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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果然,就如同爾書雅所料,那個黑影連續來了四夜,每一夜,都如同第一夜一般,以唇將藥汁渡至她的口中。

但他唇停留在她唇上的時間,愈來愈長,有時甚至長到令爾書雅都覺得時間早已不存在……

而第五夜,當爾書雅像過去幾日般在黑暗中靜靜等待某個人的到來時,卻聽得獄門外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都退下,待我喚你們過來時再過來。」

「是,風大人。」

心中一緊,爾書雅將身子縮至牢房最角落,然後抱著膝瞪視著那緩緩向自己走來的晃晃火光。

來人,果然是風秋原,可來的人卻不只是他,還有她那位曾經刺殺過仇愬的青悔竹馬。

望著那兩人直勾勾地瞪視著自己,爾書雅心中緩緩浮現一股不祥之感。

「她真的是蘇拉?」果然,半晌後,風秋原轉頭望向身旁那名男子,冷冷問道。

「她……」火光下,癡傻的望著爾書雅那脫俗的絕美容顏,男子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到底是不是?」用力撞了一下男子,風秋原又一次狠聲問道。

「我……我不知道……」依然瞬也不瞬地望著爾書雅,男子喃喃說著。

「不知道?」聽到男子的回答後,風秋原的眼眸霎時浮現出一股濃濃的殺氣。

「我真的不知道,那日我只在玫園中匆匆見過她一眼,雖看起來似曾相識……但她的樣子,跟以前……幾乎完全不一樣了……」男子壓根兒沒有注意到風秋原那瞬變的神態,只是癡迷地搖著頭。

「給我說清楚!」一把將男子踹跪在地上,風秋原的臉色猙獰不已。

「我……我……」

「或許你問的方式不對,所以,他才什麼也說不清楚。」

正待男子終於回過神來要解釋之時,突然,獄外傳來一個蒼老的冷笑聲。

「換我試試如何?風大人。」

「李……李大人……」倏地轉頭望向聲音的來源處,風秋原的臉整個白了,「您……您怎麼……來了……」
「我不該來嗎?」步入牢房中的李東錦冷冷笑道。

「屬下不是……這個意思……」望著李東錦那恍若洞悉自己心底意圖的凌厲目光,風秋原連聲音都顫抖了。
「你與蘇拉是什麼關係?」看都懶得看風秋原一眼,李東錦緩緩望向那名跪在地上的男子。

「我娘……是蘇拉的奶媽。」男子結結巴巴地說著。

「你為何會知道蘇拉身在天都?」李東錦又問。

「我娘死前……告訴我的……」

「是誰告訴你蘇拉在仇愬身旁的消息?」

「沒有人。」

「沒有人?」李東錦眼一瞇,厲聲喝道。

「我……我娘當初告訴我,族里長老帶著蘇拉到天都來求醫,但自此後,蘇拉便下落不明瞭。」被李東錦那一聲怒喝嚇得渾身抖顫,男子的話整個語無倫次了,「後來我明察暗訪知道,當初抄了薛長老家的人是仇……仇愬,而後他又平步青雲,所以……我便猜想……一定是他當初發現了蘇拉後……囚禁了她……才換得了他今日的地位。」

「平步青雲?左宰相就叫平步青雲了?」聽完男子的話後,李東錦不知為何,竟縱聲大笑了起來,「你也未免太小看了我李東錦!」

「什麼?」男子傻傻地望著狂笑著的李東錦。

「薛密的家,是我讓他抄的,他的左宰相,是我讓他幹的,就連他那號稱天都不思議的書房,都是我一手為他佈置的!」

自李東錦進入牢房後,爾書雅始終沒有抬頭,但在聽到他的話後,她的眼眸,卻緩緩露出了一抹淡淡的欽佩、愛戀,與濃濃的心疼……

因為在李東錦以為仇愬的一切都是按照他的意願而做時,只有她才明白,其實李東錦以為的「以為」,根本都是仇愬一步步讓他那麼認為的!

其實,被人玩弄在股掌中的,根本不是仇愬,而是李東錦!

只是玩弄李東錦,談何容易?

所以,如今的她,才會如此心疼仇愬,心疼明明一身傲氣的他,心疼明明比任何人都要出色的他,要咬多少回的牙、低多少回的頭、忍多少回的氣、吞多少回的苦,才能做得如此不著痕跡?

「姑娘,你打哪來?」望著風秋原眼底的震驚,李東錦冷笑一聲後,眼眸一轉,倏地望向爾書雅。

被那凌厲的眼眸一望,爾書雅終於明白,為何鬼族會視李東錦為「鬼」,因為僅僅只一眼,她的渾身,竟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連話都幾乎說不出了。

而自十五歲起便與這樣的「鬼」抗衡的仇愬,必須具備多大的勇氣、毅力,與那顆置生死於度外的決心……
「慢慢說沒關係,我有的是時間。」望著爾書雅微微顫抖的絕美小臉,李東錦緩緩說。

「水火島。」

「鬼族?」

「不……東琅族……」低下頭,爾書雅盡可能地讓自己的聲音不要有太大的波動,更小心地不讓李東錦看到自己的眼眸。

畢竟若讓李東錦知道自己是鬼族,更是蘇拉,那仇愬,就真的徹底完了。

「東琅族?」

聽到爾書雅的話後,李東錦突然眼一瞇,然後倏地一飛身,一把便握住了她的腕。

「唔……」當感覺到一陣強烈的氣在自己週身來回亂竄時,爾書雅痛得忍不住低吟出聲。

但李東錦卻完全不理會她的反應,反倒更是強烈運氣,並一把扛開她的背後衣衫。

「啊!」可在驚呼一聲後,爾書雅突然發現自己體內的那股氣消失了,而李東錦的聲音也在自己耳旁響起。
「得罪了,姑娘。」

「李大人,我是想在確認她的身份後,立即將她獻給您的。」望著李東錦將自己的外衣脫下來覆在爾書雅的身上後,風秋原連忙上前說著。

「是嗎?那我還真的謝謝你的好意呢!風大人。」驀地爆出一聲狂笑,李東錦在狂笑聲中走出地牢,「不過在你確認過她的身份並將她送至我面前時,我想你恐怕得先跟我解釋解釋東陵黨爭之時,你個人的心之所向啊!」

「東陵……黨爭……」聽到李東錦的話後,風秋原的臉變得一片慘白,因為這個地下黨爭當初的目的,正是想推翻李東錦,而主謀,是他……

「對了,風大人,一個月後,小女的婚禮上,希望你還能如期出現啊!哈哈……」

「怎麼回事?」面色鐵青地望著至今依然跪在地上的男予,風秋原懷著最後一線希望地怒問著,「她到底是不是?」

是的,怎麼同事?因為就連爾書雅自己都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更不明白為何李東錦會那般斷然地確定自己不是鬼族,不是「蘇拉」!

「她沒有……」男子只是不斷搖著頭,「她沒有……」

「沒有什麼?」風秋原怒吼著。

「沒有蘇拉的印記……她真的……不是蘇拉……」

蘇拉的印記?

聽著男子的話,爾書雅先是一陣茫然,因為連她自己都不知道何謂蘇拉的印記!

但半刻後,她就明白了,明白李東錦為何要對自己說「得罪」了,因為他與現今跪在她眼前的青梅竹馬一樣,都知道真正的蘇拉,身上會有一個證明身份的印記,而她,沒有!

但她確實是鬼族蘇拉啊!為什麼她身上沒有那個印記?

難道是……漫天梅?

是了,是仇愬,是漫天梅!

突然之間,爾書雅憂然大悟了。

因為若這些人都知道蘇拉身上會有某個印記,那仇愬自然也早就知曉的。

所以,他才會自她入仇府後,便不斷強迫著她喝漫天梅,就算她到了玫園、到了大牢,依然要她喝!

因此,柳孤泉才會在她問她究竟有什麼病時,回答她「不會有事的病」……

正因為他們早知道了,所以由六年前開始,就默默為了今天而努力,並且連身為當事者的她,都那麼的守口如瓶著。

原來,他從沒想過要她的命,否則他根本可以直接殺了她,而不必多次冒險闖入敵陣餵她喝漫天梅!

原來,他一直想保住她的命,甚至從六年前開始,便預想著今天,預想著當她的秘密有可能被人洞悉時,還她一個平凡……

原來,他,一直一直……在保護她……

☆☆☆

半個月後,天都裡的人全知道,專門收容落難婦女的中途之家來了一個無依無靠,並差點被風秋原逼良為妾的動人女子。

「你還是趕緊找個人把你娶回去吧!再這樣下去,我們這中途之家,都要成為天都最熱門的觀光景點了!」

望著門外那群連拿著掃把掃都掃不開的人潮,一名中途之家的老姑娘望著身旁的爾書雅長歎了口氣。

「抱歉。」手中的繡針微微停了停,爾書雅低著頭輕輕說道。

老實說,連她自己也不明白事情為何會變得如此複雜。

其實,若可以,在風秋原徹底失勢那夜後,她就該離開天都,並且永遠不再回來。

畢竟她太明瞭,這世上沒有密不透風的牆,萬一,真有個萬一,有人發現了她的身份,以及她與仇愬的關係,那麼,她自己出問題不打緊,萬一連累到了仇愬,她如何能原諒自己?

只可惜事與願違,因為李東錦近年來或許是想開始掩飾自己過去的惡行,為自己百年後圖個好名聲,竟特地發了封信函至十九爺府,要十九爺好好「善待」爾書雅這名一身零丁、流落天都的孤女。

而那個怪怪的十九爺呢!就這麼順水推舟地將她「發配」到中途之家,要她在這裡好好學習女紅,到哪一天,她自願被他納為妾時,才可以好好替他繡個鴛鴦戲水枕。

有了李東錦及十九爺的「加持」,再加上爾書雅本就麗質天生的絕美面容,不僅整個天都的城民有事沒事就到中途之家來瞧熱鬧,就連那幾位不常露面的天都名人「浪蕩巨賈」、「慓悍船王」、「冷面將軍」都藉著來買綿繡而來開過眼界。

「我也只是開開玩笑而已。」望著爾書雅那副尷尬、為難的模樣,老姑娘索性也停下了手中的針,「不過話說回來,事情都弄成這模樣了,連我都擔心這天都還有誰配把你娶回家,並且還能保護得了你。」

「有一個喲!」老姑娘的話才剛落下,一個坐在不遠處的雀斑少女突然開口了。

「誰?」

「你說的是誰啊?」一聽到雀斑少女的話後,一群原本便豎著耳朵的女人們再忍不住地發問了。

「仇左相啊!」就見雀斑少女說著說著,眼中閃動出一抹愛慕的光芒,「年紀輕輕就威震八面,跟李國舅關係也好,人長得更是帥氣,若說保護嘛……我相信只要他轉頭望上門外那堆人一眼,我諒誰也不敢再靠近小雅了!」

「那倒是,想來想去,確實就仇左相還算是個可靠的男人。」

「哎呀!可是你們別忘了,人家仇左相再過半個月就要娶國舅的義女為妻啦!」

「那有什麼關係?別忘了他貴為左宰相,想要幾個妾不行啊?要我再年輕十歲,我就算被他納為妾也心甘情願啊!」

聽著四周的笑語紛紛,爾書雅手中的針驀地停了,而心底,是那樣的苦澀。

其實,她根本不想嫁給任何人,此刻她腦中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在那場令人徹底心碎的婚禮前,遠離這個讓人又愛、又恨、又心傷的地方……

「咦?說人人到!」正當爾書雅低下頭忍住心痛、黯自神傷時,突然聽得身旁的女人們一個個低呼出聲,「看,那是不是仇左相?」

「真是他耶!他怎麼又走街來了?」

「人家馬上就要成婚了,自然也得出門採買點東西啊!」

「哎呀呀!他往這兒瞧了,快,快把東西收拾乾淨,快!」

在一片女人的尖叫聲及凌亂的腳步聲中,爾書雅緩緩抬起了頭,然後望著一個偉岸的身影緩緩踏入繡坊中。
「有人嗎?」

「有、有、有!」一聽到仇愬開口,老姑娘立即將身旁的爾書雅往前用力一推,「小雅,你去。」

「啊……」被老姑娘那麼一推,爾書雅整個人幾乎可以說是跌入仇愬懷中,「我……大人……」

「有水雲繡嗎?」輕輕將懷中的爾書雅扶站好,仇愬淡淡地環視了一下四周,「我想要幾匹。」

「有、有、有,水雲繡全在庫房裡。」一聽到仇愬的話,老姑娘連忙應答著,「仇左相,小雅會帶您至庫房裡仔細瞧瞧去的,您慢慢選啊!」

在老姑娘的一聲令下,完全被動的爾書雅也只能低著頭領著仇愬走進庫房,然後一句話也不敢說地帶著他走至所有水雲繡的格架前仔細觀看。

爾書雅雖一句話也沒說,動作也不敢太大,但不知為何,她總覺得自己身後的仇愬似乎跟得太緊了些,緊得他呼出的氣息,都輕拂至她的髮梢間……

「小雅,快說說話啊!」

「哎呀!別難為小雅了,小雅本就生性害羞,你讓她現在說什麼啊!」

「就是啊!更何況裡頭的人是仇左相耶!見著他還能自如說話的人,這世上可不多見啊!」

儘管爾書雅跟仇愬都沒開口,不過他們身後壓低著嗓音說話的人還真是不少,並且似乎還愈來愈多,多到庫房門口都擠不了,多到原本站在門旁的幾個人整個被擠得跌入了房中,然後踉踉蹌蹌地撞至了放滿佈匹的格架。

就聽得轟隆一聲,被撞倒的格架像骨牌似的,一個一個向後倒去。正身在格架間的爾書雅與仇愬,瞬間便被格架、布匹及木箱徹底埋住了。

「天啊!快來人啊!仇左相跟小雅給壓下頭啦!快來人啊!」

一見到闖了禍,繡坊裡的女人們一個個呼天搶地了起來,然後抱的抱、搬的搬,就想趕緊將被埋在裡頭的爾書雅及仇愬救出。

耳旁,聽得見那不遠處的呼救聲,身旁,滿是掉落的布匹與箱子,可爾書雅卻一點也沒有感到任何疼痛,因為,她身在一個堅實又寬廣的懷抱中……

聞著那股安心又熟悉的氣息,爾書稚的意識,一時間有些恍惚了,直到她的耳旁傳來了一個模糊的嗓音後,她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說話。」

「我……我沒事。」驀地一愣後,爾書雅連忙低聲回答道。

「嗯!」聽到爾書雅的回答後,仇愬的輕應聲中明顯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你……」儘管呼吸有些不順暢,儘管心跳那樣急速,但爾書雅還是忍不住回問著,「你呢?」

「沒事。」仇愬的回答,依然那樣的淡漠從容,可他摟住爾書雅的手臂,似乎緩緩地收攏又收攏。

緊緊倚在那個堅實的懷抱中,聽著那胸口傳來的急速心跳聲,爾書雅的眼眸緩緩模糊了。

因為她明白,要再想擁有他此時此刻的這般擁抱,或許要等到隔世,甚或隔世的隔世了……

一想及兩人再無任何交集的未來,爾書雅再忍不住心中的悸動與心痛,輕輕仰起頭,將顫抖的唇,輕印在仇愬的頸項間。

那個堅實的身子,微微地顫了顫,而後,竟低下了頭,將唇輕刷過爾書雅的紅唇,一回又一回……

恍若沒有未來般的無聲淚流著,爾書雅任著仇愬用唇將自己臉上的淚滴一滴滴的吻去,直到耳旁的雜音愈來愈近、愈來愈清晰後,才發現他早恍若無事般的仰起頭來。

「仇……仇左相……您請恕罪……」當終於將仇愬及爾書雅救出後,老姑娘領著眾人一起跪在仇愬跟前,口唇不住地顫抖著,「請恕罪……」

「都起來。」坐在繡坊臨時搬來的座椅上,仇愬淡淡說著,「我沒事。」

「謝大……哎呀!大人,您的額頭……額頭……」聽到仇愬的話後,老姑娘先是鬆了一口氣地抬起頭,小心翼翼地望向仇愬,但在看清他的臉之後,她的眼眸整個瞪大了,「快請大夫來啊!快啊!」

「我沒……」望著眾人那大驚小怪的模樣,仇愬又淡淡重複了一回自己的話。

未待他將話說完,他卻發現自己的額頭旁出現了一隻顫抖的小手,正用一隻繡帕輕輕擦拭著他額上的血滴。
而這隻小手的主人,是爾書雅!

望著仇愬額上的那個創口,她的眼瞳中滿是心疼,紅唇一張一闔地卻發不出聲,淚,卻像斷了線的珍珠般,一顆顆滴落臉龐。

「我沒事。」

「你有……你有……」

「我真的沒事。」

「你有……你有……」

聽著仇愬與爾書雅口中那重複來、重複去的相同對話,繡坊中的一行人,便這樣目瞪口呆地頭一會兒左轉、一會兒右轉,不斷來回望著他們兩人。

「我走了。」彷彿是發現繡坊中人們眼中那好奇又古怪的神情,仇愬索性直接站起身踏出大門,留下傻傻站在原地的爾書雅。

「這仇左相還真是超乎想像的大度哪!竟然沒問我們的罪。」

「豈只大度而已,簡直就是英雄救美、鐵漢柔情的最佳寫照哪!」

「喂!你們注意到了沒?」聽著身旁那七嘴八舌的低語聲,望著仇愬那怎麼看都有些侷促的背影,老姑娘喃喃說著,唇旁浮出一股曖昧的笑意,「仇左相把小雅繡到一半的手絹拿走了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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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小雅,快、快,別繡了!」

七日後的一個夜晚,當爾書雅如同往常般坐在房中,繡著一個永遠也送不出的梅花手絹之時,突然,老姑娘喳喳呼呼地領著一幫女眷直接衝入她的房內。

「怎麼了?」望著那群個個手忙腳亂、七手八腳將自己身上衣衫往下扒的女眷們,爾書雅心頭猛地一驚,「你們怎麼了?」

「還問我們怎麼了!」將爾書雅推坐在床上,老姑娘急急梳理著她那頭烏黑柔順的長髮,口中不斷叨念著,「我就知道像你這樣的人絕不會是普通人的,我早知道的!」

「我……」臉色有些微微的慘白,因為爾書雅比任何人都明白「不是普通人」這幾個字所代表的真實含意。
「快,大夥兒動作快一點,再慢,人頭就要落地了!」

人頭落地?

那麼,她的身份,真的……再隱藏不住了?

那仇愬呢?仇愬怎麼樣了?

是已被押入大牢中去了,抑或是根本就……

聽著老姑娘口中的大呼小叫,望著屋外一群臉上嚴肅異常的陌生男予,爾書雅的腦子雖亂成一片,可她心中唯一的念頭就是——無論發生了!什麼事,無論會發生什麼事,她一定必須咬住牙根,否認與仇愬的任何關係,就算因此而失去性命,她也絕不要讓他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慘白著一張臉,爾書雅緊緊握住手中那塊接近完成的梅花繡帕,任這群其實心地良善,卻因她而不得不遭到性命之憂的女眷們將她隨意擺佈……

不久之後,一部馬車,將爾書雅載至了一棟奢華至極的豪華宅邸前,而幾名原本憂心仲仲的家丁們在看到她出現後,臉上竟一起露出了一陣古怪的狂喜,並且二話不說,立即將她領至一間金碧輝煌的大廳中。

「丫頭。」

一入大廳,望著坐在大廳正中央那個目隱怒光,卻強自平靜的老者,爾書雅的唇角忍不住地微微顫抖了起來。

「李……李大人……」

是的,李大人,李東錦。

他終究還是識破了她的身份了?

那麼,這一回,她真的……再無任何的機會了……

「都這個時候了還叫我李大人?」望著爾書雅那雖蒼白如紙,卻依然淡雅脫俗的柔美面容,李東錦努力地在臉上擠出了一個笑容。

「我……我……」看著那個詭異至極的笑容,爾書雅再說不出一句話,只感覺到一股寒意由腳底直達髮梢。
「傻丫頭,還不快叫義父!」

就在爾書雅不知自己究竟會遭受到如何的嚴刑逼供時,突然,李東錦身旁一名嬌滴滴的女子嬌俏地走至她的身旁低語道。

「義父?」聽到女子的話後,爾書雅整個愣住了。

她為什麼要稱李東錦為義父?

難道這是他想將她強留在國舅府中,卻又不想讓其他人發現她真實身份的一個權宜之計嗎?

「乖!」聽著爾書雅那句其實疑惑、詫異大過稱謂的「義父」,李東錦竟滿意至極地大笑出聲,然後走至她的身旁拍了拍她的肩,「你放心,身為我李東錦的義女,我絕對會讓你嫁得風風光光,不受半點委屈的!」

嫁?嫁給誰?

根本無從得知了,因為在李東錦手輕拍著爾書雅的肩頭時,他竟迅速點了她身上的幾處穴道。

從那時起,爾書雅再聽不見、看不得、說不出、動不了,只能感覺著自己被人送入轎中,被抬至某處與某人拜了堂後,便被送入了一間大大的房屋之中。

苦澀又無助地處在那股全然的黑暗、寂靜與僵硬之中,爾書雅完全不清楚時間究竟過了多久。

她只知道,當她的手指開始可以微微的顫動,儘管聽覺與視覺尚未完完恢復功能,但她所做的第一個動作,就是顫抖著手,由髮髻上拔下一支金步搖。

就在她剛將那支金步搖藏在身後不久,突然,她感覺到自己頭上的紅蓋頭被人揭起了。

身子,幾乎是徹底僵硬著的,但當發現來人坐至她的身旁後,她毫不猶豫地舉起手中的金步搖往前一刺!

感覺著手中的金步搖狠狠地刺入了來人的身上兩寸,爾書雅咬住牙、顫抖著手想再往下刺去之時,她的身前,驀地響起了一聲低語——「心裡頭舒服些了嗎?」

聽著那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但此刻卻帶著一絲無奈與滄涼的嗓音,爾書雅的呼吸,一下子靜止了。

「怎麼是你……」顫抖著手鬆開了金步搖,爾書雅將雙手緩緩往身旁那張臉上摸去。

感覺著爾書雅那恍若目盲似的舉動,仇愬眉一皺,伸手連點了她身上的幾處穴道。

終於,看見了。

爾書雅終於望見了眼前那個埋在她心底、她永難忘懷的俊顏,以及她刺在他肩上,那把金光閃閃卻又怵目驚心的金步搖。

「你……」眼眸整個瞪大了,半晌後,爾書雅才回過神來,慌亂地掏出懷中的梅花繡帕擦拭著仇愬肩上不斷流出的鮮血,眼中積蓄已久的淚,徹底灑落在他的衣衫上,「為什麼……為什麼……」

是的,為什麼會是他?

她沒想到是他的,真的沒想到會是他的!

而他,又為什麼不阻止她?。

若她沒有發現是他,便繼續再往下刺去,那麼……

「別哭了。」望著爾書雅那倉皇失措的眼眸與舉動,仇愬舉起沒受傷的手,用拇指揩去她臉上的淚珠,「我沒有怪你,要怪只能怪李東錦那老鬼!」

「你快點拔了它……」將繡帕按在仇愬的傷處,爾書雅顫抖著唇角不斷輕喊著,「快點……」

「沒事,死不了的。」隨意點了自己肩上的幾處穴道,仇愬將金步搖拔出後往旁一扔,完全無視自己的肩傷,反倒是一把將爾書雅抱起,將她抱放在喜床上後,又走至水盆處取出懷中的一條手絹,浸濕了後,再走回喜床旁,將她臉上的淚與慌亂中沾上的他的血輕輕拭去。

但無論仇愬怎麼擦,爾書雅臉上的淚就是擦不完。

「若我是那古靈精怪的傲嬌十九爺,大概轉瞬間便能有一百零一種方式逗你笑。」最後,仇愬只能望著手中的繡帕自嘲似的笑了笑,「只可惜我不是他,所以只能讓你哭。」

「你……」根本不明白仇愬為什麼會在此時說這樣的話,爾書雅只能不住地搖著頭,「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事情很簡單,因為與我論及婚嫁的李東錦義女不知是被哪個壞男人拐跑了,所以,李東錦只好臨時認你這個近日來在天都最引人矚目的女子為義女,一方面替自己博點好名聲,一方面也免得這場原本 轟動全天都的婚事反倒成了眾人的笑柄。」仇愬依然低著頭淡淡說道。

原來是這樣……

聽著仇愬簡短的說明,爾書雅終於明白了自己如今為何坐在這裡的真正原因。

但在明白了真正的原因之時,她的心底卻是那般的苦澀。

原來,她只是一個替代品,畢竟由仇愬剛才那一席他早知李東錦義女逃婚的話語,她便知道,無論李東錦送來的人是誰,他根本不在乎!

儘管比任何人都隱約明白他欲與李東錦聯姻的背後目的,儘管對仇愬的愛意早壓抑不住,可此時此刻,爾書雅卻依然不希望自己,是以這樣的方式,成為他的妻……

「你該不會認為李東錦是路上隨手將你捉來的吧!」當爾書雅心痛欲裂之時,她的耳旁突然傳來仇愬的低沉嗓音。

「什麼……」緩緩望向仇愬,爾書雅望著他雖望著自己,可眼眸卻沒有直視她,而是凝視著她手中那只沾血繡帕。

「你應該知道,我從來不是個閒來無事愛逛繡坊的人,並且一輩子也沒進過什麼繡坊。」將爾書雅手中的繡帕取走,仇愬緩緩將它在床上攤平,「唯一的一次,就是令天都城全以為我與你一見傾心、兩 情相悅的那回。」

「什麼?」聽著仇愬那似乎話中有話的言語,爾書雅有些愣了。

「你當我們走出來時,你那一臉的嫣紅與被吻腫的紅唇沒人瞧見?」輕撫著繡帕上的紅梅,仇愬的嗓音依然那樣平靜,「你當我走時拿走你那條繡帕,沒人發現?」

「你……」聽著仇愬如此形容著那日兩人的相見,爾書雅的身子,開始微微顫抖了。

「我本就估計李東錦為了讓我與他的關係更加密不可破,一定會想法子將你送我為妾,如此一來,我不費吹灰之力的便可讓你再度重回我的書房中,只是沒想到,被人這麼一攪局,你倒成了我明媒正娶的妻。」

「你的城府…真的好深……」聽著仇愬以那樣淡漠自持的神情述說著一切,爾書雅輕咬著了唇,有些心傷地喃喃說著。

其實,對於仇愬的能耐,她從來都不曾感到任何懷疑,但此刻的她,真的很想、很想知道,他之所以要她,是因她是她,還是因為她是蘇拉?

「我必須這樣。」聽到爾書雅的話後,仇愬靜默了一會兒後,突然背過身去,「可你知道嗎?這世上,我唯獨不想聽到對我說出這句話的人,是你。」

「你……」聽著仇愬那低得不能再低的語聲,聽著他話聲中的苦澀與蒼涼,爾書雅的眼眸,緩緩朦朧了。

「我有一半鬼族的血統,來自我那全勒琅國都以為是東琅族人的母親身上,而如今這世上,知道這個秘密的人不超過十個……薛密,是其中之一。」

儘管早就猜想到仇愬與鬼族的關係密切,但爾書雅從沒有想到他竟有一半的鬼族血統,而且他還將這個極可能威脅到他生命的秘密如此直白地告訴了她!

「曾經長達二十年,鬼族想以武力與心狠手辣又位居高位的李東錦為敵,但結果就是,鬼族幾近於滅族,留下來的,只剩手無寸鐵的女子,與行將就木的老人……」

聽著鬼族那曾經的痛苦往事,縱使未曾親身經歷,但爾書雅的身子,也不禁微微發寒著。

「所以,她們只能等、只能期盼、只能咬牙讓自己成為東琅族人,然後以時間換取空間,等待著她們的孩子們長大成人,在政、經、財軍……等等各方面成為足以與李東錦莫大權力相互牽制、抗衡,甚至合作的力量,為鬼族尋求與其他族人同等的生存權力。」

原來,這就是他一直在做的!

原來,這就是為什麼他寧可背負著全天下的罵名,也要令自己那樣無情、那樣堅定,那樣毅然決然、義無反顧地投向權力的核心。

「你們……做到了……」再忍不住心中激動地輕輕由身後摟住仇愬的頸項,爾書雅的心是那樣的疼,「做得很好很好……」

「不,還不夠好。」仇愬痛苦地低下頭,「在李東錦力量依然如勢中天的今天,在那些離散於天都之外的鬼族同胞們依然無法抬頭挺胸地回歸家園的那天前,我們做的永遠不夠!」

「會有那麼一天的,而我一定會幫助你的。」心痛著仇愬肩膀上扛著的重擔,心痛著一直以來他一個人孤軍奮鬥的辛苦,爾書雅再忍不住地哭倒在他的後背,「因為我也是鬼族的一員。」

「謝謝。」任著爾書雅的淚水透濕了自己的後背,仇愬微微一閉眼後緩緩說道:「現在,你的安全已徹底無虞了,若你想去十九——」

「我哪裡也不想去!」未待仇愬將話說完,爾書雅便將他的話打斷,然後低下頭輕輕凝噎,「因為除了鬼族的蘇拉之外,我還是……還是一個……對你……對你……」

對你有著深深愛慕之情的女子啊!

爾書雅口中的話卻沒有說完全,但仇愬懂了。

所以,他緩緩轉過身,望著爾書雅雙頰的嫣紅,眼底盈起一陣喜悅與溫柔。

「我不是個閒來無事就愛進飯館吃飯的人,更不喜歡在病得都快走不動時,還得去個煩死人的地方,聽某個煩人的人大談你與他如何兩情相悅的事由。」輕輕抬起爾書雅絕美的小臉,仇愬啞聲說著。

「我……我沒有……跟誰兩情相悅……」望著仇愬眼底那抹再不必,也再無法掩飾的似水柔情,爾書雅的臉更紅了。

「跟十九爺也不曾有?」仇愬又問。

「不曾。」爾書雅回答得那樣沒有遲疑。

跟我呢?」

「你……」望著仇愬那似笑非笑的迷人神情,爾書雅羞得連小臉都抬不起來了,「我……」

爾書雅雖沒有回答,但她那嬌美的澀羞,與怎麼也不敢望向自己的目光,早讓仇愬明白了她心底對他的愛戀。

「那日,在繡坊裡,我本只是忍不住地想去看看你,若不是你主動地吻住我的頸項,我也不會明白你對我的心,更不會做這樣的安排,讓你受到今日的驚嚇。」輕輕抬起爾書雅的小臉,仇愬的嗓音瘖啞道:「你,怪我嗎?」

輕輕地搖著頭,因為在明白了他的真心與苦心後,她又怎捨得怪他?

「六年了,我從沒讓你擁有任何屬於自己的東西過,還那般殘酷地傷害過你。」緊緊擁住爾書雅,仇愬愛憐又心疼地輕輕歎息著,「你,怨我嗎?」

聽著仇愬口中的自責,想著這些年來他一路走來的艱辛與孤獨,爾書雅依然搖著頭,搖的淚滴都滴至床上。
「我自小,身上沒有任何的貴重之物,只有我母親送給我,一直陪在我身旁的這枚銅戒。」由頸間掏出一枚掛在紅線上的古舊銅戒,仇愬拉斷紅線,將銅戒戴至爾書雅右手的無名指上,「你……會喜歡嗎?」

「喜歡……」望著那枚一點不名貴,甚至不美觀,卻意義那樣重大的銅戒,爾書雅在淚眼中笑了,笑得那樣的幸福與滿足,「我好喜歡……」

「由於明白自己身上背負的是萬千鬼族同胞的性命與未來,所以,我從不讓自己的心有機會產生過任何動搖。」望著爾書雅那個絕美的笑容,仇愬忍不住地用手輕撫著她的唇瓣,「只是我沒想到,一個意外,竟將你送至了我身旁。」

將頭輕靠至仇愬的懷中,爾書雅又甜蜜、又心疼地聆聽著這名如同冰山似的男子,第一次親口訴說著對她的愛戀……

「我永遠記得你由十四歲起至今的每一個變化,更忘不了你十七歲那年,坐在梅影旁雙手掬月的絕美模樣。」

「那你也不該……欺負人……」聽到此處,爾書雅的小臉微微紅了起來。

「我情難自禁……」仇愬無奈又憐愛地苦笑,「我一直以為我夠堅強、夠冷酷,可到頭來,我也只不過是跟所有男子一般有著七情六慾,並且妒意強烈到一旦見不到我鍾情的女子,便會倉皇失措的平凡男子。」

「若你早些告訴我……」

「我不能,也不敢說出口。」仇愬輕歎了一口氣,「畢竟我明白,總有一天,你的身份會為人所洞知,而在我完全做好全盤計畫,並確認你的安全徹底無虞前,我都希望你還有機會可以像個尋常人般的在天都活下去,就算我曾傷害過你,就算到時,也許我早已不在……」

「但沒有你的天都……」輕輕跪起,爾書雅緊緊擁著仇愬的預項,「不是我的天都啊!」

「沒有你的書房,又何嘗是我的書房?」不斷輕吻著爾書雅頰旁的淚,仇愬的嗓音是那樣的低啞,「那只是我一個人的冰冷囚牢啊!」

微亮著燈火的喜屋之中,語聲漸落,兩個輕輕相擁的身影,相合的是那樣毫無保留。

或許他們永遠不會知道,他們口中的書房,往後竟會成為天都那最不可思議的不朽傳奇之一,但此時此刻,
他們卻明白,往後,他們的書房裡,只會充滿幸福與甜蜜的笑,再不會有任何苦澀與孤單的淚。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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