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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6-23 0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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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羅倫斯的莊園離法貝瑞爾家實在也不遠,一架私人飛機,短短二個小時,東和錦已在法貝瑞爾家富麗堂皇的廳裡。
午後的陽光亮晃晃的照得廳裡極是明亮,氣氛卻十分沈默。主位上的老人相貌清癯,英氣勃發,飄然的儒雅中透著點懾人的威勢。此刻楞楞的盯著眼前相貌極是普通的年輕人,眼裡含淚,唇角微顫,竟似激動不已。
他盯著的正是易過容的東,他臉上沒有什麼表情,極為冷淡的神態讓那老人想摸摸他竟是不敢。
沈默了半响,老者終是忍不住,哽著聲音,低聲說道:「好孩子,好孩子,這些年你受苦了…是爺爺對不起你…」
那老人就是森和也,也就是東的爺爺。他早自森光子和錦口中得知東多舛的遭遇,心裡又是疼惜、又是無奈、又是怨嘆。此刻見東只覺虧欠無比,心裡激動,恨不得把多年該給東的關愛一股惱兒全都給他,即便不能也要讓東知道他的滿腔心意。不料東的神色自始至終均是平淡無波,一點兒喜怒也沒有。是恨他吧?!恨他當年這麼輕易放棄搜尋,才害得他落在仇人手裡受盡折磨。想到這裡,森和也更是愧恨難當,心疼無比,眼眶裡的淚再忍不住流了出來。
東看了不禁皺皺眉頭,其實他記憶已失,自有記憶以來,羅倫斯和錦俱是把他捧在手心上珍愛呵護,以往便算受再多委屈那裡還記得半分!? 因此對和也的態度雖能理解卻無法體會。原以為見到親人,聊個幾句便罷,那裡料得弄到這般尷尬情景。
瞄了瞄錦,東對這情狀實在不知如何是好,錦笑了笑,對他弄弄眼,又朝和也努努嘴,示意東安慰老人幾句。
安慰人的事東可沒做過,向來是別人討好安慰他,這下要他勸慰人可有點為難,當下瞪了錦一眼,暗罵他不夠意思,錦卻只是笑不再理會。
東不得已只得對著和也說道:「和也爺爺,我是錦的朋友…」
話沒說完,錦不由”噗”一聲,把剛才入口的水全給噴了出來。他怎麼也沒料到東思索半日竟會冒出這句。
東怒瞪他一眼,罵道:「難道我說錯了嗎?!剛才你不是這麼介紹的?!」
錦苦笑二聲:「沒錯,當然沒錯。可剛才有外人在場,現在只有和也爺爺在,你該喊聲爺爺才是。」
「說喊便喊得出嗎?!」東沒好氣道。
錦看看森和也,只見他一臉黯然神傷,顯然聽到東的話心中失望。搖搖頭,錦有些不悅,暗惱東實在不體貼老人心意。
見到錦責難的眼神,東卻把頭撇向一旁,假裝沒看過。
錦眉頭一皺,正待出聲,卻叫森和也截下話來。
「沒關係…沒關係…叫什麼都行。」
原來森和也對東已覺虧欠,那裡捨得東再受半點委曲,方才見二人暗潮洶湧,再見錦臉上已自不悅,連忙開聲阻道。
東看了森和也一眼,又看了錦一眼,才道:「本來就叫什麼都行,難道事實會因為一聲稱呼而改變嗎?!難道和也爺爺會因為我不喊他一聲爺爺就不認為我是他孫子嗎?!難道我喊他一聲爺爺便能把諾雷丟在一旁不管了嗎?!」
錦無奈搖搖頭,抓起東的手輕輕拍著,一邊說道:「總是你有理,你愛怎麼便怎麼吧! 我是捨不得罵你半句,只怕和也爺爺連說你半句也捨不得!」
東睇了錦一眼,又自垂下眸,他臉上戴了面具本已沒有表情,此刻更加看不出他心裡想些什麼,等了好一會兒,他才悶聲道:「你們都覺對不起我,所以對我百般遷就容忍,但我對以前的日子毫無記憶也無感受,你們愈這麼待我愈讓我覺得彆扭難受。你們若想我正常對你們就拜託你們先拿我當正常人看待。」
總算明白東的彆扭所為何來,錦心頭笑了笑,緊緊手中力量,感到東的手要抽走更加握得用力。笑得溫暖,聲話也憐惜:「要想我拿你當正常人看待,那是一輩子也沒法了。」
東聽了眼睛不由瞇緊了,錦卻對他又自溫柔一笑,把東還沒來得及說出的話全擋了回去。
錦接著又道:「我的心都陷在你身上了,莫說百般遷就容忍,就算要我的命我也不會眨眨眼睛。這和你記不記得以前的事半點關係也沒有,不許你再鑽牛角尖想那些有的沒的。」
再料不到自己一番話招來錦的剖心愛語,東霎時臉都紅透了,臉上雖有面具遮著,但耳朵、頸上卻是瞞不了人。錦看了又是一陣意動心搖,要不是顧慮一旁的和也,只怕忍不住要把東摟進懷裡廝磨一番。手上雖然沒有動作,但一雙眼情深款款,愛意濃濃又怎瞞得過森和也。
森和也早知錦和東二人的關係,不僅森光子早有透露,錦自三年前來尋東時便毫不隱瞞他對東的愛意,及至找到了東,與他的諸多交渉更加透露出他對東的呵護關愛。但那時不是親眼所見無法感受,現在親眼見他們二人眉目傳情,不禁大受震撼,同性戀情雖不是罪過,但難免讓人側目歧視,難道自己唯一的愛孫竟要在別人異樣的眼光中過一輩子嗎?!
對二人的親密情狀,和也假裝視而未見,笑道:「東身上還有傷,也累了吧! 我先帶你們到房裡休息。」
看得出這房間是經過細心打理,臥室、衛浴、起居間都有,甚至隔出一個小書房來,擺設並不十分奢華卻佈置得讓人十分舒心。打開衣櫃,早備滿的衣物全是按東的尺寸裁製,也全是東平日愛穿的樣式和材質,正式到大禮服,居家到睡袍,四季所需一應俱全。看了看,東連行李都不用拆了。
打開窗簾是滿眼的花繁錦簇、綠意盎然,一眼望之不盡的花園順著眼前鋪陳,再更遠的地方是片蓊鬱密林。大片的落地窗設計,一開門就可以進到花園中,原來的碎石子地也已換成平整的石板地,方便東的輪椅進出。
東看了不住點頭,以往在羅倫斯那裡總叫看得死緊,這兒倒好,門一開就能四處玩耍,誰也管他不著,愈想愈是滿意,笑意愈漾愈深:「和也爺爺,我不過小住幾日,您又何必如此費心!」
和也千盼萬盼總叫他盼來愛孫一笑,眼角不由含淚,欣慰說道:「東…喜歡就好…喜歡就好…」
東一來心裡高興,二來漸漸熟悉,對和也終也不再生疏冷淡,主動開口說了幾句。話有了開頭也就好說了,和也細細問起東三年來的日子,羅倫斯待他的景況,腳傷治得如何…等等,東初時還耐心回答,及至最後有些倦了,掩不住哈欠連連,星眸半闔,和也雖然還想多聊,終是在錦的暗示下依依不捨先離開。
和也走後,錦把東抱上床,替他蓋好被子,一面拍著他的手,一面說道:「倦了吧! 先睡會兒,吃飯時再叫你。」
東困頓的點點頭,轉頭看到窗外風光,眼睛突然亮了一下。
錦看了好笑,明白東在想什麼,把他的頭扳正,笑道:「好好睡你的覺,園子跑不了的,待你醒來何時都能逛。」
「一會兒就好!」東抬眼睇著錦,亮晶晶的眼裡閃滿期待,那可愛的撒嬌神態看得錦幾乎要點頭答應。
「半會兒都不行。」狠下了心還是拒絕。錦替東掖好被子,輕聲說道:「你眼皮都睜不開了還淨想著玩。」
東仍是不放棄,把手又伸出了被窩:「出去逛逛自然就有精神了。」
在東俊挺的鼻子上擰了一把,又把他不安份的手塞回被裡,錦像哄小孩似的:「多大的人了,這樣耍賴不會不好意思嗎?!好好睡一覺,明日我陪你逛。」
有些無奈、有點失望,東閉上眼悶悶說道:「知道了,錦不用陪我了,你也去休息吧。」
沒有忽略東閉上眼前的閃過的狡黠,錦又愛又憐的搖搖頭:「想趕我早點走你好自己偷偷逛去嗎?!」輕輕戮了東的額頭:「真是!」
知道錦看穿自己的打算,東也不再掩藏,張開眼笑得開心的跟隻小狐狸似的:「什麼也瞞不了你。你倒成了我肚子裡的蛔蟲了!」
「有我這麼帥的蛔蟲嗎?!」錦也忍悛不住笑了出來。
「我怎知。我又不是蛔蟲!」東吃吃笑道:「這問題得問你才是。」
一下聽出東在暗嘲自己是真蛔蟲,錦倒沒像以往一般笑鬧打混,反而拉起東的手在自己唇邊輕輕摩挲,溫聲說道:「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不論變成什麼蟲我都認了。」
垂下自己的眼,東過了好一會才說:「以前的我當真如此完美?!所以才能讓你深陷至此?!」
「又胡思亂想了。」錦一逕的寵溺。
「不是嗎?!」東的話語聽似飄忽卻又和平日的不恭沒什麼兩樣:「如若是現在的我,既任性又不聽話,你還會喜歡嗎?!如果不是有過去的愛做支撐,如果不是有著同一張你忘不了的臉,錦…真會愛我嗎?!」
「東弄不清楚我卻明白的很。」親親把玩中的修長手指,錦極盡溫柔的說道:「我愛的始終是同一個人,你道自己變了嗎?!其實一點也沒變。一樣的任性、霸道、不聽話、愛鑽牛角尖、喜歡胡思亂想、讓人放心不下…」
「喂…」東攢起眉頭,不悅喊道:「有你說的這麼一文不值嗎?!」
錦呵呵笑道:「你才知道。天底下除了我誰還肯要你。」
冷哼一聲後,眼珠一轉,東開聲笑道:「我把面具摘了,看有沒有人要。」
「不准。」錦霸道的在東唇上用力一吻:「我可不能讓你再去禍害別人,這大虧我自己吃了便罷。」
趁著錦還未離開,東狠狠在他唇上咬了一口,把錦痛得哀叫一聲,東卻笑得更加開懷:「我是一文不值的大禍害,誰遇著了我誰要倒楣。看你這下怎麼見人,呵呵…」
錦舔舔唇,一陣腥甜竄入口腔,東那一咬可沒留情,竟唇破血流。抬眼映入的是東淘氣的笑,錦實在拿他沒輒,抿著嘴搖搖頭,沒奈何道:「你這隻淘氣的壞貓。」
東呵呵笑著,瞇著美麗的鳳眼,竟自喵喵叫了起來:「我這樣乖,你肯帶我出去玩了嗎?!」
在他眼角輕輕印上一吻,又轉到東的頸邊廝磨,在他耳邊輕聲說道:「這樣淘氣的壞貓還討賞?!」
「貓兒不壞,主人怎會疼愛呢!?」錦呼出的暖呼呼氣息,癢得東直縮脖子,不住笑道。
「傻貓,不管怎樣,我都愛你的…」
好不容易哄得東入睡,錦才出房門就看到森和也一臉擔心憂慮。錦也不瞞他,把東的身體狀況一五一十說了,森和也聽了又是一陣心憐悔恨,這下更加捨不得讓東走了,他心裡如是想,臉上卻不現出半分,與錦又自聊了半天,多是問問東的生活、喜好,最後一帶帶到東以前在香山家的生活。
其實錦並不十分喜歡這老人,或許潛意識裡覺得他會是阻礙他和東在一起的威脅。也因有著這層似有若無的敵意,錦以往對和也語多保留。但他最近與東關係愈加親密,東也明白表示不可能回法貝瑞爾家,這次再見和也,反倒憐憫他面對失散多年的孫兒卻無法相認的悲哀,對森和也的問話反倒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森和也原本安排東和櫻子見面,但東覺得見了也是彆扭,說什麼不肯,只同意在遠處看看,森和也拗不過他,錦也勸不動他,只得就這麼安排。遠遠見了兩次後,東竟連看也不願再看,別說森和也弄不清東的想法,連錦也無法理解為什麼,問東,東卻什麼也不肯說。錦也知東拗上了脾氣誰也拿他沒法,遂也不再問,日後他想說自然就說了。
如此陪了東幾日,錦還有工作只得先離開。東對環境熟了加上森和也的曲意討好,在法貝瑞爾家過得卻也舒服愜意,沒有錦相陪雖然有些寂寞,倒也不致難過。
其實和也並非法貝瑞爾家的人,在這裡只能算是客人身份,不過他與上一輩的族長感情匪淺,加上櫻子的關係便在這裡住了下來。至於現任族長只把他當成長輩尊敬奉養,畫了莊園一角給他和櫻子,事事照顧週到,但也僅限於此。真正參與法貝瑞爾家事務的只有諾雷一人,而諾雷嚴格算來也是外姓,不過上任族長對櫻子疼愛有加,愛烏及烏對諾雷自是另眼相看,加上心疼櫻子的糟遇,對諾雷反倒比本家子弟更為疼愛照顧,又憐他自幼沒有父親,怕他日後受人欺負,因之便讓諾雷也從了法貝瑞爾的姓,明白宣告諾雷在法貝瑞爾家的地位和身份。
東的腳傷慢慢復原,現在進出只靠拐杖便可,他原不是安份的性子,不需輪椅後,自己便慢慢到處隨意亂晃,根本忘了和也交待過萬萬不可出了他的院落。因為院落那邊便是真正的法貝瑞爾家,真要出什麼亂子,和也未必來得及幫忙。
今天天氣甚好,陽光明媚,照不炙人,微微的風吹得人神清氣爽,東午後竟難得沒有睡意,隨便套了件休閒衫便四處晃盪起來,眾人早已見怪不怪,見了他也只打聲招呼隨他逛去,不一會東便逛進了那片蓊鬱林子。
那林子東是常去的,每次進去下人總要提醒要他不能走太遠,也總有幾人會遠遠跟著,但這次竟沒人阻攔,東好奇心一起,愈走愈深,愈走愈進。
「你是誰?!」
一柄亮晃晃的西洋劍隨著森冷的話聲遞到東的喉頭。
東皺著眉看著指著自己的劍,再看看拿劍的竟是個絕美的女子,紅灧豐潤的唇緊緊抿著,原該靈動的眼此刻滿是冰霜,冷冷的凝視著東。
輕輕挾開那女子的劍,東說道:「小心,小心,劍不長眼。」
「問你是誰呢!」那女子的劍一分不偏又指向東的喉頭,卻靠得更近,東都能感到那劍抵著肌膚的冰冷。
撇撇嘴,東眉頭皺得更深:「不過走錯地方,有必要這樣嗎?!」話落竟不理那女子,看也沒看頸上的劍,轉身便走。
那女子似是沒料到東是這般反應,見他一走,直覺手上前一伸一畫,竟把東的衣服畫開一道。
東沒想到那女子當真動手傷人,雖沒真的受傷但氣卻一湧而上,轉過頭來,冷冷盯著那女子:「你…」
還沒罵出口,卻見那女子原本如寒冰般的眸子已是盈滿淚光,雙唇微啟,顫著聲說道:「…東…」
東聽了不禁身形一震,那女子識得自己?!但…他易了容了,便算認識又那裡認得出?!想到這裡不禁摸摸臉上,莫不是出了什麼破綻?!
「你的耳朵!」看出東的疑惑,那女子幽幽解釋。
確實,東的耳朵生得十分特別,算是他的個人標識,只要見上一次便難忘記。當初錦的用意原是不想別人多看東一眼,萬萬沒料到遠在法國竟還有認識東的人,所以東的耳朵特徵雖然明顯,錦卻沒有多加掩飾。
東點點頭表示了解,續又問道:「你怎識得我?!」
那女子開了開口卻什麼也說不出,一會兒才道:「你不認得我了?!」盈盈眼中既是期待又是傷感。
搖搖頭,確是一點印象也沒有。
女子難掩失望悵然,垂下頭去,幾滴淚珠已經落下,過得一會兒才抬起頭,眼裡水霧朦朧,抽著鼻子咽聲說道:「你自然記不得我了,是我…親手喂你吃下”遺忘”…」
“遺忘”…東倏然張大了眼,原來自己的失憶竟與這美麗女子有關。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女子哭得嗚嗚咽咽,低聲又道:「東,你別恨我,我一點不後悔,就算再來一次,我也一樣會這麼做…」淚隨著話語滾落臉頰,竟也無損她的美麗,反添幾分嬌美柔弱。
「…為什麼?!」東被那女子一席話說得渾渾噩噩,幾乎不能思考,過了半天只能問出這句。
「我…我沒辦法見你如此痛苦,那人傷的你遍體鱗傷,哥哥自人口販子手中救下你時,你…和活死人沒什兩樣了,不只身體,連心也是…」
「那人?!那人是誰?!」東幾乎是沒有意識的喃道。他想知道答案,卻又隱隱知道答案,更加知道答案揭曉時將會把他撕得粉碎…他突然摀起耳朵,低聲喊道:「不要說,我不想知道…」
「那人?!那人是誰?!」東幾乎是沒有意識的喃道。他想知道答案,卻又隱隱知道答案,更加知道答案揭曉時將會把他撕得粉碎…他突然摀起耳朵,低聲喊道:「不要說,我不想知道…」
但那幽幽的話聲仍是輕易穿透手掌直達耳膜…「日本三合會的會長,錦織一清。」
東倏然抬起頭,盯著那女子,冷冷說道:「不是他,不可能是他。」這些日子以來,錦對他絕不可能是虛情假意。
那女子眼底突然湧起了無限的哀傷,憐憫的看著東,話聲輕柔:「哥哥那時要替你報仇,你怎麼也不肯說出是誰,哥哥費了好大勁兒才查到是他,你卻死活不肯哥哥替你報仇,我們實在沒法見你這麼痛苦的生活下去,於是哥哥跟你談條件,不動錦織一清的條件是你服下”遺忘”,忘了他,忘了所有的事重新開始,你同意了…葯是我親手喂你吃下…」
「錦不可能傷我,你們一定搞錯了…」這不可能是真的,如果連錦也欺騙他,世上還有誰是可信的呢?!
聽到東的話,那女子突然激動起來:「你見過他了?!你被他找到了?!還是你記起什麼了?! 東,你千萬別靠近他,他是個惡魔,他…」
「別再說了,我不想再聽。」東截斷女子的話語,神色已然恢復平靜:「你的話我一句也不相信。」話落,東再沒有一絲猶疑轉身就走。
「錦織一清有個兒子,親生兒子。」那女子的話一下釘住東的腳歩。
見東停下腳步,那女子接著又道:「他認識你五年,那孩子卻才三歲,如果他真的愛你,那個孩子又是那裡來的?!」
東仍是不語,卻也沒有再離去的意思,知道東的心已然動搖,那女子緊接又道:「錦織一清自始至終都在利用你。三合會和香山集團向來是世仇,你掌權之後逼得三合會無路可走,於是錦隱瞞身份跟在你身邊,刻意挑撥你和香山家關係。他故意讓香山璃…也就是你的愛人誤會你、傷害你、把你趕出香山集團,然後再假意收留照顧你,其實是想藉此套出有關香山集團的一切,但他的詭計後來被你識破,於是你將計就計反而偷了三合會的資料回到香山家。錦織一清不甘損失,明討暗搶又把你帶回三合會,怕你逃走還故意傷了你腳,讓你連走路都有困難。後來他不知怎麼逼得你當上三合會的特助,在你替他把三合會打穩基礎的同時,他也決定要和長川集團的千金京香小姐聯姻擴充三合會的勢力。他怕你礙事,藉口把你打發到國外,接著又派殺手斬草除根,不料那些人貪圖錢財,抓到你之後又把你轉賣給人口販子,後來才被哥哥救下。」
細想半年多來與錦的相處,錦對以前的事提起不多,問起他來也是支支吾吾帶過,但就東拚湊所知竟與那女子所言有大致相同,不過善惡立場完全相反罷了,饒是聰明如東,此刻也是難辯真偽。想起錦的殷殷愛護,再看看眼前女子的切切哀傷,到底誰在騙他?!到底誰說的才是事實?!
「如果他真要殺我、甩掉我,為何現在又要接近我、承認我?!」
「我不知道。」那女子搖搖頭:「但他一定別有用心,或許現在拉攏你,他又能得什麼好處吧! 錦織一向如此,就像現在,他不知怎麼抓到羅倫斯那條大魚,正好幫他在歐洲擴展勢力。」
那女子只是隨便舉個例子,東卻愈聽愈是心寒,所以這是錦又接近自己的目的?!因為他需要羅倫斯的幫忙?!不會…老天不會這麼待他…那情真意切的眼眸怎麼可能是假?!那關懷呵護的情態又怎麼可能偽裝?!但如果是真的,錦看著他時偶爾飄過的歉疚所為何來?!每每問到關鍵問題時的欲說還休又是為何?!
「東,隨我回去吧! 哥哥會幫我們的。」
「我們?!」東的思緒一下被那女子奇怪的話打斷,不禁疑惑的看著她。
女子低下頭,臉上突然撲上緋紅,不勝嬌羞的說道:「你那時答應過我,忘了一切後,便以我…我…的未婚夫身份重新開始。」說到這裡偷偷瞟了東一眼,見他全然沒有反應,心不禁涼了半截,強裝出笑卻更顯苦澀:「那時的玩笑話東也不必太在意,想來只有我一人當真…只要你…你過得快樂,便是一輩子…一輩子不記得我也無妨…」
強忍的淚水再止不住沿著她白皙光滑的臉頰而下,堪堪流到微彎的唇角連帶衝垮了那強裝的笑臉,掩住臉卻掩不住微微抽動的雙肩,輕輕的嗚咽隨著指縫流洩,攪得東胸口一陣悶疼,當下憐惜之心大起。
將那女子摟進懷裡輕拍安慰,東柔聲問道:「妳叫什麼名字?!」
「…玫妮…」
「玫妮…」東低聲反覆唸了兩次,才又溫聲說道:「我記住你了,但你總不會要我記住一張愛哭臉吧?!」
玫妮原是愁腸百轉愁思千迴,此刻東這麼玩鬧一句,不禁讓她羞紅了臉,悶笑出聲。
「要笑便笑吧! 這麼小家子氣的笑聲,像只老鼠似的。」
嗔瞪東一眼,玫妮低下頭來,腮邊仍是暈紅未退,低聲說道:「那有把女人比做老鼠的?!」
「有什麼關係?!」東兀自笑道:「即便是老鼠,你也是我見過最美的老鼠。要是迪士尼先生先見過你,那隻米妮老鼠可要改名叫玫妮了。」
這下似貶實讚可讓玫妮更加答不出話來,睫上淚痕未乾,姣美的臉上含羞帶笑,那樣子實在楚楚動人。
東笑看一會兒,見她心情平復,便把她放開。玫妮卻是大為不解,張著純淨的眼眸真看著他。
東突然認真說道:「你和錦說的都有理,不論錯怪那一方我都要後悔一輩子,所以…這事我得弄清楚。」
「東…還是不相信我嗎?!」聽到這話玫妮不禁急了,急急捉起東的手,深怕下一瞬間他又要走。
東輕輕拉開她的手,淡聲說道:「我現在誰都相信卻也誰都不信。」話鋒一轉,東問道:「玫妮住這裡嗎?!」
玫妮點點頭:「我和哥哥都住這裡。」
「你也是法貝瑞爾家的人?!」
「是啊!」玫妮輕東一問才想起東剛才自樹林裡過來,樹林的另一邊…
「啊…」玫呢輕呼一聲:「莫非你就是和也爺爺的嬌客!」見東微笑不語卻也不否認,玫妮更是激動的不能自己:「老天果然有眼,竟讓你又回來了,真是謝天謝地!」
東卻心裡暗自好笑,原來自己曾離家這麼近,看來連老天都不願讓他回家,所以讓他過門卻不得其門而入。
錦能肯定是有人故意打擊三合會,不但對手連番挑釁,連合作的夥伴也一個個出狀況,大大小小不斷的事情全是沖著三合會而來,這幾個禮拜確是讓他忙得焦頭爛額、心煩不已。但最奇怪的是所有的事情看來均不致於損及三合會的根本,但卻都棘手異常,與其說是要整垮三合會不如說是要拖著他讓他無暇它顧,但,這又是為什麼?!
鈴…鈴…
錦看看手機的號碼,疲憊的臉上突然化開一抹溫柔的笑。
「東…想我嗎?!難得你會打電話來。」
可不是?!一向都是他在追逐著東,這個令他牽腸掛肚卻又心甘情願的人,但這次,竟是東主動找他,怎不令他開懷。
「京香是誰?!」
話筒裡傳來是再熟悉不過卻又陌生不過的森冷聲音。錦一時間竟不能反應!
沒有給錦遲疑的機會,冷冷問話又起:「小廣又是誰?!」
知道了,東都知道了?!他是怎麼知道的?!又是誰告訴他的?!莫非與這次三合會的危機有關?!一瞬間錦的心裡轉過無數念頭…
「沒得解釋了嗎?!」一句沒有感情的問話頓時把錦拉回現實。
「東,聽我說。」
「你只需告訴我小廣是不是你兒子,今年是不是三歲大,京香是不是他的母親。」
「…是。」咬咬牙,錦承認了。
「好…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東…」錦怕東收線,急急喊道:「聽我說。」
「以前不說,現在又有什麼好說的?!」
「我只是找不到機會,要是存心瞞你,何必帶你回日本?!」
「呵呵…」東輕輕笑了起來,笑聲聽來愉悅。
錦卻最怕聽到這笑聲,那表示東什麼也不在乎了,急急又喊了聲:「東…」
「帶我回日本又怎麼樣?!只要你掩飾的好,一樣可以瞞我一輩子。反正我們的關係永遠也上不了檯面。只要安撫好你老婆,她一樣能讓你瞞一輩子。」
「我和京香沒有任何關係!」
「沒有任何關係小孩又怎麼來的?!」東吃吃笑了起來:「難道她是聖母瑪麗亞?!」
錦幾乎都能想像到東笑謔的表情了,若是平時一定又要被他淘氣的神色、不留情的惡毒話語給逗笑,但此刻他卻只想哭。
「我能解釋…」
打斷錦的話,東的聲音轉為溫柔,又輕又細:「錦,再回答我一個問題,當初我的離去是因為京香嗎?!」
「…是…」
「呵呵…」話筒那邊又傳來輕輕細細的笑聲,但錦只覺那笑聲比東的淚更讓他難受。
「我能解釋,你等我,我馬上去找你。」錦急急說道。
「不用了。」東卻回得悠然輕漫:「你來也找不到我了。」
「不要,東,你至少聽我說完,你…」
「嘟…」不待錦說完,電話已經掛掉。
「…怎能這樣就判我死刑…」錦一下虛了氣,原本英挺的雙肩頓時垂了下去…
「混帳!」隨著話語,手機已被他狠狠摔到牆角,錦抱著頭,口中喃喃的是:「你這個任性的笨蛋…你這個不相信我的笨蛋…你這個不相信自己的笨蛋…」
「結婚?!」東翹著修長的雙腿深深陷在柔軟的沙發裡,唇角勾著淡淡的笑,臉色看來十分愉快。
「是呀。」森和也笑得幾乎合不攏嘴:「你們的姻緣早在三年前就定了。玫妮這孩子美麗又聰明,追她的人不知幾凡,東能娶到她真是天大的福氣。」
玫妮的笑隨著森和也的話愈漾愈深,頭卻愈垂愈低,說到最後,修長優美的頸項上泛著淡淡粉紅,當真看得人意動神搖。
「沒錯。如此一來,東也算名正言順的回到法貝瑞爾家族了。」發話的是玫妮的哥哥,齊格公爵,也是下一任族長的人選之一。陰鷙的眼銳如鷹鶽,即使笑著也讓人感覺不出半點替妹妹婚事高興的模樣。
看看森和也,再看看玫妮,最後定在齊格身上,東笑得更加開懷:「既然如此,這福氣還是讓給別人吧!」
此言一出,三人齊齊變了臉色。
森和也首先發難,臉上裝笑:「東,別開玩笑了。玫妮是姑娘家要是當真可就不好了。」
挑了挑眉,東兀自笑道:「我像開玩笑的模樣嗎?!依我看來,你們才像在開玩笑啊! 和也爺爺。」話鋒一轉,冷然笑道:「你們這齣戲演來還算精采,不過我已看到結局,所以也不必再費心演了。」
心頭一動,森和也不露聲色,不輕不重的指責道:「東,你這樣說不怕傷了玫妮的心?!她痴心等了你三年,你這樣對她應該嗎?!」
玫妮那這已低下頭,哭得哀哀切切,好不傷心:「和也爺爺,你別逼他了,我原說過,只要東歡喜,就是…就是忘了我也無妨…」
見東冷眼看著竟沒半句話語,森和也不禁臉色又變:「爺爺自知對不起你,讓你在外面受了二十幾年的苦,也知道我沒資格管你什麼。」沈沈嘆了口氣:「你…唉! 你要覺得對得起玫妮…」
「有什麼對不起的?!」東又笑了起來:「她等的可不是我,恐怕也等了不只三年,你們要我娶她才是委屈她了!」
玫妮瞬時睜大了眼,怔怔望著東,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東不願娶我便罷,何必這樣侮辱人?!」
輕搖搖頭,東看著玫妮,眼神卻柔和了:「你那種眼神我看了兩年難道看不出?!你看的不是我是…諾雷。」
玫妮一下楞在當張,櫻唇小口微微張著卻再說不出半句話來。
揉揉玫妮的頭髮,東溫聲道:「傻女孩! 再像,我也永遠不會是諾雷。在我的身上找尋他的影子只是讓你更痛苦而己!」
低下了頭,玫妮眼裡的淚也隨之落下:「你…看出來了?!」
「嗯。第一次見面就看出來了。」
「那你為何不揭穿?!」
聳聳肩,東笑道:「無聊的緊,陪你們玩玩也無妨。」瞄了和也一眼,又道:「只是沒料到這個遊戲更加無聊。覺得愧疚的爺爺為了彌補失散多年的孫子,所以替他找樁好姻緣,替他未來鋪好路…」冷眼環視三人一週,口氣轉為諷刺:「這戲碼實在老套。」
森和也嘆了口氣,說道:「東,既然你都知道我也不必拐彎抹角。你是我的孫子,怎麼我也不能見你誤入歧途不管。錦雖然是好孩子,但你們是男人,難道就要背負這樣的痛苦一輩子走下去嗎?!」
「爺爺不是我,怎知我痛苦?!」
東清澈的眸直直望進森和也的眼中,那樣認真,那樣誠摯。森和也幾乎無法迎視。但他卻沒忽略東的稱呼,這是東第一次他”爺爺”,而不是”和也爺爺”。
「世人的眼光太沈重…爺爺怎捨得你再受半分苦痛!」
東輕輕笑了,即使戴著面具,和也仍能感到那笑裡的喜樂幸福:「爺爺知道我還能活多久嗎?!」
森和也自錦口中知道東的身體狀況極差,這時聽他自己提起,不由悲從中來,急急道:「不妨的,我能找最好的醫生…」
阻去和也的話,東輕聲說道:「難道羅倫斯和錦請不到好醫生?!」
一句話頓時斷了和也的所有話語。是啊! 羅倫斯的勢力何曾小於法貝瑞爾家族了,如果連他都無計可施,自己…又能幫東做什麼?!
看向窗外的藍天,東悠悠說道:「我也不知我還能活多久,但我知道,只要活著一日,錦便會愛我一日,呵護我一日,直到最後。」說到這裡,東淺淺笑了,笑裡雖然傷感卻有更多的滿足:「我的生命如此脆弱或許短暫,要重視、要珍惜的東西太多,世人的眼光於我又如何?!」
「難道你對錦織一清就毫無懷疑?!」一旁始終冷眼看著的齊格終於開口:「三年前自人口販子手中救下你的確實是我,喂你服下”遺忘”確實是玫妮。你寧願相信錦織一清的鬼話,卻不願相信我們!?」
「當初既要我遺忘,今日為何又要我想起一切?!」東淡淡回道:「你們明知我不可能想起從前,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要我相信你們編的故事讓我恨錦、離開錦,這是很簡單的道理不是?!」
「東果然聰明。」齊格冷冷哼道。
「不是我聰明,錦從來不要我想起什麼,只要我重新認識他,也願意重新認識我。所以,我對錦的認識遠勝過對你們的認識。即便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我也會選擇信任。」
齊格倏然大笑出聲:「東說的這樣好聽也只是安慰自己吧! 如果你真的對錦織完全信任,又怎會打那通電話給他?!」
東挑挑眉,也自笑道:「果然連我的電話也監聽。不這樣,遊戲怎麼玩的下去呢?!」
仍然笑得嘲諷,齊格道:「你那通電話幾與宣判分手無異那裡作的了戲?!難道你就不怕錦傷心?!你就不怕他真的放棄?!」
聽齊格說到這裡,東突然淘氣一笑,好似惡作劇得逞的孩子一般:「錦這幾日被你們搞得焦頭爛額,總得找些別的事讓他解解悶,拿這事鬧他再好不過。傷心嘛…」東的眼睛轉了轉,又道:「一時總是難免的,但日後知道我的好意,總也是要感激我的。至於放棄,呵呵…錦的字典裡怕是沒這兩個字。」
東說得侃侃自若,齊格卻愈聽愈怒,那一點沒在乎的語氣神態,愈加證明東對錦的信任和瞭解,而這點,正是齊格最最無法接受的一點。憑什麼?!憑什麼這信任瞭解不是對著自己?!憑什麼與他相知相守的不是自己?!他認識東在前,愛上東在前,為什麼要眼睜睜把東讓給半路跑出來的錦,不甘心…不甘心…
「東聽過玩火自焚吧?!」齊格的聲音變得森冷無比,臉上原就陰沈的神色此時竟顯得猙獰,連東也看得一陣心驚。
不知齊格用意何在,東卻本能覺得危險,不再玩笑,東騰地起身,說道:「聽過,但我從不玩火。」話落閃過齊格逕自要離開。
齊格早有準備,見東起身已跟著起身,再見他有意繞過自己離去,更加快歩攔在東身前。
「齊格爵爺還有指教?!」東的心裡畫過一絲不安,臉上卻沒現出分毫,仍是氣定神閒的問道。
齊格陰陰笑了起來:「不過想送東幾件禮物。」
東不動聲色的輕笑道:「無功不受祿,多謝爵爺美意。」話聲未落便往門口竄了去。
可惜齊格早有防備,伸腳一絆,手一伸,便將東的手腕抓在手裡。
「你想幹嘛?!」東又急又怒,大聲斥道。
和也也看出苗頭不對,說道:「齊格,有話好好說,別傷了和氣。」一面說一面緩緩靠近。
「別過來。」齊格冷冷一喝。
他將東的手臂扭到身後,東吃痛悶哼一聲,和也見狀那裡敢再靠近半分。
「別傷了他。」和也急急說道。
「我也不想。」齊格冷冷說道:「要是東今日答應和玫妮的婚事也就罷了,偏他不肯,那就怪我不得了。」說到這裡,把東拉近自己身邊,將他另一隻手也抓到手裡,在東耳朵輕聲呢喃:「東,我可以忍受你娶玫妮,只要讓我天天看到你,我什麼也不計較了,但你偏偏要離開我,要回到錦織一清的身邊,我可不能再讓了,你這輩子只能留在我身邊,你發過誓的。呵呵…不過你服了”遺忘”自然不記得了。沒關係,我會讓你再發一次的…」
齊格的話聲輕柔,此刻聽來卻似惡魔的低語,那近乎變態的口氣,讓東自背脊竄起了一陣寒意。
東強自鎮定:「想留下我用強可不行,放了我好好商量或許我還會考慮。」
齊格伸舌在東的耳上舔了一下,見東發了下顫,兀自輕輕笑了起來。他也不回東的話,自顧說道:「東一向聰明,但我可不會再上當,這次定要牢牢綑住你,讓你逃都逃不了。」
「齊格,放了東。他可也是法貝瑞爾家的子孫。你這樣不怕受族長責罰。」森和也愈看愈是心驚,齊格今日處處異常,他真怕齊格對東做出什麼可怕的事來,見他理智猶有一絲清明,連忙喝道。
「和也爺爺。」齊格對著和也一笑:「您不是要我關照東嗎?!我可是按您的吩咐了。唯有把他留在身邊一輩子,我才能一輩子好好關照他啊。」
「不用了,東想跟錦回去就隨他吧! 請託你的事當我沒說過,族長那裡我還是會力薦你當繼承人的。」
齊格一下暴烈起來,吼道:「為什麼讓他跟錦走?!東想不清楚,連您也老糊塗了嗎?!天底下只有我能保護東,憑什麼要我把他讓給錦?!」
齊格愈吼愈怒,手下也愈不受控,東的手臂被他扭得幾欲折斷,禁不住又悶哼一聲。
「弄痛你了嗎?!」齊格被東的悶哼聲驚了一下,連忙問道。見東苦皺雙眉,不禁輕聲憐惜:「忍耐一會兒,一會兒就不痛了。」
他押著東走向一個壁櫥,自櫥裡拿出一個十分精巧的盒子,打開盒子,盒裡是四個打造的十分精緻的白金環,二個稍小,二個略大,那環略呈楕圓卻也並不十分圓滑,好像按著什麼形狀造出一般。那環造型簡俐,紋飾卻繁覆,鑲著的細鑽顆顆光采流燦價值不菲,看起來像是上流社會男性的配飾一般。但每個環內卻整圈散佈著粗細大小各不相同的針刺。
齊格拿出一個環在東眼前慢慢展示,口氣寵溺:「這是為東特別打造的,天底下只有你能戴,也唯你有資格戴。上次還沒來得及造好你就走了,還好我捨不得扔,這次還是派上用場。」
東看著那環,倏然明白它的用途,額上細汗不禁慢慢淌了下來。正自掙扎間,突然腰上一下麻癢,讓他瞬時失了力氣。
齊格將軟倒的東抱在懷裡,慢聲道:「是麻葯,怕你待會兒掙扎太過傷了自己,這樣就不怕了。」齊格又輕笑了笑,拍拍東的背,安慰道:「剛戴的時候有點疼,但習慣就不疼了,東且忍耐幾日。」
說完抓起東的右手腕,一下便將他手上白金環扣上東的腕上。
東慘哼一聲,身體微微掙動卻叫齊格壓的嚴嚴實實,那環匡在手腕上服服貼貼竟一點空隙不留,血自手腕沿著東白皙修長的手指滴滴落在地上看來好不怵目。
和也和玫妮這才看出那環的可怕,原來那環是按著東的手腕、腳踝特別訂製,環內的針粗細長短不一,避過了動脈和幾條大血管,卻嚴嚴實實扎在筋脈上,有幾根長的甚至直達骨邊,讓東無法使力和行動。
「齊格,你住手。」森和也眼看愛孫受此折難那裡還忍得住,急急就要撲上前去。
「站住!」齊格冷冷喝道:「和也爺爺,我的用意只是讓東無法自由行動而已,這環雖是特別為東打造,戴時可也要小心注意才行,要是一個疏忽失手,斷手斷腳可就是一輩子的事了。」
齊格這威脅十分有效,和也頓時不敢妄動,只得哀求道:「齊格,你放了東吧! 他身體不好,那裡受得了你這樣折磨?!」
「和也爺爺,我比您更加捨不得啊! 不過東連失了記憶都要逃,這次我怎麼不加防範?! 您放心! 這不傷身的,只不過讓他難以行動自如罷了! 您也捨不得讓我整天鎖著他或長期用葯物控制他吧!」
說話間,又將左手腕的環也扣了上去。
「啊…」東又是一聲慘哼,身體止不住一陣抽動。
和也當真是悔恨交加,後悔莫及,自己這麼安排原是對孫兒的一片好意,沒想到竟害得他如此下場。
「哥哥,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東?!」玫妮終於也忍不住問道:「難道就因為三年前他逃跑,你就這樣懲罰他嗎?!」
「我好不容易找到他,他卻一而再、再而三要逃離我身邊,他怎麼可以這麼輕易就忘了自己的誓言,他答應要一輩子留在我身邊的啊…」齊格愈說愈是溫柔,輕輕撥開東貼在額上汗濕的頭髮,大掌在東的臉上輕輕揉弄,不一會兒便把東臉上的面具弄了下來,露出的清俊臉龐此刻看來竟是蒼白如紙。
「多好看的臉,為何要遮起來呢?!不過,要我是錦只怕也要把你鎖起來不讓外人多見你一眼。」齊格一面醉心看著,一面任由自己的手細細巡梭這張在夢裡出現無數次的俊美面容。
森和也直至此刻才看清東的長相,如記憶中的愛子一般,只是更為清瘦白皙。雙眉緊緊攏起,豐潤的唇已被咬得血跡殷然,額上細汗汨汨冒出,強忍痛苦的模樣看得和也心臟一陣緊縮。
東痛苦的喘著氣,無法忍受的疼痛讓他的神志逐漸迷離。每當自己難受時,那雙無時撫慰著自己的雙眼在那裡?!刻刻在耳邊輕喃安慰的清醇語音又在那裡?!
「…錦…我好痛…」迷離中終是喊出想要得到的安慰。從來是這樣,只要自己一個輕呼,便能得到所有。
不料這半句沒有意識的低囈喚來接下來的風暴。
唇邊的憐愛瞬時凍結,齊格的臉色轉為陰沈。
「可憐的東…」輕柔的手離了東的臉,細細為他除下鞋襪,齊格俯在東的耳邊,又輕又細的說道:「再痛,錦也救不了你了,從現在起,你要牢牢記住,能救你的只有我…」話聲恁般輕柔,但手上卻毫不留情的把第三只環扣上東的腳踝。
「…啊…」隨著”喀”的聲音,東的呼喊聲也同時響了起來。
原本已失了焦距的眼神因這突如而來的劇痛慢慢凝聚,粗喘的氣息伴著間斷的呻吟,如今東只問得出:「為什麼?!」為什麼如此殘忍的待我?!我做錯過什麼?!
「東,我只要你留在我身邊啊…」齊格的話語愈加輕憐,但令人想不到的卻是話裡濃濃的悲傷:「讓你服下”遺忘”就是要你忘了一切和我從頭來過,但你…還是愛上錦…為什麼?!我也想問為什麼?!」齊格又笑了起來:「不過不妨的,這次你逃不了了,我絕不再讓你逃…」緩緩拿起第四個環…
「住手。」森和也大喝一聲:「東的扭傷還未全好。齊格…拜託…」
看看東仍然微腫的腳踝,齊格不禁遲疑。
「就算我逃不了也不可能愛上你…」東淡淡一句頓時打碎齊格所的猶豫。
第四個環扣仍是扣上了東的腳踝,但那環是按著尺寸打造,如今腳腫了那裡扣得上,試了幾次始終扣不住,那痛苦較之前三次更加蝕心難當,東早已痛得身體一陣陣抽搐,可是他這次神志清明,咬緊了牙怎麼也不肯喊出聲。
見東如此死倔,齊格更加狠了心,死命的束著怎麼也不肯放手。再一會兒東已是臉上發青,眼睛上翻,在環扣卡上的同時,東也昏死過去。
森和也老淚縱橫,搶上前去,呼道:「東…東…」見東呼吸急淺,一時尚無性命之礙,他才放下心來。
冷冷瞪著齊格,森和也凝聲道:「人你也折磨透了,這下可以放手了吧!」
齊格看也沒看和也一眼,抱起昏迷中的東,陰聲道:「和也爺爺,原本我已經放棄了,但老天又把東給送回來了,天意如此,我怎能再放手?!東恨我也罷,怨我也罷,總之,這輩子我是不可能再放他走了。」話鋒一轉,齊格又道:「說來也該感謝和也爺爺您,若不是您,我還不知道我的天使已經回來了啊!」
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森和子怎麼可能不知他的執拗,怎麼可能不知他的手段! 想不到這次竟是自己把孫兒送下地獄! 但自意外發生後,二十幾年來連和也自己也是第一次見東,齊格又怎麼可能與東有瓜葛!?莫非…齊格與玫妮一樣?!
森和也顫顫退了兩歩,苦聲道:「東又何時糾纏上你?!你莫要把他當成諾雷的替身。」
「替身?!不是的,嚴格說來諾雷才是他的替身。」細細看著懷中的人兒,齊格話聲悠悠不知是在回和也的問話還是自言自語:「我永遠忘不了第一次見他的時候…櫻子阿姨牽著他在櫻花樹下玩耍,我還以為是畫裡走出來的娃娃。那是和服吧?!即使那樣華麗燦爛的衣裳也掩不住東的高雅清貴。我一直以為他是女孩兒,不然怎麼會有這麼精緻的五官和肌膚,我叫他妹妹時,他朝我笑了笑,忽然衝上來揍了我兩拳,隨後笑嘻嘻的說道”被妹妹揍過嗎?!”櫻子阿姨罵他淘氣,他只笑道”當女孩兒只有這好處,隨便揍人也不怕。”臉上頑皮的神色實在可愛,心高氣傲如我竟也生不起氣來。櫻子阿姨要他跟我道歉,他走上前來對著我燦燦一笑,卻道”我揍你二下是我不對,但你把我認錯成女孩也是失禮的很,咱們二下扯平,誰也不欠誰,你快跟我媽媽說你不怪我了。”話說的那般霸道,笑容卻比天上陽光還亮眼…我又怎捨得怨他半分…後來我才知道他是男孩兒,日本小孩的和服,沒見過的人怎分得出男女。不過就算他是男孩兒我也一樣喜歡…」
齊格絮絮說出小時往事,臉上盈笑,眼神溫柔,實在讓人難以想像剛才對東狠下毒手的也是他。
話鋒一轉,齊格又道:「誰知去了日本幾年,回來的竟不是他。我還痴痴追逐著諾雷,爸爸知道我的心思,威脅只要我動了諾雷,繼承人便沒我的份,不得已我只能放棄,不料老天還是眷顧我的,三年前讓我自人口販子手上買下東…他和諾雷真是像啊,我得不到諾雷但也得了個替身,偏他不肯留下來,怎麼樣都不肯,他是我的奴隸,憑什麼不聽我的話! 錦…是為了錦,他愈不肯留,我愈要他留,就算把命留下也行! 」說到這裡齊格的眼中閃過一絲陰毒。
和也卻是聽的冷汗涔涔,今日他已知東的身份尚且如此心狠手辣,那時只把東當成不聽話的奴隸,不知又是怎生折磨他。東看來性倔無比,自然不可能屈服,但不識時務的性子卻不知吃了齊格多少苦頭。
「後來您請求族長搜尋東,如果不是重要至極的人,您怕也不敢勞煩我父親吧?!再者竟是和諾雷一模一樣的特徵,我不由猜想東可能才是和也爺爺的親孫子、才是我真正的天使,而我苦苦追逐了二十幾年的身影只是個贋品。和也爺爺,您當初真是犯了個天大的錯誤,才會害得東恨我入骨,才會害得我們無法在一起。」
齊格自幼高傲剛愎,顯赫的家世令他從不反省自己,當初是他百般凌虐才讓東恨他入骨,他卻大大方方推給和也,絲毫不覺自己做錯什麼。
和也此刻才知為何三年前發動了整個法貝瑞爾家族的力量竟尋東不到。原來那時東就在自己身邊,就被齊格藏在家裡,難怪憑偌大的法貝瑞爾家勢力也音訊杳杳。
「你那時明知他可能是我的孫兒卻為何還拘著他不放?!」
「啊…和也爺爺,你已經有了諾雷,東讓給我又如何?!我既知他是你的孫兒,是我的天使,自然待他更好。我千方百計弄來”遺忘”就是要和東從新開始,但他卻逃了,恨我恨到連失了記憶都要逃,呵呵…逃得過嗎?!傻東,你逃不掉的…」齊格笑的得意,看向東的眼裡閃著令人背脊生寒的異樣獨佔光芒。
「放了東,不然別怪我向族長報告。」和也看了心頭打顫,如果東真落在齊格手裡,後果真是不堪設想…他不得不搬出齊格最畏懼的人。
「和也爺爺…」齊格笑得陰氣沈沈:「我父親知道了也不算什麼,但如果櫻子阿姨知道她疼了幾十年的不是親生兒子,而她的親生兒子竟被人生生折磨了二十幾年,不知…」
齊格撇著嘴笑著卻不再說下去,但這幾句話也已讓和也變了臉色。櫻子的感情太過敏感脆弱,東不肯以真面目相見,不願相認便是怕櫻子受不了打擊可能再次瘋狂。齊格抓著這點便已將和也將死了,看來只好設法把東搶回身邊。
「別打著刧人的主意。」看出和也的意圖,齊格冷冷加了一句:「這四個環扣裝有訊號發射器和微量炸葯,莫說他逃不了,即便逃了,我寧願他死也不會讓他落在別人手裡。」
這下威脅十分有效,和也馬上噤若寒蟬,不敢再有任何打算。
齊格望著東的表情與錦同樣專注,卻少了錦眸中慣有的溫柔呵護,有的只是心願得償後的得意瘋狂。
和也看了那表情,心中不由一顫,喃喃唸道:「你…瘋了…你真是瘋了,竟這樣對自己的表弟。」
「是啊…東是我最親愛的表弟,我怎會不疼他呢?!所以和也爺爺來找我幫忙時我不是一口答應了嗎?!」
齊格對著和也笑得燦燦,卻看得和也恨不能殺了自己。內疚愧責的看著齊格懷裡的孫兒,原是好好的一個人,因著自己的一念失誤,現在卻…
齊格話音再次冷冷響起:「和也爺爺,您要真心為東好,就勸他忘了錦,只要他好好聽話,我自然視他為珍寶。」說罷不再看向和也一眼,抱著東逕自走了。
知道齊格是不可能放手了,彷彿好像預見了東未來的命運,和也雙肩一垂,頹坐在椅,短短一瞬間竟似老了十歲一般。
東,爺爺對不起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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