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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0

  第四十九回 奇花異樹

  天宏大師轉眼望瞭望松木道長,和陰手一判申元通,道:“兩位請各帶著四個弟子,分護兩翼,接應前後。”

  此時,九大門派中人,已成生死與共的局勢,而且天宏大師的武功,又是九大門派中最高的一個,群豪都已對他心服口服,凡他吩咐之言,無不遵從。

  只聽天宏大師高聲說道:“各位道兄、施主,天龍幫之人不戰撤入山谷,想這山谷之中,定有著極利害埋伏,老袖庸劣之才,不敢妄斷谷中埋伏何物……”他微微一頓之後,又道:“為了避免分散實力,老衲想集中我九大門派之力,單闖正中一條山谷,各位道兄,施主如另有高論,敬望不吝賜教。”

  群豪齊聲說道:“大師吩咐,我等無不從命。”

  天宏大師合掌說道:“既是如此,老衲就擅自作主了。”探臂從相隨弟子手中取過鐵禪杖,又道:“天龍幫對我們九大門派處心積慮,已有十年准備,此次定然要全力發動,敬望各位道兄、施主,在入谷之後,能捐棄門戶之見,彼此相互支援。”

  群豪齊聲相應,各自拔出兵刃,日光下但見寒鋒閃閃,齊向谷中走去。

  這時崑崙三子已經衝入谷中,黃志英緊隨師父身後,楊夢寰、沈霞琳卻分護左右兩側,天宏大師手橫禪杖,帶著十八弟子,和九大門派中人,跟在崑崙三子身後而進。

  深入了谷中二十餘丈,竟然不見一點動靜,玉靈子低聲對一陽子道:“怎麼不見一點動靜,難道李滄瀾故作玄虛不成……”一語未畢,突見前面轉彎之處,緩步走出五個身著各色不同衣服的妙齡少女,每人手中,各執一種樂器,背上斜插寶劍。

  玉靈子細看那五個少女服色,暗合天龍幫五壇旗色,紅、黃、藍、白、黑。

  那五個少女轉出山彎之後,不再前進,一字排列,擋住去路。

  玉靈子冷哼一聲道:“擺出幾個奇服異色的女孩子來,算什麼英雄。”長劍一探,驟然加快腳步,向前衝去。

  一陽子微微一皺眉頭,道:“掌門不可躁進……”

  他話還未完,忽見那居中的黃衣少女,舉起白光燦燦的銀箏。用手一撥,掙掙幾聲弦響,她兩側四個少女,各舉手中樂器,剎那間,群樂相和,鐵琶,銀箏,玉笙,胡前,交響聲中,雜著一縷婉轉的洞蕭之音。

  玉靈子身法是何等迅快,群豪聲起,他已衝到了五女身前,但見五女各自垂首,撥弦弄蕭,歌簽吹笳,神色平靜,竟然瞧也不瞧玉靈子一眼,

  他乃一派掌門身份,要他舉劍先向幾個少女出手,如何能作得出來,只好停腳步,一揮手中長劍,大聲喝道:“決些閃開……”

  居中的黃衣少女,不待玉靈子話完,突然抬頭一笑,緩緩轉過嬌軀,向來路退去。

  紅、藍。白、黑四個少女,也一齊轉身,相隨那黃衣女身後而行,蓮步姍姍,走得十分緩慢,渾若不覺玉靈子緊隨身後。

  玉靈子心頭雖甚忿怒,但他乃一派掌門的身份,如何能對人背後施襲,何況對方又是幾個妙齡少女,只好放慢腳步,追在五女身後而進。

  一陽子、慧真子因見玉靈子不肯出手,不便搶先;提劍相隨玉靈子身後而進。

  轉過了山彎之後,景物忽然在變,只見一片廣場,植滿了五色花樹,色彩鮮豔,繽紛奪民五個彈琶撥箏,吹笳品蕭的少女,各自轉入一色花樹之中。

  玉靈子端詳了眼前花樹林一陣,正待舉劍而入,忽聽一陽子大聲叫道:“掌門師弟且慢。”

  說話之間,人已搶到了玉靈子前面,回頭笑道:“這等深秋季節,哪來的這等色彩鮮豔的花樹,而且株株大小相同,縱然窮盡李滄瀾生平精力,也難尋得這多奇異花樹……”他微微一頓之後,又道:“這些花樹不但依五行克變化布成,且非自然生成之物。”

  這時,天宏大師帶著群豪,也到了花村陣邊,聞言抬頭望去,果見對面的花樹,株株大小如一,色彩晶瑩奪目,不禁點點頭,道:“不錯,這些花樹分明是由人工作成……”回頭望著靜玄道長一眼,道:“道兄精通五行神算之學,敢請勞神和崑崙三位道兄共議破陣之策。”

  靜玄仗劍而出,打量了花樹陣一眼,回顧一陽子道:“久聞道兄隱居玄都觀精研五行神算之學,此陣想必已為道兄看破了。”

  一陽子道:“依貧道看來,各色花樹互相交植,想必是反五行的佈置了。”

  靜玄道長:“不錯,道兄一言道破其陣奧妙,實叫貧道佩服,請道兄幫我同入陣中探如何?”

  一陽子略一猶豫笑道:“尚仰道兄帶路。”

  靜玄微微一笑道:“好說,好說。”當先由藍色花樹陣門而入。

  一陽子緊隨著由紅色花樹陣門而入。

  忽聽楊夢寰大聲叫道:“師父不可輕進,這花樹陣……”

  玉靈子回頭瞪了他一眼,怒道:“大叫什麼……”他本還想罵他一句,但忽然想到他連接李滄瀾二招“乾元指”而毫無損傷之事,不禁心頭一動,倏而住口。

  楊夢寰不敢再叫,卻悄悄一拉霞琳,和黃志英的衣角,三人聚在一起低聲談論起來,楊夢寰雖然指手劃腳,滔滔不絕而言,但他聲音很低,群豪又都把目光投注到靜玄和一陽子的身上,也沒人注意他們。

  只有天宏大師回頭瞧了夢寰一眼,但又很迅快的轉過頭去。

  楊夢寰愈講興致愈高,索性蹲下身子,一面用手在地上亂劃,一面繼續滔滔而言。

  黃志英和沈霞琳,也似乎聽得十分入神,不住地點頭。

  這時,靜玄和一陽子,已深入花樹陣中,只聽群豪響聲嘹喨,蕩漾全陣之中。

  靜玄的心神被那煩擾的樂聲,弄得微生躁急,舉手一劍,向近身處一株花樹之上劈去。

  便聞骼然一聲,長劍被彈了回來,敢情這些花樹都是用鐵鑄成,外面塗上了鮮豔的色彩。

  突然間,各色的花樹,枝葉紛紛垂下,而且有很多樹幹也開始轉動,片刻間由五色幻化成數十種彩色出來。

  原來那紛紛垂下的枝葉,裡面另外塗著不同的顏色。

  這一陣色彩的變化,使全陣都有了極大改變,饒是靜玄道長和一陽子,精通五行生剋之人,此際,竟也生出手足無措之感,只覺一片鮮豔繽紛的彩色中,門戶重重竟然不知該走哪一門戶方向才對。

  陣外群豪眼瞧兩人初進陣的長驅直人的豪氣,一個個心頭讚佩,及見兩人被彩色變化影響,靜站陣中不動之時,心中又生出焦急之感。

  但聞絃管簽歌裊裊傳出陣來,靜玄和一陽子忽然隨著那悠揚頓挫的歌聲,開始轉走,樂聲愈響愈急,兩人也越跑越快,但卻始終不離那數尺方圓之地。

  馬家宏長嘆一聲,道:“兩位道兄被困在陣中了,哪位精通此道之人,請和貧道一起入陣相救。”

  玉靈子、慧真子、超塵大師,同時舉起手中兵刃,舉步向前衝去。

  天宏大師突然低喝一聲:“諸位且慢,當今武林之中,有誰不知靜玄道長和玄都觀主,精通五行之學,幾位難道自信強得兩位道兄嗎?”

  此言一出,使馬家宏等大大地為之一怔,半晌玉靈子才說道:“那咱們總不能眼瞧著兩人被困在陣中不救?”

  天宏大師,突然搶上兩步,掄開手中鐵禪杖,砰然一聲金鐵大震,擊在一株花樹上面。

  一陣枝葉搖動過後,花樹只不過稍作彎曲之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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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一

  天宏大師回顧幾人說道:“老鈉自信兩臂有千鉤之力,這一擊力道不小,足可碎石斷碑,但這花樹卻仍然兀立無恙,如非極好的精鐵所鑄,早已折斷在老衲鐵禪杖之下了……”

  天宏大師微微一頓之後,又道:“這等精鐵鑄成的花樹,緊硬無比,如不精通五行生剋變,想硬闖花陣,只怕是大不容易之事。”

  陣中樂聲,愈響愈緊,靜玄和一陽子奔行的速度也更加急快,日光照射之下,但見兩人臉上汗水滾滾而下。

  馬家宏、玉靈子橫劍趑趄不前,自知不精五行生剋之學,進得陣去也難救得兩人。

  忽聽楊夢寰大聲喝道:“師兄、師妹記好轉向方位。”振袂而起,橫劍直向陣中躍去。

  黃志英、沈霞琳緊隨夢寰身後衝入陣中。

  玉靈子一皺眉頭,低聲罵道:“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他本想喝止幾人,但當群豪之面,又怕人罵自己有心袒護門下,只好眼瞧著幾人飛人陣中。

  楊夢寰去勢最快,眨眼之間,人已進入了陣中,黃志英、沈霞琳也緊隨入陣。

  三人入陣之後,突然分向王個方向,楊夢寰向正中而入,沈霞琳向右面轉去,黃志英轉向左面,三人以楊夢寰奔行的速度最快,但見他身子轉來轉去,片刻之間,人已到了一陽子停身之處。

  群豪站在陣外望去,看他入陣的身法迅快絕倫,無不心生敬佩之感……

  慧真子低聲對玉靈子道:“看來他們是真的知道破陣之法了。”

  玉靈子微一點頭,一語不發。

  楊夢寰救出師父和靜玄道長,黃志英和沈霞琳已然同時趕到,楊夢寰對兩人微微一笑,提劍直向陣中衝去。

  這時,那五個妙齡少女,都已隱身花樹深處。陣處群豪看楊夢寰身形消失不見,大約頓飯工夫,絃管樂聲都突然靜下來。

  一陽子反手撥出背上古劍,隨手向一株花樹上面砍去,但聞一聲輕微的金鐵交嗚,花樹應手而白。

  這當兒,楊夢寰已由花樹深處,轉了出來,恭恭敬敬對師父說道:“五個撥弦吹管的女孩子,已經被我點了穴道,沒有她們的樂聲操縱,此陣就變成死陣,只是這些花樹,都是鐵鑄而成,不易毀去

  一陽子舉起手中古劍笑道:“你用這柄寬刀,開出一條路來,引導各位長輩通過此陣。”

  楊夢寰接過寶劍,低聲對黃志英和沈霞琳道:“如果有人攻來,你們記著用我剛才講過的步法,以及轉動的方位對敵,就不致被困陣中了。”說完,舉劍向旁側一株鐵樹砍去。

  他此時的功力,已非小可,寶刃過處,鐵樹應手而折。

  片刻之間,被他連砍了一十三株花樹,大都中主位。

  楊夢寰持劍奔到陣外,高聲說道:“諸位老前輩,請放心通過此陣吧。”

  天宏大師低喧了一聲佛號道:“真正是英雄出少年。”大踏步當先人陣。

  這座花樹陣,佔地有二畝大小,遍植花樹,雖被楊夢寰砍去一十三棵主樹,還是依然遍地花木扶疏,使人有眼花撩亂之感。

  天宏大師雖不諳此陣圖式,但仗著自己數十年的修為,大步踏入陣中,放眼打量了花樹形式,覺得除了鐵鑄花樹之外,並無奇特之處,何以竟能將玄都觀主一陽子與武當掌門人困在陣中,心中實感不解。

  正忖念間,崑崙三子、松木道長及九大門派中人已魚貫入陣。到了自己身側,長眉軒動,環顧說道:“天龍幫十年有成,如不是崑崙門下出此俊彥,只怕這第一關,咱們就無法順利通過,此去山谷迢遙,還不知有多少險阻,只望諸位步步留意,勿中他人好計才是。”說著領著眾人向前走去。

  楊夢寰手執古劍,邊側隨護,黃志英、沈霞琳依照楊夢寰之言,仗劍殿後。

  陣式既遭楊夢寰衝破,一路再無阻礙,片刻工夫,眾人已全數出了花樹陣。

  慕然間景色驟變,前面橫峰攔路,右邊泉潭相阻,僅有左首一條四五尺寬的山路可循,天宏大師一看形勢,微微嘆道:“此處地形險絕,又無別路可通,在這條非走不可的絕路上,天龍幫又不知佈置了什麼歹毒的詭計……”

  楊夢寰轉臉看了一看掌門師叔,對天宏大師道:“晚輩不才,願為諸位老前輩開路。”

  天宏大師點頭應道:“難得小檀樾豪氣干雲,俠膽鑑人,既是如此,只好偏勞你多辛若了。”

  楊夢寰正待舉步,松風聲中,傳來一陣虎嘯獅,豹驚猩怒之聲,聲音雖似尚遠,但卻群谷迴響,駭人心魄。

  馬家宏急對天宏大師道:“久聞天龍幫得一奇人,能驅猛獸毒物,前面群獸怒號,想必天龍幫要以這些畜生來對付咱們了。”

  天宏大師道:“阿彌陀佛,如此一來天龍幫造孽就太重了!說著轉臉對楊夢寰叮囑道:“你前去務要小心,不可急躁貪功,以免誤事。”

  楊夢寰應了一聲,提劍向前躍去。

  天宏大師怕他有失,招呼了一陽子、超塵大師、陰手一判申元通,以及四名本門弟子緊追夢寰身後而去。

  幾人奔行約有二里路光景,山道突然變狹,只有二尺寬闊,楊夢寰正在奔行的身子,陡然停住,雙目神光炯炯,凝注山腰一座隱藏樹木之後的石堡。

  幾人都是武林高手,目光何等銳利,一見楊夢寰神情,情知有異,連忙向石堡望去,卻發現在這一間僅有小屋大小的石堡旁側,伏有二個天龍幫暗樁,雖見二人隱伏堡側,但卻半晌不見動靜。

  陰手一判申元通道:“大師,待在下前去看看。”

  天宏大師指派一個少林弟子,道:“你陪申施主一同前去,但聽申施主吩咐,不得擅自行動。”

  二人在將近石堡之處,不便貿然而進,雙雙伏下身子,凝神注視,但見那二人半屈身軀,右手各執著一個銅環,目定神呆,竟似泥塑木雕之人一般。

  陰手一判申元通仍是崆峒派頂尖人物,江湖經歷至為豐富,一見此等光景,不由大感迷惑,當下回頭向天宏大師等人打了個手勢,便經向那石堡躍去。

  事出蹊蹺,變化時腋,任是天宏大師,一陽了如何沉著,也不由大感意外,一陣衣袂飄佛,紛紛向前追去。

  陰手一判申元通及少林門下弟子已到了石堡之處,一看那二個,依然是神情木然,毫無警覺,似早已被人點了穴道。

  申元通也來及多加考慮,右手伸吐之間已握住那隻銅環。

  這時天宏大師等人已來到山腳,正待向山腰石堡奔去,陡見申元通手握銅環,欲待掀起,天宏大師閱歷更是廣博,知道二隻銅環必是暗中埋伏的消息樞紐,心中一震,大聲喝道:“申施主不可

  天宏大師話剛出口,那邊申元通已一提銅環,說時遲,那時快,但聞一陣軋軋巨響,申元通心知不妙,趕忙鬆手已是晚了一步。

  少林派掌門人天宏大師正自注視申元通的行動,驀然問突覺停身之處,嘩啦一響,右側的山石一動,但覺眼前翻湧起一片烏雲,直向幾人罩來。

  楊夢寰下站在天宏大師右側,一見山腹中湧出一群數千隻巨大的黑蜂,道了一聲“不好!”手中寶劍已劃出一道銀虹,擋拒它猛衝的疾勢,天宏大師及一陽子,也舞起寬大的道袍僧袖,“叭叭叭”連聲暴響,勢如風雷,申元通也撲返山下,掌風連發,直向蜂陣掃去。在幾人雷厲的撲擊之下,約一盞熱茶工夫,方將群蜂滅盡。

  陰手一判申元通歉然道:“在下一時疏忽,幾又中了他人的毒計了。”

  說話中,幾人依然向前奔行,這時狹谷山道,愈行愈窄,而且這道山谷,上履一片濃蔭,黑暗暗得不知有多長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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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二

  幾人又走了三數里路,谷中浮沖上一股霉濕之氣,中人欲嘔,不免心氣浮動,加速腳步,沿著山勢一轉彎,眼前突然閃出一陣金黃光耀,定神一看,竟是幾頭斑虎,、猛獅、與金毛大猩猩,這些畜生已被人擊斃,堆聚山側,一陽子俯身探視,轉臉道:“這事變的太奇,天龍幫用來對付咱們的狠毒埋伏,何以竟遭人暗中搗毀,此人又是誰呢?”

  天宏大師喧了一聲佛號,道:“難怪適才聞聽得虎嘯獅吼,想必是暗中協助我等之人,在此格殺這些兇猛的畜生。”

  陰手一判道:“依大師高見,此事是何人所為呢?”

  天宏大師微微一笑,道:“這個,老衲也難說得出來,不過,來人既有力斃獅虎之能,決非無名之人。”

  靜玄道長嘆道:“難的並不是博斃這幾斗獅虎,而是在對方埋伏尚未發動之前,制敵機先,天龍幫派守操縱機關的人,雖未必是幫中第一流的高手,但武功定然不弱。”

  天宏大師道:“道兄高見不錯,這人武功,只怕還要在我們在場諸人之上。”

  一陽子心中一動,暗道:九大門派中高人,大都雲集此地,當今武林之中,誰還有這等本領,莫非又是她相助不成……他心中雖然想出了相助之人,但卻未便說出。

  群豪心中雖然揣測紛紛,但誰也不肯先把心中猜想之事,說出口來。

  沿途上,但見毒蟒僵挺,及險關重重,但因守望之人,俱已被點了穴道,是以毫無凶險阻礙。

  穿行約六七里後,忽見左右兩道山谷,合聚一起,敢情三條山谷,都在此處會合。

  一塊大岩石後,緩緩轉出一個氣度高雅,全身玄裝,胸繡白風,發挽宮舍,外罩淡黃披風的秀逸絕倫少女,至美中威儀逼人,群豪瞧了一眼,紛紛垂下頭去。

  只聽沈霞琳高聲叫道:“蘭姊姊!”飛一般奔了過去,直向那玄衣少女懷中撲去。

  群豪之中,只有少數人認識這玄衣少女,正是括蒼山天機石府的朱若蘭,大部份人,都未見過,只覺她豔麗得不可逼視,高貴得使人自慚形穢,竟無人敢多瞧她。

  朱若蘭皓腕輕伸,接住沈霞琳撲過來的嬌軀,笑道:“琳妹妹,恭喜你,今天可以報殺父之仇了!”

  沈霞琳聽得怔了一怔,道:“誰是我的殺父仇人?”

  只聽一聲清澈的佛號,澄因大師肩負禪杖,由大岩後面轉出,接道:“琳兒,你的殺父仇人就是天龍幫五旗壇主之一的百步飛鈸齊元同。

  群豪齊向那大岩後望去,不知那巨岩之後,還藏有好多個人?

  沈霞琳大叫一聲,又撲向澄因懷中,哭道:“師伯一直騙我說琳兒沒爹沒娘,原來我父親是被人殺了!”

  澄因身軀顫動著,笑道:“十幾年來,我一直不肯告訴你這件事,是怕你傷悲過深,影響你武功進境,這是你母親遺物血書,你拿去瞧瞧吧!”

  沈霞琳從澄因手中,接過一個布包,席地而坐,打開包中遺物,一面閱視一面熱淚如泉。

  此物原在慧真子手中保存,在括蒼山中交給了趙小蝶,趙小蝶轉給朱若蘭,朱若蘭又把它還給澄因大師,輾轉交替後,仍然由受命託孤的澄因大師,交給了沈霞琳。

  朱若蘭目光如電,環掃了全場一眼後,說道:“天龍幫李滄瀾,已率領屬下五旗壇主,及幫內高手,羅列谷外等你們九大門派中人!”說完,轉身向前走去,走到沈霞琳身側,扶起她身子,說道:“決戰在即,妹妹要節哀養神,方可手刃強敵,慰伯父伯母在天之靈。”

  沈霞琳包好父母遺物血書,站起身子,一抹臉上淚痕,道:“姊姊說得不錯,我要親手殺死那逼死我父母的人。”

  澄因輕輕一嘆,欲言又止。

  朱若蘭回頭望了群豪一眼,拉住沈霞琳,緩步向前走去,九大門派中雖無一人問話,但他們心中都默認了這位風儀絕世的玉人,就是博殺獅虎、毒蟒,破除天龍幫各種埋伏,援救眾人出險之人,慢步隨她身後而行,竟無一人存心超行在她的前面。

  轉過了兩個小彎,景物突然一變,只見一片廣闊的空場中,雲集了夭龍幫中高手,李滄瀾手橫龍頭拐,橫阻去路,一見朱若蘭率領九大門派中群豪到來,拂髯一聲長笑,道:“老朽早知和姑娘並立於天地之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朱若蘭冷漠一笑,接道:“我已再三相勸……”

  李滄瀾暮然一聲大喝,道:“住口……”

  朱若蘭黛眉一揚,臉泛怒色,正待反唇相激,天宏大師已手橫禪杖躍出說道:“李幫主志在我們九大門派,豈可遷怒他人,老衲願以古稀之年,和李幫主作一次生命之賭……”

  李滄瀾冷冷接道:“你豈是老朽敵手,還是讓這位朱姑娘出手的好。”

  天宏大師臉色大變,微微一笑,道:“老衲年近八十,死亦無憾了!”

  忽聽朱若蘭厲聲喝道:“李滄瀾你回頭瞧瞧,如還執迷不悟,那就不要怪我手辣心狠了!”

  群豪抬頭望去,只見一片濃煙,瀰漫遠山,附近幾道幽谷之中,也冒起熊熊煙火。

  正中一道谷中緩步走出了四個白衣小婢,護擁著一個肩披藍紗,懷抱琵琶的豔麗少女。

  驀聞高空鶴唳,一隻巨鶴由碧空直瀉而下,鶴背上跳下一丑一美的兩個女人,正是三手羅剎彭秀葦和玉蕭仙子。

  群豪中陰手一判申元通,目睹自己苦尋近年不見的玉蕭仙子,不禁一陣激動,大叫一聲:“玉蕭仙子!”大步由群豪中直走出來。

  他乃一派掌門身份,這等有失儀態之舉,立時引起一陣紛紛議論。

  玉蕭仙子目光轉動,掃他一眼,滿臉莊肅之色,和三手羅剎並肩走到朱若蘭身前,一齊躬身說道:“婢子等幸未辱命。”

  朱若蘭點頭微笑,道:“很好。”突然一揚左掌,斜拍出手,又道:“退下去。”

  她一掌擊出,絲毫不帶破空之聲,但卻聽得一聲悶哼,原來申元通看玉蕭仙子不理他,徑追了過來,被朱若蘭反手一掌,震得悶哼一聲,向後退去。

  玉蕭仙子縱橫江湖十幾年,威名甚著,九大門派中人,有不少人和她相識,只覺她此刻已似換了一個人般,閉目垂首、和三手羅剎彭秀葦靜靜站在朱若蘭的身邊,一臉端莊嫻靜之色。

  朱若蘭反臂一掌擊退了申元通後,望著李滄瀾十分嚴肅他說道:“你辛苦建起的五壇基業,和各種陣圖埋伏,都已被我派人燒光,除了令嬡所居的‘洗心庵’外,你們天龍幫的基業,再難找出片瓦存在……”她話還未完,驟聞衣袂飄風,神鷹陳葆疾奔而來,相距朱若蘭丈許左右時,躬身說道:“奴才奉公主之命,釋救天龍幫囚居的武林同道,已然如命完成,峨嵋派掌門人,超凡大師也在其中……”朱若蘭聽他竟然叫出公主二字,不禁一皺眉頭,一揮皓腕叱道:“別說啦,快退下去。”

  陳葆雖然身受叱責,但仍然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禮,才退下去。

  九大門派中人,聽她說出已毀去天龍幫中基業,個個驚喜交集,一時間全場肅然,鴉雀無聲。

  朱若蘭緩緩向李滄瀾走近幾步,又道:“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你自認你們總堂要地,布設嚴密,無人敢犯,故傾巢而出幫中高手,留給我可乘之機……”

  李滄瀾大喝一聲:“不是你死就是我……”振拐疾點而出。

  拐風如嘯,迎面點到,但朱若蘭仍卓立不動,直視那碎石斷碑的千鈞拐力,有如無物一般。

  單是這份膽氣,已看得在場群豪個個心生敬仰。

  李滄瀾拐勢將近朱若蘭前胸時之,忽覺對方高貴無比,不可讀褻,自動一偏拐勢,點向朱若蘭左肩。

  朱若蘭微微一笑,嬌軀微晃,低聲叱道:“你還不失光明風度。”讓開拐勢,疾退三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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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三

  李滄瀾一擊不中,揮拐又攻,五旗壇主紛紛出手,合圍而上。

  玉蕭仙子怒叱一聲:“李滄瀾,你要不要臉?”她乃縱野慣了之人,雖被朱若蘭收服了過來,在急忿之下,仍然脫不了出口傷人的習性,玉蕭振處,灑出點點蕭影,護住了朱若蘭。

  驀聞震人心弦的幾聲弦響,趙小蝶大喝道:“住手。”

  在場之人,只覺那弦聲如千斤重錘,擊中胸前,個個心頭震盪,不自禁全身一顫。

  李滄瀾和五旗壇主,同時停下了手。

  朱若蘭目光一轉,從沈霞琳手中取過寶劍,高聲說道:“川中四丑殺孽最重,我要先殺這四個人。”一提真氣,身劍合一,一道白光,電射過去,這正是劍術中最高的一種御劍之術。

  川中四丑平時總是隨護李滄瀾兩側,單單此時站在五旗壇主和李滄瀾的身後,朱若蘭要傷川中四丑,勢非先要闖過五旗壇主和李滄瀾的攔擊。

  劍風如輪,寒虹疾射,看得人眼花鐐亂,李滄瀾一拐封空,朱若蘭已御劍衝過,白光鐐繞,劍氣漫天,灑出朵朵劍花,迫得五旗壇主紛紛向後退去。

  但聞幾聲慘叫連續響起,四顆人頭,先後飛起,血濺五步,屍體橫陣。

  劍光迴旋,打了一個轉,重又飛回原地,白光斂處,朱若蘭玉容重現。這一手御劍之術,只看得在場群豪,一個個目瞪口呆,半晌說不出話來。

  朱若蘭一揮長劍,冷然說道:“李滄瀾你如肯聽我良言相勸,就請立時解散天龍幫,尋處名山勝水,隱居林泉,樂享餘年,如若仍然不悟,今日就是你……”

  李滄瀾大喝一聲,鬚髮皆豎,運用“乾元指力”,疾點過去,口中還厲聲喝道:“且莫太過藐視老夫,先接我一招‘乾元指’試試。”

  朱若蘭怒叱一聲:“你要找死。”氣貫劍身,縱身而起,左手運集“天罡指”力,正待劍指齊施,和他硬拚一招,忽覺一股疾風,急射而來,迅快絕倫的搶到朱若蘭前面,耳際響起趙小蝶嬌脆的聲音道:“‘乾元指’何足為奇,試試我‘般禪掌’和‘玄門一元罡氣’……”

  話還未完,忽聞李滄瀾悶哼一聲,身軀倒飛而出,直摔到一丈開外。

  剎那大變,迅如曳光一閃,在場群豪,竟無一人看清楚李滄瀾受創經過。

  原來趙小蝶眼看他滄瀾鬚髮豎立,知他已運集了全身功力,企圖與朱若蘭作生死存亡的一拼。她知朱若蘭任、督二脈未通,御劍克敵,又是最耗氣的武功,怕她元氣未復,難以接李滄瀾全力一擊,遂丟玉琵琶,縱身疾躍過來,左手打出“般禪掌”力,右手運集了“玄門一元罡氣”,蓄勢待敵。

  直截了當“般禪掌”力,乃佛門無上心法,遇剛則柔,遇柔則剛,李滄瀾“乾元指”力和“般禪掌”力一接,立時覺出不對,只覺如擊在一團棉絮之上,絲毫用不上力,心知不對,正待澈身而退,般禪掌力,已反擊過來。

  幸他見聞搏廣,功力深厚,臨危不亂,暗運內力,左指右拐齊出,推出“乾元指”力和強勁的拐風一擋,果然把趙小蝶反擊過來的般禪掌力消解不少。

  哪知趙小蝶右手一揚,又推出玄門一元罡氣,一股凌厲暗勁,直擊過來,李滄瀾側運“乾元指”功,真氣已耗去不少,如何還能擋得趙小蝶蓄勢一擊,只覺前胸如受千斤巨錘一撞,身不由主地直飛而起,向外摔去。

  趙小蝶一擊重創李滄瀾,緊接著舉步向五旗壇主衝去,舉掌揮動,乒乒乓乓一陣亂響,五旗壇主每人被她打了兩下耳光,只打得五人個個臉頰紅腫,嘴角鮮血直流。

  她去勢奇快,打得又詭異難測,叫人無法閃避,待五旗壇主各揮兵刃,向她還擊之時,她卻閃如電射般退了回來。

  五旗壇主正要揮刃聯手合擊,忽聽李滄瀾低聲喝道:“住手!”支撐著站起身子,扶拐向前走了幾步,目光緩緩掃掠過朱若蘭、趙小蝶道:“老夫生平之中,尚未有遭受過今日之敗……”

  朱若蘭冷冷一笑,接道:“天龍幫本可和武林中各大門派並存,但你卻雄心萬丈,妄圖壓服天下武林同道,邀人比劍,暗施鬼謀,想一網打盡天下高手,用心不謂不毒,爭霸逞強,急圖擴展實力,以助凶焰,不問良莠,一齊羅收,龍蛇混雜,天龍幫變成了江湖上藏污納垢之所……”話至此處,微微一頓,回頭對沈霞琳道:“琳妹妹,你過來。”

  沈霞琳應聲而出,奔到朱若蘭身側,目光卻投注在齊元同身上,問道:“姊姊,那背上銅鈸,手中分執雙輪之人,可就是我的殺父仇人嗎?”

  朱若蘭把手中寶劍交還沈霞琳說道:“不錯,你去把他殺了,替怕父伯母報仇。”

  沈霞琳接過寶劍,緩步而出,楊夢寰怕她有失,搶到前面觀戰。

  趙小蝶轉臉望了楊夢寰一眼,欲言又止,舉手招過來四婢,取回玉琵琶抱在懷中。

  沈霞琳橫劍緩進,舉步行動之間,似拖著千斤重鉛,異常沉重,走人雙方之間一片空地上,舉劍指著齊元同道:“你出來!”

  齊元同望了李滄瀾一眼,道“這是個我昔年一個仇人之女,那仇人死在我的手中,她要報殺父之仇……”

  李滄瀾嘆息一聲:“你去吧!”

  齊元同抱拳一禮,大步而出,走到距沈霞琳三尺左右之處,停下腳步,高聲問道:“你可是沈士朗的女兒嗎?”

  沈霞琳點點頭,道:“嗯,你殺了我父親,逼死有媽媽,我要替他們報仇!”

  齊元同大笑道:“江湖之上,自難免彼此衝突,如果當時死的不是令尊,而是我齊元同呢?”

  沈霞琳搖搖頭道:“我母親遺下血書中已經說明了你殺我父親的原因,是為了……”熱淚奪眶而出。

  齊元同大聲喝道:“你既然在報殺父之仇,還不快些出手,等待什麼?”他怕沈霞琳直截了當的說出他和沈士朗結仇之事,是以接口大聲喝止。

  沈霞琳似也覺到在眾目睽睽之下,此事不便出口,故不再多說,舉手一劍,緩緩刺去。

  齊元同看她劍勢來得異常緩慢,心中甚是感到奇怪,隨手橫輪一封。

  沈霞琳待輪劍將要相觸之際,忽然一沉玉腕,寶劍疾掃齊元同下盤,劍風颯颯,威猛至極!

  齊元同吃了一驚,仰身疾退五步。

  沈霞琳揮劍搶攻,縱躍而上,奇招連出,一口氣連攻七劍,迫得齊元同雙輪左右封擋,手忙腳亂。

  澄因大師橫禪杖,站在一側掠陣。他雖已從朱若蘭口中得到沈霞琳武功大進,足可手刃親仇,但他仍然放心不下。

  天龍幫幾位壇主,也各自手橫兵刃,準備隨時出手援救齊元同,不過他們注意的是防阻他人出手,因為在幾人心目之中,沈霞琳決不能勝得齊元同。

  朱若蘭目睹場中相搏,漸入緊張關頭,沈霞琳已施出《歸元秘笈》上的劍招,已然智珠在握,穩操勝算,立時高聲說道:“場中之人,彼此仇恨深重,不共戴天,分不出生死,只怕難以罷手,任何人均不應插手相助,哪個妄自出手,我立時要他橫屍當場……”她回頭望著趙小蝶,又道:“蝶妹妹請留神監視全局,不管什麼人,只要出手干擾,立時下手搏殺。”

  趙小蝶笑應道:“姊姊請放心吧,誰不聽姊姊的話,我就要他的命。”琵琶交到左手,右手蓄勢以待。

  幾句話的工夫,場中形勢已進入生死惡鬥,沈霞琳心切父母之仇,集中全神應戰,只覺腦際間不停閃過各種奇異的劍招,劍招愈打愈是奇奧難測,齊元同一對青鋼雙輪,施展出各種輪法,但均難對擋沈霞琳凌厲劍勢。

  激鬥中,忽見沈霞琳凌空一躍,寶劍揮舞之間,撒下一天寒星,這正是天機真人手著“劍經”中一招奇學“天河倒掛”,齊元同一著失神,被沈霞琳寶劍幻化的滿天劍影,乘隙攻入,但聞一聲悶哼,森森劍鋒,穿胸而過,血流五步,屍橫當場。

  開碑手崔文奇眼見齊元同送命在一個女孩子的手中,心中忽生兔死狐悲之感,晃身直欺過來。

  但聞趙小蝶一聲嬌叱:“你想死嗎?”遙遙一掌直劈,潛勁去勢雖快,但卻不帶破空之聲。

  崔文奇聞聲驚覺,抬頭橫掌一接。

  只覺那撞來力道疾而不勁,竟被自己迎擊之勢給擋了回去。

  正等舉步而進,忽覺那被自己擋回去的一股潛勁去而復返,不禁心頭大生驚駭,暗中運集十成功力,向前猛推過去。

  那知這全力一擊,對方的反震也陡然增強,全身如受雷擊,身軀忽的向上跳起三尺,心脈寸斷,六髒碎裂,連哼也未哼出一聲,口中狂噴鮮血而死。

  趙小蝶遙空一掌,把一個名滿江湖的高手,當場震斃掌下,不但是天龍幫人看得個個心生寒意,就是九大門派中人,也瞧得人人臉色大變。

  王寒湘高舉摺扇一揮,天龍幫中高人,紛紛拔出兵刃,只要王寒湘摺扇一指沈霞琳,近百名的天龍幫高手即將一擁而上。

  天宏大師高喧了一聲佛號,帶著十八弟子,當先奔了上去,高聲喝道:“王寒湘,你是準備憑仗人多,一擁而上,展開群毆嗎?”

  王寒湘還未答話,李滄瀾已搶前兩步,攔住了王寒湘道:“決些退下,收起兵刃!”

  天龍幫拔出兵刃湧上的高手,聽得李滄瀾的話後,果都紛紛收了兵刃。

  趙小蝶帶了四個白衣小婢,緩步而出,道:“齊元同雖傷未死,此事還未完結,你們雙方之人,都請暫時退下。”她目光銳利無比,雖然眼瞧著齊元同中劍倒地之後,竟然沒有掙動一下,心中生疑,仔細瞧去,果然發現齊元同並未氣絕死掉。

  轉臉向沈霞琳望去,只見她呆呆的站著出神,仰望雲天,不知在想的什麼?絲毫不知齊元同中劍裝死之事,不禁心中大急,緩步走了出來,口中雖然是喝請雙方之人退下,其實無疑是告訴沈霞琳要她留神齊元同的飛鈸暗器……

  沈霞琳正在想著母親遺書上記載之事,對趙小蝶暗示的警惕,竟似渾然不覺,忽見中劍倒臥在地上的齊元同一躍而起,雙手銅鈸連環飛出,一面筆直的襲向沈霞琳,一面卻盤空旋轉,誰也不知他要打的是哪個。

  沈霞琳待對方銅鈸出手,心才驚覺,再想躲時,哪裡還來得及,只得一振手中寶劍,疾向銅鈸之上點去。

  那銅鈸雖是直取而來,但仍然是旋轉而到,沈霞琳劍尖一點,銅鈸打個轉,帶著一片金刃劈風之聲,上升三寸,疾向沈霞琳頭上掃去。

  這等奇奧手法,也只有百步飛鈸有此絕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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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四

  只聽他長笑一聲,口噴出一股血箭,身體重又倒了下去,那股噴出的血箭直打到七八尺外。

  原來他被沈霞琳一招“天河倒掛”,灑出的點點寒星、劍影掃中,自知難以對付,使出這招奇襲,正想撤身疾退,沈霞琳劍鋒已及前胸,閃避已自不及。

  他內功精純,眼見難逃利劍穿胸之危,立時一提丹田真氣,保住一口元氣,集在丹田不散。

  直待沈霞琳心分旁顧,趙小蝶一掌擊崔文奇,王寒湘準備率領天龍幫屬下高手,硬拚之時,齊元同也乘亂而起,憑藉護在丹田的最後一口元氣,發出飛鈸,一面急旋直進,一面旋空緩飛。

  沈霞琳警覺時,飛鈸已達當頭,勢難轉身,只得藏頭縮頸,那銅鈸挾尖風掠頂而過,削落了沈霞琳頭上一片秀髮。

  趙小蝶本待舉掌劈出罡力,擊落銅鈸,但她突然想到朱若蘭不准別人妄自插手之言,自己又是奉命監管全局之人,自不好執法犯法,銅鈸既是齊元同所放,別人自不能多管。

  就在她心念轉動之間,那盤飛的銅鈸削過沈霞琳停身之處,突然向下一沉,疾如電閃般,倒旋過來,襲向沈霞琳背後,沈霞琳驚魂乍定,哪裡還能想到第二面銅鈸能倒旋過來,襲向背後,眼看嬌稚無邪,美麗絕倫的沈霞琳,就要送命在銅鈸之下。

  慕聞楊夢寰一聲大叫道:“師妹留心!”一條人影疾如電射而出,迅快無比的衝向沈霞琳身側,右手遇推一掌,把沈霞琳嬌軀,震得向前飛去,他卻穿空而到,直向那飛錢上面撞去。

  這等救人之術,實乃罕見之事,只看得在場之人,個個心頭:震,但聞波的一聲,另。旋轉勁急的飛鈸,正擊在楊夢寰前胸之上。

  但見他懸空兩個轉身,落著實地,人雖被那飛鈸撞得向後退了一丈多遠,但卻是毫無損傷。

  沈霞琳吃楊夢寰沈霞琳推出掌力,震得向前疾飛了八九尺遠落著實地,回頭瞧時,正值楊夢寰撞上飛鈸,不禁嚇得啊喲一聲驚叫,疾向楊夢寰身側奔去,見他安然無恙,才放下心中一塊石頭,婉然一笑,問道:“寰哥哥,你沒有傷著嗎?”

  楊夢寰正待答話,忽聽趙小蝶叫道:“琳妹妹,快請閃開!”

  沈霞琳依言向旁側橫跨三步,見趙小蝶臉色一片凝重,心中甚感奇怪。

  趙小蝶笑道:“不干姊姊的事!”轉臉望著楊夢寰冷冷說道:“誰要你出手多管閒事?”

  楊夢寰先是一怔,繼而淡淡的一笑遁:“我已經管過了,怎麼辦呢?”

  趙小蝶星目環掃,見在場群雄,個個睜大眼睛瞧她,心中暗自付道:我若不理此事,只怕天下英雄都要笑罵我處事不公,當下一沉臉色,說道:“蘭姊姊命我監管全局,不許任何人出手干預沈姑娘和齊元同相搏之事,你竟妄自出手,撞落人家飛鈸,不知是何用意?”

  楊夢寰道:“他們各憑武功,搏拚生蛇,別人自是不應插手,但這使用暗器傷人之事,自是該另當別論。”

  趙小蝶聽他說的似是有些道理,心中甚感為難,轉臉向朱若蘭望去,想從神色間看出此事該怎麼辦。

  那知朱若蘭仰臉望天,根本就不和趙小蝶目光相觸。

  趙小蝶心中難定主意,不禁問道:“蘭姊姊,他講的可有道理?”好一連問了數聲,朱若蘭相應不理,連頭也未轉動一下。

  楊夢寰淡然一笑,大聲說道:“趙姑娘既是執命行令之人,此事應該自己斷處,大可不必再問朱姑娘了。”

  趙小蝶道:“我該一掌把你劈死?”

  楊夢寰道:“生死豈足掛齒,趙姑娘但請出手。”

  趙小蝶緩舉右手,星目電閃,又掃了全場一週,只見沈霞琳雙目圓睜,淚光懦孺,一瞬不瞬地盯住他瞧,全場鴉雀無聲,群豪個個凝神相觀。

  楊夢寰卓然而立,若無其事一般,神情十分鎮靜,大有視死如歸的豪氣。

  趙小蝶手掌雖然舉的很慢,但終於高揚了起來,在半空略一停留,一掌向楊夢寰劈過去。

  楊夢寰知她功力深厚,劈擊出手的掌,自己決難抵拒得住,當下暗中運氣,護住中元,想憑仗著墨鱗蛇甲,接她一掌試試。

  但覺一股急襲而來的掌風,撞在任、督兩脈交匯之處,把楊夢寰整個的身軀,震得飛起來四五尺高,篷地一聲,摔了下來,沈霞琳奔過去一瞧,只見楊夢寰側身而臥,雙目緊閉,臉上一片鐵青之色,除了一縷十分微弱的氣息之外,全身都已不再掙動。

  這位嬌稚善良,最愛流淚的姑娘,此刻卻沒有流下來一滴淚水,她凝眸望著楊夢寰沉思了一陣,忽地伸手抓起地上寶劍,轉身緩步向趙小蝶走去。

  她茫然的臉色上,泛起一股悲忿和借憐的混合神情,逼近趙小蝶四五步時,停了下來。

  趙小蝶一瞧沈霞琳神情,已知她來意不善,不禁心頭微微一震,她倒並非懼怕沈霞琳,心頭的震動,只是一種惶惑和不安的擴展……

  她轉臉望了朱若蘭一眼,又回頭望著沈霞琳,問道:“琳姊姊,你要幹什麼?”

  沈霞琳談淡一笑,道:“你快要把他打死了,知道嗎?”

  趙小蝶微微一怔後,道:“絕了氣嗎?”

  沈霞琳道:“雖然沒有完全絕氣,己是奄奄一息,我瞧他是活不了啦!”

  趙小蝶口中輕輕地嗯了一聲,道:“誰要他不聽蘭姊姊的話呢?這也怪不得我!”

  沈霞琳神色怪異的微微一笑,道:“你從前救過他的性命,我心中很感激……”

  趙小蝶道:“不必啦!”

  沈霞琳又笑道:“但你一掌把他震死,我也很恨你。”

  趙小蝶目光轉動,掃了四周群豪一眼,口中茫然應道:“你恨我就恨我吧!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沈霞琳突然斬釘截鐵的說道:“我要殺了你替他報仇!”

  趙小蝶臉色微變,目光盯在沈霞琳的臉上,一字一句的答道:“你打不過我!”

  沈霞琳道:“打不過你,我也和你大打一場,我們總要有一個死掉,不管是誰死在誰手中,都是一樣。”

  趙小蝶閉目沉思一陣,道:“你可是當真要和我打一架嗎?”

  沈霞琳道:“我們不是打架,是拚命!”

  趙小蝶笑道:“好吧!不過,我要你等一會兒好嗎?”

  沈霞琳道:“為什麼?”

  趙小蝶道:“我生平之中,從沒打死過人,今日打死了兩個人,也不知是錯?是對?”她微微一頓之後,又道:“既然打死了兩個人。那就索性多打上幾個吧,你讓我瞧瞧哪個不順眼,再打死哪個,咱們兩個再拚命不遲。”

  沈霞琳只覺握劍右手之上,汗水汨汨而出,心中產生了從未有過的緊張,只感到手中的寶劍似乎要脫手而落。

  趙小蝶緩緩移動著目光,由群豪臉上掠過、當她目光觸及到王寒湘時,突然冷笑一聲,緩步直走過去。

  王寒湘見過她一掌震斃了崔文奇的威勢,如果她真的決定了對自己下手,只怕難以保得性命。

  心中忖思之間,趙小蝶已走近幾人身側,冷然問道:“你們天龍幫有幾個壇主?”

  王寒湘道:“共分紅、黃、藍、白、黑五壇。”

  趙小蝶道:“你們五壇主中,一共死了幾個?”

  王寒湘一時之間,想不到她問話含意,隨口答道:“共傷亡兩人

  趙小蝶接道:“五個傷亡了兩個,那是還有三個人了?”

  王寒湘道:“不錯!姑娘這般迫根問底,不知是何用心?”

  趙小蝶道:“你把他們都叫來吧!”

  王寒湘心中已知趙小蝶存了挑戰之心,但在眾目睽睽之下,心中雖明知非敵,但也不得不硬著頭皮出戰。

  他已自知力難搏敵,如果聯合莫倫和勝一清,或可一拼高下。回頭舉起摺扇,招呼莫倫和勝一清一齊走過來,低聲說道:“那女娃兒要找咱們挑戰,我自知難以憑藉個人之力和她動手,好在她是指名要我們三人出戰。”

  莫倫在斷魂崖比武之時,雖然被創當場,一則妙手漁隱醫道高明,用藥恰到好處,二則莫倫內功深厚,略一調息,傷勢立即復元,故而,李滄瀾率眾拒擋九大門派歸路時,他已傷勢痊癒隨了同來。

  勝一清手橫大砍刀,走到王寒湘左側站下身子,莫倫也選擇了一個適當的位置站好,三人排成了倚角之勢。

  趙小蝶又轉臉望著李滄瀾道:“你怎麼不一齊上呢?”

  海天一叟曾和她力拚一掌,心知三旗壇主合力,也未必是她敵手,何不藉機一齊出手,先把這個武功難測高深的丫頭除去再說。

  心念一轉,拂髯大笑道:“你這般瞧不起老朽,未免欺人過甚了。”說話之間,人已扶拐而進。

  天宏大師低聲對崑崙三子等說道:“李滄瀾存心不善,想合力降了那女娃兒,咱們豈能坐視不管?”

  一陽子望瞭望仰臥在地上的徒弟一眼,搖頭說道:“他們同來的人數不少,咱們還是別管的好,萬一弄巧成拙,只怕反而招惹來一場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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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五

  第五十回 麗人遠行

  天宏大師轉臉向朱若蘭望去,只見她滿臉莊肅之色,靜靜地望著場中局勢發展,玉蕭仙子和三手羅剎彭秀葦,橫蕭握箭,護守兩側。

  趙小蝶回頭瞧了沈霞琳一眼,陡然欺身向王寒湘猛攻過去,素手一揮,劈臉打去。

  王寒湘摺扇斜斜劃出一片扇影,護住身子,人卻向後疾退了兩步。

  他在括蒼山中,已吃過趙小蝶的苦頭,心中餘悸猶存,一見她欺身攻來,立時向後退去。

  趙小蝶冷冷說道:“你還能跑得了嗎?”皓腕疾推,一股潛力,湧了上去,王寒湘手中摺扇,立時被一陣強猛勁道封住,轉動失去靈活,不禁大吃一駭。

  就這微一分散心神,趙小蝶已欺身而上,看她來勢不徐不疾,素手揮搖,砰砰兩聲脆響,王寒湘左右雙頰,各著了一記耳光,登時紅腫起來。

  這時,勝一清已欺身而到,一招“推波助瀾”疾掃過去,刀勢出手,才大聲喝道:“看刀!”

  趙小蝶忽的一蹲身子讓過刀勢,嬌軀一挺,人已欺到了勝一清的身邊,她來勢並不迅急,但卻是適巧至極,乘隙而入,叫人眼看著無法防備。

  天宏大師和李滄瀾一見趙小蝶欺攻身法,忽然大悟,暗自想道:原來所有武功,均有破綻,只是平常無人瞧得出來而已。

  但見趙小蝶玉掌揮動,砰然一掌,打在勝一清的臉上,笑道:“你這人還有點英雄氣度,打上一個耳光算了。”

  勝一清哼了一聲,吐出一大口鮮血,和兩顆牙齒,向左橫跨了兩步,剛好讓出五毒叟莫倫的停身方位,趙小蝶一個翻轉,攻了上去。

  莫倫眼瞧王寒湘,勝一清被打耳光之辱,心中早已想好了對敵之策,一見趙小蝶欺攻過來,立時縱身躍起,向王寒湘停身之處飛去,身子躍起的同時,暗運五毒掌力,遙擊過去。

  那知趙小蝶身子陡然停下,凝神而立,左手玉琵琶斜斜推出,迎著莫倫掌力,一撥一轉,但聞錚錚兩聲弦響,一股潛力滑弦而過,直向李滄瀾撞擊過去,嬌軀倒向王寒湘躍去。

  她功力已達收發隨心之境,想停就停,身隨念動,運用自如,靈活無比,莫倫身子剛落實地,趙小蝶早已停在他的面前,左右開弓,連打了兩個耳括子。

  這兩記耳光,打得似極沉重,直打莫倫身子搖搖擺擺站立不穩。

  趙小蝶在剎那之間,連打了江湖上三個身負盛名的高人,全場所有之人,無不看得的心弦震盪。

  海天一叟李滄瀾振袖一拂,把趙小蝶玉琵琶滑擊過來的潛力震開,站在原地,進退都覺不對。

  原來他見趙小蝶打王寒湘,莫倫和勝一清耳光之事,輕描淡寫,行若無事一般,只要一揚手,從無不中,不禁害怕起來,暗自想到:我如也被她打上兩記耳光,那可是生平第一大辱……

  趙小蝶打過三旗壇主之後,回頭問朱若蘭道:“蘭姊姊,我想把他們都殺了,免得留下禍根。”

  朱若蘭想道:李滄瀾和其屬下幾位壇主,都是一代奇才,留著他們,難免有東山再起之日,那時尋仇報復,又不知要傷多少人性命,倒不如索性一鼓殘滅,當下點點頭,道:“好吧!殺百人而救千萬性命,也不能算是罪過。”玉手一揮,緩步向前走去。

  玉蕭仙子和三手羅剎彭秀葦,護守兩側,蓄勢而進。

  趙小蝶目睹沈霞琳,微徽一笑道:“琳姊姊,你瞧我今天大開一次殺戒,我要把天龍才中的人,盡數殘滅於此。”纖手一轉;撥動懷中玉琵琶,但聞弦聲錚錚,一片殺伐之聲,她嬌豔欲滴的粉臉上,也隨著滿佈殺機,直向李滄瀾逼去。

  海天一叟李滄瀾,一見趙小蝶和朱若蘭一齊逼上,九大門派中人,也都躍躍欲動,心知今日之局,已難善罷,仰天一聲長嘯,舉起手中龍頭拐一揮。

  天龍幫中群豪早已拔出兵刃戒備,一瞧李滄瀾的拐勢,突然分成五行,疾衝過來。

  趙小蝶叱一聲,縱身一點上去,素手一揚劈出,但聞應聲慘叫,兩個奔沖最快的大漢,齊齊被震飛起來,七竅湧血而死。

  王寒湘摺扇一揮,大聲叫道:“快擺五方陣式拒敵。”

  隨來的天龍幫中之人,都是各旗壇中選出的高手,聽得王寒湘大喝之聲,紛紛比懷中取出一方彩絹,迅快無比地纏在頭上。

  朱若蘭星目轉動,掃掠全場,只見天龍幫中之人頭上的彩娟,共分紅、黃、藍、黑、暗合五旗之色。

  李滄瀾暗中運起“乾元指”的功力,目光卻不停在玉蕭仙子和三手羅剎彭秀葦,身上轉來轉去,俟機下手。

  他心中明白,“乾元指”功力,未必能傷得趙小蝶和朱若蘭,但玉蕭仙子和三手羅剎彭秀葦,卻難抵得“乾元指”功力一擊,準備出手先殺一人,以振雄心。

  朱若蘭目光何等銳利,一瞥之下,已然瞧出李滄瀾的用心,低聲對趙小蝶道:“蝶妹妹且慢出手,索性讓他們擺了五方陣,咱們再動手不遲。”

  趙小蝶點點頭,站住身子,素手撥動玉琵琶的上銀弦,縷縷清音,隨手而起。

  不知她想到了什麼傷心之事,這次彈的音高十分淒涼,弦聲如訴,音韻幽幽,片刻間全場之人的心神,都為淒涼的弦音感染,天龍幫中群豪將要布成的五方陣,也隨著停了下來,個個痴立不動,滿臉愁苦之容。

  但聞那幽傷音韻,愈來愈是淒涼,恍如嫠婦婉啼深閨,聲聲斷腸,在場群豪,大部都黯然淚下。

  天宏大師低喧了一聲佛號,道:“好淒涼的聲音……”這位功力深厚,定力超人的高僧,竟也為那幽傷的弦音所感,漸漸的抵受不住。

  朱若蘭環掃全場一眼低頭對趙小蝶道:“蝶妹妹,不要彈啦,再彈下去,只怕在場之人,都要身受內傷了!”

  趙小蝶道:“我想彈出‘離真迷魂曲’,把他們全都傷在此地,眼下之人既都是武林中高手精英,要是全都傷損此地,今後武林之中,再也不會有什麼爭執發生了!”

  朱若蘭搖頭笑道:“各門各派之下,都有門人弟子,首腦如全都傷亡此地,只怕要引起全面混亂之局……”她微微一頓之後,又道:“九大門派,經過這次比劍之後,彼此之間的嫌怨,尤形中消減不少,只要能把天龍幫掃蕩一平,目下禍源即消。”

  趙小蝶道:“也許姊姊說的不錯。”弦音一變,殺機大作。

  李滄瀾突然仰面一聲長嘯,聲如龍吟,震得人耳際嗡嗡作響,天龍幫呆立的群雄,似都被這聲長嘯驚醒,紛紛搶奔方位,片刻間排成了五方陣式。

  朱若蘭看對方陣式已成,低聲吩咐玉蕭仙子、三手羅剎彭秀葦,道:“你們隨同趙姑娘破陣,李滄瀾由我對付。”嬌軀一晃,直向李滄瀾飛去、

  天龍幫這五方陣式,原由五壇旗主各領一色旗隊,李滄瀾帶著川中四丑和陶玉、李瑤紅居中接應,此陣乃王寒湘依據五行生剋之術演化而成,集天龍幫中所有精稅高手群攻強敵的奇陣,但眼下紅旗壇主百步飛鈸齊元同,和黑旗壇主開碑手崔文奇兩個領隊,又少了陶玉、李瑤紅和川中四丑,六個居中接迎之人,使此陣威力減去不少。

  朱若蘭深解五行奇術,一瞧對方陣式,已知是由五行生剋演化而來,《歸元秘笈》之上,載有五行變化之術,決難不倒趙小蝶,心中大寬,立時把破陣之責,交給趙小蝶,自己卻搶奔李滄瀾,一則因那居中之人,是操縱全陣變化樞紐,如能引他自亂章法,全陣都將受影響。二則怕趙小蝶出手太狠,把李滄瀾擊斃手下,對李瑤紅不好交代,有上此二個原因,故而當先發動,搶斗李滄瀾。

  趙小蝶一看朱若蘭搶據中位,要獨鬥李滄瀾,只好退而主持破陣大局,當下吩咐隨身四婢和三手羅剎、玉蕭仙子、陳荷,七人,排成天罡七星形勢,她一面解說,一面動手指點各人位置,片刻之間,七人已各自站好方位,排成了天罡北斗之形。

  幾人初次排用此陣,站好方位之後;也不如何發動,運用克敵,只知呆呆地站在派定的方位之處。

  趙小蝶瞧了七人一眼道:“你們只要記定方位,大小可隨意收縮擴展,彼此相互呼應,此陣變化精奇,決非短時間,能予運用自如,破敵之勢,有我一人擔負,你們只要固守原位即可……”轉目掃視,只見天龍幫的五方陣圖,已自緩緩發動,立時接口說道:“你們別小看了這座天罡七星陣式,只要你們能夠固守不亂,如是插入敵人五方陣中心臟一柄匕手,牽住他全陣變化。”

  三手羅剎彭秀葦道:“趙姑娘但請放心。”

  趙小蝶點頭一笑,緩步走到陣勢前面,運氣戒備,靜待對方出手。

  這時,朱若蘭已和李滄瀾動手打了起來,李滄瀾拐勢翻飛,急如風雨,帶起強勁的嘯風之聲,威勢籠罩一丈四五尺方圓大小。

  朱若蘭仍然是赤手空拳,她連身上披的黃色披風都未脫下,掌掃拳襲,從容遊走在那波濤劈洶湧般的拐影之下。

  這當兒,站在陣外的九大門派中人,亦都紛紛拔出兵刃,目注天宏大師,只待他一聲令下,立時向陣中衝去,救援朱若蘭等。

  這時,天龍幫五方陣已然伸展發動,朱若蘭、趙小蝶等,重重圍人陣中,在陣外瞧來,幾人似已被困。

  天宏大師回頭望了身後群豪一眼,道:“各位暫請放心,靜看變化,如若咱們此刻入陣中,不但幫不了忙,反將擾亂幾位姑娘耳目。”

  九大門派中人,都已對這位武功深博,心地慈悲的高僧,有了敬仰信任之心,果然紛紛收了兵刃、靜觀變化。

  天龍幫五方陣的連鎖攻勢,已然發動,層層波波,疾向趙小蝶等人衝擊,前波一擊而退,後波隨即攻上。

  趙小蝶擔心那天罡七星陣位,被天龍幫重疊猛攻之勢衝亂,不敢放手還攻,守在陣前,準備隨時救應。

  初打之時,玉蕭仙子等因不諳陣法,彼此間支援不夠靈活,常被對方四面八方猛烈衝擊,逼得離開方位,幾乎被人衝亂,幸得趙小蝶及時發掌策應,才算應付過去。

  但打了一陣工夫,七人漸熟方位,彼此呼應也靈活起來,已能自行對付天龍幫波浪式的猛攻。

  要知這七人武功,都已列為武林第一流高手,尤其玉蕭仙子和三手羅剎彭秀葦和神鷹陳葆三人,不但武功高強,而且對敵經驗豐富,陣位既熟,心神集中,簫掃掌劈,穩往陣位。

  趙小蝶眼看七人已能應付,心中放寬,素手撥弦,錚錚錚,連鳴三響。

  這三聲簡簡單單的音符,卻瀰漫著一片殺機。

  王寒湘手合摺扇,穿過人群,躍到了五毒叟莫倫身邊,低聲說道:“此女武功高強,世所罕見,而且胸博玄機,各種陣式變化,她都瞭如指掌,莫兄可用毒針,暗中施襲,或可奏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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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六

  說完話,立時躍回本隊,一面催動五方陣的連鎖攻勢,一面把黃旗壇主的暗器高手集中起來……

  他已知趙小蝶功夫精精深,一般暗器決難傷害於她,集中壇下暗器,無非是要擾亂趙小蝶的耳目,以便掩護莫倫乘機下手,施放毒針。

  三聲弦音響過,趙小蝶突然直衝過來,玉掌翻飛,指襲掌劈,隔空打穴,片刻之間,已被她連續點倒二十幾人。

  要知這般人都是天龍幫千百人選的精英之士,武功都非弱手,但趙小蝶出手揮腕之間,必然有人應手而倒,從無一擊落空,不禁使天龍幫五方陣中之人個個心生驚駭,衝擊之勢,隨之緩了下來。

  王寒湘舉手一揮摺扇,雲集他身側的暗器能手,突然揚腕打出暗器,霎時間飛刀、袖箭、鋼鏢等各型各類的暗器,紛紛飛出,疾如狂風驟雨一般襲到。

  莫倫探手入懷,也摸出一把毒針,正準備出手之時,忽聞趙小蝶嬌叱一聲,玉掌連揮,擊向那紛紛襲來的暗器。

  她氣怒之下出手,全力施為,劈出內勁,強猛絕倫,但見狂飈突起,嘯風四生,雲集擊向趙小蝶的暗器,紛紛向四外飛射,因為暗器過多,吃趙小蝶內功一撞,互相擊在一起,但聞一陣叮叮噹噹之聲,刀、鏢、袖箭等各類各型暗器橫飛斜走,到處亂撞,反而傷了不少天尤幫高手。

  莫倫探針在手,但見趙小蝶擊震暗器手法,竟不敢把毒針打出手去。

  因他施用的毒針陰歹異常,體積細小,一出手就數十百根,而且針上劇毒,中人極難救治,如被趙小蝶震得四外亂射,那就不知要傷好多人,是以他不敢出手施放。

  趙小蝶擊落暗器之後,突然縱身一躍,直向人群之中衝去,只見她肩披藍紗飄飄,皓腕疾吐忽收,片刻間又被她點倒了二十幾人,五方陣人數一少,威勢大減。

  王寒湘、勝一清、莫倫,看她只一出手,必有人傷亡,再過片刻工夫,五方陣非要完全破去,陣中一座天罡七星陣式,使五方陣的定義變化遇上了阻礙,玉寒湘幾次想牽動陣位,均難如願。

  居中策應的李滄瀾被朱若蘭纏鬥,也不得不出手死拼一場。王寒湘當下一搖摺扇,暗和莫倫、勝一清,三個人分由三個方位奔來。

  趙小蝶嬌笑道:“好啊!我以為你們永遠躲在陣後不出來了。”陡然一躍,直向王寒湘欺攻過去。王寒湘早已試過厲害,哪裡還敢大意,暗中運集功力,摺扇疾出一招“風搖碧梧”,摺扇撒起一片扇影,護住身子。

  趙小蝶冷笑一聲,抑腰一長,嬌軀直向重重扇影中衝去。

  王寒湘突然一聲長嘯,右腕振處,點點扇影,倏忽合集一點,指襲向趙小蝶“玄機”要穴。

  這一擊乃是他畢生功力所集,力能貫穿金石,威勢非同小可,而且來勢奇速,再加上趙小蝶前衝之勢,彼來此迎疾如閃電,眼看摺扇就要點中趙小蝶的要穴,忽見趙小蝶身子一側,摺扇掠衣點空,彼此一錯而過,趙小蝶已到了王寒湘的背後,玉腕回拂,輕輕一掌擊在王寒湘後背之上。

  玉寒湘萬設想到,趙小蝶竟能在間不容髮的剎那,自然讓開自己點襲之勢,剛覺不對,背上已著了一掌,只覺一股勢力,浸入內體、全身氣血陡然向上一沖,登感眼睛一花,神智大亂,全身微顫動,疾向前面衝去。

  子母神膽勝一清和五毒叟莫淪,在趙小蝶欺攻王寒湘時,也同時搶攻過來,兩人衝擊之勢,均極迅快,準備在玉寒湘一擊不中時,雙雙出手。

  那知變化剎那,趙小蝶竟閃開王寒湘摺扇,錯身到了王寒湘的身後,王寒湘卻向前面衝來。

  三人由三個不同的方位攻襲,目標集中一點,又都是全力施為,快速絕倫,這一變出意外,三人疾向一處撞去。

  莫倫、勝一清功力已到運用自如之境,一看不對,立時疾沉丹田真氣,硬把疾向前衝的身子收住,腳落實地。

  勝一清左掌疾揚一推,隨手湧出一般潛力,喝道:“王壇主……”他以為王寒湘被趙小蝶內家掌力推撞,身不由主,故而推出內力,準備攔住王寒湘的猛衝之勢。

  哪知王寒湘摺扇一張,忽的一招“仙鶴亮翼”疾向勝一清攻襲過去。

  這一下變生肘腋,王寒湘雖是隨手攻出一招,但勝一清也不免驚慌失措,趕忙一吸丹田真氣,向後疾退數尺。

  饒是他應變迅速,仍被王寒湘摺扇劃中了左臂,衣袖破裂,鮮血急湧而出,左臂上被摺扇劃了個三寸長短深及筋骨的血口。

  五毒叟莫倫急道:“勝壇主快些點住王壇主的穴道……”

  勝一清傷疼雖烈,但聽得莫倫呼叫之言,立時閉氣封住穴道,強忍傷疼,縱身一躍,疾追過去。

  但這一緩之勢,王寒湘已衝入了五方陣中,摺扇隨手揮掃,眨眼間被他連傷五人。

  他是一旗壇主之尊,天龍幫中弟子部不敢和他動手,只有紛紛讓避開去,五方陣式,立時陷入混亂。

  趙小蝶突然嬌叱一聲,身軀忽地一轉,直向人叢之中衝去,指風,掌拍,擊無不中,片刻間又彼她傷了十多個人。

  她的手法,也似是愈變愈狠,也不知何故,引起了她的殺機,凡是這一次著了她指掌的人,不是被震斷心脈而死,就是被指力點中要穴而亡,每個中掌指之人,鼻孔問,都湧出很多鮮血。

  這等驚人的屠殺聲勢,震駭住了悍不畏死的天龍幫中高手,紛紛向後退去,五方陣自行互解。

  玉蕭仙子一抖手中玉蕭,首先脫離了天罡七星陣位,向前追去。

  趙小蝶突然低喝j聲:“因來!”隨手由地上檢起一柄單刀,運足內力,一振腕,拋擲?鍪幀?

  但見一道白虹,疾射而去,閃電般衝入人層,刀光過處,血雨橫濺,連傷了六七人,餘威仍然不減……

  這等罕聞罕見的手法,不禁使天龍幫之人,個個魂飛膽破,就是九大門派中人,也看得觸目驚心。

  一刀未落,趙小蝶又伏身檢起了第二柄單刀,一振腕電射而出。

  忽聞嘯風破空,兩枚子母膽,橫裡向上擊去,另一枚卻疾向趙小蝶打來。

  但聞一聲金鐵交鳴,子母膽爆裂落地,但趙小蝶擲出的單刀,不過微微一偏,仍然射入人叢。

  這次天龍幫中人早已有備,各舉兵刃,紛紛迎擊,想把飛刀擊落,那知飛來單刀一遇攔阻,立時偏向斜飛,寒鋒閃動,又殺傷了數人。

  趙小蝶目光移注那飛來子母膽上,手一揚,接在手中,一抖腕,疾向莫倫打去,腳尖一挑,手中又多了一柄單刀。

  忽聽佛號高唱,飄傳來天宏大師的聲音,道:“姑娘手下留情。”

  趙小蝶回頭望了天宏大師一眼,道:“怎麼?多殺幾個壞人,也有罪嗎?”

  天宏合掌答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世間無不赦之人,眼下橫屍遍地,懲殺已夠,望姑娘上天好心,慈悲蒼生,留人一步自新之路。”

  趙小蝶星目流動,瞧了地上橫七豎八的屍體,已不下三四十人之多,不覺呆了一呆,低聲問玉蕭仙子,道:“這些人可都是我殺的嗎?”

  玉蕭仙子笑道:“不錯,都是姑娘殺的。”

  趙小蝶緩緩丟了手中檢起的單刀,回身對著沈霞琳走去。

  三手羅剎彭秀葦橫跨一步,躬身叫道:“趙姑娘……”

  趙小蝶微微一笑道:“我不會傷害琳姊姊的,你放心吧!”

  忽聞李滄瀾一聲大喝,倒提龍頭拐,向後退了四五步,跌坐在地上。

  朱若蘭目注著倒坐在地上的李滄瀾一眼,長長吸一口氣,一面暗中運氣調息,一面忖思如何對付李滄瀾。

  兩人經過了一番全力拚搏之後,朱若蘭已深知海天一叟李滄瀾的武功,除了在招術上不及自己之外,功力巧快,都非自己能及,如非日前在括蒼山天機石府中,借趙小蝶傳授楊夢寰武功之便,又學了《歸元秘笈》上不少精奇招術之外,今日這一戰縱然勝得李滄瀾亦必要累得精疲力盡,是以,她心中甚感為難,只覺對方天生奇稟,如果再假以時日,其武功必有更高一層的成就,以他的雄才大略,決不肯屈居人下,若干年後,江湖上勢非又被他掀起一大風浪,造成一番浩劫不可,不殺他,後患無窮,殺了他,又覺著有點對不起李瑤紅……她雖是一向作事果決之人,但面對此情景,也生出猶豫難決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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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七

  這時,全場所有的搏鬥,都為趙小蝶驚人的屠殺和朱若蘭擊敗李滄瀾的聲勢所恫服,都停下手來。

  只有王寒湘被趙小蝶用出般若掌力,擊中一掌之後,使他全身氣血上衝,走錯經脈,腦力受震,神志陡然暈迷,衝入天龍幫五方陣中,揮手亂殺,莫倫攔他不住,兩個人打了起來。

  全場中人,都為懾服,但王寒湘神智迷亂,根本不理,摺扇揮掃,招招盡都是殺手致命的武功,迫得莫倫不得不用出全力招架。

  兩人正在動手,這時趙小蝶曾將一枚勝一清的子母膽,遙向兩人擊去,但卻被勝一清全力打出一個子母膽,在空中相擊,爆裂落地,如非勝一清擊落,兩人全都在集中精力相搏,勢非傷在趙小蝶的子母膽下不可。

  李滄瀾跌坐地上之後,立時盤膝坐好,閉目運氣,他雖被朱若蘭施展玄門一元罡氣,硬接了他一招“乾元指”後,趁勢反擊,借勢施展“天罡指”力,把他震傷,但因朱若蘭玄門一元罡氣,尚達爐火純青之境,被李滄瀾”乾元指”力一震之下,雖未重創,但也血氣浮散,反擊的“天罡指”力,勁道減去不少,李滄瀾功力深厚,是以傷得不重。

  沈霞琳橫劍當胸,目光環掃全場,看橫屍遍地,血跡殷紅,不禁心中無限黯然,暗暗嘆道:這動手相搏之事,當真是慘酷無比,唉!剛才還是好好的人,轉眼間就僵臥地上,動也不會動了,我要報父母之仇,但這些人不都是和我一樣的有著父母嗎?

  趙小蝶緩緩走來,在沈霞琳身外兩三步時,停了下來,叫道:“琳姊姊你當真存下了殺我的心嗎?”

  沈霞琳橫劍沉吟良久,答不出話來,正感為難之際,忽見趙小蝶的臉上,閃掠過一抹微笑,不禁心中大感奇怪。

  回頭望去,不知何時楊夢寰已清醒過來,正盤膝而坐,運氣調息。

  她緩緩垂下橫在胸前的寶劍,搖搖頭道:“我是打你不過的!”轉身直對楊夢寰走去,在他身側蹲下。

  全場之人,都為趙小蝶驚世武功和朱若蘭對李滄瀾猛烈拚搏所吸引,很少有人注意到楊夢寰,只有趙小蝶和一陽子暗中留心著楊夢寰的舉動,一個師徒關心,一個心中存疑,不知道是否真的作錯了一件事情。

  果然,過了一段時間之後,楊夢寰自動清醒過來,挺身而起,自行盤膝坐好,閉目運氣調息。

  趙小蝶看他挺身坐起,心中愁慮盡消,暗暗鬆了一口氣,不覺微微一笑。

  這時凶慘的搏鬥,大都靜上下來,只有瘋瘋癲癲的王寒湘還在向莫倫猛攻不休……

  可是在場之人,心中都明白,這場慘烈大戰,並沒有真正的結束,天龍幫雖然傷亡極重、但如整隊重戰,仍然可以,何況,還有很多投效在天龍幫下馳名江湖的篙手,未見出現,如非天龍幫圖保實力;必然另有埋伏,激戰隨時有重新爆發的可能……

  楊夢寰經過一陣運氣之後,忽然覺著自己身體,有著一種奇異的變化,不但氣暢百穴,睏倦頓消,而且真氣流轉於全身上下,無處不通,一提氣,身子就躍躍欲飛。

  他乃極為聰明之人,略一沉忖,恍然大悟,暗道:難道我的任、督兩脈通了不成?

  微一抬頭,凝眸瞧去,只見趙小蝶微顰秀眉,臉上似笑非笑,神情間若悲若喜,正在注視他……

  兩道目光一觸,彼此都迅快地轉臉避開,但在那匆匆交觸的一瞥之間,卻包含了無限的情意和惘惘的愁懷。

  趙小蝶緩緩地轉過嬌軀,慢慢向朱若蘭走去,披肩藍紗在風中飄拂,步履沉重,若不勝力。

  沈霞琳低聲問道:“寰哥哥,你沒有受傷嗎?”

  楊夢寰搖頭一笑,道:“沒有。”霍然站起身子,直向場中走去。

  他似是有心驚動別人,是以落足異常的沉重,沈霞琳伏身檢起寶劍,隨後相護。

  朱若蘭回頭望了楊夢寰一眼,先感微微一怔,繼而淡然一笑,道:“你來的很好,這位李幫主交給你啦!”

  李滄瀾突然冷哼一聲,扶拐而起。

  李滄瀾掃視了四週一眼,看橫屍遍地,不禁暗裡一嘆,忖道:不知何人,出手這等狠辣,竟殺傷了這樣多的人。

  朱若蘭怕楊夢寰抵不住李滄瀾,向後綴返的嬌軀,突然站住。

  沈霞琳向前搶進兩步、擋在楊夢寰身前,橫劍對李滄瀾道:“你要幹什麼?”

  李滄瀾經過一陣靜坐調息之後,精神體力,均已恢復了不少,眼看幫中弟了傷亡纍纍,橫屍遍野,心中異常悲忿,油然生出拼劍之心,當下一頓龍頭拐,冷冷對沈霞琳喝道:“你不是我的敵手,快些給我閃開。”橫出一拐撥去。

  沈霞琳舉劍一封,連人帶劍吃對方拐勢撥得向一側橫跨了三步。

  楊夢寰霍然抽劍而進,擋住李滄瀾,低聲對沈霞琳道:“師妹快退下去。”

  李滄瀾哈哈大笑道:“你也非老夫之敵,退下去吧!”舉手一拐,當胸點去。

  楊夢寰知他拐勢沉重,不敢用劍封架,一吸丹田真氣,準備向後躍去。

  只覺真氣流轉全身,念動氣行,雙腳還未頓地倒竄,身子已突然向後退去,一退就是七八尺遠。

  李滄瀾一拐點空,突然疾向前面欺去,人還未到,一拐橫掃而出。

  楊夢寰一側身,讓開拐勢,舉手還了兩劍。

  他知李滄瀾功力深厚,龍頭拐施展開,威勢雷霆萬鉤,是以還擊劍勢,也用了八成真力。

  劍勢出手,忽聞絲絲劍風,迫得李滄瀾收拐後躍退。

  楊夢寰想不到自己真力,竟能借長劍傳擊過去逼退了敵人,不禁微微一怔。

  李滄瀾躍退之後,也是一呆,只覺楊夢寰還擊的兩劍中,挾著一股凌厲的劍風,劍勢未到,劍風已自逼人,心頭大駭而退。

  這時,天龍幫中沒有傷的弟子,又紛紛圍了上來,勝一清雙手分執子母膽,蓄勢待發。

  李滄瀾回頭望了天龍幫圍攏上來的弟子一眼,突然高聲說道:“老朽組織這天龍幫,原意是希望能把無門無派的江湖草莽,連成一體,免得常受九大門派中人物欺凌,不想老朽無能,鬧得一敗塗地,致累各位白白送了不少性命……”他微微一頓之後,接道:“現下我以幫主身份,傳諭解散天龍幫,各位自行去吧!”

  忽聞狂笑震耳,王寒湘倒提摺扇,狂奔過來,莫倫緊隨他身後而行,原來兩人激戰一陣、王寒湘突然停下手,閉目休息了一下,忽地仰臉狂笑,轉身奔來。

  只見他摺扇揮處,兩個天龍弟子應手而倒,其他之人,看他不分敵我,舉手亂打,紛紛讓開,王寒湘狂笑一聲,疾向一座山峰上奔去。

  莫倫大聲喝道:“王壇主哪裡走!”放腿追去。

  天龍幫中弟子相互望了一陣,突然齊齊抱拳躬身說道:“我等身受幫主栽培翼護之恩,願隨幫主決一死戰,埋骨青山,死而無憾!”

  李滄瀾目光如電,掃掠了幫中弟子一眼,道:“爾等區區武技,留此徒然在死,豈能幫得老夫之忙,還不快給我散去。”

  天龍幫弟子一見李滄瀾說得聲色俱厲,一齊把目光投注到子母神膽勝一清的身上。天龍幫五旗壇主,紅旗壇主齊元同,黑旗壇主崔文奇,一死在沈霞琳的劍下,一死在趙小蝶的掌下,瘋了個黃旗壇主王寒湘,追去個藍旗壇主莫倫,五旗壇主之中,只餘下一個白旗壇主勝一清,是以,天龍幫下弟子一齊把目光投集在他身上。

  勝一清已看清眼下情勢,天龍幫決難勝得九大門派,留他們在此,也無非多造傷亡,無補於大局,當下高聲說道:“幫主既傳下令諭,爾等還不快走,更待何時?”

  他這一喝,天龍幫下群豪忽然一起對著李滄瀾跪下,拜了一拜,才站起身子散去。

  李滄瀾望著自己費盡心機,羅致天龍幫下的高手,四散而去,心中陣痛如絞,饒他豪氣干雲,也不覺黯然神傷……

  直待天龍幫四散而去的弟子,走得沒了蹤影,李滄瀾才轉過身子,一頓龍頭拐,大聲說道:“九大門派中人,哪位有興,願和老夫一決生死。

  楊夢寰回頭望了師父一眼,橫劍答道:“崑崙門下弟子楊夢寰,願先領教幫主的絕學。”

  李滄瀾大笑一聲,道:“好!”當胸一拐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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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八

  楊夢寰縱身避開,揮劍還擊,剎那間拐影劍氣,混合為一,一場武林罕見的慘烈搏鬥,只看得九大門派中人,個個目瞪口呆,只覺楊夢寰的武功,似乎在陡然間增加了數倍,竟和一代果雄怪傑的李滄瀾鬥個秋色平分,難分勝敗。耳際拐聲嘯風,觸目劍花朵朵,兩個搏鬥人的身形,早已為拐影劍花遮沒,不大工夫已激戰百合以上,楊夢寰被趙小蝶巧力打通任、督二脈之後,耐戰內力大增,愈戰愈勇。

  正當兩人激戰之際,山坳一角中,緩步走出一個全身灰衣的中年婦人,她身後緊隨著一個灰中包頭、灰布對襟大褂、足著布履的少女。

  此女一手抱著厚厚經卷,左袖隨風飄蕩,緩向場中走來。

  這時,楊夢寰和李滄瀾的惡鬥,越來越是劇烈,劍風絲絲,拐勢如山,威力籠罩了丈餘方圓大小。

  激鬥中,楊夢寰突然連演五招絕學,一劍接一劍,直攻過去,劍勢如驚霆迅雷,迫得李滄瀾向後疾退五步,這一讓楊夢寰稍獲先機,劍招立時綿綿出手,盡都是《歸元秘笈》所載之學,招招變化無窮,劍劍奪魂拘魄,連攻十三劍,迫得李滄瀾手足無措。

  慧真子轉臉低聲對一陽子道:“寰兒進境奇速,已然身集大成,如果將來能接掌崑崙派的門戶,當可把咱們崑崙派的武功,發揚廣大。”

  一陽子道:“我看他在和李滄瀾對敵之時,經常施出咱們崑崙派分光劍法中招術,挾雜在各種奇奧劍招攻出,並無忘本之心……”微一掠瞥間,發現玉靈子正在留心聽兩人說話,趕忙住口不言。

  要知玉靈子乃一派掌門之尊;依據江湖規矩,楊夢寰既經掌門人把他逐出門牆,必需要玉靈子答允後,他才能重返師門。

  楊夢寰連攻十幾劍,迫得李滄斕手忙腳亂,爭得先機,正待再運劍猛攻一陣,迫敗李滄瀾,忽聽一個清脆、但極冷漠的聲音,道:“楊相公,暫請住手。”

  此音入耳之後,楊夢寰忽然覺出這聲音似是很熟,但一時之間,卻想不起是何人的聲音,當下一收劍勢,轉臉望去。

  只見數尺外站著個身著灰衣,灰中包頭,足著布履,斷去一臂的人,圓睜著一雙明如秋水的雙目,望著他,不是李瑤紅是誰?

  楊夢寰只覺胸前如受千斤鐵錘一擊般,豪壯之氣頓消,倒提長劍,一連向後退了三步。

  李滄瀾回頭望了女兒一眼,冷冷地問道:“你來這裡幹什麼?”

  李瑤紅垂手答道:“爹爹一世英豪,武功才謀,均非常人能及,如能勘破名利,不和人爭氣鬥狠,傲嘯山林……”

  李滄瀾一頓龍頭拐,大聲叫道:“住口!你還要教訓於我不成……”目光轉處,只見勝一清左右雙手各握一顆子母膽,蓄勢戒備,不禁微微一嘆,問道:“勝壇主何以未走?”

  勝一清笑道:“幫主待我深厚,我勝一清豈能在危難之中,棄了幫主而去……”

  李滄瀾道:“是我要你們走的,怎能反怪你們?快些去吧!”

  勝一清目光流動,只見天龍幫中的弟子,都已走得沒了蹤影,搖搖頭,大笑道:“勝一清早存相隨泉下之心,幫主不必再說……”

  李瑤紅突然向前欺進了幾步,目光逼視住楊夢寰道:“我要替代父親一死……”她目光由楊夢寰的臉上緩緩掠過,投注數丈外群集的九大門派高人身上。

  楊夢寰向後退了兩步,答道:“你勸令尊去吧!”

  他說的聲音很低,除了李瑤紅聽得之外,只有站在最近的李滄瀾聽入耳中,當下一頓龍頭拐,大聲喝道:“老夫豈是畏刀避劍之人,咱們還未分出勝負……”說話之間,舉手一拐,當胸直點過來。

  楊夢寰揮劍一撥,長劍貼著拐勢,疾滑而下。

  李滄瀾振腕彈劍,那楊夢寰手中長劍上,似有一股極強的吸引之力,隨著李滄瀾彈震的拐勢一轉,巧妙無比地把李滄瀾龍頭拐上力道輕輕化去,劍勢仍然貼拐而下,這正是《歸元秘笈》上,一招奇奧絕倫的劍招,名叫“萬縷蛛絲”,不管對方內力如何強大,兵刃如何沉猛,彈震之力如何強勁,均無法震開這般陰柔的巧勁。

  劍勢貼拐而下,寒鋒直逼手腕,迫得李滄瀾手一抖,丟棄了手中的龍頭拐。

  這只是一種極自然的反應,李滄瀾在丟拐之時,並未想到什麼,似在拐勢脫手之後,卻如迅雷擊頂一般,呆在當地。

  這是他生平從未有過之辱,說不出是恨是怒,凝眸靜立,長髯在風中飄舞……

  勝一清雙手分握著兩枚子母神膽,正待運力打去,忽聽一個幽幽的女人聲音,道:“勝壇主不可再惹麻煩……”

  勝一清回頭望去,只見那發話之人是位年紀約四旬以上的中年婦人,布衣荊裙,一臉清雅之氣。他忽然想到李瑤紅適才之言,天龍幫中基業,已然被毀,不禁一陣黯然,倏而住口。

  要知李滄瀾以雄才大略,挾武技網羅江湖高手,組織天龍幫,原本之意,只想在江湖爭得一席之位,和九大門派分庭抗禮,但後來實力愈來愈強,爭霸江湖,雄主武林之心,油然而生,四出邀請奇人入幫,擴展幫中地盤,廣開山門,大收弟子。

  李夫人雖是女流之輩,但卻是頗有高瞻遠矚之才,眼看李滄瀾收納亡命,以擴大天龍幫實力,翼護宵小,隨進言相勸,曉以大義。李滄瀾一心霸主武林,再加五旗主,個個是身負絕技之士,又對李滄瀾赤心忠膽,當時情景,如眉方中,李滄瀾不但不肯接納良言,反而出言激諷李夫人婦人之見,致鬧得數十年恩愛夫婦反目,陌如路人。

  李夫人傷痛之下,離開天龍幫,飄然遠走,當時李滄瀾氣忿之下,傳下龍頭令諭,召全幫中弟子,追查了夫人的下落,就地處死,幸得王寒湘、勝一清等五旗壇主苦苦相勸,李滄瀾才放手不究,日久氣消,回想前情,反而思念起才德兼具的夫人來。

  五年後,李夫人突然重返天龍幫,結廬而居,自題”洗心庵”三字,整日青燈長明,高誦佛經,除了愛女李瑤紅每月有一次可以晉見之外,任何人均不許擅自人一步。李滄瀾憶念前情,午夜往訪,但均被拒不相見,李滄瀾無可奈何,只好暗自傳令,把李夫人結廬所在劃為禁區,不准人擅自進入距廬百丈之內……

  是以,匆匆歲月,轉眼十年,十年中,李夫人沒有出過洗心庵中一步。

  李滄瀾也未能入庵一次,是以,勝一清見得李夫人後,瞧了半天,才認出來,只覺她十幾年來,似乎比過去更年青些……

  李夫人喝止住勝一清後,緩步走到李滄瀾身側,柔聲說道:“二十年孽海塵夢,製造了多少殺劫,我已在洗心庵中代你備建了一座‘忤悔堂’,不隨我走,還留戀什麼?”

  李滄瀾慢慢回過頭來,兩道茫然的眼光盯在李夫人臉上,瞧了良久,不禁黯然一嘆,正待開口,李夫人又搶先說道:“殺孽果報已累及紅兒斷臂,恩怨糾結,幾時能還清孽債,一念向善,萬惡齊消,我已代你佛前忤悔了十五年,隨我走吧……”緩緩轉身,慢步向前行走,李滄瀾目光環掃全場一同,隨在夫人身後而去。

  忽聽九大門派中有人叫道:“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峨嵋派超元、超塵、超慧,青城派松木道長,武當派靜玄道長等十數人,各仗兵刃奔了出來。 楊夢寰望了李瑤紅一眼,忽然因身橫劍,攔住九大門派中奔走而來的人,大聲說道:“諸位暫請留步,聽我楊某一言。”

  奔來群豪眼瞧他鬥敗李滄瀾的功力,心中都有兒分懼怕,果然齊齊站住。

  楊夢寰目注群豪,高聲說道:“如若李滄瀾不自動讓避開鐵索吊橋,斷魂崖崩沉絕壑,試問眼下之人,有哪個能自信留得性命?”

  群豪一陣默然。

  楊夢寰嘆息一聲,接道:“諸位今日縱然殺了李幫主,難道就真能使今後武林中平靜無波嗎?天龍幫中不少高手,並未參與此次比劍大戰,如果趕盡殺絕,勢必激起他們報復之心,九大門派實力雖強,但總不能常聚一起,殺一個李滄瀾,更將留下無窮禍患……”

  靜玄道長一揮長劍,道:“本派中四大道長傷亡殆盡,難道就此放手不究?”

  楊夢寰道:“天龍幫傷亡近百,又該要哪個償命?”

  申元通忽然大聲喝道:“他們咎由自取,豈能怪別人?”一舉虯龍棒直衝過來。

  楊夢寰長劍斜出,一招“劃地為界”灑出朵朵劍花,逼退申元通,道:“勝得天龍幫,也一定能勝得了九大門派,你自認比李滄瀾武功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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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九

  申元通只覺他出手一招劍勢中,潛含內力,不禁大駭,不敢再向前闖。

  靜玄道長回頭望了崑崙三子一眼,揮劍緩步走來。

  楊夢寰心中一動,暗道:今日如不現露幾招絕技,只怕要糾纏不清,凝神思索,忽然想到《歸元秘笈》上一招“移花接木”,當下暗提真氣,抱拳一禮,道:“道長譽滿武林,望重江湖,為何竟不肯留人一步餘地……”話出口,暗勁亦發,一股潛力,直撞過去。

  靜玄右掌一擋,答道:“好說,好說……”但覺潛力強大無比,層層湧上,自知抵拒不住,不禁心頭大駭。

  楊夢寰被趙小蝶一掌巧打通了任、督二脈,全身真力聚散甚易,內勁增加數倍,一瞧靜玄道長抵受不住,忽地把潛力收了回來。

  壓力驟減,靜玄不自覺身子向前一栽,楊夢寰一吸真氣,把擊出暗勁收回,揮手一掌,反向峨嵋三老攻去。

  這一收一攻之中,不但把本身力道用出,而且又加了靜玄道長的部份內力。

  超元、超莊本是並肩而立,覺出一股暗勁潛湧而到,同時出手一擋。

  只感對方內力,有如長江大河一般,重重波波湧到,而且一道比一道猛烈,一波比一波強勁。

  忽地壓力大減,楊夢寰收回力道,笑道:“諸位老前輩請看在晚輩份上,放過李幫主吧!”

  靜玄道長和超元、超塵都已吃過苦頭,自知不敵,默然而退。

  這三人一退,群豪紛紛向後退。

  李瑤紅低聲說道:“多謝相公救家父之恩……”轉身隨在李滄瀾身後而去。

  楊夢寰望著她淒涼的背影,心中感慨萬千,心想叫住她說幾句慰藉相思之言,但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山風吹飄著她虛蕩的衣袖,不住前後擺動。

  忽聽沈霞琳大聲叫道:“紅姊姊!”放腿追了上去。

  李瑤紅停下身子,回頭笑道:“琳妹妹,你還記得我嗎!”

  沈霞琳伸手牽住了李瑤紅的衣袖,道:“姊姊再改變多一點,我也能認出來。”

  驀聞簫聲幽餅,裊裊而起,緊接著響起了琵琶弦聲,少林派天宏大師突然回顧群豪說道:“這次天龍幫邀請我們九大門派比劍,使老衲感到,武林之中是非多出自誤會,如果都能拋去名利之爭,門戶之見,紅花白藕青蓮葉,三教原是一家人……”他微微一頓後,又道:“老鈉作東恭請各位到我們嵩山少林寺一遊,今後每隔五年,各派掌門人集會一次,當可消除江湖上不少是非。”

  群豪同聲響應。

  天宏大師微微一笑,當先帶路,向前走去。

  慧真子低聲對二位師兄說道:“寰兒之事,咱們應該如何?”

  玉靈子道:“由他去吧!”舉步相隨向前走去。

  一陽子低聲說道:“寰兒心地忠厚,我想他定會找上崑崙山金頂峰三清宮去,現且別管他。”

  楊夢寰目光環掃四周,只見朱若蘭、趙小蝶、玉蕭仙子等分守四周,九大門派中人,正緩緩向前走去。

  李瑤紅平靜肅穆的臉上,微泛激動之色,牽著沈霞琳的手,慢步走到朱若蘭身側,說道:“姊姊別來無恙?”

  朱若蘭微徽一笑道:“琳妹妹胸無城府,楊夢寰又被逐出崑崙門牆,你必需助他一臂之力……”

  李瑤紅道:“我已成殘廢之人,而且又皈衣佛門,塵緣早絕

  朱若蘭接道:“伯母禪理精深,深具佛法,她已告訴我你塵緣未……”她微微一頓之後,又道:“請恕姊姊擅自作主,我已代你向伯母求得賜婚之約……”

  楊夢寰左了過來,接道:“什麼……”

  朱若蘭臉色一整接道:“你不要多講,瞧瞧這是什麼?”探手從懷中取出一封信來。

  楊夢寰拆信一瞧,只見上面寫道:

  字諭寰兒知悉:吾兒年來一切,均得朱姑娘面告,沈、李二女,秀外慧中,皆不可多得佳女子也,見字即攜二女返水月山莊,汝母早已倚間翹望!父字”

  朱若蘭道:“你可認識伯父的筆跡嗎?”

  楊夢寰道:“父母手筆,豈有不識之理?”

  朱若蘭道:“筆跡不假,你就該遵諭行事。”說完,探手又從懷中摸出一塊佩玉,交到李瑤紅手中,笑道:“伯母怕你不信,交給我這塊佩玉為證。”

  李瑤紅接過佩玉一瞧,果然是母親之物,不禁一陣心酸,熱淚滿湧眼眶。

  楊夢寰暗自付思,想來想去,也只有朱若蘭替他安排的一條路可走,先回“水月山莊”見過父母再說……

  趙小蝶忽然走到楊夢寰身側,取下胸前一枚白色珠花,插在楊夢寰身上,笑道:“我冒了極大危險,在真氣凝聚下一掌擊在你任、督兩脈的交匯之處,此是打通二脈的最為簡便之法,也是最為危險之法,分毫之差,鑄恨千古,總算蒼天有眼,未使我造成大錯,要不然琳妹姊非得殺我不可……”忽覺一股酸意,湧上心頭,慌忙別過臉去,說道:“蘭姊姊,咱們為楊相公、琳姊姊和這位李姑娘,彈一曲麗人行,替他們一壯行色……”

  朱若蘭笑道:“紅妹妹、琳妹妹,寰兄弟任、督二脈已通,當世高手,已難有幾人為敵,你們好好地輔助他勤修武功,願他十年後成一代武學宗師。”

  忽聞掙錚錚三聲弦響,緊接著蕭聲相和,麗人行悠悠而起。

  楊夢寰抱拳對朱若蘭深深一揖,道:“姊姊盛情,我永銘肺腑,願今生能有酬答之日。”

  趙小蝶笑道:“我和蘭姊姊就要帶她們歸隱深山,今生今世不再重履紅塵,後會期杳,你要多多珍重……”

  楊夢寰輕輕一嘆,回身而去。

  李瑤紅、沈霞琳齊對朱若蘭、趙小蝶躬身行禮,灑淚告別,隨在楊夢寰身後而去。悠揚的管弦聲中,轉過了山腳。

  山道旁,松蔭下,突然間傳出來一聲幽幽清音道:“紅姊姊,前途珍重……”

  楊夢寰抬頭看去,只見巨松之下,站著個全身綠衣的美麗少女,緊靠身傍站著個青衫長髯的老人,正是妙手漁隱蕭天儀和他的獨生愛女蕭雪君。

  李瑤紅欠身說道:“怎勞妹妹相送……”

  蕭雪君解下身後黃絹包袱道:”伯母讓我把十捲經書交你帶走。”

  李瑤紅正待伸手去接,沈霞琳卻搶先接到手中,道:“紅姊姊,我替你背上好嗎?”李瑤紅道:“偏勞妹妹了。”

  沈霞琳道:“姊妹,楊伯母是最慈愛,水月山莊景色如畫,門前小溪中游魚很多,咱們到那裡,可以捉魚玩,還有寰哥哥絹表姊的青……”忽然想到,此言一出,定將使楊夢寰傷心,倏而住口不言。

  蕭天儀忽然上前一步,抱拳對楊夢寰說:“老朽心中有一件事;不吐不快,說錯之處,楊兄不要見怪。”

  楊夢寰道:“老前輩但請賜教,晚輩洗耳恭聽。”

  蕭天儀道:“九大門派中人,全仗楊兄一番仁俠之心,得脫一場凶難。”

  楊夢寰道:“請恕晚輩愚劣,難解語中之意。”

  蕭天儀道:“這方圓五里內,暗藏桐油三千桶,深草掩遮,藥絲通接,一把火將燒盡五里內飛鳥蟲蟻,縱使自負舉世輕功之人,也難於片刻間飛出火圈。楊相公仗義相釋李幫主,老朽已傳愉令切斷火線,今後老朽當盡力相勸他安於山居,息隱林泉,但望楊相公轉告九大門派中人,天龍幫實力仍存,並沒有一敗塗地。”

  楊夢寰嘆道:“晚輩如有機會,定當轉告老前輩吩咐之言。”

  蕭天儀道:“此番天龍幫基業被毀,逃走了大覺寺三位凶僧,三僧曾傷在李幫主‘乾元指’下,被囚禁總壇……”他微一停頓,又道:“不過,他們受過這次教訓,也許能改過向善。”說完,帶著蕭雪君扭身而去。

  忽聞那悠揚的弦聲蕭音,突地一拆,變成了淒涼幽怨之音,聲音如訴,九曲如訴,由空中飄灑下來。

  抬頭望去,只見西面絕峰之上,魚貫而行著幾位衣袂飄飄的麗人……

  一抹斜陽,晚霞絢爛,長天燕去,人蹤漸杏,只聽弦聲瓊瓊,蕭音裊裊……

  (請看續集《風雨燕歸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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