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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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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才剛亮,京城裡的市集已經陸陸續續湧入許多人,販賣清粥、熱面,以及包子的小攤前,更是擠滿了用早膳的人潮。

  「麻煩給我十個肉包。」

  輕脆、充滿朝氣的女性嗓性嗓音傳來,讓賣包子的小販也忍不住抬起頭,只見一名年輕女子,她容貌嬌美、笑臉盈盈,讓人看了就打心底覺得舒服。

  「小姑娘,你個子這麼小,一個人吃得了這麼多包子嗎?」小販笑著問,一邊閒聊,一邊利落地從蒸籠裡拿出包子。

  「不是,這是我和我大哥旅行時要吃的包子。」少女偏著頭想了想,眼前熱騰騰的包子看起來實在太可口了,於是她開口再道:「嗯,再多買十個好了,那地方雖然什麼都好,就是少了這種好東西哩!」

  小販一怔,隨即露出更熱絡的笑,伸手從蒸籠裡拿出一個熱騰騰的包子遞給少女道:「難得小姑娘這麼捧場,來,這是剛蒸好的,正是最好吃的時候,你先來一個吧!」

  「真的嗎?謝謝老闆。」少女雙眼一亮,也不客氣地伸手接過包子,咬了一大口後,嘴裡發出心滿意足的歎息聲。

  「好吃對吧?這可不是我誇口,我小張的肉包是整條街最有名的吶!」小販也被她渾身愉悅的氣氛給感染了,話也比平常多了不少。

  「喏,你的二十個肉包,全準備好了。」

  少女給了銀子,十分開心地接過包子。

  「謝謝,小姑娘,等你回來後,別忘了再來捧場我的包子。」小販揮揮手,不忘熱情地推銷。

  少女聞言,不知想起了什麼,嘴角露出一朵小小的笑靨,眉在笑、眼也在笑,那神情甜美得任誰看了都覺得怦然心動。

  「一定。」少女笑著允諾,這才帶著包子轉身離去。

  「喂,老闆,給我包十個包子帶走。」

  大嗓門一吼,瞬間將小販隨著少女飄去的心神給喚了回來,他一震,這才看到攤位前站著一名中年婦人,她也對老闆咧開一抹大大的微笑,開口道:「對了,我和剛才那個小姑娘一樣,也要出一趟遠門。」

  大嬸你要上哪去關我什麼事啊!小販身子抖了抖,目不斜視地迅速將蒸籠裡的包子裹到油紙袋裡,然後遞給對方道:「來,你的十個包子。」

  「咦?我的免費包子呢?」婦人瞬間拉下臉,神情不悅地質疑。「剛才那個小姑娘說要遠行,不就可以拿一顆免費的包子,我也要旅行,你怎麼沒給我包子?你這小子做生意不老實喔,同樣是上門買包子的客人,你怎麼可以厚此薄彼呢?你聽好了,你要是不多給我一個包子,我就站在這裡不走了,讓來這裡的每個客人都知道你態度惡劣,看以後還有沒有人上門買你的包子,還有啊!」

  婦人的嗓門很大,果然引起了週遭人群的注意,好幾個路人甚至停下了腳步,好奇地探頭想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見婦人一開口就不打算停止,小販只能在心裡頭歎氣,默默地從蒸籠裡拿出一個包子遞給了婦人。

  婦人隨即笑開來,毫不客氣地張嘴咬了一大口,這才心滿意足地對小販眨眨眼道:「你這裡的包子真不錯,我下次一定會再來的。」

  說完後,她一手拽著包子,一邊扭著臀轉身離去。

  小販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目光不自覺地再往方才少女離開的方向看去,但大街上人來人往,哪裡還見得到她的身影?

  渾然不覺自己引起騷動的白霜兒,一臉愉悅地帶著買好的包子,哼著小曲,緩緩走回城門附近的一家茶亭。

  遠遠的,白霜兒就看見宮玄靖依舊坐在自己離開時同樣的位置。她開心地朝他揮手,但後者卻沒有注意到她,整個人彷彿陷入某種情緒裡,偶爾會抬頭往城內的方向看一眼,神情中流露出一絲痛苦和無奈。

  即時隔了好一段距離,但他的痛苦和無奈卻依然傳到了白霜兒的身上。她不自覺地放慢腳步,原本凝在臉上那抹愉悅的笑意,也隨著她逐漸靠近茶亭的腳步,一點一滴慢慢地隱去。

  就連她走到了桌前,宮玄靖依然沒有感覺,白霜兒忍不住開口輕喚一聲。「大哥。」

  「啊!霜兒。」宮玄靖一愣,隨即換上一臉笑意道:「你回來了,想要的東西都買到了嗎?」

  兩人昨夜離開宮宅後,雖然決定離開京城,但天還沒亮、城門未開,他們只能先找一間客棧梳洗一番,打算天一亮就離開。

  來到了城門口,霜兒突然說想去市集買點東西,他好奇霜兒哪裡來的銀兩,不但能付給客棧,現在還有餘力買東西。一問之下才明白,她在潛入宮宅時,還不忘到主屋摸走一包銀兩。

  「整個宮家的產業,大哥都打算讓人了,只拿走一包銀兩當旅費不為過吧!」白霜兒很乾脆地聳肩這麼說。

  宮玄靖搖搖頭,也無法多說什麼,只好讓她走一趟市集,買那些她堅持一定要在離開京城前買到的好東西。

  白霜兒沒有說話,將手上的油紙袋放下,然後在他面前坐下,繃著一張小臉,像是有誰得罪她似的。

  「霜兒,你怎麼啦?是誰得罪你了?」宮玄靖好奇地間:「為什麼一張臉氣鼓鼓的?」

  白霜兒小嘴一撇,二話不說就打開剛買來的包子,開始往嘴裡塞,一邊吃著肉包、一邊生著悶氣。

  笨蛋笨蛋,大哥是一個大笨蛋,明明就是捨不得宮府的一切,幹嘛要故作瀟灑地離開?

  是親人又怎麼樣?既然被他害得這麼慘,就要想辦法給對方一點教訓,然後把自己的產業要回來啊!只要他開口,自己一定會挺他到底、幫忙到底的,他做什麼爛好人啊?

  笨蛋笨蛋,她白霜兒也是一個大笨蛋,對方只是隨口一句「霜兒想去哪裡,我們就去哪裡」。這樣自己就信了,還樂得把什麼都給忘了,以為他是真心要把過去捨棄,自己可以帶著宮玄靖遠走高飛。

  但這怎麼可能呢?宮府、京城,這裡是宮玄靖的根,代表著他過去的一切,他怎麼可能說忘就忘,自己真是一個大笨蛋,居然連這點都沒想通,就傻傻地自己做著美夢,笨蛋笨蛋!

  宮玄靖完全不明白霜兒心裡在想什麼,只能看著她依舊繃著臉,然後一鼓作氣將五個包子吃到肚子裡去。

  就在霜兒伸手要拿第六個包子往嘴巴裡塞的時候,宮玄靖輕歎一口氣,伸手擋在她面前無奈道:「到底出了什麼事?你不開口說,大哥又怎麼猜得到你心裡在想什麼?」

  白霜兒聞言眼眶一紅,抬頭筆直地望進宮玄靖的雙眼,以再認真不過的語氣說道:「如果心裡想的和嘴裡說的完全不一樣,那說不說出口又有什麼差別?!」

  宮玄靖一怔,怎麼也沒想到白霜兒會突然說出這些話。

  「大哥你明明就放心不下宮家的一切,不是嗎?」白霜兒勉強擠出一抹微笑。

  「我早該知道的,放不下就放不下,也沒什麼了不起的嘛!我又不會多說什麼,反正我本來就打定主意要一直跟著大哥,去哪裡都無所謂,只是……只是大哥既然心裡放不下,又幹嘛和我說要捨棄這裡的一切和霜兒去流浪,既然不是真心這麼說,又何必……又何必開口騙我呢?」

  一股腦將心裡的話全都說出來後,白霜兒漲紅著臉低下頭,說什麼也不願意讓對方看到自己泛紅的眼眶。

  丟臉啊!明明是修道千年的狐仙,居然連克制情緒都做不到,一激動就把心裡話全都吐了出來,明明是到恩人身邊報恩的,現在卻耍起脾氣來,真是糟透了!

  「霜兒,大哥並沒騙你。」宮玄靖重重歎了一口氣,像是在斟酌著要怎麼開口才恰當,隔了好一會才繼續。「你年紀還小,許多事情解釋起來你也未必會明白……」

  哼!要是你知道我真實的年紀,怕是會嚇死你!白霜兒在心裡嘀咕,但小嘴依然緊閉著,只是專心豎起耳朵聽著。

  「打從大哥開始學識字起,父親時常在我耳邊念的,就是要我好好唸書、認真學習,希望我早一點有能力接下宮家的重擔。」宮玄靖陷入回憶似地緩緩開口。

  「從小到大一直都是如此,我過得戰戰兢兢……就怕辜負父親對我的期望,如果沒有遇上貨船沉船這件事,或許大哥這一生注定就是在商場奔波、按照我父親的期許,一輩子扛起宮家這個重責大任。」

  白霜兒聽他說得很認真,也忍不住抬起頭,宮玄靖見她終於肯抬頭,咧嘴淡淡一笑,繼續道:「但這樣一份產業,卻也讓我世間唯一的親人對我痛下毒手,這件事徹底擊垮了我多年來的信念,讓我不禁懷疑,這麼多年來我堅持要守護的到底是什麼?只是為了遵守對父親的承諾?又或者真是為了我自己?」

  宮玄靖說到這裡搖了搖頭,露出一絲苦笑道:「說來諷刺,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答案,離開宮家、把一切都留給叔叔,我確實沒有絲毫不捨,但一想到自己辜負了對父親的承諾,心裡卻又覺得……很遺憾。」

  「大哥,那你真正想要的是什麼?」白霜兒伸出手,輕輕地將自己的手覆蓋在他的手上。

  「我還不知道,但我知道,總有一天我們可以一起找出來。」宮玄靖淡笑,反手握住了白霜兒的手。

  「嗄?」白霜兒一張臉瞬間轉紅,不知道是因為他握住自己掌心的緣故,又或者是他語氣中隱隱約約的親暱和若有似無的承諾。

  「大哥可不是在扯謊逗你開心,自從有你跟在身邊,我開始覺得……世上沒有我們到不了的地方,這世間似乎也沒有任何事情能難得倒我們!」宮玄靖語帶讚歎地說道:「也許你真是老天爺賜給我的福星,讓我有機會開始另外一段不同的人生。」

  「其實我也沒這麼厲害啦!」白霜兒再次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兩聲,隨即害羞地低下頭。被人這麼稱讚真不好意思,雖然她是千年狐仙沒錯,但世上還是有她做不到的事情啊!

  「不生氣了?」見她終於破涕為笑,宮玄靖也跟著笑了。

  白霜兒眼珠子一轉,隨即笑道:「對了,反正時間還早,不如大哥帶我到宮府的商行看看,你說好不好?」

  宮玄靖一怔。「你為什麼突然想去那裡?」

  「我不管,在回京之前,大哥你說了這麼多經商的故事,但我一次都沒看過你的商行,現在我們既然要遠行,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回來,不去看一眼怎麼行?」白霜兒以撒嬌的語氣開口。「好嘛,大哥,你就帶我去一趟嘛,就算是遠遠的看一眼也行。」

  宮玄靖豈會不明白她的體貼,俊容含笑,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真拿你沒辦法。」

  「呵,大哥最棒了。」白霜兒歡呼一聲,瞬間將方纔所有的不愉快,全都拋到腦後了。




  宮家商行位於城南的主要商業街道上,由於還沒到營業的時間,街道上冷冷清清,只有幾家店門口有人拿著掃把在掃地。

  宮玄靖站在對街上,隔著一段距離指著宮家商行的招牌對白霜兒道:「霜兒,那裡就是宮家商行的所在地,也是你大哥過去十幾年每天工作的地方。」

  「我們不過去看看嗎?」白霜兒好奇地間。

  「不用了。」宮玄靖搖搖頭,既然已經決心將宮家完全讓出,多看幾眼只是徒增傷感罷了。

  「可是……」

  「如果你想看就過去看看吧,大哥在這裡等你。」宮玄靖噙著淡笑,對霜兒招招手,轉身正打算找一個地方先坐著休息一下,不料才一回頭,就和小巷子裡一個迅速衝出來的人撞個正著!

  對方撞上宮玄靖後跌倒在地,痛得叫了一聲。

  宮玄靖卻只是微微晃了一下,他聽對方喊疼,不好意思地彎下身、打算把他扶起來。

  「對不起,你沒事吧?」宮玄靖伸出手,關心地開口詢問。

  「哎喲,痛死我了,你這人!宮、宮少爺?!」那人唉叫幾聲,正想破口大罵時,卻在抬頭看清楚宮玄靖的臉後愣住了。

  「你認識我?」宮玄靖也錯愣了一下。

  「宮少爺,真是您?太好了、我真遇見您了。是我小李啊!跟在慕容雲龍身邊的小李啊!」年輕男子興奮得幾乎語無倫次。「您沒事、我家少爺也沒事,這下子有救了,通通都有救了。」

  慕客雲龍?他不但是自己的好友,也是和自己一起出資、同樣投入大量資金的合夥人。

  一想到這裡,他一把抓住小李,語氣略顯激動地問:「你家少爺沒事?真的沒事?他不是在那艘貨船上嗎?」

  「托老天爺的福,我家主子沒事。」雖然手臂都快被捏斷,但興奮的小李也顧不得許多,急著要和宮玄靖分享這個好消息。「船確實是遇到了暴風雨,但我家少爺在船沉時抱到一塊浮板,讓海水給衝到附近的一座小島上,昏迷了好幾天才醒過來,也是輾轉了好些日子,前幾天才回到家裡調養呢!」

  「是嗎?慕容兄活著就好。」宮玄靖鬆了一口氣,這才發現自己居然緊捏著對方的手,不好意思地道歉。「不好意思,我突然聽到慕容兄的消息,情緒一時太過激動了。」

  「宮少爺別介意,我家少爺雖然躺在床上調養,但心裡放不下的就是宮少爺,他要我一定要快點找到您,要我轉告一聲,雖然有點損失,但大部分的貨物還在,絕不會有問題的。」小李繼續說著好消息。「我正打算上宮府報告宮少爺這個好消息,沒想到運氣好,居然在這裡遇見您。」

  「貨還在?這是什麼意思?」宮玄靖難以置信,除了好友能幸運撿回一條命外,沒想到還有其它的好消息。

  「是的,宮少爺,那些貨品和我家少爺一樣,全都飄到附近的小島上,慕容家已經派人將那些貨品全部運回,根據我家老爺粗略計算,最多損耗了十分之一,但這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小李說到這裡,總算是鬆了一口氣,綻開笑容對宮玄靖道:「我家少爺知道您一定為了船沉的事情傷透了腦筋,就連躺在床上養病也不安心呢!一定要我即刻找到宮少爺,親自告訴您這個好消息。」

  「是嗎?」宮玄靖只能傻傻地回應。或許是因為這個好消息來得太突然了,讓他很難相信這是事實。

  「千真萬確。」小李咧開大大的笑容。「宮少爺若是不信,大可親自走一趟慕容府,若能見到宮少爺,我相信少爺一定會痊癒得更快的。」

  「好的,麻煩你為我轉告慕容兄一聲,請他務必安心養傷,我一定會親自登門拜訪的。」宮玄靖拱手道謝,謝謝小李告訴自己這個難以置信的好消息,他忍不住抬頭望向商行的方向,也想和霜兒分享這個驚喜。

  「那我就不打擾宮少爺了。」小李不敢多打擾,打算立刻回府告訴少爺這個好消息。

  貨品沒有全毀、僅有少許損失,商行這下子不會倒了,宮家也不會垮了!

  宮玄靖的腦海裡不停地轉著,慢慢消化吸收這從天而降的好消息,三步並作兩步地走到宮家商行,他看見霜兒朝著他開心地揮揮手,他也隨即回給對方一個大大的微笑。

  「大哥,你怎麼了?看起來這麼高興。」霜兒偏著頭好奇地問。

  「霜兒,你絕對不會相信的,我沒弄垮商行,那些貨品沒有全毀。」宮玄靖興奮地一把抱起霜兒繞了好幾圈,像個孩子般開心地嚷著。「你聽見了嗎?那些貨還在,那些足以重新撐起商行的貨品都還在,我不再是一無所有了,宮家有救了,我有救了,宮家有救了,我有救了。」

  「大哥、大哥,你搖得我頭都暈了,你到底在說什麼?」白霜兒忍不住發出咯咯笑聲,雖然被宮玄靖轉得頭暈目眩,但也確實感受到他的喜悅。

  宮玄靖又抱著霜兒轉了好幾圈,這才將她放下,將剛才從小李那裡聽來的消息全部說了一遍。

  「霜兒,現在你都明白了吧,我並沒有弄垮宮家的商行,宮家也不會倒了。」宮玄靖以既興奮又感慨的聲音說道:「這下子我再也不是宮家的罪人了。」

  白霜兒認真地聽完,抬起頭,綻開小小的微笑道:「是啊!這真是太好了,霜兒也為大哥感到高興。」

  處於極度興奮的宮玄靖,並沒有注意到霜兒眼中一閃而逝的失落,拉起她的手急切道:「快,我們得快點趕回宮家,告訴叔叔宮家還有救,別讓他把宮家的產業脫手。」




  興匆匆趕回宮家的兩人,才一踏人大門,就被裡頭的冷寂空洞給嚇了一跳。

  宮玄靖心裡覺得奇怪,帶著霜兒往南院趕去,就看見祿伯一個人蹲在門前,一邊擦著眼淚、一邊燒著紙錢。

  「祿伯?發生了什麼事?」宮玄靖大步向前,開口詢問這位忠心耿耿的老僕。

  「少爺?!」祿伯一見到宮玄靖,眼淚掉得更厲害了,哽咽著開口:「二爺……二爺已經去世了……」

  「叔叔死了?這怎麼可能?」宮玄靖大吃一驚。

  祿伯起身,搖搖頭說道:「今天一大早,老奴就被陳京的尖叫聲給吵醒了,匆匆忙忙趕到這裡,只來得及看見陳京慌張地奪門而逃,口裡嚷著『不關我的事,這不關我的事』,老奴覺得奇怪才進屋探看,發現二爺……他已經吞砒霜自盡了。」

  宮玄靖身子一晃,腦海裡亂成了一片。

  叔叔自盡?為什麼,他當初狠下心毒害自己,不就是為了要奪走宮家的產業嗎?眼看這一切已經得手,為什麼又要服毒自盡?

  「他一定是心虛下毒害你,所以自己也吞了砒霜。」白霜兒冷哼一聲。

  雖說昨晚自己是故意讓宮鳴威看到死而復生的宮玄靖,但沒想到他居然嚇得服毒自盡,只能說是咎由自取吧!

  祿伯點點頭,無限感慨地說:「二爺之前已經把大部分的奴僕都趕出府了,老奴一個人也使不上什麼力氣,只好先買點紙錢在這裡燒,不過現在好了,少爺你回來了,宮家一切都沒事了……」

  「祿伯,這陣子真是辛苦你了。」宮玄靖感激地輕拍老僕人的肩頭。「現在宮府正是缺人手的時候,我還得請祿伯幫個忙,將宮府過去的僕人全都請回來,至於叔叔,我一定會幫他辦一場風光的後事。」

  「是,老奴這就去辦。」祿伯歡欣地拚命點頭,看到宮玄靖堅定的神情,他心裡也踏實了許多,他相信宮府在少爺的帶領下,一定很快又會回到過去的榮景。

  目送祿伯離開之後,宮玄靖回頭,對白霜兒歉意一笑。「繞了一圈又還是回到了這裡,霜兒,接下來大哥會有很多事情要忙,叔叔的後事、還有商行的事情,但是你儘管在這裡放心住下,等這些事情都忙完了,我!」

  霜兒伸出手,替他將沒說出口的話遮住,嘴角一彎,露出了一抹甜笑道:「沒關係,我當然會一直留在大哥身邊,我們都說好了不是嗎?只要讓我留在大哥身邊,這樣就好。真的,這樣就夠了。」

  「霜兒,你果然是老天爺賜給我的小福星。」宮玄靖感歎一笑,輕輕握住霜兒的手,俊臉流露出三分感慨、七分滿足的神情。

  曾經失去的一切,現在又重新回到自己的手邊,宮玄靖在心裡對自己發誓,這次一定會好好守住宮家、再也不會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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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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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寂多時的宮府,因為宮玄靖平安返家、重新主事後,一點一滴重拾過去的光彩。

  再加上慕容府在京城裡刻意炒作,將慕容雲龍獲救、還有找回船貨的消息大肆渲染一番,不到幾天的光景,宮府已經重現過去門庭若市的熱鬧景象了。

  這天午後,正當宮玄靖送一名商行友人到門口的時候,他突然看到一頂轎子緩暖來到門前。

  他原以為又是來宮府套交情的商人,沒想到轎簾一掀開,竟是一名身材姣好、容貌美麗的年輕女子,還是一名讓他完全料想不到的人——

  「宮郎,我找到你了……謝天謝地,我終於找到你了……」貌美女子抬頭一看見宮玄靖,眼眶一紅,走沒幾步突然身子一軟,「咚」的一聲暈了過去。

  「夢清。」宮玄靖臉色一白,大聲喊出未婚妻的名字,同時大步向前,一把抱住了倒在地上的朱夢清。

  「小姐,小姐,你醒醒,你別嚇我啊!」旁邊的丫鬟也嚇壞了,焦急地在朱夢清身邊打轉,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來人。」宮玄靖果斷地一把抱起朱夢清,同時對宮府的家丁喊道:「清出一間空房,立刻找一名大夫過來。」




  「這位姑娘脈象虛弱,似乎有心事纏身,積鬱成疾,再加上染上了風寒,身體自然承受不住。」大夫細心診脈後,搖搖頭開始動手寫藥方,不忘開口吩咐道:「不過無妨,只要照著這藥方子按時讓她服用,應該就沒有大礙了,不過你們要切記,這段期間別再讓病人情緒過子激動。」

  「多謝大夫。」宮玄靖頷首對大夫道謝,跟著對家丁吩咐道:「送大夫出門,順便到藥行抓藥,記得,要他們配上最好的藥材。」

  「是。」

  等到所有人離開後,宮玄靖不由得將目光移到沉睡中的朱夢清身上。

  她瘦了很多,距離上次在廣陵縣相見,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不知她在這段時間遇到了什麼事,居然變得如此憔悴。

  當初在廣陵縣,自己雖然受到朱家人無情的羞辱,但朱夢清畢竟曾是自己的未婚妻,見到她突然暈倒,自己不可能做到視而不見。

  「宮少爺,可以借一步說話嗎?」朱夢清的丫鬟彩雲突然開口,一張圓臉飽含敵意地瞪視著宮玄靖。

  宮玄靖心裡覺得奇怪,但還是相彩雲一起步出門外。

  正好自己也有一堆問題想問,或許可以從她口中得到答案也說不一定。

  彩雲跟在宮玄靖身後步出房間,接著小心翼翼地關上房門,然後又往前走了一段距離,確定不會打擾到小姐休息後,她才抬起頭,滿心不悅地開口質疑道:「宮少爺你好狠的心啊!你明明就回到宮府了,為什麼不派人捎個消息通知小姐一聲?你難道不知道這段時間,小姐為了你的事,煩惱得不能吃不能睡,整個人都快要累垮了嗎?」

  「嗄?」宮玄靖錯愕一怔,被彩雲突如其來的質疑給嚇了一跳。

  「自從小姐知道宮少爺失蹤以後,整天燒香拜佛,盼的就是宮少爺你能平安,但後來小姐實在等不及了,不顧老爺的反對,親自來京城找人,當時宮府的人說你沒有回來,小姐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只好去找一個聽說很有本事的佟老闆。

  但那個佟老闆什麼也沒說,只要小姐耐心等上半個月,屆時再上宮府,就一定能得到你的消息。」彩雲越說越激動,雙手緊握成拳,整張臉都漲得通紅無比。

  「不管我怎麼勸小姐,小姐都執意要在京城等這半個月,好不容易捱到了今天,結果宮少爺你早就回到宮家了,你、你真是太沒良心了。」

  宮玄靖只能困惑地搖搖頭,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彩雲的質問。

  為什麼?當時在朱府,所有的人都表現得如此明顯,認定他連踏入朱府的資格都沒有不是嗎?

  既然早就對這樁婚事反悔了,為什麼朱小姐事後又親自上京城找他?

  難道這中間有什麼誤會?還是自己弄錯了什麼?

  「我現在就捎信給老爺、夫人,說我們已經找到宮少爺了。」彩雲見宮玄靖滿臉錯愕,顯然完全不知道小姐為他受苦的事情,語氣這才放軟說道:「我家小姐對宮少爺癡心一片,希望宮少爺千萬不要辜負小姐的一片心意。」

  說完後,彩雲這才斂首告退。

  一直到彩雲離開了,宮玄靖依舊錯愕得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只能呆立在客房外,心裡一點想法也沒有。

  不知道過了多久,宮府的丫頭已經端來一碗熬好的藥,正打算進房間,就被宮玄靖喊住。「把藥給我,我送進去就可以了。」

  「是,少爺。」丫鬟小心翼翼地將藥碗交給宮玄靖,彎身行禮後才退下。

  姑且不論過去如何,朱夢清這一身憔悴確實是因為自己,或許當時反對的只有朱家老爺,而朱小姐始終沒有放棄他們的婚事,所以她才會不顧一切地隻身來到京城打探他的消息。

  一想到這裡,宮玄靖心中泛起了一絲不忍,伸手輕輕敲了敲門,跟著舉步進入……




  夜裡,白霜兒緩步來到客房門外,她早已從僕役口中聽說朱夢清的到來,只是沒想到宮玄靖會在這裡待這麼久,不但錯過了晚膳,現在都接近子時了,他卻依然留在那裡。

  禁不住好奇,白霜兒踩著無聲的腳步來到房門口,正猶豫著要不要敲門進入,就聽見裡面傳來熟悉的說話聲音。

  「……但現在沒事了,宮家的商行也會一直順利的運作下去,一切都回到了當初我離開樣子,什麼都沒有改變,什麼也不會改變,你放心吧!」宮玄靖低沉溫柔的嗓音,慢慢傳到白霜兒的耳裡。

  「宮郎,是我想太多了,我只是太擔心你,所以做了這樣不合宜的事情。如果我知道你這陣子遭遇了這麼多事情,我就不會來這裡給你添麻煩……」嬌軟的女音充滿溫柔,還有更多的歉意。「你還有這麼多事情要忙,卻還要撥空照顧我,我真是對不起。」

  「別這麼說,如果你沒有走這一趟,我又如何得知你真正的心意?我們是未婚夫妻啊!」宮玄靖的語調更溫柔了。「你安心在這裡養病吧,我等等就寫一封信稟報朱老爺,選個好日子後,我們就擇日成親,嗯?」

  「宮郎……」

  夠了,已經夠了!不要再說了,她不想聽這些,不想聽宮玄靖用如此溫柔的聲音和另外一個女人說話。

  白霜兒蒼白著一張臉往後退。自己怎麼忘了?宮玄靖和朱夢清……他們本來就是一對未婚夫妻啊!

  正如同宮玄靖所說的,商行的信譽已經獲得平反,他重新得到宮家的經營權,一切都回到正常的軌道,而朱夢清也理所當然會成為他的妻子。

  「我到大哥的身邊本來就是為了報恩,沒錯,現下大哥取回了他應有的一切,我應該祝福他才對。」白霜兒喃喃低語。

  不對,他本來就已經死在那場意外,如果不是你想辦法借了義骸給他,他又怎麼能重返人間、完成自己未了的心事?腦海裡有另外一個聲音大聲駁斥!

  「大哥的義骸只能使用七七四十九天……這該怎麼辦?現在正是大哥要得到幸福的時候,如果他知道自己只剩下幾天不到的時間,一定會受不了的。」白霜兒臉色蒼白地猛搖頭。

  所以你應該按照原來的計畫,帶他到仙境之地修行,這樣你就可以永遠和他在一起了,他也不會被其它人搶走了!

  「不行,我不能這麼做,我瞭解大哥……我知道宮家對他來說有多重要,這是他的責任,也是他看得比生命還要重要的地方。」

  一個性命只剩幾天不到的人,還談什麼責任?現在就告訴他實情,告訴他你是他唯一的機會,你才是唯一能給他未來的人,他會和你一起走的。

  「不,我做不到,我做不到。」白霜兒直接捂起耳朵,不想再聽到這些誘惑她的聲音,她神情痛苦地低嚷著。「不要再說了,我絕對不能告訴大哥實情,他會受不了的。」

  白霜兒只覺得腦海裡亂成一片,最後跌跌撞撞地往後門衝了出去,正猶豫著不知道該往哪裡去的時候,一頂有四名白衣少年抬著的轎子從巷子裡出現,直接停在她的面前……

  一隻手緩緩掀開轎簾,露出一張盈滿魅惑、俊美無儔的男性臉孔,他艷紅的嘴角咧出抹似笑非笑的痕跡,開口道:「能讓我親自出門迎接的,也只有你一個。」

  「佟老闆?!」白霜兒一怔。

  「你看起來似乎很苦惱,和我一起回水月鏡花吧!」佟老闆伸手拍了拍,另一頂轎子從後頭往前移,最後在白霜兒的面前停下。

  白霜兒猶豫了好一會,忍不住回頭看了宮宅一眼,最後終於進入轎子。

  「回水月鏡花。」侈老闆重新坐回轎內、放下轎簾。

  兩頂轎子再次無聲無息地離開了。




  「再過不久,我就會收回義骸。」佟老闆帶著白霜兒回到自己的閣樓,慵懶地點起水煙後開口了。

  「收回義骸後,他會怎麼樣?」白霜兒忍不住開口。

  「我以為你比誰都清楚這個答案。」侈老闆瞇起眼,漫不經心地吞雲吐霧,接著閒聊似地開口。「看在相識一場的分上,我有一句話勸你——報恩這個遊戲就到此為止吧!」

  白霜兒渾身一震。「這不是遊戲。」

  「喔?」佟老闆雙眼閃過一絲幽光,隨即漾開一抹邪氣森森的笑。

  「真的不是遊戲嗎?你不讓一個明明已經死去的人,知道他已經死了的這個真相,反而向我借義骸,讓他的魂魄暫時有棲身之所。然後陪著他繞來繞去,最後還是繞回了京城這個原點,而更可笑的是,這個遊戲明明已經快要走到終點,但你這個應該操控遊戲的人,卻反而陷在遊戲裡,抽不開身!」

  「不,這不是遊戲。」白霜兒臉色慘白地辯駁。「他救了我,所以我才報恩,他心裡有未完成的心願,所以我讓他依附在義骸上完成心願,只是這樣而已……我是真心的,不是在玩遊戲。」

  佟老闆只手托頤,深邃的眼瞳宛如兩道利刀,瞬也不瞬地鎖著白霜兒的臉,好半晌後才開口。「你還不明白嗎?只要他一日不明白自己是什麼,你又怎麼會有結束報恩的時候?」

  「什麼意思?」白霜兒錯愕地抬眼。

  「只要人活著、還有一口氣,就會持續有想要的東西。」佟老闆扯開一抹淡漠的笑。「跟在那個人類身邊這麼些日子,難道你一點東西都沒有學到嗎?一開始只是想趕著回京,後來又想見見未婚妻,再來又想拿回屬於自己的產業,誰知道他以後還會想要什麼?唯一能斷絕慾望的方法,就是當他嚥下最後一口氣的時候!只有到了那個時候,人才會停止想要東西。」

  佟老闆優雅地起身,一手拿著水煙,緩緩踱步到臉色蒼白的白霜兒身邊。「你雖有幻化成人的本領,卻始終不是人,瞧,你不過是偽裝成人,心裡就多了許多念頭、添了許多慾望,更何況是真正的人?

  你說你想報恩?報什麼恩?讓他還陽?就算真能夠還陽,但然後呢?你確定他往後能停止想要東西嗎?要擴建商行?要子嗣?要財富?或者要健康?這麼多願望你又能幫他達成幾樣?」

  白霜兒聽到這,身子已經開始發抖、搖搖欲墜了。「不是,大哥不是這樣的人,我認識的大哥不是這樣的人,他!」

  「是或不是,都與你無關了。」佟老闆冷冷打斷她,跟著幽幽歎一口氣。「我不是在和你商量,而是告訴你,這件事只能有這麼一個結果——我會收回義骸,你若真想為他盡最後一點心力,就是在他煙消雲敵之前護送他下地府,讓他有機會再轉世投胎!」

  「不。」白霜兒激動地大喊。「大哥才剛取回一切,他的幸福才正要開始,你不能這麼做。」

  「我不能?」佟老闆有趣地挑高一道眉。

  「求求你,這件事一定還有其它的方法。」白霜兒開口懇求。「你能讓他還陽對不對?我知道你有辦法的,求求你,讓他還陽吧!」

  「還陽?」侈老闆冷嗤一聲,彷彿那是某種最可笑的建議,他跨前一步,俊美無儔的臉上湧現失去耐性後的森冷和猙獰。

  「不管你願意不願意,這個遊戲已經結束了,你的介入並沒有改變他的命運,最多不過就是讓他多了一點時間做美夢,但這人世間沒有不醒的夢,我最後告訴你一次,該是他夢醒的時候了。」

  白霜兒臉色慘白,但她相信自己沒有聽錯,佟老闆確實有讓大哥還陽的方法,只是他不願意罷了。

  「是你說過的,借我義骸是償還恩情,他日若是我再踏入水月鏡花,一切就會不同。」白霜兒一頓,語氣堅定地開口問道:「侈老闆,如果這是一筆交易,我必須付出什麼代價才能讓他還陽?」

  佟老闆一雙深幽的黑瞳,因為白霜兒的話驟然轉冷,甚至凝出極度憤怒的青色火焰,艷紅的嘴唇輕啟,吐出冰冷毫無感情的字眼。「不值得的,因為我會要你付出生不如死的代價。」

  「我心甘情願。」

  「滾。」佟老闆冷聲開口。「我不做你的生意。」

  白霜兒擠出一抹溫柔卻又堅定無比的微笑,對佟老闆輕輕頷首允諾道:「我會再來,絕對不會放棄的。」

  佟老闆冷哼一聲,直接背過身子,不願意再多看她一眼。




  翌日辰時

  當水月鏡花的大門正式打開的時候,白衣侍從發現石階上坐著一名青衣少女,她雙手環膝坐在那裡似乎頗久了。

  「姑娘,你……還沒有離開?」白衣侍從認出她是昨晚侈老闆接回的姑娘。

  「對,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求見佟老闆。」白霜兒說出自己的請求。

  「請和我來。」白衣侍從一怔,隨即邀請她入內,同時對她感到好奇不已,不知她是如何得知老闆日、夜擁有兩種完全不同的性情,想必一定是猜出白天的老闆心腸軟,所以才會在外頭苦守這麼久吧!

  白霜兒一進入閣樓,就看見同樣穿著艷紅長袍,但一頭長髮已經編成髮辮垂在腰後的俊美男子,雖說擁有相同的容貌,但現在的他,看起來斯文溫和,全身上下盈滿一種淡定從容的氣質。

  「你借走的義骸是非常重要的東西,我必須如期取回。」不讓白霜兒有開口的機會,佟老闆已經以一種略帶遺憾的語氣說出答案。

  「如果佟老闆能讓他還陽,就不需要用到義骸了。」白霜兒也堅持。

  「還陽?」佟老闆一怔,隨即搖搖頭歎道:「就算你自願捨棄千年修行來助他還陽,也還需要很多珍貴的東西,這項交易……不妥。」

  「如果加上我賣給佟老闆你一個秘密呢?」白霜兒銀牙一咬。每個人為了自己想要達成的目的,都會變得不擇手段。「我知道你們的故事,你和他愛上同一名女子,同樣為了她心甘情願留在人間。」

  佟老闆噙在嘴角的笑痕一僵,一時之間無法回應。

  「千年前,她決定和你決裂的真正原因……」白霜兒深吸一口氣,一雙明亮的眼瞳認真地凝視著侈老闆。

  「你若是答應讓宮玄靖還陽,我就把這個秘密告訴你,關於千年前的那件事,沒人比我更清楚了,你怎麼說?」

  佟老闆斂下眼,許久許久都沒有說話,一直等到白霜兒認定他不願意,打算再開口繼續說服他的時候,他抬起頭了。

  「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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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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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個月後

  一支迎親隊伍浩浩蕩蕩地在京城街道行進,今天是宮府當家宮玄靖迎親的好日子,他穿著喜氣洋洋的紅蟒袍、騎在一匹駿馬上,隨著迎親隊伍的腳步,打算從京城出發到廣陵縣迎娶他的新娘。

  街道兩旁擠滿了圍觀的人潮,隨著迎親隊伍經過的時候、人群高興地舉起雙手揮舞,爭著想一睹宮家少爺的風采。

  身為新郎官的宮玄靖,表面上雖然噙著笑,但一雙眼卻始終不放棄地搜索著,希望能在人群中發現那道熟悉、纖細的身影。

  霜兒失蹤至今已經整整半個月了,他不知道她去了哪裡,更不明白她為什麼一聲不響的離開。

  他帶人親自在京城找了一遍又一遍,卻一點消息也沒有,她就像在人世間憑空消失了一樣,完全沒留下半點痕跡。

  大哥,說好了,我們已經是親人,一輩子都不分開!

  當他們開始以兄妹相稱的時候,霜兒以甜甜的聲音這麼說著,當時他想,老天爺待他不薄,在自己最失意的時候,還送給他這麼可愛的妹子。

  大哥,其它的事情我不敢說,但說到流浪嘛,嘿嘿,你身邊一定少不了我!

  他還記得霜兒說這些話的時候,小臉盈滿了自信和快樂,當時自己真的相信,只要身邊有霜兒,他哪裡都去得了。

  大哥,沒關係,只要能留在你身邊,哪裡都無所謂!

  他還記得很清楚,當自己決定留在宮府的時候,霜兒還是這麼說的。

  她既然已經允諾了要留在自己身邊,為什麼又突然離開了?

  「就算大哥真做錯了什麼,你也該講明白,就這麼突然消失不見了,你要大哥上哪裡去找你?」宮玄靖緊緊捏著胸口,難過的低語。

  就算宮玄靖有心要繼續尋找霜兒,但現實卻不允許他這麼做,商行每天都有他必須親自處理的事情。

  而朱家在收到他的信之後,也立刻有了回應,雖然他們已經訂過親,但朱夢清畢竟是大家閨秀,在沒有婚嫁的情況下就在宮家住下,只怕會遭人議論,所以朱老爺很快地選定一個好日子,督促兩人盡快成親。

  商行再加上籌備婚事,幾乎佔去了宮玄靖所有的時間,最後他只好將尋找霜兒的任務交給下面的人,但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卻始終都沒有霜兒的任何消息。

  就在宮玄靖陷入沉思的時候,他突然在人群中看到一抹熟悉的青色影子。

  他大喜,突然從馬上跳下,竄人人群之中,想都不想地伸手抓住那抹熟悉的身影,興奮地大喊。「霜兒,我終於找到你了。」

  「啊!救命啊!快放開我。」一名女子大喊一聲,顯然被宮玄靖粗魯的動作給嚇了一大跳。

  「對不起。」當對方回頭的剎那間,宮玄靖就知道自己認錯人了,他連忙抽回手道歉。「對不起,是我認錯人了。」

  「新郎官,你不快點去娶你的新娘子,怎麼胡亂在街上拉姑娘的手呢?」

  「是啊!該不會娶的是一個,心裡面想的又是另外一個吧?」

  「唉呀!男人全都是這副德行,連老婆都還沒娶到,就急著想要三妻四妾呢!」

  圍觀的路人有人打趣、有人忙著起哄,隨即四周爆出大笑,粗俗的調侃言語讓宮玄靖臉孔一紅,急忙地走回隊伍翻身上馬。

  「喂,新郎官。」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喊一聲。「搞清楚你要娶的到底是誰,要不然等拜了堂,生米煮成熟飯之後,就什麼都來不及了。」

  「你這傻瓜,他要娶的可是廣陵縣朱府的千金大小姐呢!那可是名門閨秀,標緻的不得了呢!」

  「是嗎?可你們瞧瞧他那魂不守舍的模樣,心裡明明在想著其它姑娘啊!我也年輕過,只有在想著心上人的時候,臉上才會有那種表情啊!」

  「哈哈哈哈,你們瞧,被咱們猜中了心事,他臉都紅了。」

  明明只是調侃的話語,卻讓宮玄靖猛然一怔,腦海突然浮現出霜兒握緊自己的手,柔聲問出的一句話——

  「大哥,那麼你真正想要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只要你一直跟在我身邊,總有一天我會找到的。」

  當時,那是自己不經思索的答案,因為他壓根不覺得霜兒會離開自己。

  事實上,在他們相處的這短短一個月裡,霜兒已經不知不覺進佔他的心裡。

  她活潑、愛笑,任性要脾氣的時候,特別喜歡拿東西往嘴裡塞,但大部分的時候,她總是睜著一雙明亮的眼睛望著他,聽他說話。

  不管那是自己說過了幾百次的陳年舊事,抑或是沉悶乏味的商場經驗,霜兒總是興致高昂地聽著他說話,始終帶著一朵甜甜的微笑陪伴在他身旁。

  他要的究竟是什麼?為什麼宮家垮了、商行倒了,連叔叔都不願意給他活路的時候,自己依然有活下去的勇氣?!

  那是因為自己的身邊還有霜兒,不是因為其它,只是因為霜兒在他身邊,讓他擁有「我可以靠自己繼續走下去」的勇氣。

  「霜兒……」宮玄靖喃喃念著她的名字,只覺得一顆心,因為體認到這件事而開始劇烈跳動著。

  對啊!自己究竟在這裡做什麼?明明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消失了,如果不把霜兒找回來,那麼他的人生就會像過去一樣,單調而沉悶地默默走到終點。

  不,他現在知道了,他終於知道了什麼是自己想要的,什麼才是對自己最重要的了!

  「霜兒。」宮玄靖大聲喊出霜兒的名字,同時硬生生勒住了韁繩,在眾人錯愕萬分的目光中回頭。

  「少爺,你要上哪去?」身旁的宮府家丁慌張地問。

  「我要去找霜兒。」宮玄靖朗聲開口,同時對家丁道:「幫我到朱府捎個訊息,說婚事取消了,他日宮玄靖一定會親自登門負荊請罪。」

  說完後,宮玄靖騎著駿馬揚長離去。

  穿著紅色蟒袍的男子騎在俊馬上,無視路人的指指點點,堅決騎著馬穿過大街小巷,最後來到青龍街與朱雀街相銜接的路口,一間名為「水月鏡花」的鋪子前才停下。

  宮玄靖翻身下馬,大步走上石階,對迎面走來的白衣侍從道:「我有事想見佟老闆。」

  如果朱小姐口中的這個侈老闆是個深不可測的奇人,那麼他一定知道霜兒的下落。

  「請跟我來。」少年侍從頷首微笑。

  少年領著宮玄靖穿過一棟棟閣樓、一道道長廊,最後領著他走人一間精緻華美的閣樓,房間的正中央,坐著一名身穿紅袍、俊美無儔的男子。

  他一看到宮玄靖,俊臉上就露出了淡淡的笑痕。

  「佟老闆,我想麻煩你幫我找一個人。」宮玄靖十分有禮貌地開口。「一個對我十分重要的人,無論如何,請侈老闆幫我這個忙。」

  「那麼,不知公子打算要用什麼來交換那位姑娘的下落?」佟老闆咧開了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只要是心甘情願的交易,水月鏡花從來不讓客人失望……」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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