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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小美人,妳今天好嗎?」

  當簡瑞淇蹦蹦跳跳從外頭跑了進來,龔子容有些驚訝。

  「簡醫生,妳怎麼有空來?」

  「還不是為了我們家老公。」她揮了揮手,「今天又來做什麼交流的,煩死了,哪來那麼多交流,三天兩頭就往這裡跑,現在的人腦袋裡不知道在想什麼,整形的人越來越多,看了真是會破病。」

  「女為悅己者容嘛!」

  「是嗎?」她不以然的一挑眉,「有人整了三十幾次,從頭整到腳,再從腳整到了頭,這種人需要的不是整形,而是去看精神科醫生。」

  她大剌剌的話讓龔子容忍不住笑了出來,她對簡瑞淇的所知不多,只知道她是個外科醫生,跟顏家佑是同窗,還嫁給一個很有名氣的整形外科醫生,但是她喜歡她爽朗而大方的個性。

  「妳都一直待在病房裡嗎?」

  龔子容聞言神情有些黯然,「對啊!因為聽說我的報告出來後的結果不是太好,所以我已經不能出去了。」

  「聽起來挺可憐的,今天天氣那麼好,妳要出去走走嗎?」簡瑞淇對她眨著眼睛問。

  「可以嗎?」聽到可以逃離這個病房,龔子容的眼睛為之一亮,她可是被三令五申要求不能出去的。

  「當然可以,」簡瑞淇理所當然的表示。「妳要嗎?」

  她真不知道顏家佑在想些什麼,雖然龔子容病得很嚴重,但她還是認為適時的外出接觸陽光對病患而言是有利而無害的。

  「我要!」龔子容忙不迭的點著頭。

  簡瑞淇的目光瞄到一旁的輪椅,「妳出去要坐輪椅嗎?」

  「其實我覺得不需要。」她一點都不喜歡坐輪椅被人推來推去。

  不過簡瑞淇考慮了好一會兒,還是將輪椅推了過來,「妳的情況畢竟跟一般人不同,所以妳還是乖乖的坐輪椅,若是我們到了樓下,情況OK的話,我讓妳走走,這樣好不好?」

  她怎麼會說不好,只要能出去,她什麼都好,所以她熱切的點頭,然後乖乖的坐上輪椅。

  「簡醫生?」被派來照顧龔子容的看護一看到她們的舉動驚訝的眼睛大睜,「妳們要做什麼?」

  「出去走走。」簡瑞淇頭也不回的說。

  「不行,」看護忙不迭的阻止,「顏醫生有特別交代過,龔小姐不能隨便外出。」

  「妳不用擔心,我會好好照顧她。」簡瑞淇根本不把看護的話放在心上,「別忘了,我也是個醫生。」

  看護沒轍的看著他們走遠,簡瑞淇強硬的態度輕而易舉的壓過了她。

  她想了一會兒,連忙打電話聯絡顏家佑。

  龔子容在醫院中庭的草地上抬起頭,深吸了一口氣,陽光--她幾乎快忘了它照到身上的感覺了。

  「夏天到了!」炙熱的陽光一下就讓她鼻頭冒出了汗珠,但她一點都不介意。

  「是啊!」簡瑞淇推著她到一旁的樹蔭底下,擋去絕大部分的陽光,「夏天是到了,盛夏一到,人都會被烤焦,」

  她的話使龔子容微微一笑。

  「家佑知道我跑出來一定會生氣。」自從她上次心電圖的報告結果出來之後,顏家佑便不再允許她離開病房,他堅持要她待在恆溫恆濕的環境裡,以免出任何的岔子。

  「放心吧!」簡瑞淇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切有我,他的怒氣衝著我來,我才不甩他。」

  「可是如果我讓你們鬧不愉快的話--」

  「拜託!」她不以為意的將手一揮,「我們常在鬧不愉快,沒有妳,我們也無法和平相處。」

  聞言,龔子容發出一連串的笑聲。

  「這樣才對,」簡瑞淇拍了拍她的手,「不該死氣沉沉的,真不知道顏家佑在想些什麼,他還以為把妳關著是對妳最好,真不知道他這個醫生怎麼會越當越回去。」

  龔子容聳聳肩,她不知道該對簡瑞淇的話做什麼響應。

  「偶爾也得讓妳接觸一下陽光,這對妳才是最好的,妳自己應該也這麼覺得吧?」

  她點點頭,她也因為這個問題跟家佑談過,但他還是堅持己見,所以她只好閉嘴。

  「這真是應了那句--」簡瑞淇看向遠方,心有所感的表示,「事不關己則矣,關己則亂。」

  「簡醫生以前也遇過類似的情況嗎?」她慧黠的注意到她臉部的表情變化。

  簡瑞淇一楞,難得的露出尷尬的神情。

  這可勾起了龔子容強烈的好奇,「快點告訴我嘛!發生了什麼事嗎?」

  「其實也沒什麼啦!」她粗著聲音說道,「在我跟霍之雲那個傢伙還沒有結婚之前,他出了一次意外,其實也不算意外,反正--當我看到他的時候,他就躺在急診室裡,我急得手腳都不聽指揮,腦袋根本就成了漿糊,什麼專業什麼技術,全都見鬼的下地獄去了,一個影子也抓不到,我只能像個呆子似的拉著霍之雲那傢伙不准他死。那次很丟臉,因為其實他只是傷了手,躺在那裡休息一下而已,我卻以為他要掛了。」

  龔子容大概可以理解,對簡瑞淇這個自視頗高的女人來說,這種事情確實可以視為恥辱。

  「想笑就笑。」看著她忍著笑意,簡瑞淇不以為然的瞄了她一眼,「反正我來的目的就是讓妳多笑,大笑可以讓人愉快。」

  「謝謝妳。」龔子容心裡有說不出的感激,她一向沒什麼朋友,沒想到因為顏家佑,她認識了這個真心對她好的朋友。

  「別謝了,我跟家佑雖然總是在鬥嘴,但我們感情很好,他很重視妳,所以妳絕對不能有事。」

  直視著她,龔子容深吸了口氣,然後肯定的點點頭。她當然不會有事,為了家佑,她會努力的活下去。

  「我都沒有聽妳或家佑提過妳的家人。」簡瑞淇好奇的問,

  她沉默了一會兒,緩緩的開口,「我是個孤兒,從小在烏日的一家育幼院長大。我的家人,就是育幼院的的修女和兄弟姊妹。」

  「對不起。」簡瑞淇萬萬沒想到會得來這麼一個回答,有片刻的傻眼。

  「沒關係。」龔子容早就習慣了,所以口氣滿足淡然,「反正從小不就這麼過來了嗎?不過--我也會好奇我的父母是誰。」她幽幽的歎了口氣,「我不知道我會活多久,我想見他們。」

  簡瑞淇的手握住她的。

  她對她一笑,「但這是奢望,我早就認清了。」

  對簡瑞淇而言,這世上沒有什麼東西是奢望,凡事都要經過追求,就算得到的結果不如預期,可至少努力過了。

  「哦喔!」她無聲的吹了聲口哨。

  「怎麼了?」龔子容不解。

  「咱們有麻煩了。」簡瑞淇嘴巴上雖然這麼說,但一點都感覺不出她有任何的緊張。

  龔子容看到遠遠走來的顏家佑,錯愕得張大了嘴。

  「小美女,閉上妳的嘴巴,蚊子飛進去了。」簡瑞淇拍了下她的肩膀,然後從草地上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褲子。

  「妳搞什麼鬼?」顏家佑臉色十分難看,直截了當的問著簡瑞淇。

  「沒有啊!只是--」

  「我不是告訴過妳,妳不能出病房嗎?」不等簡瑞淇將話說完,他轉而看向龔子容說道。

  她心虛的垂下了目光,手也緊張的交迭在自己的大腿上。

  「你夠了!顏家佑,」簡瑞淇擋在他面前,雖然矮了人家一大截,然而她的氣勢可從不輸人,「是我帶她出來的,要罵,罵我吧!」

  他瞪了她一眼,「她的情況妳一點都不瞭解,妳為什麼這麼擅作主張?」

  「我看過她的病歷,」她的手一攤,直言不諱,「我知道她的情況不好,但是以一個醫生的角度,我不認為把她整天開在病房裡,對她而言會比較有幫助。」

  「但至少不會害她。」顏家佑火大的說。

  「這就是你的意思嗎?」她嘲諷的對他瞪眼,「因為覺得不會害她,所以將她二十四小時綁在床上。」

  「妳逾權了,她是我的病人。」

  「我當然知道她是你的病人,」地哼了一聲,「可她不單是你的病人,也是你的女人,所以你自以為是的替她安排。」

  「妳--」

  「你們不要為我吵架。」龔子容的目光不安的穿梭在這劍拔弩張的兩人之間,「其實,我應該堅持我不要出來,就算我再怎麼想出來走走都一樣,所以都是我的錯。」

  「你聽到了沒有,」簡瑞淇忍不住推了他一把,「聽到子容的話,你真應該感到內疚。」

  他的目光直視著龔子容,他當然知道總是被關在房裡,她的心情並不會開朗,只是--她的情況真的並不允許。

  龔子容歎了口氣,「我回病房了。」

  看著她黯淡下來的神色,顏家佑的心揪了一下。

  「等妳移植了心臟,妳就可以像個正常人一樣,」他推著她的輪椅,柔聲的說道:「到時,妳想去哪裡,我都不會管妳。」

  「說的跟真的一樣。」簡瑞淇在一旁放著冷箭。

  他眼神嚴厲的掃向她,真的很想將這個白目的傢伙打包塞進垃圾桶。

  「本來就是。」她不以為然的又接口說:「男人一向說一套做一套。」

  「別把妳老公那一套弄到我身上來。」他的嘴一撇。「今天的事,我會再跟妳好好算帳。」

  「算就算,你以為我怕你!」她壓根不在乎,「就算你告到院長那裡去,我也不會鳥你。」

  「妳這女人還當真永遠死不認錯。」

  「我不是不認錯,」她在兩人身後進了電梯,「而是我根本沒有錯,我他媽的認個鬼錯!」

  「子容沒事是最好,若有事,我饒不了妳!」

  「她若會有事,也是因為你這個暴君,這個不准那個也不准--」

  「拜託!請你們--」龔子容的胸口突然急違的起伏著,「不要……不要……吵架!」

  兩人同時發現她的不對,顏家佑詛咒了一聲,立刻跪在她面前看著她。

  「子容,妳怎麼了?」

  「空氣--」她喘不過氣,「好痛--」

  這次發作比任何一次都要來得難受,她微張眼看到他一臉的焦急,電梯門一開,他立刻將她抱起,一馬當先的衝了出去。

  簡瑞淇一臉蒼白的楞在當場,雖然沒有直接的證據可以顯示這次龔子容發病跟她外出有關,但她依然難辭其咎。

  怎麼辦?

  她回過神來之後,立刻迎了上去。

  霍之雲打算離開醫院時,找不到簡瑞淇,沒料到一問之下,最後在手術室前找到了太座。

  「妳最好不要告訴我,這件事跟妳有關。」他一臉的沉重走向她,他大概已經猜出是怎麼一回事了。

  簡瑞淇心虛的垂下目光。

  一看她的表情,他心冷了半截,忍不住輕敲了敲她的額頭,「若家佑發起火來,看妳怎麼辦?」

  「我又不是故意的!」她一臉不安,「我只是想耍帶子容去曬曬太陽,她太蒼白了--」

  「妳不是她的主治醫生,不瞭解她的實際情況。」他打斷她的話,「若是別的醫生這麼對妳的病患,以妳的脾氣,我看妳手術刀、國罵都出籠了吧!」

  她撇了撇嘴,這個時候還這麼不留餘地給她,偏偏她拿他一丁點辦法都沒有。

  「拜託,可別有事。」看著緊閉著的門,簡瑞淇喃喃自語,此時此刻的她比自己操刀還要來得緊張。

  霍之雲摸著她的背,試圖安撫她。

  當手術室的門一開,她立刻衝上前去。

  「她……」一看到顏家佑的表情,她不自覺的閉上嘴。真是見鬼了,曾幾何時,她也懂得了害怕。

  霍之雲將手搭在她肩上,替她開了口,「子容沒事吧?」

  顏家佑深深的看了簡瑞淇一眼,再看向霍之雲,搖了搖頭,「送加護病房,要觀察幾天。」

  「意思就是沒事嘍?」她小心翼翼的問。

  「若小容有事,我第一個把妳掐死!」

  她聞言先是一楞,然後漾開了笑容,「幹麼這麼說?」她懸著的一顆心終於定了下來,「我也不是故意的。」

  兩個男人對視了一眼,眼底都有著對這嬌小女人的無奈。

  「龔小姐的病會發作最主要的原因是瑞淇嗎?」霍之雲輕歎著問。若真是瑞淇的問題,那還真的得跟顏家佑好好的賠罪。

  「有部分。」瞄了她一眼,顏家佑淡淡的說。

  「那另一部分是什麼?」她好奇的問。

  「最主要的原因是小容的心臟衰竭引發肺水腫,」他進一步的解釋,「所以她常會突然喘不過氣,這也是為什麼我不讓她出去的原因,因為空氣中的輕飄物極有可能會引發她的不適,她的身體將會因為發作的次數而越來越虛弱,心臟功能也會逐漸失去作用。」

  簡瑞淇聞言,嘴巴開開闔闔,最後她放棄的閉上嘴,這次是她錯--她承認這一點。

  「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小容自己的問題。」雖然氣簡瑞淇的自作主張,但顏家佑還是老實的說:「她的身體真的已經太差了。」

  他的話一點都沒有讓她好過一點,「她還能等多久?」

  「沒人可以回答這個問題。」他的笑容有點勉強,「但--我絕對不會讓我自己有遺憾。」

  「這種事好像不是你說了算,你就算有再好的醫術,但沒有一顆適合子容的心臟,結果還不是等於零……你幹麼一直拉我,」簡瑞淇甩開霍之雲制止她的手,「我說的沒錯啊!」

  霍之雲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瑞淇當然說的沒錯,但她實在很白目,幹麼非要挑在此時說這席話。

  「是啊!」顏家佑的眼底閃過一絲黯然,「瑞淇說的並沒有錯,我們所能做的就是等。」

  「這種情況真他媽的討厭!」簡瑞淇啐了一口。

  他聳了下肩,「不好意思,我要去加護病房一趟,如果這次能醒來,代表她又過了一關。」

  「真的不好意思,你快去忙吧!」霍之雲拉住了還打算說話的簡瑞淇,對顏家佑道:「我會把我老婆給看好。」

  「希望你說到做列。」顏家佑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全千越上上下下誰不知道這個名滿國際的大醫生根本就管不住自己的愛妻,所以他這個保證實在無法令人信服。

  霍之雲肯定的點著頭,「我會!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記得跟我說。」

  「謝謝。」顏家佑對他點了下頭,緩步的離去。

  他感到一股說不出口的疲累,同樣身為醫生,他們兩個很明白這種心情。

  「我決定,我要去做一件事。」像是下定什麼決心似的,簡瑞淇用力的一拍手。

  霍之雲冷冷的看著她,「拜託,妳別亂搞了。今天的事,妳應該有得到一些教訓吧!」

  她不想回答這個問題,逕自道:「子容心裡有個願望,我可以去幫她達成。」

  他一臉懷疑,實在很擔心寶貝太座會亂搞。

  「她是個孤兒,」她拉著他的手走向電梯,「我們可以動用一些關係去找她的父母,」

  他的臉色變得有點難看,「什麼關係?」

  「拜託!你阿嬤是德國最大製藥廠日紐的總裁。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家族有幾個很厲害的人物,他們對打探消息很靈通。」

  「那是用在公事上。」他咬牙切齒的說。

  不可否認,他們公司確實是有個情報系統,但那是商業間諜。

  「這次也是公事啊!」簡瑞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交代的,要幫不幫一句話?」

  霍之雲無奈的搖著頭,看她一臉的堅持,他似乎無法說不。

  「我可以派人去查,不過結果如何我不給任何保證。」

  「只要你願意就行了。」她拍了拍他的臉頰,興奮的說,只要有個開始,就代表了一個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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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她以為自己這次再也不會醒來了!

  但她回來了,當看到熟悉的白色天花板,龔子容眨了一下眼,又閉上,熟悉的消毒藥水味,規律的機器聲,她沉沉的呼吸--她可以清楚的聽到自己緩慢的呼吸聲。

  她再次張開眼睛,有些困難的轉動著頭部,意外的看到了顏家佑。

  他正坐一旁打著盹,看起來似乎有些疲累,她想要伸手摸他,卻提不起任何一丁點的力氣。

  顏家佑醒了,他先是眨了眨眼,目光落到床上,一看到她張大了眼睛,立刻從椅子上跳起來,來到她的床邊。

  「感覺還好嗎?」他注意著她的一切。

  龔子容虛弱的揚了揚嘴角,罩著氧氣罩,連說話都吃力。她想問他,她是不是快要死了,但她沒有辦法開口。

  「妳不會有事。」像是知道她想問什麼似的,顏家佑輕撫著她的耳朵,「我不會讓妳有事,不過單單靠我一個人也不夠,妳也得要答應我,一定要撐下去,知道嗎?」

  她眨了下眼睛,雖然動作輕微,然而她的頭還是點了下。

  他拉起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印下輕輕的一吻。

  她醒了--代表她再次闖過了一關。

  只是只要一天沒有等到適合的心臟,這種情況將會不停的持續下去,直到她的心臟功能全然失去的那一天。

  她看出他臉上的擔憂,感到一股說不出的心疼。

  他原本該是開朗陽光,現在卻因為她--她疲累的閉上了眼睛,沒一會兒便又沉沉的睡去。

  在加護病房待了一個星期,龔子容在顏家佑的檢查之後,終於可以轉回普通病房。

  「妳那天真的嚇死我了。」簡瑞淇進了病房,劈頭便說。

  「對不起。」她的語氣依然有些虛弱。

  「別這麼說。」簡瑞淇仔細的看著她,她更加蒼白瘦弱,果然如顏家佑所說,她的身體是隨著時間而損耗。

  「我就知道妳又跑來。」當顏家佑一進醫院聽到簡瑞淇又出現在台中分院,他就知道這女人又跑到了子容的病房來。

  「我不能來嗎?」簡瑞淇瞄著他問。

  他不以為然的回視著地,然後走到龔子容的床旁,也顧不得有簡瑞淇在一旁,低頭吻了她的唇一下。

  「今天好嗎?」

  龔子容笑著點點頭。

  「真是羨慕死人了,」簡瑞淇有些嘲諷的說,「怕我不知道你們有多恩愛,也不用在我面前表演吧!」

  「因為我指望妳能夠因為懂得非禮勿視這個道理而走人啊!」顏家佑也反諷了回去。

  「你認識我不是一天兩天,我最喜歡看人家親親愛愛,如果你們要在我面前演全套我也照看不誤。」

  要論口才--他明顯輸她一大截。

  「其實我今天除了來看子容之外,還有一點事要找你。」簡瑞淇對他揮了下手,「剛好你來,出來談一下。」

  語畢,她率先走了出去。

  顏家佑不解的看著她的背影,但還是站起身,他貼心的替龔子容拉好被子。「我去去就來。」

  龔子容點了點頭。

  「什麼事?」他將病房的門關上,走向站在門口不遠處等待的簡瑞淇。

  「她現在的情況還好吧?」

  他點頭,「還不錯,只要不要太過刺激或疲累就好。」

  「太過刺激?!」她聞言思考著,「我有一件事想要告訴她,可是又怕刺激了她。」

  他皺起眉頭,「什麼事情?」以他以往的經驗,通常扯上簡瑞淇的事情都是麻煩事。

  「放心吧!我沒有惹麻煩。」她對天一翻白眼,「我只是找到了一些數據。」

  「什麼數據?」

  她考慮了一會兒,最後打開皮包拿出一個信封,「告訴你應該無妨。」

  他懷疑的看了下信封,最後還是將信封接過手,然後打了開來。

  裡頭有幾張已經泛黃的紙張,包括了一張出生證明。

  這個女嬰是個早產兒,嚴重的先天性心臟病幾乎奪去她的性命,但卻在當時被個在台南的王姓醫生給救回來,只是可惜的是,這個女嬰的母親在生下這名女嬰的當時心臟病發死亡,上頭也記載著女嬰母親的病史。

  遺傳性的先天心臟病--他的臉色因為看到這些而越來越沉重,最後他越看越快。

  包括這名女嬰最後被送進了育幼院,在育幼院長大,到目前為止都受心臟病所苦。

  「這是什麼?」他抬頭問著簡瑞淇。

  「子容跟我說過,她想要知道她的父母是誰。」她聳了聳肩,「所以我就叫之雲要他們家的人出面去找。他們的效率還不錯吧!沒花多久的時間,他們就查到了,只不過--她媽媽在生她的時候已經死了,可以肯定一點,她的病是遺傳來的。」

  他根本就不在乎她的病是怎麼來的,只是……

  「她的父親還在?」他問。

  「對,在子容出生前半年公費出國留學,而且在美國結婚拿到了綠卡,一直以來都沒有回台灣,現在他在一家科技大廠服務,還是個年薪近百萬美金的總經理。」

  「他知道子容嗎?」

  「以數據來說,他應該不知道。」簡瑞淇搖著頭。

  「不知道……」

  顏家佑斟酌著眼下的情況,若讓子容知道這些事,她或許會開心,但若是子容的父親不想認她的話,又該怎麼辦?

  畢竟以他手邊的這些數據看來,當年是她父親拋棄她的母親,在美國另娶他人,是個標準的負心漢。

  「之雲已經派人跟子容的爸爸聯絡了。」

  顏家佑聞言十分意外。

  「幹麼露出這種神情,以為我做事靠不住嗎?」簡瑞淇沒好氣的說。

  他現在不想跟她討論這個話題,「她爸爸怎麼說?」

  「她爸爸很意外,」她頓了頓,「他打算來台灣一趟。」

  「他願意認子容?」

  「應該吧!」她的口氣帶著嘲諷,「因為他老婆不孕,所以他結婚二十幾年都沒有半個孩子,現在憑空冒出一個也算賺到。」

  她講話很嗆,卻也貼切,所以顏家佑一陣沉默。

  「你的女人,」她拍拍他的肩,「所以你決定吧!」

  「謝謝妳。」他誠心的表示。

  「就算功過相抵吧!」她笑了笑,「我找不到一顆新的心臟給她,就替她找她的爸媽。我進去跟她打聲招呼就走。」

  「這麼快?」

  「拜託,你少來了。」她嗤了一聲,「每次都巴不得我不要出現在你的面前,說我是個麻煩製造者,現在幫了你就覺得我是神了嗎?」

  簡瑞淇就是簡瑞淇,講話永遠不給人留任何的情分。顏家佑搖著頭跟她進去向龔子容道別。

  手中的數據他先放護理站,該不該告訴她,他需要一點時間思索一下才行。

  龔子容的報告顯示一切穩定,顏家佑一邊翻閱報告,一邊走進她的病房裡。

  「顏醫生。」龔以剛一看到進門的他立刻站起身。

  「以剛。」他聽到聲音才將注意力從報告中移開,他對龔以剛點了點頭。

  雖然顏知說過叫他名字就好,但龔以剛依然堅持要稱呼他為顏醫生,見他如此,顏家佑也不好表示什麼,只好隨他。

  「子容的情況很好。」顏家佑直截了當的對他說道,「這點,我想,我們都可以放心了。」

  「是可以放心了。」龔以剛深深的看了龔子容一眼,然後說:「我的事務所還有點事,我先走一步。」

  「這麼快?」龔子容有些意外,龔以剛以往總是在這裡留個大半天,今天卻坐不到三十分鐘就打算離開。

  「對,」龔以剛點點頭,「事務所有點事情。」

  「是嗎?」聞言,她也不好勉強些什麼,「既然如此,那就再見了,開車小心點。」

  「我知道,妳自己也小心,Bye-bye!」龔以剛對她揮了揮手,跟顏家佑點了下頭便起身離去。

  顏家佑目送他的背影離去,最俊垂下目光,感情的問題總是難解,龔以剛需要時間去解開心結。

  「你在想什麼?」亮著笑容,龔子容側頭看著他問。

  「沒什麼。」他輕壓著她,要她乖乖的在病床上躺好,「妳不能太累,知道嗎?」

  「知道。」她順從的躺回去,手指把玩著自己的頭髮,「家佑,我什麼時候可以出院?」

  「妳想出院了?」

  「當然。」她皺了下鼻子,「沒有人喜歡像個犯人似的待在醫院裡。以前我只要住院一段時間,情況控制住了,醫生就會讓我回家。」

  「妳回家要幹麼?」顏家佑好笑的看著她問。

  「工作啊!」她理所當然的回答,「我都在便利商店打工。賺的錢不多,但至少可以維持一些基本的開銷,我畢竟已經二十幾歲,不能再造成院裡的負擔。」

  他心疼的揉了揉她的頭,「別傻了,妳以後不用再這麼辛苦。而且,這次妳的情況還不穩定,要出院,我看至少還要等一個月。」

  「那麼久?」她的聲調微揚。

  「才一個月,很快就過了。」他細心的撥開她臉頰上的頭髮,「對了,我想告訴妳一件事。」

  「什麼?」

  「我希望妳能有心理準備。」

  看著他的表情轉為嚴肅,她不由得收起了笑容。

  「瑞淇派人去調查了一些事情。」

  她露出不解的神情。

  「妳不是一直想知道妳的爸媽是誰嗎?」

  她的眼底閃過一絲光亮,激動的想要坐起身。

  「不可以!」他制止了她,「不能激動,冷靜下來,不然我不說了,聽話,吸一口氣。」

  龔子容立刻聽話的照做,然後她異常心急的緊盯著他不放,「結果呢?你快說啊!」

  「找到她了。」

  她驚愕的摀住嘴,有如在夢中。

  顏家佑拉下她的手,然後將之包在自己的掌裡。

  「妳媽媽跟妳有一樣的毛病,先天性的心臟病--她在生下妳之後就死了,來不及留下什麼數據,只知道她是個未婚媽媽。」

  聽到這裡,她的眼眶有點泛紅。

  「死了?!我媽媽死了?!在生我的時候就已經死了嗎?」這真是一個很大的打擊。

  「對。」他捏了捏她的手,「答應我,妳別胡思亂想,生老病死都是天意的安排,雖然妳沒見過她,但我相信,妳媽媽一定很愛妳,才會在明知有危險的情況之下還把妳生下來。」

  龔子容沉默著,緩緩的消化這件事所造成的衝擊。

  「我爸爸呢?」她像是鼓足勇氣似的問,「你說我媽媽是未婚媽媽,代表她跟我爸爸沒有結婚,那他呢?我媽媽死了之後,他在哪裡?」

  「他不知道有妳的存在,因為在妳媽媽生下妳之前,他就已經離開台灣,而且二十幾年來,他也沒回台灣過。」

  「他拋棄我媽媽嗎?」她小心翼翼的問。

  「上一代的事,我想,我們晚輩不懂也不便置喙。」

  她不認同他的理論。

  「妳爸爸要來……事實上,他已經到了台灣,只要妳願意,妳立刻就可以見到他。」他撫著她的臉頰,「但當然--如果妳不願意的話,大可不要理會這件事,就當不知道。」

  對顏家佑而言,最重要的是她的身體狀況,至於她認不認自己的父親這件事倒在其次。

  她沉默的思索了好一會兒,最後下定決心的露出一個笑容,「好!我要見他。」

  「妳確定?」他再問了一次。

  她肯定的對他點點頭,「放心吧!如果我有任何的不適,我會第一時間告訴你。」

  顏家佑彎腰吻了吻她,既然她決定見父親,他立刻聯絡吳廷安--龔子容素末謀面的父親。

  龔子容要自己不能思索,她從來不知道自己會有知道父母親是誰的一天,她深吸了一口氣。

  她不能多想,不然她會太過激動,而她不能激動,不然家佑會擔心。地下停的在心中反覆的對自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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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顏家佑再三告知吳廷安目前龔子容的情況,也事先要求龔子容不能激動得影響了病情。

  「我知道。」吳廷安慎重的點點頭,有些緊張。

  雖然年過五十,但他保養得當,看上去仍相當的年輕,五官和龔子容有些神似。

  「就是這間病房,你先進去吧!」顏家佑將門給打開,讓他先行進入。

  站定在病房前,深吸了口氣,吳廷安拉了拉自己的領帶,緩緩的走了進去。

  顏家佑隨後進門,將門給帶上。

  龔子容的頭髮整齊的梳成了兩條辮子,雖然蒼白,但精神還算不錯的半臥在病床上,等著自己的父親。

  看到女兒的那一剎那,吳廷安忍不住心中的激動,眼眶紅了起來,看到她就如同看到她的母親一般。

  「子容?」他試探的叫了一聲,「他們告訴我,妳叫子容。」

  龔子容看著進門的中年人,雖然已有心理準備,可心中依然湧現強烈的衝擊。

  「對,」她細聲的說,「我叫子容,你是--爸爸?」她對這兩個字真的很陌生。

  聽到這一聲爸爸,他情緒幾乎潰堤。他想對她伸出手,又怕傷害了她,畢竟她看上去是那麼虛弱。

  似乎看出他心中的想法,她對他伸出了手。

  他握住她的手,他的女兒--他真是作夢也想不到,他竟然還有個女兒。

  「妳跟妳媽媽長得好像。」他的聲音有著哽咽,

  「是嗎?」她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聽到這個,她不自覺的感到有些開心,她沒見過媽媽,但她相信媽媽一定很重視她,不然不會冒著生命危險將她生下來。

  吳廷安肯定的點點頭,「不過她也跟妳一樣的虛弱。」一思及此,他的臉色不由得一黯。

  「是嗎?」這一點應該不令人意外,畢竟她與她有著同樣的毛病。龔子容露出一個笑容,「不過我跟媽媽不一樣,我會努力的活下去。」

  「當然,當然!」他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我對不起妳,我真的不知道有妳,不然我……」他不知道該如何說下去。

  「你為什麼不知道?」她好奇的問,「你沒有回來找媽媽嗎?」

  他聽到她的問話,身體微微一僵。

  看到他臉色轉變,她不解,「我說錯了什麼嗎?」

  「沒有,」他搖了下頭,「妳沒有說錯,是我錯。」

  顏家佑站在一旁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不動聲色的朝龔子容的病床移動了幾步。

  之前子容一直追問她父親為何不回台灣尋找她的母親,他不願說實情,便是怕她會不諒解自己父親的所做所為而引發身體不適,只是她還是自己問了,這個情況並不好--

  「什麼意思?」

  「是我辜負了妳媽媽,」吳廷安的口氣顯得有些沉重,「當初,她希望我不要出國,但我為了自己的理想堅持要去。」

  「然後呢?」

  他歎了口氣,「為了順利的取得學位和工作,所以我娶了一個美國籍的華僑,我當時給了妳媽一封信,就再也沒有跟她聯絡,就算她打電話,寫信我都沒有理會,現在想來,可能她當時找我,是想要告訴我,有關妳的事情。」

  「我的天啊!」龔子容真是難以相信自己所聽到的。

  「我娶的是個好女人--雖然我利用了她,所以我也無法在我取得合法居留權之後就跟她離婚,而我也一直以為妳媽媽在我離開之後一定找到另一個好男人,所以我就留在美國。不過可能是上天罰我,我的太太無法生育,我還以為我這輩子不會有孩子,卻沒有想到--」他看著她不禁再次激動了起來,「我竟然有個這麼亭亭玉立的女兒。」

  聽到他的話,她有些呆楞住。

  她沉默著,消化他的話,然後,緩緩的開了口,「我媽媽為了生我死了,而你卻在美國娶了別人。你沒有孩子,所以現在回來找我,是這樣嗎?」

  「小容!」顏家佑壓住猛然坐起的她,「記得妳答應過我的,不能激動!」

  「我怎能不激動,他拋棄我媽媽!」

  「那都過去了。」他試圖安撫她的情緒。

  「如何過去?」她拉著他的手,「這一切怎麼過去?他來認我,只因為他沒有小孩。」

  「不是這樣的,」吳廷安連忙搖頭,「我是真的開心自己有個女兒,不單是因為我沒有孩子。」

  「不是才怪,我不是三歲小孩,」她激動的喘著氣,感到氧氣無法進入自己的怖,她抓著顏家佑的手一緊。「不要騙我--你給我出去--」

  「我是妳的爸爸,不管如何,這是事實。」

  「不要--」龔子容大聲的吼道,「我不要--你出去……我不要見你--你出--」

  顏家佑見她雙眼大睜,他的臉色立刻變得慘白,他拉來氧氣罩替她戴上,然後按下緊急按鈕。

  「撐下去!妳答應我的!」緊握著她的手,他口氣急促的交代著。「呼吸,繼續呼吸。」

  她一口氣提不上來,驀然鬆開了自己的手,一動也不動的躺在床上。

  「該死!」他詛咒了一聲。

  「她怎麼了?」吳廷安難掩心中的焦急。

  顏家佑沒時間跟他解釋,一把將他推開,替龔子容做心肺復甦術。

  護士帶著器具趕到,他頭也不抬的表示,「準備電擊!」

  「妳答應過我的,」他一次又一次的替躺著不動的她電擊,他眼眶泛淚,「活下去--妳說過要活下去!」

  吳廷安呆若木雞的站在一旁,看著龔子容被一次一次的電擊。

  「心跳有了!」一個護士說道,「呼吸也有了!」

  「立刻轉加護病房,」顏家佑交代,放下電擊板之後,他的手輕撫著她慘白的臉龐。「我隨後過去。」

  「是!」幾個護士立刻將龔子容推出去。

  「她--」

  「她的心臟已經纖維化,只能等換心才能活下去,每一次的發作都是把她更往死亡的路上推,」顏家佑看著吳廷安的表情沒有指責,畢竟這次的事情他也要負起責任。「我不應該將你帶來。我情願讓她有遺憾,也不願看她死在我面前。對不起,無法陪你。」

  吳廷安呆滯的目光看著顏家佑疾步離開。他才得知他有一個女兒,而現在--他因為年輕時的輕狂將再次失去這個女兒,而且他的出現還差點害死了她,他忍不住老淚縱橫而下。

  「她得要立刻換心!」在加護病房裡,顏家佑口吻平靜的對龔以剛說。

  龔以剛看著一動也不動的龔子容,鼻頭一酸,「怎麼會這樣?」

  他搖搖頭,對於今天早上發生的事情不願意多談。

  「還有多久?」他一把抓過顏家佑,「她還能撐多久?」

  顏家佑無法給答案,「可能幾天,可能幾小時,也可能……」他吞下喉中的哽咽,「幾分鐘。」

  「我的心臟給她。」龔以剛迫不及待的表示,「我很健康,我的心臟百分之一百適合她。」

  顏家佑錯愕的看著他。

  「我是認真的,」他嘴角微揚,「我愛她,用我的生命愛她,只要能救她,我連命都可以不要。」

  「以剛,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若能選擇,他也情願拿生命跟子容交換,但這豈是這麼簡單的事情。但不可否認,龔以剛對龔子容的真心令人動容。

  「子容有你這樣的大哥,是她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大哥?!」龔以剛苦澀的重複了一次,「但是我也只能是大哥。」

  聽到他低落的口吻,顏家佑無言以對,他只能拍拍他的肩膀,「我們等!」他看著躺在病床上,罩著氧氣罩的龔子容,「我相信,最後一定會有奇跡。」

  他們現在所能祈求的也只有奇跡了。

  「有個人好像喝了一點酒,等在外頭說要見子容。」龔以剛突然想起這事。「他說,他是子容的爸爸。」

  顏家佑聞言一僵。

  「這是怎麼一回事?」他不解的問,從小跟子容在育幼院長大,他很清楚她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

  「我有個醫院的同僚動用了一點關係,」顏家佑輕描淡寫的說道,「她替子容找到了親生父親。」

  龔以剛臉色一亮,「小容知道了肯定很開心。」

  「是啊!」撫著她的頭髮,顏家佑無意識的喃喃自語。

  躺在床上的她動了一下,他立刻緊張的凝視著,「她要醒了!」他分心的抬頭對龔以剛說了一聲。

  沒多久,龔子容張開了雙眼,她一臉難掩疲累。

  「妳醒了!」他的手緊握著她冰冷的手,有些激動。

  「對不起,」她虛弱的開了口,「我不……不該……激動……」

  「別提了。」他揉了揉她的手,「都過去了,妳只要好好的,其它的我不在乎。」

  她微揚起嘴角,目光落在龔以剛身上。

  「妳真是嚇死我了。」他彎下腰在她耳際說道。

  「對不起。」她只能說這三個字。

  她閉了下眼睛,感到呼吸時,心臟傳來的刺痛,她張開眼,看到他們臉上沒有說出口的擔憂。

  「我……很嚴重了嗎?」

  顏家佑搖頭。

  「不要……不要……騙……我……」

  龔以剛感到淚水將要奪眶而出,立刻將頭一轉,躲開了龔子容試探的目光。

  「我們等!」顏家佑堅定的說,雖然他很明白情況有多槽,但他依然要自己表現出滿是信心的樣子,不然連他也會崩潰。「我們會等到適合妳的心臟。」

  「喔!」她應了一聲,想相信他,卻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的身體狀況。她凝視著他問:「你……愛我……嗎?」

  顏家佑強顏歡笑,「妳問什麼傻問題,我當然愛妳,愛得心都疼了!等妳好了,我們再去布達佩斯,再去馬格麗特島,我在一個近夏的午後遇到了一個美得不像屬於這世界的女孩。」

  他的話使龔子容笑了出來,但她隨即痛苦的喘著氣。

  「小容--」

  她握住了他的手,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他,「告訴我……你會……記得……記得我嗎?」

  「我不要記得妳,」他的眼眶紅了,「我要妳陪我!」

  看著他,她的眼淚流了下來,「對……對不起……我沒有辦法……我……不想和……你妹妹……走同樣的路……我不想讓你……難過。」

  「不要胡說八道!」他緊緊抱住了她,「妳會好,一定會好,我不會讓妳有事!」

  他是個醫術高明的醫生,可不是上帝,他無法決定一個人生命的長短,他痛恨看著她的生命在他的面前流逝。

  龔以剛看著兩人,很清楚知道他們之間再也沒有他立足的地方,他的心不由得黯然。

  「對不起,顏醫生。」一個護士走到病床前,輕聲的喚道。

  顏家佑只是抱著龔子容,頭也不回的問道:「什麼事?」

  「有個先生喝醉了酒在加護病房外鬧,」護士小姐一臉的無奈,「他堅持要進來看龔小姐,我們已經通知了警衛,但他現在跟警衛起了衝突。」

  他皺起了眉頭,輕輕的將龔子容放下。

  「是……是誰……」她問。

  他考慮了一會兒,才說道:「應該是妳的爸爸。」

  爸爸?這兩個字依然強烈的衝擊著她,她歎了口氣,「叫……叫……他……進來……」

  他不認同的看著她。

  「求……求你……」

  顏家佑深吸了口氣,最後對站在一旁等待指示的護士小姐道:「請他進來。」

  護士小姐聞言,立刻轉身離去。

  「妳確定妳還要見他?」

  龔子容點點頭。

  沒多久,滿身酒氣的吳廷安被請了進來,一看到他,顏家佑立刻從病床旁站起來,擋在他的面前。

  「她的情況很糟,請你不要再刺激她。」

  「她是我的女兒,」吳廷安沮喪的說,「我怎麼會傷害她?」

  聽到他的話,顏家佑只好退了一步。

  「子容。」吳廷安想起自己渾身酒味,所以不敢離她太近。

  龔子容抬起頭看著他,她的目光像是看著一個陌生人,其實對她而言,他本來就是個陌生人。

  「妳還好嗎?」他心焦的問。

  「我……快……死了。」

  吳廷安聞言,一臉的慘白。

  「我媽媽……」她看向顏家佑,他立刻站到她旁邊,「葬……葬在哪裡?」

  「在彰化福興。」他回答。

  「你……要……去看……她。」龔子容堅持著這一點,她是不懂他們上一代的恩怨,但她相信眼前這個男人會是令自己母親最懸心的人。

  「我會!」吳廷安點頭,「其實不用妳說,我也會去,我要感謝她,替我生了一個美麗的女兒。」

  她看著他的目光中有著嘲諷,她閉了下眼,「你……走吧……我不……想再見你……」

  她的話堅硬的剌痛了吳廷安的心,然而他明白這一切都是自作自受。低下頭,他如一隻戰敗公雞似的離開。

  「他喝醉了,」顏家佑對立於一旁的龔以剛說道,「你送他一下。」

  龔以剛點點頭,跟在吳廷安的身後離去。

  「如果……我……好……我也……要去看……我媽媽……」

  「我陪妳去。」顏家佑在她的手背印上一吻,「只要妳好了,妳想去哪裡,我都陪妳去。」

  龔子容呼吸沉穩的睡著,他撫開她臉頰上的頭髮,凝視著睡夢中的她好一會兒。

  「他堅持要自己回去:」龔以剛回來之後,對顏家佑說道。

  「是嗎?」他聳了聳肩,「那就隨他吧!你照顧她,我回辦公室一趟。」

  「你去忙你的吧!」

  顏家佑臉色沉重的離去,她的情況已經太過危險,他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開始打電話,積極的尋找可以移植的心臟。

  這世上有奇跡嗎?

  或許只要不放棄希望就能得到,但若是這樣的奇跡,顏家佑不知道該用何種面目去對待。

  「這個傷患酒駕撞上了安全島。」一看到顏家佑,急診室的護理長--藍弘傑立刻忙不迭的迎了上來,「他現在傷得很重,可堅持不做急救,而且他說,他一定要見你。」

  「我知道了,謝謝你。」深吸了口氣,顏家佑凝重的拉開了布簾,只見吳廷安滿是鮮血的躺在病床上。

  「你來了,」急診室的醫生康瑞祥一看到他立刻讓了開來,「他堅持要見你一面。」

  「他的情況怎麼樣?」

  「X光顯示顱內出血,肝臟也破裂,他的情況不樂觀,而且他堅持不讓我們做任何急救。」

  咬了咬牙,顏家佑站定在病床旁,「伯父。」他喚了一聲。

  吳廷安痛苦的呻吟了一聲,「終於等到你,」看到顏家佑他鬆了口氣,「我的心可以給我的女兒嗎?」

  「別說傻話了,」顏家佑搖了搖頭,「你現在需要急救,還沒有到最糟的情況。」

  「對我而言,已經是最糟的了,」他歎了一口氣,「我不要急救,我只要我的女兒活下去。」

  「你是故意的嗎?」顏家佑有些心痛的問。

  他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容,「這不重要。」他痛苦難當的再次呻吟,「我對不起她,」他開始覺得四肢發冷,眼睛也對不上焦距,他慌亂的伸出手,「她會好的,對不對?」

  顏家佑忙不迭的握住他的手,「對。」

  「你要照顧她,」他突然睜大了眼,「要一輩子照顧她。」

  「我會的!」顏家佑肯定的說,「我以我的生命起誓,我會一輩子愛她。照顧她。」

  聽到這句話,吳廷安露出一個安心的笑容,鬆開了自己的手。

  「他死了。」藍弘傑在一旁檢查之後說道。

  有一瞬間顏家佑無法思考,最後他深吸了一口氣,恢復自己的專業,他還有場艱難的仗要打,他要去救他所愛的女人。

  「準備手術室,進行心臟移植!」再看了已經死亡的吳廷安一眼,他頭也不回的離去。

  人生--這就是令人難以理解的人生。

  龔子容移植了心臟之後並沒有出現任何排斥的現象,又加上年輕,所以她恢復得很快。

  雖然表面上,她開心得如同過往,但只有顏家佑知道,有事重重的壓在她的心頭。

  「夏天到了。」

  「對啊!」他握著她的手,緩緩的走在醫院的草地上。「妳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她側著頭想了一會兒,最後搖搖頭。

  「今天是我妹妹的忌日。」他淡淡的說。

  她的笑容一黯,「對不起,我不知道--」

  「這沒什麼,她已經走了很多年,」他揉了揉她的頭,「待會兒我得回新竹去祭拜她,妳要去嗎?」

  她聞言露出驚訝的神情,「我可以嗎?」

  「我是妳的主治醫生,我說可以,妳覺得可以嗎?」顏家佑覺得好笑的反問。

  她難掩興奮的摟抱住他。

  「我帶妳去新竹,不過妳要乖乖聽話,畢竟妳的情況雖然已經好轉,但凡事還是得要小心。」

  「我知道,」龔子容立刻點頭如搗蒜。

  「帶妳去新竹分院,見見我們院長戚志萬、代理院長余子揚,還有瑞淇和霍之雲。」

  單聽到這些人的名字,她就興奮得快要飛天了。

  「開心了?」

  她點著頭,「我本來就很開心。」

  他停下腳步,低頭看著她。

  她不解的抬起頭回視他。

  他低頭吻了她一下,「有事在妳心裡。」

  「沒有啊!」

  「不要騙我,是因為妳爸爸嗎?」

  她的笑容隱去。

  「其實妳知道,他很愛妳,而妳並不恨他,現在妳後悔妳沒告訴他這個,對不對?」

  龔子容低下頭,玩弄著自己的手指。

  當一個人的時候,她感覺自己的心臟跳動,她便想到自己父親,一股難以說出口的遺憾,苦澀的侵蝕著她。

  「他是笑著離開的,」顏家佑抬起她的下巴,直視著她的雙眼,「知道嗎?他是笑著離開的,他心甘情願的將他的心給妳,他要的不多,只是要妳快樂的活下去,但如果妳因為得到他的心臟而感到內疚,悶悶不樂的話,妳就真的辜負了他,知道嗎?」

  她伸出手擁抱著他,在他的懷中點了點頭。

  「過一陣子我有假,而妳身體狀況又更好一些之後,我們就去美國一趟。」

  她不解的在他懷中抬起頭。

  「我接到妳爸爸那位妻子的電話,她想見妳,所以--我想帶妳去見她。」

  龔子容沉默了,她不知道該不該見見對方。

  「再怎麼說,她是妳爸爸的太太,」顏家佑緊握著她的手,「有些事,基於責任與道義,我們確實要當面去跟她解釋一下。」

  她思索了一會兒,最後露出一個微笑,「如果你覺得這樣比較好的話,那我們就去吧!」

  隨著時間越往中午,太陽的溫度更火熱,他們牽著手,緩緩的走回醫院。

  只要不放棄希望,不管結局如何,至少努力過了,而他們幸運的得到了一個好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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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今天是個風和日麗的日子,在她動了心臟移植手術後的一年,顏家佑和龔子容選在今天訂婚。

  「媽,妳看看,我這樣可以嗎?」龔子容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對身後的人說道。

  「美極了!」溫柔開口的是個美麗的中年婦女,她是吳廷安的妻子--霍玉柔。

  龔子容在約八、九個月前到美國與她碰面之後,終於可以理解為什麼父親會放不下她了。

  她溫柔婉約又氣質高雅,對人總是和善客氣,她待自己極好,甚至到最後,她收了她當女兒,兩人正式以母女相稱。

  龔子容相信她們現在的發展,她的父親在天之靈看到一定也會感到十分的安慰。

  「別再弄了。」霍玉柔拍了拍龔子容美麗的臉龐,經過這一陣子的調養,雖然她的身子骨還是顯得單薄,但氣色亮極了,「快遲了,人家在樓下等著妳這個準新娘呢。」

  「好,我知道了。」牽著她的手,龔子容親密的說:「媽,妳跟我一起下去吧!」

  霍玉柔寵愛的拍了拍她的手,緩緩的帶著她走出房間。

  這間三樓半的透天歷是霍玉柔來到台灣之後買下給龔子容的,而她也在龔子容和顏家佑的堅持下,移居到台灣,現在她就跟著女兒跟未來的女婿住在台中。

  龔子容穿著一件粉紅色的改良式旗袍,完美的勾勃出她的身材,今天她是最美麗的女主角。

  她緩緩的走下樓,然後看到了西裝筆挺的顏家佑,此刻的他看來英俊而自信,她露出幸福的笑容,但一看到站在他身旁的女人,她的笑容變得有些僵硬。

  「怎麼了?」霍玉柔好奇的看著她。

  她沒有回答,只是看著顏家佑的方向,他正開心的跟個美麗的女人說話,而她認得她--

  當她還為心臟病所苦時,顏家佑曾經在千越醫院與這個美女見面。

  只是當時這個女人身懷六甲,她還記得當時看到他們興奮的擁抱在一起時所造成的衝擊。

  「新娘來了!」簡瑞淇眼尖的看到了龔子容,立刻揚聲說道。

  原本背對著她的顏家佑立刻轉過身,露出滿臉的笑容,迎向自己美麗的妻子。

  「交給你了。」霍玉柔將女兒的手放到他手上。

  「謝謝,媽。」他牽著龔子容的手來到大廳,一陣歡呼立刻響起。

  兩人在眾人的見證下交換了訂婚戒指,她幾乎忍不住的讓激動的淚水掉了下來。

  「不可以哭。」他捏了捏她的手。

  她笑出聲,點了點頭。

  「妳過來,我一定要給妳介紹一個人,」他拉著她說道,「對我而言,她是個很重要的朋友。」

  當顏家佑拉著她站定在這個美麗的女人面前時,龔子容有著片刻的遲疑。

  「她叫駱沂楨。」顏家佑的手摟著龔子容的腰,替兩人引見,「我們可以說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一直以來,我都把她當成是我的妹妹。」

  妹……妹妹?!

  她有些意外的看著他。

  「幹麼這樣看著我?」他覺得好笑,「她老公等一會兒也會來,不過看到他,妳可不要被嚇到。」

  「不要胡說八道!」駱沂楨柔聲的說道。

  「本來就是,妳那個海盜本來就挺嚇人的。」

  「他已經改很多了。」當年身為千越醫院小兒急診室護理長的駱沂楨最後下嫁給在黑道打滾多年,素有海盜之稱的男人--勵文浩,這件事可著實跌破了不少人的眼鏡。

  「他來了!」門口有一股不小的騷動,有幾個身著黑衣的人被交代站在門口,而一個穿著黑色襯衫、西裝褲的酷男走了進來,但他手上卻不搭的抱著一個穿著粉紅色連身裝的可愛小女嬰。

  「你們還好嗎?」駱沂楨柔情萬千的看著丈夫走過來。

  「好極了。」只有在妻子面前,勵文浩才會露出笑容。

  「這是我的丈夫。」她拉著他站在準新娘面前,「勵文浩,還有我的女兒--」她的手逗弄著粉嫩的臉頰,「駱妍彤。」

  勵文浩是個很英俊的男人,這點見過他的人絕對無法否認,可他的眼神銳利得好像要把一個人給看穿似的。

  龔子容怎麼也想不到,一個柔得像水的女人,竟然會跟這麼一個男人扯上關係,還成為夫妻。

  「恭喜。」勵文浩對新人點了點頭,他的語氣沒有太大的情緒起伏。

  「謝謝。」顏家佑早就習慣了這傢伙的調調,伸出手與他一握,「謝謝你跟沂楨百忙之中還抽空過來。」

  「以前你很照顧她。」勵文浩簡單的表示,而後偕同妻子入席。

  「別看海盜的樣子,他很疼沂楨的。」看著走遠的兩個人,顏家佑在龔子容耳際說道。

  「看得出來。」當海盜貼心的為駱沂楨將散落在臉頰的長髮撥到耳後,便看得出他們夫妻感情很好。「可我曾經懷疑--」

  「懷疑什麼?」

  想到自己之前的心情,龔子容忍不住笑了出來,「我以為她是你的情人。」

  「誰?」

  「駱沂楨。」她直言。

  「為什麼?」他有些意外。

  「她曾經到醫院見你,而你們很熱情的抱在一起。」

  他聞言一楞,然後揚聲大笑,「我們是因為很久沒見了,她結婚之後就移居加拿大,那次是因為回家祭拜她媽媽,所以才來看我。天啊!那已經是一年多前的事了吧。」

  龔子容點點頭。

  「女人!」他搖了搖頭,「真不知道在想什麼?」

  她拉著他,不顧眾人的目光熱情的吻上他,「你最常對我說的一句話,」她在他的唇邊說道,「你不需要瞭解我在想什麼,你只要愛我就好了!」

  顏家佑失笑,用力的回摟著她,沒錯--他只要愛她就好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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