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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沖繩島。

  這裡是距離台灣只要七十分鐘航程的日本離島,熱情的陽光和蔚藍的海岸線是吸引觀光客的首要條件,迷人風情,意猶未盡。

  午後,細白的沙灘上躺著一名穿著古裝的美女,她美麗的面孔毫無血色,身體像冰一樣僵硬,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她還有呼吸。

  「My  God!」觀光客尖叫,發現古裝美女的是一名金髮的外國遊客。

  「她她……她死了?」他的同伴盯著古裝美女,同樣放聲大叫,「救——命!救命啊!」

  沙灘的另一頭,一名擁有古銅色肌膚的大帥哥飛奔而來,他赤裸著上身,嬌健的身手像個運動員。

  他很專業的檢查了古裝美女的眼、鼻、呼吸之後,用英語和觀光客交談。「麻煩兩位馬上聯絡度假村和緊急救護中心叫救護車,我立即抱她過去!」

  「OK!」救人為快樂之本,尤其是救美人更是義無反顧,兩名觀光客一馬當先朝救護中心跑去。

  帥哥轉身抱起古裝美女,發現她身輕如燕,刺眼陽光下,她臉部完美無暇的白皙肌膚像是天使化身。

  「綺麗……」他不禁脫口讚歎。

  二十分鐘後,救護車咿嗚咿嗚地將古裝美女送到了市立醫院,急診室的醫生護士立即為她進行急救。

  剛剛的帥哥已經換上了醫生白袍,帥氣的頭髮撥向兩邊,露出他俊挺的五官,舉手投足間儘是令人舒服的自信。

  「病人怎麼樣?」慎原京介拉開隔簾,詢問一名護士。

  「外表沒傷,血壓正常,呼吸有些微弱,還在昏迷之中,同剛照了X光,現在為她注射點滴,因為她有些脫水現象。」

  慎原京介凝視著病床上的古裝美女,她的濕衣服已經被護士換下,改穿乾淨的病人制服,面孔也被細心的抹乾淨了,此刻的她,清新得令人心動,宛如黃昏的一抹嫣紅彩霞。

  「她的身上沒有身份證明文件?」他看著她頸上的玉珮,那種色澤的古玉千載難逢,他祖父是研究玉的專家,因此他略懂一二。

  她的身份必定很嬌貴吧?才會佩帶那樣價值連城的玉珮。

  但奇怪的是,那隻玉佩不是女人的款式,帶著男人的霸氣,像是織田信長那樣的大英雄戴起來就很適合,她一個纖弱女子,實在令人難以想像會喜歡那樣獨特的玉。

  他再揚起眉,莫非她已經結婚了?

  這可也不一定,時下許多未婚女孩都喜歡戴戒指,那是一種流行裝飾品,跟皮帶、包包沒有兩樣,他不必先入為主。

  「除了衣服之外,什麼文件都沒有。」護士答。

  慎原京介點點頭,那麼只有等她醒來再問了,想必她的家人一定很焦急。

  「慎原醫生,她長得好美對不對?」護士見他凝著病人遲遲不走,打趣問道。

  「確實很美。」他沒有否認對古裝美女的興趣,但這一切都得等她醒來再說。

  ***

  夏妤火從幽冷的夢境中醒來,一切都混沌而不明。

  首先,她看到白色的天花板,接著,看到白色的窗戶,再來,看到自己躺在病床上,手腕正吊著點滴,空氣裡,有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一時之間,她無法意會自己在哪裡。

  「老公……」她嘴角蠕動了幾下,費力的開口,希望可以看到她摯愛的那個高大身影。

  室內很靜,茶几上的蘭花散發著宜人的香味,沒有人回應她。

  「睿兒……」她再喚,也沒見那小小的身影對她撲身而來。

  她的頭好疼,四肢也無力,她無法思想,只想看到老虎和睿兒。

  「病人清醒了耶!」

  她聽到一個女聲興奮的呼叫,接著,好幾名穿著白色衣服的人圍到了她面前,個個神情亢奮的盯著她。

  慎原京介驚艷於她睜開眼睛之後的美麗,那是一種介於少婦與少女之間的嫵媚,漂亮濃密的睫毛下是一雙令人心動的明眸。

  「我是你的主治醫生,她醒過來就好了。」慎原京介微微一笑。「你做過腦部斷層檢查,沒有問題,你可以放心。」

  夏妤火看著眼前的男人,聽不懂他在講什麼。

  她眼中的迷惘使慎原京介聯想到了一個可能,她或許不是日本人。

  「現在你可以回答我幾個問題嗎?」他親切地改用英文問。

  這下她聽懂了,可是她反而更心悸,從腳底泛起一股深深的涼意。

  為什麼會有一個會講英文的人站在她面前?這裡不是漢朝嗎?會英文的人應該只有她一個才對啊。

  「小姐,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慎原京介目不轉睛的看著她,已經超過了一個醫生對病人的關心。

  夏妤火吞了口口水,潤了潤唇,艱難地問:「這裡是……哪裡?」

  她彷彿可以聽見自己心臟跳動的聲音,咚咚——咚咚——像是死刑犯在等待行刑一樣。

  慎原京介露出一個迷人的微笑。「沖繩市立醫院。」

  夏妤火差點又昏厥過去,她勉強忍住,但心臟卻陣陣抽搐的痛著,痛楚奔流到她的四肢面骸,她要問個明白。

  「那……現在是西元幾年?」她的聲音顫抖,情緒緊繃到了極點。

  慎原京介看著她慘白的臉色,微感奇怪,但他仍一派輕鬆自若地說:「現在是西元二00三年。」夏妤火的心,泛起一陣又一陣的酸楚,豆大的淚珠從她眼眶滾落,引起護士們不可思議的驚呼連連。

  「你怎麼了?為什麼哭得這麼傷心?」護士關切地問,她眼中的脆弱與無助,連女人看了都心疼。

  「小姐,你叫什麼名字?」慎原京介更是被她如雨的淚水給震撼住,她臉上為什麼會有那麼悲痛的神情,她想起了什麼嗎?

  夏妤火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

  她沒有思想、沒有意識了,她想要叫喊,卻悶在胸口,她的每一根神經都覺得痛,她的身子好沉重、好沉重!

  她絕望的閉上眼睛,任由撕裂般的心痛啃蝕她的心。

  她回到了現代……她回到了現代……為什麼她要回到現代?

  她深愛的丈夫,還有她深愛的睿兒,他們都到哪裡去了?仍然留在古代嗎?

  她緊緊握住了拳頭,淚水從臉上滑落,神思恍惚中,她只有一個想法。

  她要回去!她要回去!她真的好想回去!

  ***

  夏妤火在醫院住了九天。

  九天來,半句話也不吭,沒有人可以從她口中問出一言半語,她始終在發呆,總是牢牢握著玉珮頸鏈和撫摸著手上的戒指垂淚,她幾乎不吃東西,只靠喝水和點滴維持生命。

  她的模樣令人心疼,漸漸地,醫院的醫護人員認為他們有理由相信她失憶了,或是在落海時撞壞了腦子,所以才會這樣呆呆的。

  「如果你什麼都不說,我們就什麼都無法幫你。」

  慎原京介沒有放棄她,或許是她表情中的痛惜令他震懾,很少年輕女子會有她那樣憂鬱的神情。

  他每天都固定來探望她,與她說說話,這樣的美女是賞心悅目的,如果她能再度開口就更好了。

  「你的家人呢?你還記得他們的聯絡方式嗎?比如電話號碼或住址。」

  每天他都不厭其煩的問一遍。

  醫院裡已經開始有春意暖暖的美妙流言出現了,他們都說慎原京介醫生愛上了身份是謎的女病人,耐心地在喚醒她的記憶。

  他並不排斥這種說法,他今年二十八歲,交過的女朋友沒有五十也有三十,卻沒有一個像她這種動人心弦的。

  「這條項鏈對你有特別意義嗎?你每天都緊捉著它不放。」

  她仍是不願說話,神情抑鬱地看著窗外的草和夏花,淡淡陽光在她美麗的臉孔上投下一圈小光暈,顯得聖潔無比。

  他對她真的好奇極了,她究竟是從哪裡來的?

  她是美人魚的化身嗎?是因為將變成泡沫而如此憂傷嗎?

  慎原京介自嘲的一笑,知道自己想太多了。

  但是他對她的感覺真的很特別,她像是上天安排給他的禮物,否則他就不會在海邊救起她了。

  「你結婚了嗎?」

  這天他隨便問了個問題,原是沒有期望她會回答的,反正她對任何人不理不睬已經快一個月了,總是陷在自己深深的沉思中。

  但令他興奮的是,她居然點了點頭,眉宇間有濃濃的哀傷,削瘦的面頰依然是美麗動人,令人望而心疼。

  「你叫什麼名字?」慎原京介精神大振,她的點頭對他是莫大的鼓勵。

  她沉默了幾秒鐘,蠕動了嘴唇。「夏妤火。」

  獲救的第二十五天之後,她終於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淚水迅速倏然落下。

  這麼一來,她不是得和過去正式告別了?

  ***

  台灣夏宅。

  偌大的毫宅裡,洋溢著辦婚嫁的喜氣洋洋,夏家甚至連屋裡都重新裝潢過,就為了迎接韓夏兩家世紀聯婚。

  夏妤火看著客廳堆滿了來自各方的昂貴賀禮,心底的感覺依然是空空的。

  這裡是她自小長大的地方,父母兄嫂都是她所熟悉的,為什麼她現在卻對這裡沒有歸屬感?

  她被父母接回台灣已經十天了,悶熱的典型夏季氣候令她極為不習慣,她好懷念青峰寨的舒涼清風,也好想念那裡的清新空氣,那裡有她愛的人,還有她親腹所生的骨肉,叫她怎能輕易捨去那一切呢」?

  現實又諷刺的是。她仍然必須嫁給韓厲人。

  如果她不嫁,那麼她的父母還是要坐牢,而夏氏也會再度面臨破產的境地,甚至更慘。

  「在你發生船難失蹤後,韓先生依然資助了夏氏,但是爸爸也同時簽了同意書,如果你奇跡的生還,你就必須履行承諾嫁他為妻,否則爸爸就必須賠償他一千億的精神損失。」

  她回來之後,父親就開誠佈公地與她懇談過了,那次長談使她瞭解到,除非她死,否則她沒有不嫁的權利。

  她當然不可能去死,並非她貪生怕死,而是她不願死。

  她要等待奇跡,如果可以從現代掉回古代,又從古代到現代,那麼她就有可能再度回到古代,她在等待的,就是那個奇跡。

  「媽咪,小姑姑又不說話了,好奇怪哦。」老么在對他母親竊竊私語,不時往夏妤火站立的玻璃窗前偷覷。

  她都聽到小侄子在對她大嫂講些什麼,不過她不在乎,反正現在二十的她,已經有著三十歲的蒼老心境。

  三個頑皮的侄子都說她變了,以前她不爽時會大聲的吼他們,可是現在無論他們怎麼把家裡弄得天翻地覆,她都無動於衷。

  她不可以說家人不愛她,他們仍然關心她,父母也仍然視她為掌上明珠,可是卻沒有人相信她掉回了古代,他們都勸她不要想太多,只要安心等著做新娘就可以了。

  她怎麼可以嫁?怎麼可能安心等著做新娘?

  這一生,她不可能再愛上別的男人了,她也無法忍受與別的男人共同生活。

  她已經是老虎的妻子,睿兒的母親,他們拜過堂、成過親,他也親手為她套上過結婚戒指,還送給她玉珮做為訂情的,這些豈是輕易可以抹煞?

  ***

  商店街,香草屋咖啡座。

  夏妤火攪動著咖啡,看著奶球在杯裡化開,她還是不停攪動,一副無心也無緒的樣子。

  「看看你,又在發呆了,是不是又想起你古代的老公和兒子了?」

  古羽馨已經習慣她那套「穿古從今」的說法,她把夏妤火當成美國影集「六人行」裡的菲比,可以通靈,又有點怪力亂神,並且很阿Q地認為這樣就沒問題了。

  「我真的好想他們。」夏妤火幽幽的輕歎,不知道是不是在古代生活久了,她沒有過去那麼容易感到不耐煩。

  現在,她時常想起那位算命仙說的話,她會遇到一隻虎。

  她果然遇到了,而且,她深愛那隻虎……

  「可是事情已經發生了,你回到現代,你就必須接受這個事實,想太多只是自尋煩惱而已。」勸完,古羽馨興匆匆的說:「來,多告訴我一點那個古代古羽馨的事,你說她跟我一模一樣,連名字也一樣,那連講話的聲音都一樣嗎?」

  相較於死黨的憂愁,她對自己的古代版比較感興趣。

  「全部一樣。」夏妤火無精打采的回答。

  她懶洋洋的啜了口咖啡,眸光停駐在旁邊那間玩具店的門口,有個小男童站在櫥窗前看玩具,看得聚精會神,十分可愛。

  再過幾年,睿兒也會像他這般吧,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玩具身上,玩具是寶貝、玩具是生命,父母只是其次……

  「真的?」古羽馨很興奮。「那她在古代是做什麼的?父母跟我爸媽長得也一樣嗎?」

  「羽馨,如果再發生一次船難,你說我會不回再掉回古代去?」夏妤火打斷了好友的話,突如其來的問。

  「大小姐,我拜託你千萬不要那麼想。」古羽馨瞪圓了眼睛,一長串的訓道:「大家一起翻船,只有你一個人有奇遇,萬一這次你沒掉到漢朝,反而掉到清朝去怎麼辦?到時候你就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見你老公孩子的機會就更渺小了。」

  夏妤火垂眸自嘲的苦笑了下。

  她也知道這個方法是行不通的,她只是想想而已,給自己一點渺茫的希望,否則這種不知道等待的盡頭在哪裡的日子,她真快過不下去了。

  「說說那個沖繩大帥哥吧,他還有沒有打電話給你?」古羽馨訓完人,又興致勃勃地問起。

  「我已經跟他說清楚,我跟他是不可能的。」

  慎原京介一直對她很關心,電話中,甚至還表示要來台灣探訪她,也不斷邀請她到沖繩度假,可是她都興致缺缺。

  古羽馨一臉羨慕。「你喲,真有魅力,都號稱生過孩子,我也看過你醜醜的妊娠紋了,居然還有媲美竹野內豐的年輕帥哥狂戀你,怎麼樣,要不要考慮去磨皮啊,把肚皮弄得漂亮一點,夏天才好穿三點式泳裝。」

  夏妤火漂亮的雙眉一揚,堅定的說:「我死都不去磨皮,我要永遠留著那些妊娠紋。」

  那是她生睿兒的見證,也是她在青峰寨度過快樂日子的證明,對她來說,那些妊娠紋是寶貴的記憶。

  古羽馨受不了的直搖頭。「你還真是有病,人家都巴不得沒有妊娠紋,你是當寶一樣來對待,搞不懂你腦袋在想什麼。」

  夏妤火幽幽的啜著她的咖啡,沒有反駁。

  確實沒有人搞得懂她在想些什麼,因為他們永遠也無法明白,她在古代遇上了一個值得她托付終身的男子,她也付出愛情,他們真心相愛,還有了骨肉,然而他們卻被硬生生的拆散了。

  這一切那麼傳奇又不可思議,別人怎麼會懂呢?

  過去不信命、不信神也不信邪的她,開始信了。

  「少爺——」尖銳的嗓音引起咖啡座眾人的矚目,夏妤火和古羽馨也好奇的抬頭張望。

  一名穿著連身牛仔褲裝的男童朝咖啡座跑過來,後頭有個中年女子在喊他,他連理都沒理。

  「媽咪!」男童不顧一切撲向夏妤火,撲進她懷裡,他軟軟甜甜的叫。

  「好可愛哦!」古羽馨馬上讚歎,她完全忘了兩個月前也發生過同樣的事。

  夏妤火抱著男童,胸口一震。

  多麼神似睿兒的五官,他就是剛剛站在玩具店門口看玩具的小男童吧?他沒有母親陪伴嗎?為什麼他會喊她媽咪呢?難道他的母親也長得與她神似?

  「少爺!睿少爺!」一名保母模樣的中年女子追上來了,她對夏妤火伸出了手。「抱歉,小姐,請把我家少爺還給我。」

  夏妤火被動的交出男童,可是她心裡卻有股衝動,想問問小朋友是不是叫做劉睿?

  一直到男童與保母走遠,她依然無法抑止剛剛的想法。

  同時間,她好像聽到自己心弦震動的聲音,如果她不能將老虎和睿兒從腦中丟開,她又怎麼可以安心去嫁人呢?

  不行!她不能嫁!她決定了,她要回去和父母好好說清楚!

  「走吧!」她拿起帳單走人。

  「幹嘛?坐得好好的幹麼要走?」古羽馨莫名奇妙跟著走,她的草莓奶昔還沒喝完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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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夏妤火疾步行走,古羽馨搞不清楚是怎麼一回事,也越走越快,驀然間,夏好火停住了腳步,害她差點撞上去。

  「你怎麼回事啊,說停就停。害我差點撞歪鼻子。」

  雖然嘴巴抱怨著,她還是機靈的發現了好友的不對勁。

  夏妤火目光發直,直直瞪著面前的一個攤子,那是一個相命攤,寫著「博寶命理研究」六字。

  「怎麼啦,想算命啊?」

  古羽馨立刻笑意盈盈,她不抱怨了,也忘了剛剛沒喝完的心愛草莓奶昔,反正這個她也有興趣。

  夏妤火握緊了拳頭。

  找到了!終於被她給找到了!

  她三番兩次跑來這裡想找這個算命師,卻遍尋不獲,每次她來,攤子雖然相同,也叫「博寶」,可是坐在攤後的卻另有其人,從來沒遇到她要找的人過。

  而今天,皇天不負苦心人,她總算堵到他了。

  她立刻坐下。「老師,我想算算我的姻緣!」

  無論如何,她都要聽聽他的說法,現在的她很需要他為她指點迷津。

  「小姐叫什麼名字?」算命仙笑盈盈的問。

  「夏妤火。」她順便把生辰八字告知。

  算命仙畫算一番,有了結論,他搖頭晃腦,頗為玄妙地說:「雖然天機不可洩漏.但是你姻緣,有緣終會相逢。」

  「真的嗎?」夏妤火欣喜若狂。

  他的意思是,她有機會和老虎重逢嗎?可是她要去哪裡找老虎呢?這個她一定要問!

  「老師!」她激動的握住算命仙的手,看得古羽馨一愣一愣的。「請您告訴我,我要去哪裡找老虎?你一定要告訴我,因為您曾算出我會遇上一隻虎,而現在,那隻老虎卻不見了,我要去哪裡找他?」

  古羽馨傻眼的看著眼這一幕。

  妤火是瘋了嗎?怎麼一直語無倫次的,如果她想看老虎,跟她可以陪她去木柵動物園看啊,幹嘛拜託算命老師啊?人家又不兼差賣動物。

  「老師,您一定要告訴我……」

  「哎喲!寶叔!」又氣又急又無奈的聲音傳來,兩名穿黃背心的歐巴桑跑過來。

  媽媽甲猛搖頭。「寶叔,你又不乖了,不是跟你說過不行嗎?你又跑來這裡客串算命師喲。」

  寶叔愣愣的嘻嘻笑。「我又不乖了。」

  「對呀,你要乖一點,待會才有糖果可以吃,知不知道?」媽媽乙好言相哄著。

  「哈,有糖果可以吃。」寶叔皺皺的臉皮上,露出一個孩子般的天真笑容。

  「他是——」夏妤火當場錯愕不已。

  「小姐,真不好意思,他是天使精神病院的病患啦。」義工媽媽露出抱歉的笑容。「我們醫院就在天橋過去一點點而已,他常偷跑出來這裡當算命師,你千萬不要介意哦。」

  說完,她們兩個架著嘻嘻笑的寶叔走了。

  夏妤火呆呆的看著他們離去的方向,確實,她知道那裡有間規模頗大的精神病院,可是她怎麼沒想到,算命師會是精神病患者冒充的。

  「枉費她還認為他是鐵口神算……可是,如果只是隨便說說,為什麼他說的那麼準?

  他也在古代出現過啊,那時他同樣是叫寶叔,他的算命攤也叫「博寶」,這些穿越時空的事,都奧秘得令人無從解釋。

  古羽馨感到好家在的拍著胸口。

  「原來是個精神病患,我剛剛真被你嚇死了,拉著人亂說一通,真有你的,從古代回來就變得那麼大膽不羈,不過這樣也不太好,以後不要再這樣了。」

  夏妤火的心又落空了。

  既然那個算命師是精神病患,這麼說,她又繞回了原點,還是只能坐困愁城了嗎?

  ***

  「我不嫁。」

  簡單的三個字在夏家彷彿投下一顆炸彈,炸得每個人面如土灰。

  「女兒啊……」夏太太急得快哭了,她才享了兩年福,沒想到她的命運又要回到兩年前的死胡同。

  「小妹,都已經決定好的事,為什麼你又突然不嫁了呢?」夏哲毅苦惱的說。

  妹妹不嫁,那夏氏又會再度陷入困境,一千億的賠償金,就算把他們全部都賣了也不夠。

  「小妤。」夏勝昌小心翼翼的看著女兒。「告訴爸爸你的想法,爸爸會試著瞭解你。」

  夏妤火堅定的目光從家人臉上—一滑過。「爸、媽、大哥,我不愛韓厲人,我愛的是我在古代的丈夫,他叫劉翼。」

  「又來了。」夏太太煩燥的說:「小妤,媽拜託你不要再說這些不存在的事情了好不好?我們是你的爸媽,就算沒有養育之恩,也有生育之恩,難道你就是這樣來報答我們的嗎?」

  「小妤啊,那個……你在古代的丈夫,他現在在哪裡?」夏勝昌很當一回事的問。

  「爸,他在漢朝。」夏妤火恭敬的回答。

  夏勝昌看著女兒,溫和地說:「可是你在民國,你們無法再見面了,是吧?」

  她點了點頭。「理論上來說是,可是我希望有奇跡。」

  「就為了一點奇跡,你要看著全家死?」夏太太沉痛的搖著頭顱。「枉費爸媽把你從小養大,你回來了,我們苦口婆心的好言相勸,你卻還不領情,一句不嫁就不嫁,你有沒有想過爸媽的感受,有沒有考慮過你爸的身體承不承受得住,你……」

  「好了,不要再說了。」夏勝昌打斷妻子的話,不願讓寶貝女兒左右為難。

  「小妤,爸媽都已經年老了,難道你一點為人子女的孝心都沒有嗎?」夏哲毅插嘴,他與母親站在同一邊的。

  「哲毅。我說不要再說了,不要再給你妹妹壓力了,為了我們要出賣婚姻,她已經可憐了。」

  「爸,你有沒有替你自己想想?如果小妹不嫁的話,你就要坐牢了!」夏哲毅激動起來。

  夏勝昌勉強的道:「坐牢就坐牢,我這把老骨頭還挺得住,我不想讓小妤痛苦,我希望她生活得快樂一點。」

  「爸!」夏哲毅沉痛的叫了聲,斥責的眼光又掃到妹妹身上。

  「小好都二十歲了還是那麼不懂事,哲毅,你好好勸勸她。」夏太太歎了口氣。「都怪我們平時太寵她了,才把她寵成這樣,一點都不會體貼人,再說韓先生也等了她兩年,難道會對她不好嗎?」

  「你就少說兩句……」夏勝昌再度阻止妻子。

  夏妤火不想再聽他們爭執了,她站起來走回自己房裡,將房門關上,將一室的塵躁隔絕於門外。

  家人都不支持她,而且顯然的,母親與大哥都不諒解她。她該怎麼辦才好?

  或者她該和韓歷人談談,問問他是否願意娶一名有身無心的女子為妻,如果這樣他也願意的話,那麼她無話可說。

  可是她會告訴他,婚後她絕不可能愛上他,她的感情世界裡只容得下兩個男人,她的丈夫和她的兒子。

  ***

  第二天,夏妤火帶著整理好的思緒前往拜訪韓宅,看著氣派的外觀,她一點都沒有即將成為這棟豪奼女主人的喜悅。

  「小姐,我在外面等你。」小劉很高興他的大小姐劫後餘生回來了,可是每天見她臉上鬱鬱寡歡又覺得很不忍心,今天他排除其他司機的慇勤,自告奮勇要送她過來。

  「你可以睡一覺,不會讓你等太久的。」她打算說完話就走,絕不多做停留。

  經通報之後,韓宅管家親自出來迎接她。

  「夏小姐請。」總管臉上堆滿誠摯世故的笑容。「怎麼不早點通知呢?我也派車去府上接夏小姐過來。」

  「不必客氣,韓總管。」

  她客套的對那個自稱叫韓總管的中年男人一笑,只有古代才會這樣吧,總管也姓主人家的姓,看來這個韓厲人倒是有點特別。

  「夏小姐裡面請。」

  韓總管亦步亦趨地引路,穿過大片幽靜的花園和石板路,庭園裡,有株蒼翠古雅的雀榕,經過一條長長的紅磚道,兩排種滿了終年翠綠的圓柏,盡頭是一扇厚實的墨綠色大門,金黃的桐牌刻著「韓園」二字。

  說這裡是「園」,當之無愧。

  看得出來主人家很喜歡植物,門庭前有株颯爽明媚的黃槐,現正值它花開的時期,黃花綠葉相配,憑添無限涼意。

  「請。」韓總管親自打開大門,擺出一個恭敬的請姿。

  夏妤火踏進韓宅,第一眼就讓她當場像座石膏像般不會動。

  她心情震盪地看著韓宅。

  怎麼可能?迴旋夢裡的景象怎麼可能出現在現實生活之中?

  為什麼韓宅的客廳和青峰寨的大廳一模一樣,甚至那兩根巨大神木的主樑柱,還有那張老虎常坐的石砌大椅,更令她難以掩藏激動心緒的是,廳堂中央也有一塊青色大石,也明目張膽的刻著「青峰寨」三字!

  她炫惑的看著廳堂,淚盈於睫,心酸的想哭。

  「夏小姐,你怎麼了?」韓總管在微微笑。

  「韓……韓先生呢?」受到震撼的她,知道現在唯有韓厲人可以解開她的疑惑。

  「請稍等一下,韓先生馬上就到。」

  她不知道韓總管是什麼時候離開的,她獨自待在大廳之中,因為空間太大,而傢俱太少,每一步都有回音。

  「老虎,是你嗎?是你來找我了嗎?」她發出一聲幽遠的歎息,輕撫著石椅喃喃自語,眼眼眸深遂如攀。

  會嗎?美夢會成真?

  她有預感,這一切絕不是巧合,沒有人會在屋裡放上兩根神木,更加沒有人會在屋裡掛上一塊寫有「青峰寨」三字的石板牌。

  「是我,是我來找你了,睿兒的娘。」

  她的心臟一下子提到了喉嚨口,她站的地方正好背對著聲音來源處,她竟緊張的不敢動,生怕一動,背後說話的那個人、那個她朝思暮想的人就不見了。

  「過來,妤兒。」背後的那個人再度說話了,聲音渾厚好聽。

  驚疑交錯,她費力的轉過身去。

  然後她看到了他。

  他穿著筆挺的黑色西裝,俊挺更勝從前,渾身散發著危險與威脅的懾人氣息,他臉上的傷疤仍在,依然無損她對他的依戀。

  那是她的丈夫、她的孩子的爸爸,她最愛的老虎。

  驀然之間,羽馨在兩年前講的話,像閃電一樣劈進她心裡。

  「他的臉上一道從左至右的長傷疤,淡淡的,不是很明顯,也不影響他的俊容……」

  「還有,他留著一頭長及腰部的黑髮,腰間總是繫著一個醜醜的Kitty香包,左手中指戴著一隻手工拙劣的銅戒。」

  「比較重要的是,他有一個小孩。」

  她腦中不停迴盪著那些話,許多線索掠過,卻又抓不到頭緒。

  她一下子飛奔到他面前,撲進他寬闊熟悉的懷裡。

  她緊緊的抱著他,許久許久。

  他一動也沒動,任她抱著、廝磨著、滿足的歎息著。

  然後她抬眼看著他,臉頰發熱發光。

  他的黑眸一點也沒變,還是那麼銳利深遂……她熱烈的吻住了他的嘴唇,她必須給自己一點真實感。

  這是一個熱情、瘋狂、纏綿又甜蜜的長吻,她覺得自己快窒息,不是因為這個吻,而是因為他的出現!

  長吻結束,他們凝望著對方,都覺恍如隔世。

  「你怎麼會來?你怎麼會來?你怎麼會來?」有股熱浪直衝進她的眼眶,她又哭又笑,感覺仍然像是夢境。

  他擁抱住她,片刻也不捨得鬆手。

  「你是我的結髮妻子,我當然要來找你。」他悸動的輕撫她的臉龐,深情的眼波與她交纏。「你可知道,我已經等你很久了,久到幾乎快忍不住去找你,可是我又拚命告訴自己不可以,一定要等你先來找我。」

  「為什麼?」她的眸光無法離開他,一直停駐在他英挺的面容上。

  他笑了。「如果你甘心嫁給韓厲人,那麼我們的愛情在你心裡又算什麼?我和睿兒在你心裡又處於什麼地位?」

  「韓厲人究竟是什麼人?你又為何會在他的宅子裡呢?」她心中有太多太多疑問了,這些都需要他的—一解答。

  他抱起了她,像過去一樣,筆直走到石椅上坐下,讓她一如常地坐在他腿上,與她十指交纏。

  她柔情似水的模樣使他禁不住緊摟住她,再度深吻她。

  「老公……」她抓住他的衣襟喘息著,體內莫名騷動,她知道那是她內心深處對他的渴望。

  「讓我把一切都告訴你。」他一也不瞬的看著她。

  在她墜海之後,他就像瘋一樣的找她,卻始終一無所獲。

  她就像空氣一樣的消失了,只留下她戴在手上的手錶,退潮後,醒目地出現在海灘上,這個小小的線索使他更加瘋狂。

  他過了整整一年行屍走肉的日子。

  隔年,他將寨務交給權豐換,七夕當晚,他抱著睿兒在七點七分跳下大海,因為她曾說過,她從游輪墜落的那天也是七夕,她消失不見的那天也是七夕,他決定賭一賭。

  他沒有想到後果,如果能穿越時空見到她,是他們父子的福氣,如果不幸見不到她反而淹死了,是他們的命,反正失去了她的他們,生命已無任何意義。

  可是沒想到,他們是來到了現代,時間卻往前拉了好幾年,那時的她,才不過是個十歲出頭的少女,這點對他恍如青天霹靂,他受到了嚴重的打擊。

  但他並沒有因此而頹喪,他買了個身份,賣給他身份的是與他分租房子的男子,他叫韓厲人。

  韓厲人正準備偷渡到大陸去,永遠也用不著他在台灣的身份證,他用帶來的金條買了身份,開始他的新生活。

  「我想,或許是睿兒生辰的力量,我們才有辦法來到現代。」

  睿兒與她同月同日同時生,相貌又十分相似,如果命盤如此的人,都有穿梭古今的潛能,那麼他賭贏了。

  接下來的日子,他耐心等待她的長大,同時運用他的才能開始堆砌他的金錢王國。

  他要在他們重逢之後給她過最好的生活,她曾說過她墜海當時是西元二00一年,所以他必須等到那之後,她自己去經歷古今穿梭,才會與他相認,否則就算正面相逢,也是相逢不相識。

  「我多怕你會忘了我們之間的一切。」他親吻著她的耳垂,灼熱的唇又攫住了她。

  「你太傻了!」她滿足的歎息一聲。「為什麼不早點來找我,你可以對我說明一切啊,那麼我們就可以早點在一起了。」

  如果他沒有來到現代反而和睿兒一起沉屍大海怎麼辦?今生今世,她不會忘記他的情深義重。

  「時間未到,就算我來到你面前,把一切都告訴你,你也只會斥為無稽之談。」

  她想了想,同意了他的話。

  「也對。」她柔柔一笑。

  他無法拒絕她美麗動人的笑容,他深情的吻住她,纏綿的不肯罷休。

  許久,就在她沉溺久別重逢的濃情蜜意時,他沉聲在她耳邊,丟給她一條新家規——

  「往後每年的七夕,你與睿兒都給我乖乖地待在家裡,不准到任何有船有水的地方,聽清楚了嗎?」

  ***

  白色教堂裡,一對新人正舉行婚禮,觀禮的有政商名流、達官貴人,每個人都寄予新人深深的祝福。

  夏勝昌手挽著美麗的女兒,緩緩走過紅毯,後頭,機靈的睿兒牽著母親的白紗,俊挺的小五官一直帶著微微的笑意。

  夏太太感動又感激的看著這一幕,女兒出嫁嘍。

  他們不知道女兒為何突然對於嫁入韓家這件事變得積極又熱烈,但他們都由衷地為了她的高興而高興。

  夏勝昌將女兒牽到牧師前,交給他英挺的準女婿韓厲人。

  夏妤火看了丈夫一眼,內心充滿喜悅,他也朝她微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關於韓歷人的真實身份,將永遠是個秘密,可是她會找本歷史小說給他看。他一定會很高興他侄子打退了匈奴,讓漢室江山擁有了不曾有過的平靜。

  「媽咪。」睿兒輕輕拉了拉母親的美麗紗裙。

  「什麼事?」夏妤火蹲下身聽兒子講話,神情溫柔,不顧一干觀禮賓客的看法。

  「我等一下想去吃麥當勞,你陪我去。」睿兒軟甜地說。

  「好。」她溫柔地揉了揉兒子的頭髮,同時鎂光燈啪啪啪地閃起來,來採訪這場世紀婚禮的媒體起碼有二十幾家。

  夏妤火如沐春風,她在心裡一笑。

  這一幕一定會傳為佳話吧?

  繼母溫柔以待繼子……哈哈,這是她的小小快樂。

  沒有人知道,她不是睿兒的繼母,她是他的生母,如假包換的。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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