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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已經沒有挽回的余地了天空中雷鳴電閃,黑雲傾城不一會,便下起了滂沱大雨似乎在迎接司雨龍神的歸位。隨著一聲破空清嘯,白色巨龍從大廈頂端騰空而起大地開始劇烈震動起來。

  白色桑塔納正向外急駛,地面猛地一顛碠車身差點翻了過來,宇文猛打方向盤,載著眾人的轎車直直地撞開了停車場的橫桿。顧青回頭從車窗望去,騰龍大廈二十三樓的窗戶猛地噴出一團煙塵,半個樓頂斜斜地坍散了。

  轎車匆忙間沖上車行道,卻是逆向行駛的,不時躲避著迎面駛來的車輛。“快!不然就逃不掉了!”魏遠征心急如焚,拼命拍打宇文的座位。宇文一咬牙,轎車直接騎上了人行道,一路瘋鳴喇叭向前沖去,顧青則將身子探出車外,對每一個從身邊經過的車輛大喊道:“騰龍大廈倒了,大家快逃!”

  路上的行人們都驚慌地躲避著這輛發瘋的桑塔納,但他們很快便發現了不遠處正垂直坍塌的大廈,整條大街突然一靜,所有的車輛都停了下來,接著,瘋狂的尖叫聲爆發了。幾輛慌亂的車相撞之後,汽車司機們全跳下了車,開始向後逃跑。

  二十六層的騰龍大廈正漸漸下沉,幾千噸樓體碎片從天而降,砸在地上激起漫天粉塵,但在傾盆大雨下,這些粉塵與雨水摻合在一起,有如泥石流一般,以大廈為中心向四面湧去。眨眼間就將附近百米之內的低矮樓房淹沒了,行動遲緩的人們還來不及叫出聲,就被白色的碎石巨浪砸得粉身碎骨。

  宇文一口氣沖到五百米開外的露天足球場上,才一個急剎將車停住。四人不顧大雨,都鑽出車外,遙望著已完全陷入濃煙之中的騰龍大廈。

  魏遠征喃喃地說道:“建在斷龍台上的騰龍大廈,真的不能長久麼……”

  大批城市居民瘋狂地逃到安全區域,驚魂未定的他們剛覺得自己遠離了災難,黑暗天空中的異象又使他們恐慌尖叫起來。

  那是怎樣的一幅場景啊……

  天空中的黑雲正在燃燒,紅色的火燄席卷著雲層,但這並未減弱狂暴的大雨,雨點打在人們的臉上猶如刀割一般生痛。在閃電的光芒下,隱隱有銀色亮光閃現,湧動的黑潮中更不時露出一鱗半爪,那條一心只想復仇的巨龍,正蓄集力量,準備向人間肆虐。

  接著,一道電光閃過後,天空中落下了火雨!

  地上的人們尖叫著瘋狂逃竄,紛紛尋找著遮蔽物,一個個火球掉落在街道與屋頂上,竟然不能被大雨澆滅,黑色的濃煙充斥著大街,四處是刺鼻的臭味,不幸被火球擊中的行人慘叫著在地上翻滾,期望能用雨水將火燄熄滅,但那火燄卻如附骨之蛆般異常的頑固,不一會,那些人就趴在地上,再也不能動彈……

  大雨下得越來越瘋狂,這個降雨量偏低的城市已經多年沒有遭遇這樣的瓢潑大雨了,城市排水系統早已不堪重負,街道逐漸變成汪洋,城市正陷入癱瘓,路面的積水使聞訊而來的消防車與救護車在半路上就拋錨了,無力趕到現場。順著水面四處流淌的火燄將一處處建築點燃,為躲避洪災而逃到建築物高處的人們又被迫從高處跳下來,落到漂有火燄的骯臟積水中。

  這裡……已變成了水與火的地獄……

  “最新消息!最新消息!繼市中心騰龍大廈倒塌事件後,城郊兩個大型加油站又先後被龍形怪物襲擊,據目擊者聲稱,怪物撕開多個加油亭,吸食大量汽油後飛走,所幸未有人員傷亡。記者仍在跟蹤報道……”呼嘯的風雨聲中,車內廣播的聲音更顯得聲嘶力竭。

  劉天明抱著頭,看著自己一時疏忽而帶來的慘痛後果,痛苦地喊道:“天哪……”

  宇文樹學臉色鐵青,一言不發地站在那裡,死死地盯著天空中翻滾的龍王。

  顧青再也承受不住這壓抑的氣氛了,瘋狂地拉扯著宇文的手臂,“怎麼辦啊?我們現在怎麼辦?”

  魏遠征絕望地看著顧青,說道:“我們還是趕緊逃吧。”

  空中又是一道閃電,電光的映照下,顧青突然看見宇文臉上浮起一個猙獰的笑容,她一驚,不禁放開了宇文的手臂。

  “魏工,現在還有最後一個辦法,需要你的幫助,但是很危險,你願意跟我去一趟嗎?”宇文扭過頭來,神色肅然地望著魏遠征。

  “真的還有辦法嗎?我和你去!”劉天明一下沖到宇文的面前。

  宇文淡漠地看了劉天明一眼,將他一把推開,冷冷地說道:“你去沒用,你現在能做的就是開車把顧青送回宿舍!”

  “既然這樣,我當然會跟你去一趟。”魏遠征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

  “好!我們現在就重回斷龍台。”宇文用力點了一下頭。兩人立即棄車步行,向逃出來的方向走去。

  顧青有些急了,叫道:“那我怎麼辦?我不能一起去嗎?”

  宇文停住腳步,卻沒有回頭,揮了揮手說道:“劉天明會送你回家的。”看來他是斷然不會讓顧青和劉天明二人跟去了。

  大雨之中,宇文二人的身影很快便看不見了。顧青茫然地望著劉天明,真的就這麼回去了?

  “不行!我不能就這麼走,顧青,你自己開車回去好嗎?”劉天明按著顧青的肩膀,語調低沉地說道。

  “要去,一起去。”顧青的回答更為簡單。

  兩人怕被宇文發現,也只是遠遠地跟在宇文身後,深一腳淺一腳地在泥濘的道路上前行。

  他們逃出的這個方向由於建築稀少,相對比較空曠,路面積水的情況還不是太嚴重,再向斷龍台的位置走了百余步,那臟水就漸漸積到膝蓋以上了。

  宇文並沒有直接向騰龍大廈倒塌的那片廢墟走去,卻繞行到一家無人的汽車修理行,拿走好幾根長長的鐵鎖鏈。顧青和劉天明都不知他要這個做什麼,正納悶時,宇文又砸開了一家煙酒店的櫥窗,順手拿走一瓶五糧液。

  快接近斷龍台中心時,斷龍台已變成了汪洋中的一個小島,宇文和魏遠征幾乎是遊上那片廢墟的。顧青不太會遊泳,一直是踩著陸地渡水,可腳下又是倒塌的建築廢墟,不時會有讓人一腳踏空的空隙。在她兩次失足而被連灌了幾口臟水後,劉天明不願再讓顧青繼續前行了。

  “你還是回去吧,水面還在上升,要是你的腳被卡住就危險了!”

  顧青沉默不語。

  “放心,我一定會把他們兩人都安全帶回來的!”劉天明突然用上了非常鄭重的語氣。

  顧青看了他一眼,開始向後退去。

  劉天明見顧青往回走了,便快速地向前遊去,很快便悄悄地潛上巨大的大廈廢墟。借著天空中的火光,劉天明遠遠地偷看著宇文二人,想知道他們究竟準備做什麼,可眼前出現的情景讓他大吃一驚,差點失聲叫了起來。

  拖著鐵鏈走在魏遠征身後的宇文,突然一掌砍在魏遠征的後頸上!魏遠征哼都沒有哼一聲便軟倒在地上。宇文放開鐵鏈,望了一下四周,看見一根有兩人合抱粗細的直立斷柱,就將不知死活的魏遠征拖到斷柱前。

  劉天明捂著嘴,瞪大眼睛看著這一切。

  魏遠征很快被宇文用鐵鏈牢牢地綁在了立柱上,宇文抬頭看了看天空,似乎在咒罵著什麼,抓過一瓶五糧液,兩下撕開包裝,“啪”地一下敲掉瓶頸,仰脖就灌了一大口。

  接著,宇文用力扯開了魏遠征的襯衣,露出了瘦弱的胸膛。宇文將食指的指尖在鋒利的酒瓶破口處一劃,就著指上鮮血在魏遠征的胸膛上畫出怪異的花紋,可在這樣的狂風暴雨下,血跡很快被雨水沖淡了。

  宇文煩躁地又灌了一口酒,竟從地上拾起一片碎玻璃,直接在魏遠征胸前劃了起來。魏遠征耷拉著頭,胸口被劃得鮮血淋漓也渾然不覺。

  宇文聚精會神地做著手上的事,完全沒有發現劉天明正悄無聲息地從他身後出現。劉天明重重一拳向宇文受傷的肋部打去,痛楚一下擊潰了宇文,他悶哼一聲倒在地上。

  “你***究竟在幹什麼?”劉天明一把揪住宇文的衣領,將他提了起來,“你為什麼要傷害魏遠征?”

  “我幹什麼?哼……”宇文“噗”地吐出一口污血,抬手猛地一指燃燒著的天空,“我在做最後一搏!你想眼睜睜看著龍王殺人嗎?它完全可以將這裡變成一片澤國!”

  劉天明慢慢放開了宇文,聲音顫抖地說道:“可你……可你為什麼要折磨魏遠征啊?”

  “折磨?哈哈……哈哈……”宇文驀地狂笑起來,“我豈止是折磨他?我還要他的性命呢!”

  “你要殺了魏遠征?”劉天明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宇文嘿嘿冷笑著。

  劉天明三兩步沖到被綁縛的魏遠征背後,想解開那鐵鏈,宇文上前拉住他大吼道:“你發什麼瘋?”

  劉天明聞到宇文口中刺鼻的酒味,猛地甩開宇文的手,“你才瘋了!殺死魏遠征來祭祀龍王就能解決問題嗎?”

  “誰說我要殺人祭龍王了?快放手!”宇文一拳向劉天明打去。

  劉天明用手一格,這一拳卻是打在了魏遠征的臉上。

  被玻璃割傷也沒有醒過來的魏遠征居然被這一拳打醒了,他搖晃著抬起頭,看著面前兩個正互相撕扯的男人,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胸前被割傷的疼痛又讓他慘叫起來。

  劉天明和宇文被慘叫聲嚇了一跳,同時停止了手上的動作。

  魏遠征忍痛低頭看著自己胸膛上被劃出的怪異花紋,好一會兒,才抬起頭來,盯著宇文問道:“你是想用密宗血錮降魔咒麼?”

  宇文沒說話,眼中流露出痛苦的歉意。

  “呵呵……呵呵……”魏遠征居然笑了起來,“原來這傳說中的禁咒真的存在……我明白了,你繼續吧……”說完,他閉上了眼睛。

  魏遠征坦然赴死,宇文反倒躊躇了起來,他抬起手,低低地叫道:“魏工,我……”

  “真的要殺一個人嗎?”劉天明顫聲問道,他仍然無法相信這殘酷的事實。

  “不然我還能怎樣?”宇文突然大喊大叫起來,兇狠地望著劉天明,“總要死一個人,才能重新封印涇河龍王……若不是為顧青著想,這裡捆著的,本該是你!是你劉天明!”說到最後,宇文已經有些癲狂了。

  劉天明一怔,終於明白了宇文的一番良苦用心,可他又怎麼能接受得了?他的男兒血性一下湧了上來:“我一人做事一人當,放走龍王的是我,倘若真要死一個人才能封印龍王,那個人當然也該是我!把他放下來,捆我上去!”

  宇文呆呆地看著二人,並未動彈。

  魏遠征又慢慢睜開了眼睛,開口說道:“不要再爭了,還是讓我來吧,自從我父親砸碎我的小提琴那天起,我就已經死了……如果我的死能讓魏家的子孫後代不必再受這祖訓折磨,那也算值得……”

  劉天明身軀一震,快步沖上前去解開捆綁魏遠征的鐵鏈,流淚說道:“我要是讓你替我去死,我還算人嗎?”

  這一次,宇文沒再上前去攔住劉天明,他只是孤零零地站在大雨中,仰天長嘆道:“也罷……若有已毀之戒而欲還清淨。已盡之命而欲復救續……種種諸橫,種種諸難,而欲消伏隱沒,順時歡樂者。應當如法,莊嚴歸命……”這幾句佛謁,本是藥師佛懺法卷中所載,如今從宇文口中說出來,竟是說不出的寂寞……

  魏遠征被劉天明從立柱上解了下來,愣立在一旁。劉天明一抖手中的鐵鏈,對宇文吼道:“還等什麼?”

  宇文沒再吭聲,上前就將劉天明五花大綁,縛在這斷柱上。他又三兩下扯開劉天明的衣服,舉起半片玻璃,對劉天明說道:“天明,忍著點。”

  說完,宇文開始在劉天明身上刻下一串串梵文,劉天明咬牙強忍劇痛,抬頭看著仍在遠方天空中肆虐的龍王,不禁狂笑起來。

  宇文刻下最後一筆時,身上已濺滿了鮮血,劉天明的上半身更是一片血肉模糊,一旁的魏遠征看得心驚肉跳,想到若是換了自己,恐怕現在就已經撐不住了。

  “宇文,我知道顧青喜歡的是你,若你以後負了她的心,我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雖然劃痕不深,但失血也不少,劉天明開始有些頭暈起來,想來自己時間已不多,他便毫無顧忌地將心裡的話都說了出來。

  宇文一愣,隨即淒然一笑,說道:“我答應你便是了。”

  “嘿嘿……忘了你是黃泉引路人,只怕我變成了鬼,也鬥不過你……”劉天明居然也笑了起來。

  “宇文!你……你怎麼……”宇文身後忽然響起一聲驚叫

  宇文駭然回頭,竟是顧青來了!

  顧青吃驚地看著眼前這一切,張著口,卻發不出半點聲音。她剛才並不是真的轉身離開了,而是不知從何處找來一條玩具充氣小艇,一路劃船渡水,才上了斷龍台。

  “顧青,你別怪宇文,是我自願的!”劉天明一急,開口喊了起來。

  “你……難道……”顧青冰雪聰明,一下便猜到了幾分,臉色刷地一下變得異常蒼白。

  魏遠征看了一眼天空,龍王正向東方遊動,若是再不抓緊時間,龍王飛出了視線,那就來不及了,他不由猛拍了宇文一掌,大喊一聲:“快!時間不多了!”

  宇文再也不看顧青這邊,雙手合十,緊閉雙目,開始施展密宗血錮降魔咒。隨著宇文口中所念法咒,他的腳下大地突然變得透明起來,並且透明的范圍越來越大,到最後,四人仿佛是站在玻璃的山顛上一樣。

  在眾人腳下,可以看見一個清晰的黑點,宇文猛一跺腳,那黑點竟慢慢升了起來,黑點越升越近,也變得越來越大,終於,顧青等人都看明白了,那黑點原來是一個巨大的龍頭骸骨。

  這就是當年被魏徵深埋在斷龍台下的涇河龍王之頭。

  龍頭骸骨沖到劉天明腳下十米左右的地方,就再也不動了。宇文將手放在劉天明額頭上,陡然施法,劉天明只覺得天靈處一片難耐的灼熱,忍不住大叫起來。

  顧青一驚,正要撲上前去,卻被魏遠征攔腰抱住,掙脫不開。

  天空中的龍王也感受到這股猛烈的灼燒感,猛地省悟過來,自己雖然飛升,可原來的頭骨還埋在地下,它長嘯一聲,一下從空中倒折了回來。

  宇文口中法咒不停,龍王竟身不由己地向劉天明沖來,下墜的速度越來越快,龍王的龐大身軀居然慢慢地被拉扯成一條細長的銀線。

  宇文雙目一睜,怒喝一聲:“破!”

  龍王化身的銀線一下從劉天明的頭頂鑽了進去!

  宇文將手掌從劉天明額頭移開,透明的地面也猛地恢復了原狀。劉天明的身體就象一個牢籠,將涇河龍王的精魂禁錮了起來。

  這就是傳說中的禁咒密宗血錮降魔咒的真正威力嗎?魏遠征張大了嘴,目不轉睛地看著劉天明。

  劉天明突然身體緊繃,將綁縛他的鐵鏈拉得嚓嚓作響,痛苦萬分地嚎叫起來,他一邊拼命地掙紮,一邊大叫著:“快殺了我吧!”

  顧青承受不了劉天明的慘叫,拼命地堵住自己的耳朵,大滴的淚珠滾落下來。

  宇文於心不忍,暫時停止了念誦法咒,劉天明痛楚稍減,頭一下垂了下來,靠在了宇文肩上,他喘息著對宇文說道:“求你……不要……不要讓顧青看見……我這樣……”

  宇文眼中也閃動著淚光,突然轉身走到顧青的身邊,顧青抬頭驚愕地看著他。

  “對不起……”宇文出手極快地打暈了顧青。

  魏遠征嘆息著,將顧青平放於地上。

  但就這麼短暫地停頓了一下,劉天明體內的龍王精魂又開始反撲起來。一條龍形波紋在劉天明的皮膚下四處遊走,似乎是想尋找一條出路。宇文見勢不妙,繼續念起了法咒,龍形波紋猛地一顫,一下竄進了劉天明的腦袋裡。

  劉天明慢慢抬起頭,雙眼竟然變得血紅,臉上也現出大片龍鱗一般的青記。

  “汝竟心狠至斯,犧牲好友性命也在所不惜,莫非人心皆是如此狠辣?”劉天明口唇未動,龍王的聲音卻從他的腹部傳了出來。

  宇文面對龍王的責問,臉上卻是全無表情,他冷冷地答道:“我使用這血錮禁咒,既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身為黃泉引路人,背負的冤魂還少麼?再多一條也無妨。倒是你這龍王,我雖知你心中委屈,但你也未免太過暴戾,此時已非神話時代,終歸容不得你,莫怪我手重。”

  話音未落,宇文一掌拍在劉天明天靈蓋上,手上頓時冒起白煙。龍王慘嚎一聲,劉天明臉上的龍鱗青記也一下消失了。

  宇文再次雙手合十,將法咒大聲誦念出來,龍王的掙紮越是劇烈,劉天明就越是痛苦。宇文閉上了雙眼,不忍再看劉天明那因痛苦而扭曲變形的臉。

  猝然間!劉天明的右手一下掙脫了鐵鏈,猛地扼住宇文的脖子!痛到極點的劉天明已是半瘋癲狀態,手上的力氣不知比平日大了多少,只掐得宇文快背過氣了。魏遠征一看不好,也上來幫忙,誰知兩個人四只手竟然死活扳不開劉天明那一只手,只見那五個手指漸漸嵌入宇文的肌肉中,用不了半分鐘,宇文就會被活活掐死。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緊急時刻,宇文將一只手按在劉天明身後的石柱上,拼著最後一點清醒的意識,使出了虛靈之沙。他將手中的青沙漩渦按在自己的臉上,一瞬間,宇文竟用虛靈沙變成了顧青的模樣。

  “放開我,我是顧青啊!”宇文沙啞著嗓子對劉天明喊道,全然不顧自己的嗓音與顧青沒有半點相似。

  劉天明的瞳孔猛地一張,漸漸鬆開了手。

  宇文拼命咳嗽著後退了好幾步,才緩過氣來。剛才這一招實在是迫不得已,若非劉天明被龍王附體,是無法看見虛靈之沙的。

  但這樣利用了劉天明對顧青的那份感情,宇文心中也如亂刀碎剮般難受,當他看見暈倒在一旁的顧青時,他便更加狂亂起來。“為什麼?這究竟是為什麼啊?”一陣悲憤長號之後,宇文從地上拾起殘存的半瓶五糧液,一飲而盡!

  心中仿佛燃起了一團火,借助酒精的力量,宇文拋開了一切妄念,心神合一,終於將血錮降魔咒進展到最後一步。魏遠征驚訝地看見,在宇文的身後,漸漸浮現出一只巨大的金翅大鵬鳥的虛影,而在佛教密宗裡所傳,大鵬正是龍的克星!

  “懷業谷蓮花綻放,諾若寺金鵬天翔!”宇文雙手一展,模仿那大鵬展翅的姿態,連續扇動雙臂六次,猛然間向前一揮,那只大鵬拖著一條金色火燄,仿佛一支利箭般向立柱上的劉天明沖去。

  在那焚毀一切虛妄的烈燄中,燒盡了所有夢想,無論是龍,還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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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好刺眼的陽光啊!

  顧青掙紮著坐起來,用力揉了揉眼睛。

  “啊,你醒了麼?”席地而坐的男人溫和地問候道。

  醒了麼?顧青只覺得自己好像沉睡了一個世紀。

  “啊!宇文?劉天明?”似乎沒有經過大腦,兩個名字直接從顧青口中跳了出來。

  “走了……都走了……”男人扶了一下眼鏡,微瞇著眼眺望遠方。

  顧青順著男人的目光望去,洪水已經退卻了,露出蒼涼的廢墟,遠處的城市雖然仍是一片混亂,卻不再有人驚慌失措,大批的消防隊員和醫務人員正有條不紊地處理著災難後的現場。

  “魏工……他們……去哪裡了?”顧青小心翼翼地問道。

  “隨我來。”魏遠征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

  顧青遲疑了一下,還是跟著去了。

  半根焦黑的斷柱,被高溫溶得奇形怪狀的鐵鏈。顧青默默地看著這一切,心裡痛得太厲害,竟然沒了想流淚的感覺……

  “顧主管就這麼不待見我啊?我就不能陪你在下面站一會嗎?好歹我現在也是騰龍公司的一員嘛。”

  “沒時間折騰,在局裡食堂打的飯菜,將就一點吧,別嫌糙。”

  “顧青,你是在擔心什麼嗎?如果說出來,也許我可以替你承擔一部分呢?”

  劉天明的音容笑貌仿佛就近在眼前,觸手可及……可為什麼總要到失去之後,才會想起他從前的好……

  “劉天明,是個英雄……不過,活著的,卻比死去的更痛苦吧……”魏遠征輕輕嘆息道。

  “宇文……也走了?”顧青呆呆地望著魏遠征。

  “嗯……他給你留了一封信。”魏遠征從懷中拿出兩張拆開的煙盒,遞給顧青。

  打開折疊著的煙盒,一張相片不經意地滑了出來,飄落在顧青腳下。

  信,就寫在煙盒的背面。

  “顧青,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大概已經走出很遠了,請原諒我的不辭而別。你曾經問過我,有沒有想過留在某個地方,不再流浪了。實在對不起,我想不會有這麼一天了,師傅曾經對我說得很明白,我這樣的黃泉引路人,背負的東西太多,又屢屢施放禁咒,這樣的脆弱身體,最多也只能活到四十歲,就無謂眷戀紅塵了吧。劉天明的事,我不知該怎麼解釋才好……他是個好人,只可惜,遇到了我這樣一個煞星……”

  “這段時間受你照顧,我過得很開心,玄罡也要我轉告你,感謝你經常喂它火腿。很不好意思,沒有什麼可以留給你表示謝意,你曾說過想見我刮淨胡須的樣子,可惜沒時間了,給你留一張照片吧。”

  “以後你有什麼需要我幫助的,可以給我寫電子郵件。”這一句,卻好似匆忙間加上去的,離上方的正文還有一些距離。

  信件的末尾,留下一個電子郵件的地址。

  字跡有些凌亂潦草,或許,是因為痛苦吧。

  顧青彎下腰,從地上拾起那張照片。照片很小,有些發皺發黃,可能是隨身攜帶的日子長了。照片上的宇文很年輕,正摟著玄罡的脖子,露出陽光般燦爛的笑容,下巴剃得很幹淨,非常的帥氣。

  一滴晶瑩的淚珠,滾落在照片上……

  站在一旁的魏遠征一聲長嘆,仰頭望著碧藍的雲空,迎風吟道:

  “極天關塞雲中,人隨雁落西風。喚取紅巾翠袖,莫教淚灑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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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一)

宇文,見信好。

  這裡的天氣變涼了,不知你現在身在何方,是否又和玄罡流落街頭了,還是很幸運地在某個溫暖的屋子裡睡大覺?

  最近的生活很混亂,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處理,你倒好,拍拍屁股就走人了,留下一個爛攤子讓我收拾。

  昨天抽空去劉天明的墓上看了看,感覺不太好,因為那個墓碑下什麼都沒有,連個衣冠塚都算不上……

  騰龍大廈要準備重建了,這次我決定請魏家的父子倆都來參加新大樓的設計工作,我想他們會做得很好的。

  給你說個事,上周公安局把我叫去了,交給我一本厚厚的日記,是從陳詞家中搜出來的。這本日記我看了很久,在日記的字裡行間,陳詞表現了太多對現代社會的不滿,我從未想到象他那樣看上去很樂觀的人,內心卻是那樣的苦悶。他討厭杜聽濤,討厭蒲遠,甚至討厭我……在他的眼中,我們極力地擴張自己的事業,卻從未想過為社會做點什麼。警察中有懂得心理醫學的,說看陳詞的日記,能感覺到他有些輕微的偏執症。

  但在最近半年的日記記敘中,卻另有一番變化,自從他在杜聽濤手中拿到那一千萬之後,便常常在深夜外出,到城市裡貧民聚集的地方,任憑自己的喜好,向那些窮人散發錢財。他似乎對這事樂此不疲,甚至在日記裡制定了一個龐大的散財計劃……

  負責這件案子的人都笑著對我說,他以為他是誰?蝙蝠俠麼?可我卻笑不出來。

  陳詞在日記中反復提到青年時期四處遊歷的那十年,我想,大概就是他在尋找上古魔獸的那十年間,看到了不少窮苦、飢饉和疾病,所以,才會有了這樣的所作所為。

  陳詞的日記中從未提到自己修行道術,御控魔獸的事情,這是你們修行法術之人的行規呢?還是因為他覺得自己的修行並不是一件很成功的事?我就不得而知了。

  追回來的那筆錢還剩將近九百萬,一直單身的陳詞並沒有用這些錢給他自己添置什麼,他家中陳設沒有一件是新的。

  我在將這筆錢歸還給騰龍集團的時候,給新成立的董事會提出了建議,希望他們能從收回的資金中拿出一部分資助公益事業,即能提高騰龍集團的企業形象,也算是我的一點私心,幫陳詞了卻一點心願吧。

  這段時間以來,我一直在想,為什麼我所看見的事情,全都與我想像的不符合呢?無論是人,還是事,它們……都不是它們應該有的樣子!

  唉……問你也是白問,你從來都不回信的……

  夜深了,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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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二)

 一個涼爽的午後。

  顧青難得地有了半日閑暇,可以安靜地坐在窗邊,給自己泡一杯咖啡。在看著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時,顧青突然冒出一個從未有過的念頭。

  為什麼不去瞧瞧宋巧稚的養父養母呢?畢竟,是他們將姐姐養大成人的。

  給公安局的朋友打個電話,宋巧稚的家庭住址很快便查到了,顧青按圖索驥,來到一個城市邊緣的住宅小區裡。

  又對照了一次手中的地址,顧青摁響了門鈴。

  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婦人拉開了門。

  “你是?”

  “老人家,我是宋巧稚公司裡的同事,特地來看看您,順便把她沒有清算完的工資帶過來。”

  “哦……快進來吧!”

  屋裡的擺設很簡樸,一間向陽的房間仍然留著單人床,老人似乎還在等待著宋巧稚回來。

  顧青與老婦人拉了一會家常,便將準備好的五千塊錢放在了茶幾上。

  “唉……我這個女兒,太隨心所欲了,說走就走,也沒留個信下來……害得你們也挺麻煩。”老人嘆了一口氣。

  “老人家,你們平日的生活費用,夠用嗎?”

  “夠了夠了,巧稚很早前就為我們安排好了,她拿出一筆錢,幫我們把這一層樓的兩套房子都買了下來。我們自己住一套,另外一套租出去,租金就足夠我們兩個老人生活了。她常常念叨說要離開這個城市,大概已經找到生活的好地方,不想再回來了。”

  “聽說……巧稚是你們的養女?”

  “是啊……三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時候,我家那口子每天都要出去擺攤給人修自行車。平時他都是走大路,那天他突然心血來潮繞河邊走小路去,結果就在路邊草叢裡撿到了一個女孩。我們生不了孩子,便把這個女孩當自己的親生女兒養大了。我們都沒什麼文化,女孩的名字還是請一個先生取的。那位先生說我那口子是正巧走到河邊才撿到這個女嬰的,便給她取名叫巧至,至於的至,後來她長大了,嫌這個名字不象女孩子的名字,又自己改成了巧稚……”

  老人一說起往事,就有些喋喋不休。

  “巧稚的親生父母好狠心啊,就這麼把孩子扔在路邊。”

  “唉……別這麼說,那個動亂的年代,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我看他們留在襁褓裡的照片,兩個人都是知書達理的讀書人模樣,若不是真有什麼難處,誰會願意把自己的孩子扔掉?只可憐宋巧稚跟上我們這樣的窮苦人家,受苦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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