我們觸怒了死去的人!”

    半圓形大廳里,似乎只有李國文並不感到驚訝。唐風大聲問道︰“你是沒藏皇後嗎?”

    戴面具的女子沉默了一會兒,竟然直接報出了唐風的名字︰“唐風,我當然是,我就是沒藏皇後的化身。”

    “你…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就在唐風震驚的時候,戴面具的女子摘下了臉上的面具。唐風吃驚地盯著那張清秀美麗的面龐︰“啊——竟然是你,黑雲?!”

    黑雲就是那個戴面具的女子!所有人都震驚不已。這時,李國文反倒笑道︰“將軍,你以為我真的向你認輸了嗎?你以為你們人多就可以取勝嗎?”

    所有人都被李國文的話繞暈了,將軍看看李國文,又看看高台之上的黑雲︰“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將軍,你低估了我的能力。我的人馬沒有你多,我的硬實力不如你,但我有我的優勢,那就是我始終躲在暗處,‘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句中國成語您應該聽過吧?我對宓城的研究不但不亞於你,甚至還遠遠超過了你!”

    “超過了我?”布爾堅科滿臉驚詫。

    “而且我早早地在暗處埋好了兩顆棋子——兩顆看似不起眼,卻又十分重要的棋子!”

    “兩顆重要的棋子!你還有誰?這個女孩嗎?”

    “不,那不是普通的女孩,她是黨項人的後裔,她的血管里流淌著先輩光榮的血液。”

    “這又如何?”

    “黑雲在很小的時候就發現自己擁有一種超自然力量,我相信她就是沒藏皇後的轉世,這種超自然的力量隨著她的長大越來越強!”

    “超自然的力量?”所有人都感到驚愕。

    “黑雲只需要借助一些東西,在特定的空間就可以和遠古的人神對話。是我發現了她,並一直培養她,讓她走出大山,見識外面的世界,這反過來又使她的那種超自然力量倍增。”就在大家都盯著黑雲的時候,李國文忽然沖高台上大喊了一聲,“徐博士,你也可以出來了!”

    眾人更為驚駭,只見徐仁宇也從寶座後面繞了出來,他的手上戴著一個奇特的東西,像是一只金屬爪子,鋒利的爪尖在幽幽的燭光間閃著寒光。韓江馬上想到了趙永恐怖的屍體︰“徐仁宇,是你殺死了趙永?”

    “韓隊,你不要生我的氣,我跟趙永無冤無仇,本不想殺他,都是他發現了我,我沒辦法,必須殺了他!”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我想報恩。當我饑寒交迫,差點兒餓死在異國他鄉時,是梁先生救了我。當然我現在知道他其實是李先生!”徐仁宇很誠懇地說道。

    “這麼說在千戶鎮和狼窪出現的車轍印都是你們留下來的?”韓江厲聲質問。

    “是的,不過準確地說,一條是梁總和黑雲留下來的,另一條是我和趙永的車留下來的。當你們進入大漠時,我們也進入了沙漠。趙永在跟你失去聯系的情況下,貿然和我一起進入大漠來尋找你們,結果他發現了我的身份,所以我不得不對他採取措施。那天夜里,是我把趙永關在了千戶鎮的城樓上。也是我企圖用匕首刺破你們的車胎,讓你們無法前進!”

    “怪不得我們車下有一把匕首!可你為什麼用那麼殘忍的手段殺害趙永?”韓江恨恨地說道。

    “匆忙間,我落下了匕首,其實已經為你們留下了線索。趙永在第二天清晨掙脫了繩子,拿了我的槍,沖我開了一槍,就是你們聽到的那聲槍響。我不敢開槍,怕把你們引來。本來我是打不過趙永的,但當時他已經十分虛弱,所以我用這個玩意兒殺了他!”說著,徐仁宇抬了抬手臂,那個可怕的金屬利爪跳躍著逼人的寒光。

    韓江盯著徐仁宇手上的金屬利爪,點了點頭︰“看來你們早知道那種凶獸的存在。”

    “是的,我剛才說過,我比將軍更了解宓城!這多虧了黑雲的功勞!”李國文接過話茬說道,“我在向將軍妥協之後,並沒有認輸。我知道我力量很小,所以就要有四兩撥千斤的辦法。我先後派出了徐仁宇和黑雲,他們只需要暗中監視你們的行蹤報告給我,同時,幫我從你們那兒,還有將軍那兒得到一些關鍵的信息,這就足夠了。我需要的就是今天,當你們斗得兩敗俱傷的時候,再來收拾掉你們。”

    “就憑你們幾個,恐怕還嫩點兒!”將軍此時已經恢復了鎮定,他輕蔑地揮了揮手,黑衣人在猶豫中紛紛沖黑雲和徐仁宇舉起了槍。但是他倆面對將軍的槍口,竟毫無懼色。

    就在這時,黑雲忽然抖了抖自己身上的長袍,從袍子下面托出了一個頭骨。唐風一眼便認出了這是佛像中的那尊頭骨︰“是你…黑雲,竟然是你殺死了陳子健教授?”唐風感到萬分震驚。

    黑雲臉上露出一絲慘淡的笑容︰“不,我不想傷害任何人,但是陳子健太脆弱了,當我穿著這身長袍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他竟然就這麼倒下了!”

    “怪不得陳子健身上沒有明顯的傷口,他是被你活活嚇死的!那麼,小盧呢?小盧也是你殺的?”

    當唐風提到小盧的時候,黑雲眼楮里的光芒迅速黯淡了下去。唐風心里已經明白了,他大聲沖黑雲喊道︰“小盧就是你的戀人吧!”

    黑雲微微低下了頭,默不做聲。唐風繼續說道︰“我們已經調查過小盧,小盧在上學的時候,為一個女孩曾經失蹤了一個學期。那個女孩就是你吧!”

    “是的,唐風,我不需要再隱瞞什麼。我曾經那麼愛著他,他也愛我,我總是讓妹妹代替我出現在大喇嘛面前,而我則偷偷地走出大山。但是梁先生讓我認識到我是黨項人的後裔,是沒藏家族的傳人,更是沒藏皇後的轉世,我有超自然的力量,所以…”

    “所以你離開了小盧!”

    黑雲沒有說話,徐仁宇接過話茬說道︰“但是後來我們發現了小盧的價值,他是陳子健的助手。於是,黑雲再次出現在他的面前,讓小盧幫助我們取得重大的進展。可是小盧心理太脆弱,當韓江開始懷疑小盧時,我果斷出擊,先殺了小盧,並將這消息秘密透露給了趙永。我本來並沒指望陷害韓江,不過羅教授似乎對這事很感興趣,落井下石,我忽然明白了羅教授很可能也帶有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

    “原來是這樣!可…可你們要這頭骨又有什麼用?”唐風盯著黑雲烏黑的頭發問。

    黑雲猛地抬起了頭,雙眼閃動著奇怪的光芒︰“唐風,讓我來給你說一段歷史,它或許只是一段故事。其實,沒藏皇後是一對孿生姐妹。當年,昊王看上了妹妹沒藏黑雲。昊王遇刺時,黑雲已經懷有身孕,後來生下諒祚。黑雲在生諒祚時難產,再加上失去昊王,傷心過度而死!這樣,即便諒祚被立為西夏第二代皇帝,沒藏家族仍然會失去輔佐幼主的機會。於是,國相沒藏訛龐便想出了一個主意,他讓黑雲的姐姐白雲冒充黑雲,成為至高無上的皇太後。白雲成為皇太後之後,對已死的妹妹黑雲秘不發喪,一直私藏著黑雲的屍骨。

    白雲和黑雲脾氣秉性截然不同,她驕奢淫逸,荒淫無度,還養了男寵。諒祚一天天長大,對荒淫的母親和掌權的舅舅大為不滿。終於,白雲遭到了報應,刺客在皇太後回宮的路上殺死了白雲,白雲被刺客割去了頭顱。沒藏訛龐為了掩人耳目,只得將黑雲的頭骨和白雲的身體一起封在了佛像中,準備葬入西夏王陵。內心不安的沒藏訛龐又將黑雲的無頭屍骨送到了瀚海宓城,與元昊合葬,這樣也讓人永遠找不到黑雲的屍骨。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諒祚很快發動一場宮廷政變,誅滅了沒藏訛龐全家。諒祚的怨氣也發到了母親身上,他認為母親不配與父親合葬,於是他將母親——其實是白雲的屍骨,也就是那尊佛像,移到了帝國遙遠的北部邊陲黑水城。他在那兒給母親修造了一座佛塔,把母親的屍骨永遠封在了佛塔中。篤信佛教的諒祚認為只有這樣才能使罪孽深重的母親得以超度,升入天國,而他至死都沒有弄清他親生母親的下落。如果長生天能讓諒祚多活幾年,他也許可以搞清楚這一切。但是長生天偏偏不眷佑他,只給了諒祚二十年的壽命。八百多年後,俄國探險家科茲諾夫發現了黑水城,並打開了那座偉大的塔,發現了這尊精美的佛像。佛像被發現後,幾經曲折,終於又回到了中國。”

    “原來是這樣,看來陳子健的研究是很準確的,骨架確實要比頭骨的骨齡大八到十歲,因為白雲要比難產而死的黑雲晚死八年。如果不是遭遇刺客,或許她能活得更長,但是她終歸逃不過權力的報復。”唐風終於明白了沒藏皇後骨骸之謎。

    將軍已經對這個故事不耐煩了︰“夠了!你們現在還需要知道這些嗎?唐風,就算你明白了這頭骨是誰的,又能怎樣?皇後的頭骨救不了你!”將軍粗暴地打斷黑雲和唐風,黑衣人只等將軍一聲令下,便要開槍。可這個時候,黑雲反倒閉上了眼楮,嘴里神神叨叨,念念有詞。誰也不知道黑雲在念什麼,只有唐風敏銳地覺察出黑雲嘴里念的是一種古老的黨項語言,像是某種咒語,但是他也聽不出黑雲念的是什麼咒語,那是一種他從來沒聽說過的黨項咒語。

    黑雲的聲音越來越高,機械而富有韻味。唐風忽然覺得黑雲此刻已經徹底變成了一個人,或許應該說不是一個人!他盯著黑雲那已經入定的癲狂狀態,既痛心,又感到恐懼,深深的恐懼…唐風扭頭看看將軍,剛剛還自信滿滿的將軍這會兒已經怔住了,再看那些黑衣人,也都像是被催眠了一樣,痴痴地盯著高台上的黑雲。

    黑雲神神叨叨地念了十多分鐘,唐風感到大腦有些眩暈,他極力使自己保持清醒。他大聲沖高台上的黑雲喊道︰“黑雲,我們在狼窪遇到的狼群,還有今天早上不朽之殿前的狼群都是受你控制的吧?”

    黑雲並不理睬唐風,繼續有節奏地念著咒語。唐風又大聲沖黑雲喊道︰“還有…還有黑石上戴面具的女子就是你假扮的!你並沒有燃起火牆的力量,那只是你利用某種東西發射了強烈的光線,點燃了滿是天然瀝青和硫黃的戈壁灘!”

    黑雲還是不理睬唐風,仍然很陶醉地念念有詞。唐風再次大聲吼道︰“黑雲,你醒醒吧,你並沒有什麼超自然的力量!只是…只是我不明白在狼窪時你為什麼又召回了狼群,而今天早上卻…”

    唐風話說了一半,黑雲突然停下了咒語,猛地睜開了眼楮,那眼神直刺唐風,讓唐風無處躲閃。黑雲終於開口了︰“那是因為梁媛,第一次在狼窪時梁媛跟你們在一起。”

    唐風微微點頭︰“我明白了,所以今天凌晨,你們召回了梁媛,就指引狼群來襲擊我們?!”

    “不!唐風,我不是同謀者!”梁媛大叫起來,她對這一切感到難以接受,她絕望地問李國文,“爹地,難道我也是你的一顆棋子嗎?”

    “不,媛媛,你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我從未想過要讓你卷進來。所以當你陪著爺爺去北京參加拍賣會時,我感到了深深的恐懼。你這個冒失的舉動大大超出了我的計劃。你還記得嗎?當你回到香港時,我曾嚴令你不要管這件事…”

    李國文說到這兒,梁媛眼中的淚水奪眶而出,她哭著沖李國文點了點頭。

    李國文又接著說道︰“可是你不聽,特別是在爺爺死後,你執意要查清楚這一切。隨著你介入得越來越深,不知為何,我在見到唐風後,忽然改變了想法。既然我無法說服你,不如讓你跟唐風去試試,一來有韓江和唐風照顧你,二來我也可以通過你了解老K的情況。”

    “就…就是那條項鏈嗎?”梁媛恨恨地說道。

    李國文點點頭︰“不錯,我知道你到哪兒都會帶著那條有你母親照片的項鏈,所以我將一個極其微小的定位跟蹤器植入了項鏈。”

    這時,梁媛忽然轉而大聲對唐風說道︰“唐風,請你相信我,我不是爹地的同謀者!但是今天早上我沒有對你們說實話,一切都是今天凌晨我才知道的。當我見到父親時,我感到萬分驚詫。父親他們是昨天夜里來到宓城的,是黑雲不知用了什麼奇特的燻香,將你們都迷倒了,然後他們將我帶進了不朽之殿。父親叫我離開這里,我不同意。徐仁宇找到了那件玉璜,是我…是我從徐仁宇手上一把奪回了玉璜,然後用重重帷幕作掩護,將玉璜藏在了昊王的神主下面。這時,天已經亮了,你們醒了,黑雲引來了狼群,我只好扔了項鏈,躲在大殿後面…”

    唐風這才明白了今天凌晨發生的一切,怪不得梁媛的項鏈不見了,玉璜又失而復得,看來自己確實錯怪梁媛了。他見梁媛傷心的樣子,心里刀絞一般難過,但他剛想開口安慰梁媛,李國文卻沖他說道︰“唐風,你們可能想不到會有人從往生海南面進入綠洲吧?所以我說我比你們所有人都更了解宓城!我早早地就準備好了船,帶進了沙漠。其實你們在魔鬼城的時候,已經非常接近野狼谷了,幸虧黑雲嚇唬住了你們,又來了一場黑塵暴…”

    “你口口聲聲說愛自己的女兒,你難道不擔心媛媛遭遇危險嗎?黑塵暴差點兒要了我們的命,你知道嗎!”唐風厲聲質問李國文。

    李國文苦笑了兩聲︰“我當然擔心媛媛,但是事已至此,沒有不冒風險的辦法。黑塵暴來了,誰也逃不過,我們幾個也是九死一生。否則我們早就進入宓城了,還等得到你們?”

    說著,李國文狂笑起來,笑聲震得整個大廳嗡嗡作響。但就在這時,整個地下宮殿微微晃動了一下。

    宏偉的地下宮殿晃動了一下,所有人都驚恐地向四周望去。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大殿又似乎恢復了平靜。誰也不知道剛才是怎麼回事,就連李國文臉上的笑容也凝固了,驚恐地向高台上的黑雲望去。

    所有人當中,只有黑雲似乎還保持著鎮靜。唐風看見黑雲又閉上了眼楮,嘴里重新開始誦念咒語。唐風極力想辨認黑雲念的是什麼,但是他發現黑雲又在念一段新的咒語,一段他根本沒有聽過的咒語!

    所有人的注意力再次被黑雲吸引,準確地說,應該是被黑雲手中的頭骨吸引,因為這時,黑雲手里的頭骨竟然動了起來,頭骨的下顎一張一合,仿佛被重新賦予了生命!黑雲的誦念聲越來越大,越來越響。唐風忽然覺得天旋地轉,當他再抬頭看去時,每個人的臉都扭曲起來,而大殿四周和頂部那些彩繪貼金的佛像瞬間都變了模樣,一個個齜牙咧嘴,面目猙獰。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唐風回頭看韓江,卻見韓江的臉似乎也扭曲起來。就在這時,將軍大聲命令道︰“開槍,干掉她!”

    隨即傳來了零星幾聲槍響,但是幾顆子彈無一命中黑雲,倒是把站在寶座一旁的徐仁宇嚇得不輕,趕忙躲到了寶座後面。又有黑衣人舉槍向黑雲射擊,這時黑雲停下了誦念咒語,很鎮定地向後退去,退到了高大的寶座後面。

    地下宮殿內傳來將軍暴怒的吼聲︰“不要停,繼續打!”但是將軍話音剛落,就聽一個黑衣人驚恐地嚷道︰“將軍,那…那水…水池里的水…水…”

    將軍憤怒地揪起那人的前胸︰“你說什麼?”

    那人語無倫次地又說道︰“水…水漫…漫上來了…”

    將軍鬆開那人,疾走幾步來到地下宮殿那兩個寒冷的深不見底的水池邊。唐風循聲望去,只見水池里有水漫出,漫出的水冒著寒氣,緩緩向四周恣意流淌。眾人正在疑惑,羅教授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盯著那深不見底的水池和漫出的水看了許久,突然驚恐地沖將軍說道︰“不…不好了,凶獸復活了!”

    “什麼?這怎麼可能?”將軍怔住了。

    “據我所知,黨項人將最後一批隗夔封在了這水池下的千年寒冰之中。我估計可能…可能是沒藏皇後的咒語喚醒了隗夔,千年寒冰開始融化,所以池中的水漫了出來!”羅教授說著,本能地向後退去。

    將軍恨恨地回頭朝高台之上的黑雲望去︰“你以為我們死了,你就能逃得掉嗎?”

    “我跟你們不同,我能驅使隗夔,而你們再聰明也只是凡夫俗子!”黑雲話音剛落,地下宮殿猛地晃動起來,與此同時,漫出水池的水量開始加大,越來越多的水流淌出來。地下宮殿晃動了兩分鐘後,一聲巨響從遙遠的地下傳來,緊接著又是一聲,同樣的巨響不斷從水池下面傳來。伴隨著這聲聲巨響,一個黑色的龐然大物猛地躍出了水面。

    看著那黑色的怪物,唐風驚恐地瞪大了眼楮——與他看到的骨骸一樣。那黑色怪物比熊還要高大,卻異常敏捷,一聲撼人心魄的長嘯後,隗夔沖向了密集的人群。

    不用將軍下令,黑衣人紛紛舉槍射擊。隗夔發出陣陣怒號,但是卻被強大的火力阻擋不能上前。就在這時,又一頭隗夔從另一個水池里躍出,從後面一把掀翻了幾個措手不及的黑衣人。

    一部分黑衣人調轉槍口,對這頭隗夔射擊。不過這一切都是徒勞,第三頭、第四頭、第五頭、第六頭…越來越多的隗夔躍出水面,黑衣人招架不住,不斷向後退去。隗夔已經擋住了眾人的退路,眾人只能背水一戰了。

    唐風和韓江使勁想掙脫身上的繩子,可是繩子很緊,根本無法掙脫,葉蓮娜和馬卡羅夫也被反綁。慌亂中,唐風瞥見了梁媛。梁媛驚恐地看看隗夔,又看看唐風,極力要掙脫李國文來給唐風和韓江解開繩索。可是李國文卻死死抓住梁媛,不讓梁媛過來。梁媛哭叫著︰“唐風,唐風…”被李國文強行拉上了高台。

    隗夔很輕鬆地將一個黑衣人撕成兩半,又一把甩出兩個黑衣人。將軍也抬起一挺輕機槍,向凶狠的隗夔射擊。一頭隗夔被打成了篩子,但還在長嘯不止。將軍不敢放鬆,又是一陣猛射,才將那頭隗夔擊倒在地。

    斯捷奇金邊戰邊退,他準確地扔出了兩個手雷,掀翻了兩頭隗夔。又敏捷地上前補了幾槍,擊斃了那兩頭隗夔,斯捷奇金和將軍對視一眼,兩人似乎又找回了當年在克格勃時的歲月。一陣血戰後,六七頭隗夔倒了下去。但是黑衣人已經折損大半,而隗夔卻越戰越勇,不斷向前撲來。

    唐風再次試圖掙脫繩索,又被勒得生疼。“啊——”唐風絕望地大喊一聲後,聽見韓江咒罵︰“媽的,我們竟然要死在這群怪獸手下!”

    “不——不會的,我不能死,我要帶梁媛離開這里!”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兒女情長!”

    韓江剛說完,眼前忽然閃出一個人,韓江驚道︰“你是誰?”

    唐風循聲回頭望去,更加吃驚︰“嵬名大叔!你…你怎麼找到這里來了?”

    那人並不回答,先幫唐風和韓江解開繩索,這才一把撕掉了腮幫子上的胡子和假發,道︰“我不是什麼嵬名大叔,真正的嵬名大叔早在三十多年前就被將軍給殺了,我是K5。”

    “什麼?你就是K5?”唐風和韓江同時驚道。

    “其實,我們在賀蘭山的旅店中就見過面!”

    “賀蘭山旅店?”唐風再次仔細觀察那人面目,忽然想起在賀蘭山旅店中遇到的那對年輕夫婦,還有賀蘭山邊出現的神秘腳印。

    K5指了指那邊正在給葉蓮娜和馬卡羅夫解開繩索的女子,道︰“她是K6,我們一直以夫妻名義活動。你們或許還不知道,老K其實還有另一套人馬。”

    “另一套人馬?就是你們倆嗎?”韓江問道。

    “不,還有K1。”

    “K1?”唐風和韓江一直不知道K1究竟是誰!

    “我們和你們本來分頭行動,但是後來K1犧牲了,我們只好改為配合你們行動,在暗處保護你們!”K5解釋道。

    “K1究竟是誰?”唐風追問道。

    K5剛要回答,這時一頭隗夔向他後背撲來,唐風大叫道︰“小心!”K5並不回頭,舉起手中的微型沖鋒槍,“噠噠噠——”一梭子彈打出去。那怪獸哀號一聲,重重地倒在地上,但是仍然在掙扎。這時已經解放了葉蓮娜和馬卡羅夫的K6上去補了兩槍,那頭隗夔才絕了氣。

    又有數頭隗夔朝唐風他們沖過來,韓江、唐風、葉蓮娜和馬卡羅夫隨手拾起散落在身邊的槍支,一起向這些怪獸開火。韓江更是怒吼著,向隗夔射擊!

    與此同時,將軍那邊已經潰不成軍,徹底敗下陣來。斯捷奇金在炸死了一頭隗夔後,沒注意到身後又有一頭隗夔襲來,那頭隗夔猛地抓起了斯捷奇金,斯捷奇金驚恐地發出一聲哀嚎,便被那頭隗夔撕成了數截。

    羅教授見狀剛要逃走,卻被這頭隗夔追上。羅教授被隗夔的巨掌一拍,整個人飛了出去,直甩到一根石柱上才停了下來。羅教授口吐鮮血,掙扎著從地上摸起一桿沖鋒槍,慌忙中卻怎麼也無法弄響這支槍。這頭隗夔又逼了過來。就在隗夔抬腿準備把羅教授踩成肉泥時,羅教授終於弄響了手中的沖鋒槍,子彈射中了隗夔。隗夔發出一聲哀號,仍然重重地落下了粗壯有力的大腳,羅教授瞬間成了一堆肉泥。

    幾個黑衣人一起向這頭已經受傷的隗夔射擊,這頭隗夔終於倒下。但是,這幾個黑衣人也僅僅多活了半分鐘。半分鐘後,另一頭隗夔沖上來,鋒利的爪子瞬間捅進了那人的胸膛,再猛地一陣撕扯,那人的前胸頓時血肉模糊。那人的神志仍然清晰,絕望地喊著,叫著,直到隗夔將他的身體拋在石柱上。

    忽然,有一頭隗夔向高台上的寶座沖過來。李國文趕忙拉著梁媛躲避,並大聲沖黑雲喊道︰“你不是能控制他們嗎?”

    “不,我不知道!”黑雲也驚慌起來。

    徐仁宇首先覺出不對勁︰“我們趕快撤吧,看來黑雲也不頂用了!”

    “閉嘴!你怎麼敢冒犯我!”黑雲怒斥徐仁宇。

    徐仁宇卻管不了那麼多,他見李國文還在猶豫,一把舉起玉石制作的寶座,猛地拋向那頭沖過來的隗夔。這頭隗夔靈活地躲過寶座,寶座重重地落在地上,頓時摔成了幾十塊碎片。不過,此時已經沒有人關注這些了。

    那頭隗夔躲過寶座,直奔徐仁宇而來。徐仁宇驚恐地瞪大了眼楮,竟忘了開槍。李國文在一旁大聲喊道︰“開槍,開槍啊!”

    可等徐仁宇反應過來,還沒來得及舉起槍,就被那頭隗夔高高舉過了頭頂。徐仁宇撕心裂肺地叫著,黑雲也面露驚恐之色。最後,那隗夔竟將徐仁宇直接拋向了黑雲。黑雲趕忙躲閃,慌亂中,她手中的頭骨滾落在地,一直滾到了梁媛面前。此時那頭骨仿佛有了生命,正怔怔地盯著梁媛,梁媛也在看著皇後的頭骨,不覺渾身一顫。

    徐仁宇被摔得半死,李國文果斷開槍,槍槍打中了隗夔的要害。那隗夔轉過身,眼露凶光,盯著李國文和梁媛,卻已經沒有力量對他們發起進攻。隗夔的身體搖晃了幾下後,重重地向後面倒下,正把徐仁宇給壓在了身下。

    唐風等人且戰且退,不斷向堆放寶藏的地宮退去,將軍也帶著殘兵敗將向地宮退去。將軍率先帶人退入了石門,看看左右,命令道︰“關上石門!”

    唐風和K6發現了將軍的詭計,忙去爭奪石門,誰料將軍舉槍就對他倆射擊。“小心!”K6推了一把唐風,唐風的身體撞在一側的石門上,而K6卻中彈倒下。韓江和K5見狀,怒不可遏,舉槍就要向將軍射去。恰在此時,一頭隗夔沖了上來,一頭撞在另一側石門上,直接將那一側的石門撞翻。正在關門的三名黑衣人被壓在石門下,頓時氣絕。

    石門前混戰成一團,一頭隗夔沖進石門抓住了將軍。韓江和K5打死了撞翻石門的隗夔,又指揮剩余的人關上了另外半邊石門——那頭隗夔的屍體擋住了半側石門。韓江反過頭來舉槍朝那頭闖進來的隗夔射擊,唐風、K5、馬卡羅夫、葉蓮娜和其他黑衣人也都向那頭隗夔射擊,十余支槍射向隗夔。隗夔在倒地的最後時刻暴怒地嚎叫著,一把將布爾堅科撕成兩半,然後才重重地倒在寶藏上。

    布爾堅科的身體已經斷裂成了兩截,但他似乎還心有不甘,強撐著上半截身體一點點從隗夔身上爬下來,一點一點爬到馬卡羅夫腳下,抬頭看著馬卡羅夫,終於絕望地說道︰“伊萬…伊萬,當年我…我欺騙了你,今天就由你來給…給我最後一槍吧…”

    馬卡羅夫閉上眼,緩緩地舉起槍,沖著布爾堅科心臟的位置連開了三槍,將軍這才氣絕身亡。

    這半截石門抵擋不了多久,果然沒過兩分鐘,那半扇石門就被撞開了。剩余的黑衣人見將軍已死,無心戀戰。韓江振臂一呼︰“為今之計,只有齊心合力,或許能沖出去!”

    黑衣人只好聽從韓江的指揮,眾人一擁而出。大廳內的黑衣人已經基本被隗夔消滅,只剩下高台上的黑雲、李國文、梁媛三人。

    韓江領著眾人沖出來,又是一陣混戰,黑衣人全部戰死。韓江被一頭隗夔抓住,幸虧眾人死命射擊,隗夔才甩掉了韓江。韓江受了傷,葉蓮娜和K5架著他剛剛奔到一根石柱下,K5卻被一頭隗夔追上。唐風、葉蓮娜、馬卡羅夫趕忙朝那頭隗夔射擊,隗夔號叫著將K5拋進了那深不見底的水池中。唐風絕望地沖過去,還沒到水池近前,逼人的寒氣就讓唐風渾身戰栗。

    兩行熱淚從他臉頰上滾落,這時他的身後傳來葉蓮娜和馬卡羅夫的聲音︰“小心,唐風!”

    唐風回頭望去,幾頭隗夔一起向他圍攏過來。唐風靈機一動,趁幾頭隗夔沖過來時,敏捷地從一頭隗夔的身下穿過。那幾頭隗夔速度太快竟無法停下,撞在一起,全都摔落池中。但唐風還沒來得及回頭看仔細,又有一頭隗夔向他沖來。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高台之上的梁媛忽然抱起了那個滾落在她面前的頭骨,緩緩地從嘴里冒出一些經文。說來奇怪,皇後的頭骨又開始動起來,跟著梁媛的嘴唇也一上一下地晃動。黑雲和李國文驚異地看著這一幕,本來要來抓唐風的隗夔竟也停下了腳步。唐風也注意到了,梁媛正在誦念的經文,就是她曾經多次念過的那一段。隨著梁媛的誦念,隗夔全都安靜了下來,靜靜地佇立在了廊柱下。

    唐風沖梁媛大喊道︰“媛媛,快,趁這些家伙沒反應過來,快過來!”

    李國文拉著梁媛,小心翼翼地向玉門退來。李國文緊張地注視著這些被黑雲喚醒的怪獸,眼見就要闖過廊柱,突然,最後一頭隗夔猛地將梁媛抓了起來。李國文一驚,再回頭看去為時已晚,梁媛驚叫著。唐風忙舉槍射向這頭隗夔,隗夔疼痛難忍拋出了梁媛。唐風想去接住梁媛,但一切都是徒勞,梁媛重重地落在了地上,手中的皇後頭骨也滾落在一旁。

    唐風心疼地趕忙撲到梁媛近前,輕輕抱起梁媛,不住地呼喚︰“媛媛,媛媛,你堅持住,我會帶你走出去的。”

    李國文見狀,也撲到梁媛近前︰“媛媛,都是爸爸不好,爸爸對不起你!”

    唐風看看李國文,厭惡地將他一把推開,怒道︰“你有什麼資格做媛媛的父親!”

    “對,唐風,你罵得對!我沒有資格。如果…如果你們能出去,我希望…希望你能照顧好媛媛!”李國文這個硬漢也落下了淚水。

    唐風的心忽然軟了下來,他沒說什麼,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

    “快,你們快出來!”葉蓮娜又在後面催促道。

    葉蓮娜話音剛落,那兩個深不見底的水池突然噴出了十余米高的水柱,地下宮殿也開始晃動起來,那些剛剛安靜下來的隗夔又開始蠢蠢欲動。唐風和李國文一起將梁媛給抬出了玉門。唐風回頭望去,黑雲還佇立在那高台上。此刻他看見黑雲身上那件黑色的長袍,一直籠罩在他心頭的恐懼早已蕩然無存,在他眼中,那件長袍竟變得如此滑稽可笑!唐風不忍看黑雲再執迷不悟,沖黑雲喊道︰“黑雲,你難道想和這里一起被埋葬嗎?”

    “不,我屬於這里,我不會被埋葬的!”

    “你…”唐風無奈地搖搖頭,地面上的水越來越多,唐風只得退出了玉門。

    葉蓮娜和李國文、馬卡羅夫一起關閉了玉門,眾人向金門退去。但是玉門顯然無法經受洪水和隗夔的進攻,隗夔暴怒著幾下就擊碎了華麗的玉門,沖了出來。緊跟著,洶涌的洪水也涌了出來。唐風一下子明白了一切︰“我明白了,地下宮殿內的水是與往生海相連的,往生海的水開始涌入地下宮殿了!”

    地下宮殿劇烈搖晃起來,不斷有碎石墜落。唐風抱起梁媛,快步奔到了金門。他看了看堅固的金門︰“或許這里可以暫時抵擋住洪水和這些凶獸。”

    “不,那是不可能!”馬卡羅夫說道。

    “除非讓水達到比較高的水位,淹死這些凶獸,否則金門也抵擋不住它們的力量!”李國文迅速判斷道。

    “那我們該怎麼辦?”葉蓮娜問道。

    馬卡羅夫看看眾人︰“韓江,你出去後一定要照顧好葉蓮娜,我不準備出去了!”

    馬卡羅夫的話語異常平靜,卻讓眾人震驚︰“老馬,你…”唐風和韓江都被老馬的話給噎住了。

    葉蓮娜眼含熱淚,上來要拉馬卡羅夫︰“不,我決不能把你留下!”

    “我這麼大年紀,已經走不動了。我現在留在這里,能讓你們出去也死而無憾了!”說著,馬卡羅夫用力推了葉蓮娜一把。

    梁媛睜開眼楮,看了唐風一眼,想說什麼卻又沒說出來。梁媛虛弱地想抬起手,李國文一把抓住梁媛的手︰“媛媛,你有什麼話?”

    “我…我不怪你…”梁媛說完這句話,慢慢地閉上了眼楮。

    唐風和李國文號啕大哭起來。洶涌的洪水咆哮著,不斷從破碎的玉門中噴涌出來。數十頭隗夔也爭先恐後地想從玉門內沖出,但是他們巨大的身軀顯然受制於玉門狹小的空間,一時竟被掐在其中。葉蓮娜舉槍想打死前面兩頭隗夔,但就在她舉槍的時候,前面幾頭隗夔已經沖出玉門,朝他們奔了過來。葉蓮娜扣動扳機,沖在最前面的隗夔一頭栽倒,但是後面的隗夔不斷地涌上來。葉蓮娜知道,自己是無法擋住這些凶獸的。

    李國文抱著梁媛的屍體痛哭不止。當水位已經淹沒他的小腿時,他知道是該最後決斷的時刻了。梁媛的死已經讓他萬念俱灰,他擦干眼淚,將梁媛的屍體交給唐風︰“我對不起媛媛,也對不起你們,我是個罪人,就讓我來贖罪吧!”

    “你…”

    “我也留下來,至少可以為你們爭取一些時間,就權當是贖罪吧!”李國文鎮定地說著。忽然,李國文像是想起了什麼,又對唐風說道︰“你們知道K1是誰嗎?”

    “誰?剛才K5要說,可還沒來得及說他就…”

    “K1就是梁雲杰!”

    “什麼?梁雲杰是K1?”唐風和韓江都無法相信。

    “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梁雲杰在收到米沙的那封信後,自知力量不夠,他不想讓我卷進來,便主動請纓,開始組建最初的老K。”

    “這麼說,我是梁老爺子推薦給老K的?”唐風突然明白了一切。

    “沒有時間了,水位再上漲就沒法推動金門了!”馬卡羅夫大吼了一聲,猛地推出葉蓮娜和唐風,然後重重地關閉了金門。

    葉蓮娜、唐風和韓江全都怔住了。不大一會兒,門內就傳來了連綿不斷的槍聲和隗夔恐怖的號叫聲。三個人的心里都是一墜,進而全都落入了深深的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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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往生海的水涌進了地下宮殿,要淹沒這里的輝煌,也要埋葬骯髒的一切。葉蓮娜扶著受傷的韓江向外走,唐風想去抱梁媛的屍體,但是地下宮殿的晃動越來越猛烈,葉蓮娜沖唐風大叫道︰“快走!唐風!”

    兩行熱淚在唐風的臉頰上流淌,但是從金門門縫中涌出的洪水已經讓唐風自己都難以站立,更別說抱著梁媛的屍體了。“媛媛!”唐風在最後一遍撕心裂肺地喊出梁媛的名字後,親吻了梁媛的面頰,然後一狠心奔出了不朽之殿。

    伴隨著巨大的轟鳴聲,宓城堅固的城牆開始坍塌,巍峨的不朽之殿也終於在屹立千年之後整個陷入了地下。三人躍過已經崩塌的城牆離開了宓城,整座城市都開始下沉,最後完全陷了下去…

    當三人跌跌撞撞地走到往生海邊的怯薛軍碑下時,一切都恢復了平靜。時大時小,水面不定的往生海徹底改變了模樣,所有的地下水都匯集到了瀚海宓城。往生海的水面急劇縮減,最後匯聚成了一個湖泊——一個深不可測的湖泊!傳說中的古城、無盡的寶藏、虛無縹緲的秘史、復活的凶獸、罪惡的陰謀,還有自己深愛的人,所有的一切都沉入了這個剛剛形成的湖泊——往生湖。

    空中,翱翔著三只雄鷹。唐風仰起頭,失神地注視著那三只雄鷹。他多麼希望自己能變成這雄鷹,飛到高處,再去看一眼這片神奇的土地,但他已經精疲力竭。唐風雙膝一軟,無助地跪在往生湖邊。一切都變得虛幻起來,傳說中的古城、無盡的寶藏、虛無縹緲的秘史、復活的凶獸、罪惡的陰謀,這些東西真的存在過嗎?眼前的沙漠戈壁荒涼而寧靜,只有風亙古不變地吹拂著細沙,將這些細小的微粒從這里帶向遙遠的地方。

    這漫漫黃沙下究竟還隱藏著多少秘密?想到這兒時,唐風忽然發現腳下的黃沙中似乎露出了一丁點兒綠色,在刺眼的陽光下,透著神秘的光澤,散發著動人心魄的氣息。他慢慢拂去上面的黃沙,是那件玉璜!唐風用雙手從黃沙中捧出玉璜,緊緊地握住。梁媛的音容笑貌又浮現在了他眼前,他終於確信,這一切都曾經真真實實地發生過,並將永遠刻骨銘心地留存在他的記憶深處。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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