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論壇 繁體 | 簡體
Sclub交友聊天~加入聊天室當版主
分享
返回列表 發帖
第八章

  六年後

  和煦的春風,輕輕吹拂著大地上的嫩綠青草,這些年一直擔任天禧草原周邊和平事務,維繫主幹的冬山「承平宮」四周,戒備異常森嚴,所有進出人員的臉上滿是肅穆,但眉宇之間卻有著一抹終於花開的由衷喜悅。

  紛亂了近五十年的天禧草原,在各國族多年來的共同努力與期盼下,總算迎來了和平的曙光。

  盡管所有人都知道,只只是個開端,後面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可在各國族主事者願意坐下來共同面對的今天,眾所期盼的穩定與發展,只是時間早晚問題。

  「妻族族長到」。

  「君子國親王,大丞相到」。

  「海老國樞機丞相,大將軍王到」。

  在承平宮參事的恭敬喝名下,各國族主事者一一步入大廳,然後在侍者的帶領下,坐至自己的座位上。

  「女兒國女皇,協和將軍,外事女爵到」。

  可當參事口中響起這聲唱名是,原本還充斥著低語聲的大廳,一下子安靜了,所有人的目光都緩緩集中在入口處,眼底帶著各種各樣的好奇。

  首先踏入宮內的,是一名年約十三、四歲的英挺少年。

  他年輕歸年輕,但身材挺拔,氣宇軒昂,面對如此大的場面,眼眸依然堅定,臉上毫無懼色。

  他一進門,就靜靜站至一旁,一待雲堇出現後,立即上前一步,為她解下披風。

  似是看到熟人了,一身粉綠長裙的雲堇朝遠方輕輕一頜首,淡淡一笑,那抹優雅又迷人的笑容,讓人霎時明了何謂「如沐春風」。

  當雲苧出現後,少年再度踏前一步,同樣為她解下披風,露出她那身標誌性的短褲、長靴,以及那雙勻稱修長的長腿。

  她雖然沒有笑,但對遠處眾多致意者抱拳還禮之時,那自信的英姿,颯爽的氣度,著實令人神往。

  當少年三度踏前時,一抹如火的艷紅映入人們眼簾中。

  她的身姿那樣傲然,容顏那樣絕美,神情那樣冷艷,而此人,自是擔任女兒國女皇屆滿十一年,現今二十八歲的雲茱。

  「果真跟傳聞說的一樣,才貌雙俱,氣度非凡。」

  「能領著女兒國走至今天,能讓女兒國在承平宮中與我等平起平坐,縱是女子,也是英豪。」

  「不愧是女兒國的女兒家,不愧是穆爾特家族,無以倫比的驚艷……」

  當雲茱領著雲苧與雲堇入席後,三人一致雙腿優雅交疊,輕輕往旁斜擺的高貴坐姿,堅定的清澈眼眸,沒有刻意張揚,卻自然散發出的獨特自信風采,讓在場人士紛紛發出諸多感歎。

  面對這樣的評價,雲茱等人無喜也無驕,因為這是女兒國所有人多年來,共同以血,以汗,以淚換得的。

  這六年來,天禧草原周邊的野心國度,在連年征戰,兵困馬乏的情況下,已漸漸出現疲態,而女兒國的七位姑娘,在經過多年的磨練後,早已個個獨當一面,在各方領域崢嶸盡顯。

  在她們的帶領,以及全國子民的同心齊力下,女兒國以強大的經濟作為後盾,努力培養著政治與外交方面的實力,更積極與友邦交流,讓自己逐漸出現在世人眼中,讓天禧草原再無法漠視她的存在!

  「咳!不過是幾個裝模作樣的婊子罷了,有啥了不起的?要老子說啊,女人終歸是女人,就是給老子取樂,生娃子用的,外表裝得再高貴,給男人抱時,還不是一個個呼天搶地我要我要的。」

  但自然,無論如何努力,依然還是有人無法容忍必須與女子平起平坐,面對這樣的言論,雲茱等人只當清風過耳,連眉毛都不會抬一下,畢竟現今她們已坐至承平宮內,那樣的嘲弄,只益發顯得可笑。

  「那就是女兒國女皇?冷是冷了些,氣勢與男子相較也不逞多讓,但似乎並不像人們想像中那般霸氣凌人。」

  聽著身旁不遠處的低語聲,喬裝成女兒國侍衛副長的封少訣淡淡笑了。

  所謂的霸氣凌人,在雲茱身上是永遠看不到的,她的霸氣,從來只表現在對國政事務的快速、精準決斷上,絕不會表現在待人處世上,而這就是雲茱穆爾特,他的女皇……

  今日的封少訣,依然一如既往地站在穆爾特家族身後,因為由最初的漫天耳語,到女兒國國內再沒有一人提起「允言穆爾特」,朝中再沒有一名大臣提及「子嗣」二字,古略國當初迫害天族之人一個個死的死,瘋的瘋,皇權和平易位,與女兒國締結為姐妹國,而安夫人也再一次回歸佛祖門下的今天,他大公子的身份始終沒有動搖過。

  他對後宮諸事的安排與處理依舊沉穩、圓滿,對穆爾特家族的關照更甚過往,卻再不出現在眾人眼前,連背影都不再留。

  他不想讓一名六年來幾乎不曾正眼望過他的女子,聽聞到與他個人相關的任何消息,讓她好不容易平靜的心,徒增煩傷。

  六年,恍若才一眨眼,又恍若百世的六年……

  這六年來,所有當初令他走至雲茱眼前的因,都已結出了圓滿的果,可他對雲茱的眷戀,卻隨著時間,愈來愈深,也愈埋愈深。

  終究是第一世為人,愛往深土裡埋根的老習慣就是改不了。

  在心底淡淡的自嘲中,封少訣悄悄將眼眸移向那名小了他十歲,被他靜靜眷戀了多年的傲然女子,並自此後,再移不開。

  從不曾想過自己會愛戀上一名女子,如此癡迷,如此無悔。

  因自小在佛門成長,所以他曾經以為所有人出生後,便該全是小和尚,而受和尚教育的他,自然一切行為舉止、氣質、談吐,都與寺裡的師父們無甚差別,盡管他那些師父們從不在乎他頂不頂禮,守不守戒。

  長大雲遊四海後,熟知他的友人總愛用「披著袈裟的道人」來嘲弄他,因為他在好奇,並執著瞭解著他想瞭解的一切的同時,對人世間的聚散離合卻又那般淡然,那般興之所至,隨遇而安。

  他從不在意自己究竟是個和尚還是個道人,也不在意他人的想法,他就是自在的漂泊,自在的隨心所欲,自在的做著自己該做,想做的事,然後任憑因緣與心的意志,來到雲茱身旁。

  一開始的他,看待她的態度與看待這世間所有人一樣,沒有任何差別心,只覺得這少女較一般人堅強、果斷、冷漠、成熟。

  但為她處理後宮諸事的他,很難不發現她的特殊,與她那總愛隱藏在冷漠面具下的溫柔,所以她的存在,在他的心間悄悄產生了變化。

  她變得與其他人有些不同,會讓他不由自主的更在乎一些,想念一些,也會讓他下意識的想多關心一些,保護一些。

  在乎、想念、關心、保護,本就是情絲之來由,只是從不知情為何物的他不瞭解。

  盡管不瞭解,但那份情絲,還是隨著時間,輕輕的一根又一根交錯相織,輕得他自己都沒有發覺,輕得他毫無防備。

  向來習慣清靜的他,一開始於床第之事上確實無欲無求,她的嬌喘,她的輕吟,她的柔軟,她的嬌小,他體會得到,但無動於心,因為與她的赤裸相纏,跟他向來割臂喂血的舉動無有不同,全為解人危難。

  第一回發現自己向來不執著的眼眸,竟會為一人而停留,是在她的髮梢、小臉、鼻頭全沾著白麵粉,晶瑩的汗珠全掛在她曲線優美的裸背,她卻依然那樣專注捏著小兔子之時。

  原來,感覺美,是這樣的景象,心動,只在一瞬間。

  心動,身便動,更何況本就隨心所欲,並且情絲早悄悄在他心裡纏繞著的他,因此自那日後,他再不需要情熱了,他坦然欣賞著她,坦然擁抱著她,就算她永遠不知,永世不曉,他依然坦然。

  可人世間的愛戀,本就脫不開得與失,貪與妒,縱使是他,也逃不過。

  在得知為了讓她孕育子嗣,他必須將她送至另一名男子懷中時,他的心,瞬間懂得了妒,然後更在得知她有孕之時,懂得了痛。

  但那時的他,依舊是坦然的,坦然的痛,坦然的接受,坦然的愛著由她腹中孕育出的允言,坦然的相信就算目睹他赤身裸體與人相擁,從不曾眷戀過他的她,一身傲然的她,反應與氣度定會教安夫人有所體悟並刮目相看。

  她確實做到了,可在那一刻,他也同時鑄下了大錯,錯在忘了「無常」二字,在因他的疏忽,失職而痛失允言之後,望見那讓他再度痛不欲生的淚。

  那一夜,她的淚,劃破了他的心,她痛徹心扉的無聲哭喊,讓他今生今世再無法坦然,無法釋懷。

  那一夜,他的心,痛得不能自己,他更痛的是,犯下那樣大的錯,卻必須那樣擁抱她的他,與必須被他那樣擁抱的她……

  那一夜之後,她再不望他一眼,就算他每月為紓解她縛月咒之苦,不得不半強迫性的擁抱她時,她也寧可用布蒙住自己的雙眸。

  明白她心中的痛,更明白她之所以還讓他留在女兒國,只為她仍需他為她掌管後宮,為她紓解縛月咒之苦,以及彌補自己所犯下的大錯,因此他能做的,就是盡可能不再出現在她眼前與她放眼所及之處,然後以生命保護她所愛的人,用一生的時間,找尋她想找尋的人。

  他從不奢求她望他一眼,更從未想過要得到任何回報,他只是默默做著他該做、想做的事,然後在那一月一回的擁抱中,靜靜愛戀她、心疼她、不捨她。

  這一回,為解開如今已與他成為連襟的況未然身上的冰心蠱,不惜以身試蠱的他,元氣大傷,在自己小小禪房裡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夜,而就在那個窗欞上透著小小月光的夜裡,她來到了他的禪房。

  「抱歉……」望著蒙上面紗的她,他掙扎著想起身,卻怎麼都動彈不得。

  而她什麼也沒說,只是靜靜用小刀劃開他的手臂,然後自己洗熨著他臂上的血,最後在他的傷口無法如過往般快速痊癒之時,為他扎上傷口,並在他手心中留下一串小小的檀木念珠——

  允言曾經戴在小手上的小小念珠。

  「謝謝。」

  在她轉身離去時,月光下,他聽到了一聲若有似無的輕語低喃。

  其實,他並不需要她這聲以她身為穆爾特家族大姐的身份,特地為穆爾特家族來道的謝,因為這麼多年來,那群可愛的妹妹與弟弟,在他心底,早已是他的妹妹與弟弟。

  但他卻留戀她低吟的嗓音,然後在許多個夜裡,悄悄地去探望沉睡中的她,用大大的手指輕撫著她平靜柔嫩的頰,偶爾在其實沒有那麼元氣大傷之時,元氣大傷的躺在他的小小禪房裡,等待著她。

  那樣的凝望,已足夠撫平他心底的眷戀,她包紮他臂傷時的小小碰觸,已足夠他所有的等候……

  正當封少訣凝望著雲茱冷艷的側顏癡傻冥思時,一道目光突然令他驀地一凜,下意識的屏氣凝神,全身戒備。

  因為那道目光很是古怪,不屬眷戀,也非關恩怨,雖看似無傷,也不曾直視,但封少訣隱隱約約就是覺得那道目光朝向之人,是雲茱。

  「有奸細混進來了,我認出他了,他是鴆族的,鴆族派奸細混進來了!」

  就在封少訣暗自在人群中搜索那道目光的來源時,一個驚叫聲驀地在大廳中響起,一名曾被鴆族滅國的前少玉國將士突然激動地由他現任的主子身旁猛地站起,手指著大廳遠遠一角,一個天禧小國國王的所在位置。

  一聽到「鴆族」二字,廳中所有的護衛全部迅速以肉身護衛在自己主子身前,因為沒有人會忘卻,十多年前鴆族像蝗蟲過境般,瘋狂用鐵蹄踐踏天禧草原,滅了多個小國,且至今依然時有其躍躍欲起傳聞的恐怖夢魘……

  奸細立即被那同樣被嚇壞了的小國國王指了出來,有三人——兩名壯碩的中年男子,以及一名行動不便,但目光銳利的老嫗。

  盡管承平宮隨即派出護衛,欲將此三人送出大廳,但曾經的滅國之恨,令包括先前指認奸細男子在內的多名人士忍不住衝上前去,對那兩名男子一陣拳打腳踢,然後在那兩名男子不肯坐以待斃的反抗下,場面頓時亂成一團。

  一片混亂之中,那名前少玉國將士在手無兵器的情況下,拎起一旁椅子就往人堆中砸,那兩名男子躲過了,可那名行動不便的老嫗卻躲不過。

  「婆婆小心!」

  就在此時,一個身影突然竄至人群中,為那名老嫗擋下那一擊。

  「哪裡來的黃毛小兒,報上名來。」

  望著現場竟有人為奸細出頭,前少玉國將士怒視來人,大喝一聲,然後激動地一腳將來人踢飛。

  「女兒國張雲。」盡管被踢至遠處,但張雲還是緩緩爬起,大無畏地凝視著眼前比自己高上一個頭的憤怒男子,傲然說道。

  「女兒國?」聽到女兒國三個字,前少玉國將士眼一瞇,倏地將頭轉向雲茱所在之處,「為何替奸細出頭?莫非你女兒國早與鴆族暗中有所勾結?」

  此話一出,大廳中所有人的目光自然快速投向女兒國三名列席者身上,眼底各有所思。

  「張雲,就這麼不怕死啊?」無視那一道道如利劍般的視線,在連先前動手之人都緩緩聽收拾,雲茱神色變也沒變一下地望著張雲,徐徐說道。

  「啟稟女皇,張雲自然怕死。」聽聞雲茱的話後,張雲挺直著腰桿朗聲說道:「但若不是十三年前被大公子由戰場中拾起,被女皇置於胸前撫慰,經我女兒國撫養至今,這世上早沒有張雲,正因為此,所以張雲不能不去。」

  「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吧!」淡然一笑中,雲茱的眼底有抹濃濃的自豪與驕傲。

  「是!」

  對雲茱抱拳答禮後,在眾人都不知他要做什麼的緊張與納悶目光中,張雲靜靜走向老嫗,輕輕將跌坐在地的老嫗扶起後,對一旁承平宮侍衛微微一頜首,便再度走回雲茱身旁,一句話也沒多說,一聲解釋都沒有。

  縱使如此,還是有許多人懂了,懂得這名由戰場中被拾起,眼眸清澈的少年,其實就只是單純不想見到強凌弱,眾暴寡的場面,不想見一名行動不便的老嫗倒臥在地,無論她有罪無罪,無論過往是是非非,就那樣簡單。

  「我等並非奸細,乃同樣曾被鴆族佔領,如今反統鴆族的隆古族。」就在有人感慨,有人質疑之時,一個男子的嗓音突然在大廳中響起,「今日我二人與我老祭司之所以無禮冒昧擅入此廳,只是想藉此機會明了天禧草原現況,以決定我隆古族究竟是要以和談抑或兵戎相接之勢,將困於天禧草原西角的剩餘鴆族帶回故土。」

  被指為奸細的其中一名男子說完這些話後,立即由懷中掏出一塊令牌與一道密令,交予承平宮侍衛,由其呈置承平宮主事眼前,而承平宮主事在和多人仔細研究過後,先是對大廳中所有人點了點頭,再對三人致歉後,暫時請他們至另一房歇息。

  畢竟現今的鴆族,雖已被有著相同發源地的隆古族統御,但天禧草原對隆古族的瞭解,卻因其極北的地理位置,以及少有人接觸而相當有限,僅知其武力不容小覷。

  若能和談,自是好的,畢竟若真要兵戎相見,恐怕又是一場不知要延續多少年的腥風血雨。

  「你可是在半月谷被拾來的?」在眾人嚴肅的目光注視下,被請離的老嫗卻沒有立即離去,反而回頭望向張雲。

  聽到老嫗的話後,張雲轉頭看了看雲茱。

  「是。」盡管眼底閃過一抹驚詫,但雲茱還是毫不猶豫地答道。

  雖然她早由老嫗自張雲肩際衣衫破碎後,便有些激動的眼眸中看出,這名隆古族老祭司,似乎對張雲臂上的胎記相當介意,一開始,她還以為是誤認,但當老祭司正確無誤道出張雲遺落的地點時,她真的詫異了。

  畢竟一名遠在極北之地的祭司,與一名遺落在天禧草原上的戰場嬰孩間,竟會有所牽扯,著實讓人難解其由。

  正當雲茱心底疑惑未止,老祭司正眼迎向她後說出口的話,更讓她震驚了。

  「你的縛月咒,是我下的,本自我族聖部葛羅氏男丁血脈根絕那日起,你這一世,都將受縛月咒之苦,再無法可解,但你救了他,所以你也救了你自己。」

  望著雲茱原本清澈澄淨的眼眸,由驚訝、疑惑到恍有所悟,再望向張雲年輕卻魁然的身姿與爾雅的氣度,老祭司和身旁兩人低語一陣後,在兩人肅然點頭附議中,緩緩舉起腰中一塊玉牌,環視廳中眾人。

  「既然天意如此昭示,我族自不敢違背,由今日此刻起,葛羅曼爾及其子嗣有生之年,隆古族與鴆族的鐵蹄,永不再踏入天禧草原一步!」

  葛羅曼爾,張雲。

  一場無人知曉何時開始的開始,一場沒有人料得到結局的結局。

  「人世間的因緣際會,當真是複雜難解,看似說不出個道理,可冥冥中卻又早已注定。」

  在將一切都說與雲茉知曉後,老祭司臨去前一句慨歎至極的話語,可說為這一場糾葛了半個多世紀的紛紛擾擾下了最好的註腳。

  確實複雜難解,畢竟誰也想不到,在戰場中被拾來的張雲會是隆古族極受敬仰的聖部——葛羅氏——僅存唯一血脈,而雲茱的生父,竟是與鴆族大公主締親的隆古族皇子。

  當初,雲茱的生母在滿是戰火的草原上,遇到了一名刻意隱瞞已婚身分的剽悍迷人男子,在濃烈的愛火中,共同孕育出了雲茱,在得知其身分與口中謊言後,毅然決然轉身離去。

  但鴆族大公主在得知此事後,妒火漫天,怨氣難平,竟以當初較弱勢的隆古族全族性命為迫,命聖部出身的老祭司對雲茱生母下了縛月咒,咒其與其腹中胎兒永世受苦,不得安寧!

  雲茱的娘親難產而逝,因此這咒,只應驗在雲茉身上。

  然後,隨著時光流逝及那名始作俑者的死去,鴆族大公主漸漸遺忘了這事,老祭司也在與當時僅存的聖部男子——張雲生父私下討論後,同意由他親自出馬收回惡咒。

  當張雲的父親領著身為鴆族小公主的妻子,與方滿月的兒子來至天禧草原的半月谷,預借道前往女兒國時,卻慘遭戰火波及,夫妻雙亡,小小嬰孩不見影蹤。

  由於縛月咒必須借由擁有相同血脈的男性血液為引,方能解開,葛蘿氏血脈既絕,縛月咒自然再無法可解,而鴆族也因小公主無故慘死,小王子失蹤,忍無可忍地開始瘋狂踐踏天禧草原……

  當初在半月谷捧起張雲的封少訣,從未想過有一天,這孩子會讓雲茱就此遠離縛月咒之苦,他們只是做著自己該做、想做的事,然後一起來到這一天。

  雲茱的縛月咒解開後,封少訣一月一回的「任務」就此終結,然後在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都未在雲茱臉上見到紅疹,而女兒國後宮也因增添了多名駙馬能手,再不需他掛記之時,悄然離去,尋找允言。

  他什麼都沒有帶走,只帶走了那條檀木念珠,雲茱知曉,念珠與他那十三年來隨時可剃除的短髮一樣,代表的是他心底最嚮往的歸處。

  靜靜坐在那間如今已打掃得乾乾淨淨的小小禪房裡,雲茱任由與封少訣相遇後,十三年來所有的點點滴滴一一在腦際中遊走過一遍,然後恍然明白,他的降生,其實都只為化解這一場難解的夙世恩怨,只要找到了允言,他這一世,就真的再了無牽掛了。

  終究茫茫天地一僧人,聚也姻緣,離也姻緣……

  緩緩闔上眼,因為雲茱的眼眸真的好酸好酸。

  他可知,其實她從不曾怪過他,之所以一眼也不望向他,只因多看一眼他的臉,她的心就多沉淪一分,多看一眼他的發,她就會想起那夜他的淚與痛。

  他可知,其實每當望著他因解決穆爾特家族危難後,一人獨坐禪房療傷的背影,她的眼眸,總是酸濕的。

  他可知,其實可以奈得住縛月咒折磨的她,之所以總要在他療傷時前去,冷酷的剖開他的手臂,只因她實在不捨他、心疼他,因此她只能靠著吸吮他手臂上濕熱的血,來止住心底那百轉千回的『愛戀』,然後在他帶著一身清熱氣息來到她寢宮時,讓在他到來前便已心跳加速,並根本沒有服用情熱的自己,也散發著與他同樣的氣息,更蒙住那雙會洩露出她所有情絲的眼眸,冷冷、靜靜的愛戀他……

  十三年,好長又好短。

  但夠了,足夠她一生回味了,況且她還真真切切的實現了曾經只存在於她心底最深處的那個小小和尚夢想,盡管只有短短六個多月。

  雲茱明白,思念或許難免,心痛也是必然,但在經歷了這一切,並親身經受、目睹那些因太苦苦執迷,糾纏於「情」與「戀」字而造成的果,若她再不懂得何謂「隨緣」,何謂「放下」,也未免太辜負上蒼對她的恩寵。

  更何況,在明白封少訣為何會再一次出現在自己眼前的所有原由,並且一切都圓滿後的今天,她真的以他為傲,更以自己為傲。

  正因為她是她,所以他才會義無返顧的前來,因為他相信,若是她,定能夠,而她,確實是!

  緩緩睜開眼,雲茱最後一回望盡這小小禪房的沒一個角落,然後微微一笑,站起身,昂首闊步向門外走去。

  「參見女皇!」

  女皇,她,雲茱穆爾特——整個人都屬於女兒國,更屬於自己的真正女皇,直到真正闔眼前那一刻,都是。

TOP

第九章

  平靜又和樂的走過秋冬兩季,虹城又迎來了另一個春暖花開,可不知為何,今日在女兒國御花園設宴,宴請各方友邦外使的雲茱,就是有些莫名的心神不定。

  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怪異情緒,有些忐忑,有些期待,心跳偶爾加速,偶爾緩慢,偶爾停滯。

  「女皇陛下!」

  就在雲茱身旁一身艷紅皇裝與多名重量級外使舉杯閒聊時,一個小小的喚聲突然傳入她耳中。

  「女皇陛下、女皇陛下……」

  那小小的呼喚聲愈來愈急迫,愈來愈清晰,最後竟出現在雲茱的身前。

  「大姑娘啊……」

  「小十一,你這天天把鼻涕掛嘴上的習慣得改改。」

  望著平空出現,跪在自己身前,把四周賓客全驚呆,並且鼻涕都流到唇角的小十一,雲茱歎了口氣,放下酒杯,對身旁賓客頷首致歉後,由懷中取出手絹交由內侍遞給她。

  「改,大姑娘,小十一一定改,明天就改,明天!」一邊擦鼻涕,小十一一邊不斷地點著頭,話聲糊成一片。

  「說吧!小莙怎麼了?」待小十一語聲終於恢復正常後,雲茱淡淡問道。

  「六姑娘今兒個上山遛彎時,不小心扭了腳,掉下了山,恰巧被一對準備上蘭若寺去找人的老和尚跟小娃子給撿著了。」

  「繼續。」

  由於早知曉雲莙身旁有左璽洸在,再大的問題都不會是問題,所以雲茱索性捺下性子聽小十一手舞足蹈的激動演說,可不知為何,隨著小十一愈來愈清晰的話語,她的心跳,也益發加速了。

  「那娃子大概六歲多點,頂個小平頭,穿著一雙小僧鞋,模樣簡直可愛透頂,而他一望見六姑娘的臉啊,眨了眨他那大圓眼後,立刻笑了開來,笑開就罷,還一把撲到六姑娘懷裡,大聲喚了聲六姑『壹』,可話才說一半,不知怎麼著,突然斷了聲,半晌後,才吞了口口水,很艱難地接了個『娘』字,接著規規矩矩地站起身,退後一步,拉好衣裳……」

  「人呢?」聽到這裡,雲茱竟無顧身旁賓客的好奇目光,猛然站起。

  「六姑娘說她一定會將他騙回六姑娘府,所以要我別再管她,立即來向您通報。」

  「走。」

  「是。」

  丟下滿園子賓客,雲茱二話不說起身就走,走得那樣急,那樣無所遲疑。

  若她沒有料錯,她今日那異常的心神不寧確有來由,竟讓雲著連自己的傷都顧不上,急急讓小十一來傳話,還說出「一定」、「騙」這種強烈字眼的那個娃子,極有可能便是她分離六年的孩兒——允言穆爾特!

  因為整個天禧草原,只有穆爾特家族,只有她們姐妹,才會用「姑姨」這個稱號來對姐妹們的兒女介紹自己!

  或許在他人眼中,只在她們姐妹身旁生活六個月的娃子,是沒有記憶,不會認人的,但若是允言,就有可能,因為他是封少訣的兒子,是體內流有「多異近妖」天族血液的天族之子。

  如果封少訣能記得出生三個月後的所有事,那他的兒子有此能力,絕對不足為奇。

  可真會是他嗎?若真是他,為何他爹不陪他一起來……

  匆匆趕至六姑娘府,望著府前停放的多輛馬車及馬匹,雲茱明白,其他接到消息的妹妹們已全趕到了,但她沒空理會究竟來了多少人,只是在小十一的帶領下快步向花廳走去。

  遠遠的,雲茱望見了那群駙馬團一個個擠在花廳外,倚著窗台笑望其中。

  遠遠的,雲茱瞥見了花應中那被一群女子圍住的小小胖娃的小小胖腿。

  遠遠的,雲茱聽到了花廳中傳來的聲音。

  「多拿幾個,沒事的,這小餅可好吃了,我女兒國的娃子都喜歡吃這個。」

  那是雲苧的嗓音,微微帶著顫聲。

  「就是,多吃點,小孩就是要多吃才有力氣玩啊!」

  那是雲萳的嗓音,微微帶點鼻音。

  「謝謝各位姑壹……娘,但我真的飽了,不過如果可以的話,我能不能帶點給我太姥姥吃?我太姥姥她今年八十歲了,可牙口好著呢!這小餅這樣好吃,我想她一定也會喜歡的。」

  而後,是一個含著些許奶味的清脆娃娃音,盡管在喊「姑姨」時轉折是那樣生硬,語氣有點小大人,但那嗓音真的好可愛、好可愛……

  「當然可以!對了,你渴不渴?要不要再喝杯酸梅湯?五姑壹……娘我再讓人給你上點?」

  最後是明明想自稱「五姑姨」,卻因顧慮到孩子心情,而同樣轉折生硬的雲莃。

  「謝謝五姑壹……娘,那就勞煩你了。各位姑壹……娘們,我一個人沒問題的,你們還是忙自己的事去吧!要不耽擱了正事,我會過意不去的。」

  脆脆的嗓音依舊,但說出口的話,卻懂事得讓人心疼。

  那會是個怎樣的孩子?

  六年了,這孩子現在長得怎麼樣了?

  是胖?是瘦?是高?是矮?

  快樂嗎?健康嗎?還記得她嗎……

  當這段恍若則麼走都走不完的路,終於即將抵達終點時,雲茱的腳步,卻緩緩在花廳前廊停住了。

  「大姑娘來了!」

  在小十一興奮的叫喊聲中,花廳外的駙馬團一個個轉身笑望著雲茱,而原本將娃子團團圍住,噓寒問暖的雲苧等人,則緩緩讓開身。

  風,輕輕的吹,站在花廳外,看著那個睜著大圓眼望著自己的小娃子,雲茱的眼眸,霎時朦朧了。

  終於明白,為何這群妹妹們打由心底就沒有任何懷疑,因為盡管嬰孩時期或許還照不真切,但六歲的允言,模樣根本與封少訣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胖乎乎的可愛稚嫩小臉上頂著的那顆小小平頭,胖乎乎的腿下踩的那雙小小僧鞋,以及絕不容錯認的,與封少訣那樣相似的熟悉五官。

  他爹是怎麼帶孩子的啊?

  難不成他以為全天下的娃子出生後,便該全是小和尚嗎?

  風,輕輕的吹,坐在花廳高椅上的允言,在望清站在花廳外雲茱的臉龐後,先是動也沒動,可臉上已掛滿了小淚珠,半晌後,才努力由高椅上爬下,邁開結實的小胖腿,一步又一步,走至花廳門口。

  「這位……天仙一般的……」站在花廳門口,允言用小手緊揪著自己的衣擺,來回抿著不斷髮顫的雙唇,「我爹說……女兒國的男兒家是不會……也不能讓女人哭的,要是你在這麼哭下去……我就當不成女兒國的男兒家了……乃……乃……」

  聽著允言口中那個續續斷斷的「乃」字,雲茱忍不住闔上眼眸,心痛得幾乎無法自己。

  因為她的孩子記得她,想喚她「娘」,可竟不知能不能喚,該不該喚……

  「言兒。」

  深深吸了一口氣,雲茱緩緩睜開眼,在漫天紛飛的柳絮中,蹲下身,帶著一抹淚與一抹笑,輕輕朝前伸開雙臂。

  「歡迎回家!」

  在雲茱懷中哭成淚娃娃的允言,就那樣哭著睡著了,被雲茱一路抱回皇宮,抱進自己寢宮。

  醒來後的允言,在癡看了一直坐在身旁的雲茱許久許久後,才紅著臉要求沐浴,但又拒絕雲茱的幫忙,堅持一切自己來。

  因此,大大的浴宮,就見一個小娃子坐在木盆旁,自己拿著一條小手巾,努力地洗洗擦擦,雲茱則浸在一旁飄著花瓣的溫泉池中含笑與他閒聊。

  由允言口中,雲茱終於知曉,當初用了惑心術騙走於孟與奶娘,將她倆與允言一起帶出宮,並就此領著他們一直在天族倖存部落裡生活的,竟就是他口中的「太姥姥」,封少訣的親外婆。

  而一直被蒙在鼓裡,四處尋找允言下落的封少訣,在四個月前得知此事後,便立即風塵僕僕直奔天族部落,與允言相見。

  難怪當初封少訣運用異能,怎麼找允言的蹤跡都找不著,原來全是被同樣具有異能的姥姥阻斷的。

  盡管實在想不通為什麼姥姥要用那樣的方式帶走允言,並且幾年來完全不露半點消息,但由允言的談吐與模樣,雲茱便知曉,姥姥必然相當疼愛且用心教導著他,所以所謂的「原因」,並不是她此刻最想知道的事,她最想知道的,是封少訣如今身在何方。

  在見到允言的第一眼,應該就明白允言生父為誰的他,當時心中,是什麼樣的想法?又為何在帶著允言回到了半途,臨時改變了心意?

  是生氣了,不願回來見她?還是覺得責任已了,再無牽掛地天涯雲遊去了?

  「我爹本來是要親自帶我回來的,可走一半,族裡出了大事所以我爹只得請大和尚幫忙送我一程,自己先趕過去。」

  望著雲茱恍神般的靜默無語,沐浴完躺在軟軟床榻上的允言有些憂必的望著他,「娘,你不會罰我爹跪吧?」

  「誰罰你爹跪了?」聽著兒子這天外飛來的一語,坐在一旁的雲茱沉吟了一會兒後,淡淡笑問著。

  「我太姥姥。」允言很快答道。「那日啊,我爹找到我後,便領我回太姥姥家,結果才一進門,就跟太姥姥大吵了一架,然後就給太姥姥罰到門口跪著,整整跪了三天。」

  「你爹他……吵架?」聽到允言的話後,雲茱不禁有些微楞,因為她實在無法想像想來淡定如神佛的封少訣竟會與人吵架,對象還是他的姥姥。

  「是啊,火氣大著呢!」允言睜著晶亮的圓眼,用力點了點頭,「我爹說啊,就算他再不肖,太姥姥對他再失望,也不能那樣一聲不吭地帶走我,讓娘你傷心難過。」

  封少訣發火的原因,竟不是為了他自己,而是因為她?

  「太姥姥就罵我爹懂個屁,還說天族的娃子若不在六歲前由族里長老定好經脈血流之向,學習好穩定心脈的方式,不僅會被人當成妖異,更會一輩子都養不大了……然後我爹就說啦!太姥姥也該吱個聲,好讓娘你放心。」

  望著雲茱知曉一切後略略訝異,卻更顯朦朧又絕美的雙眸,允言益發說得手舞足蹈了。

  「結果太姥姥就說她咽不下那口氣,因為是娘先欺負她的笨孫子,,騙了她笨孫子的種後故意不說就算了,還在她那傻到天上去的笨孫子為了個別人家的孩子四處奔波勞累,連命都快沒時還不聞不問。」

  原來是這樣,原來姥姥什麼都明白,而什麼都明白的姥姥既怕允言養不大,又心疼孫子被她欺騙、欺負,所以才會用這樣的方式,來給她一點顏色瞧瞧。

  「喔!對了,娘,那個笨孫子指的是我爹,那個種好像指的是我。」

  「嗯!」望著允言天真又可愛的小臉蛋,雲茱輕輕應了一聲,鼻頭有些酸,心頭有些濕。

  因為姥姥確實說的沒錯,若不是她欺騙又欺負了完全不知情的封少訣,怎會讓原本孑然一身的他,平白多了份紅塵羈絆,更背負著原就不屬於他的責任,天涯碌奔?

  姥姥之所以同樣瞞著封少訣,恐怕也是怕他一知曉後,便會立即告知她,因此擔心向來在人們口中霸道、跋扈的她,會硬將允言帶走,並怪罪天族,所以寧可咬牙苦著他……

  「我爹聽了太姥姥的話後,半天沒吭聲,好久後回了句『她沒有,她不會』,就乖乖去門口跪了三天。」

  雲茱心頭的酸澀,在允言口中轉速封少訣曾說過的那句「她沒有,她不會」後,緩緩化為輕暖。

  他沒有怪她,依然一如既往的瞭解、相信著她……

  「對了,娘,你的說說我爹。」癡望著雲茱恍惚冥思時那夢幻有迷濛的絕美神情,以及雙眸中那溫柔的點點波光,半晌後,允言突然微紅著小圓臉,別過頭說道。

  「你爹他怎麼了?」握住允言的小手,雲茱輕輕問道。

  「他那人一點都不懂謙虛,在外頭時,每當有人誇我懂事、可愛,他回回都笑得眼也瞇了,嘴也闔不攏了,就深怕人家不知道我是他兒子似的,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允言皺著小眉,癟著小嘴數落著,小手卻悄悄反握住雲茱的手。

  「但你的確懂事、可愛得很啊!你爹為什麼要裝模做樣的假裝謙虛?」聽了允言的話後,雲茱輕蹙著峨眉思索了半晌,有些不解地望向他。

  「你們兩個真的是……」望著雲茱與自己傻爹一模一樣的反應,允言故意大大歎了一口氣,但眼眸卻是那樣喜悅,「不過我爹倒是有一點沒說錯。」

  「哪一點?」

  「我爹說娘你笑起來時,會讓人連眼睛都捨不得眨,臉紅起來時,更會讓人連呼吸都忘了。」

  本只是單純轉訴封少訣曾說過的話,但在看到雲茱微微一愣後,別過眼去嫣紅著臉頰甜甜笑開時,允言趕緊深吸一口氣,逕自低語喃喃,「我爹居然還能活到現在,沒因窒息而死,這是奇跡……」

  允言的話,確實讓雲茱詫異了,因為她從來沒有想過,封少訣竟會用那樣的話來形容自己。

  而一想及,在自己完全沒有注意之時,他曾那麼默默望著她,那麼想著她,她的雙頰忍不住輕輕熱燙了。

  「對了,那個娘。」

  「嗯?」半晌後,臉頰依然嫣紅的雲茱又聽得允言輕喚著自己。

  「我有沒有……嗯……」就見允言一邊說,一邊清了清喉嚨,一副故作無事狀的問道:「弟弟或妹妹?」

  「有。」雖有些不明白允言為何如此問,但雲茱還是點了點頭,畢竟這些年來,穆爾特家族陸續增添了不少小成員,算起來,每一個都是他的弟弟妹妹。

  聽到雲茱毫不遲疑的回答,允言先是一愣,然後頹喪至極地低垂下頭,「完了,這下我爹除了再出家當和尚,真沒別的路好走了,到那時,我這個未來和尚的兒子,看樣子只能跟著他一起了,要不然就他一個人出家沒人陪,想想也怪淒涼的……」

  「怎麼了?」沒聽清允言低語聲的雲茱輕拍了拍她的小臉問道。

  「沒有……那個娘,你去陪別的弟弟或妹妹吧!我不怕黑的。」將身子躺正,又將被子拉好後,允言強迫自己緩緩閉上眼。

  「你那些表弟弟表妹妹都有他們自己的爹娘陪。」望著允言的模樣,雲茱這才明白他心底在想什麼,又擔憂什麼,而明白後的她,既心疼又不捨,「不過若你想一個人睡……」

  「娘,別走!」一聽到雲茱的話,允言立即睜開眼拉住她的手急急說道。

  「嗯!我不走。」緊緊將允言抱在懷中,雲茱不斷輕輕拍著他的背,「傻孩子。」

  「娘,你別生我爹的氣,他過去和尚當太久了,腦子有時就跟老舊木魚一樣,偶爾總會有敲出鈍聲的時候。」倚在雲茱溫暖的懷抱中,允言吸了吸鼻子說道。

  「我從沒生過他的氣。」聽到允言的話後,雲茱沉默了許久,仰起頭輕輕歎了一口氣。

  因為她明白,在封少訣甚或世人眼中,她對他的所有無視與淡漠,全都有跡可循,有因可指,但真正的原因,卻只有她一人知曉。

  「果然,我就知道我爹在誆我。就他那傻樣,還有臉說他不僅老欺負你,還老惹你生氣,然後在那沒事就假裝面壁思過的……」

  「你爹哪裡誆你了?」望著允言緊握住小拳頭,義憤填膺的可愛模樣,雲茱又好氣又好笑地問道。

  「娘你不僅貴為女皇,還是個這麼漂亮、聰明、溫柔又年輕的女皇,我那傻爹怎麼捨得欺負你?又怎麼欺負得了你?」

  微紅著臉,允言又驕傲又開心又滿足地咧著他那張笑得再闔不攏的嘴不斷說道:「更何況,我爹每回只要聽我、聽別人提起你,那模樣就跟個呆瓜一樣,除了紅著張臉傻笑,還是傻笑,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封少訣會因她臉紅?會因她傻笑?會因她而變成一個……呆瓜?

  難道他……

  「你爹他……老跟人談起我嗎?」當心底緩緩浮現一徊過去根本沒想過,如今卻突然冒出,讓人不由自主心生期待的「難道」之時,雲茱臉頰徹底嫣紅,別過眼輕輕問道。

  發現雲茱跟自己的傻爹一樣,一聽到別人提起對方,或自己說起對方,就不自覺的別眼、臉紅,允言的眼珠子突然骨碌一轉。

  「常倒是不常,可我每回在半夜醒來時啊,都會看到他傻傻望著他那串當寶一樣日日藏在懷裡的檀木念珠,一開始,我還以為他又想念起過去當和尚的日子了,但瞧他每回說起你時,那眉開眼笑的模樣,哪還有半點六根清淨、四大皆空的樣子啊!所以後來我仔細琢磨了半天,可終於讓我給琢磨出來了。」

  「琢磨出什麼了?」

  「琢磨出……」

  當雲茱如自己所料般的假裝如無其事卻嫣紅著臉輕輕追問時,允言圓圓的小臉笑得更燦爛了。

  「娘,你的名字裡不是有個『茱』字嗎?所以那時的爹啊,肯定是在想你了,因為念珠、念『茱』嘛!噢!對了,說起這念珠,我又想起一件事,就我爹跟太姥姥吵架那回啊,他說起娘你時,也不說個真切,只滿口『念兒』來『念兒』去的,害我跟太姥姥一時半刻根本弄不清他在氣啥,又在為誰出頭,聽了老半天,才終於明白,原來『念兒』是娘你的小名。」

  念兒……是她的小名?

  那麼懷上允言那一夜,他主動擁抱她時,他口中喚著的、心裡想著的人……

  「娘,等我爹回來後,你可千萬別這麼衝著他笑。」望著眼前那個眼含霧光,有些羞,卻那樣甜,那樣驚世絕倫的絕世笑顏,允言思索了一會兒之後,突然語重心長地提醒著雲茱。

  「怎麼了?」

  「我那傻爹肯定會因為忘了怎麼呼吸,而當場悶死。」

TOP

第十章

  六月的虹城,向來百花齊放,美不勝收,但望著四處迎風飄展的七色彩旗,再看看那家家戶戶的張燈結彩,以及路上行人個個盛裝翩翩起舞、歡快歌唱的熱鬧模樣,這一個月來風塵僕僕,一心三思快馬趕回的封少訣驀地有些愣住了。

  今兒個是什麼日子?竟連通往皇宮的道路都封了,四周還全是身上別著紅花的皇城禁衛軍,路上還舖著長長的,幾乎看不到盡頭的紅毯……

  他不在的時候,發生什麼事了?

  「時辰就要到了,大家準備了啊!一會兒女皇的轎子到面前時,別忘了撒花啊!」

  女皇的轎子?撒花?

  「今兒個這大喜的日子,就是要紅艷艷的啊!快,再多掛幾盞紅燈籠,好沾沾喜氣。」

  大喜?紅燈籠?沾喜氣?

  難道……

  心底一凜,封少訣再不顧及封道不封道,禁衛軍不禁衛軍,一個飛身就旋上屋簷,飛快朝皇宮狂奔而去。

  一接近皇宮,封少訣便看見皇宮的正門此刻正停放著一頂綴有七彩鮮花的檜木大轎,四周跪滿文武朝臣,所有穆爾特家族的人全笑逐顏開地站在轎旁,連允言都在其中。

  這臭小子,他爹都要換人當了,他還呵著嘴,笑得那樣開心!

  望著整個穆爾特家族臉上那一個比一個炫目的陽光燦笑,封少訣的心都快沉到最深的潭底了,而當一個纖纖身影由宮門前緩緩出現之時,他的心跳,驀地停了。

  那是雲茱,一身華麗盛裝,美得不可方物的雲茱。

  她的身姿,依舊那樣高雅傲然,她的小臉,依舊那樣吹彈可破,她的眼眸,盈盈秋水間顧盼生姿,而當她出現站定後,四周全靜了。

  在一陣吉慶樂聲中,一名著紅裝、別紅花,臉上戴著面具的男子,緩緩由轎中走出,在眾人熱切的注視中,一步步走至雲茱身前,然後單膝跪下。

  吉慶樂聲漸漸停了,而在樂聲全然靜止的那一刻,封少訣見著原本一臉肅穆的雲茱,唇角微微漾起一抹笑,帶著那抹讓人心悸又心顫的絕美輕笑,她緩緩舉起了她的柔荑,向那名紅衣男子伸去,紅衣男子則緩緩站起身,伸出手……

  事情是怎麼發生的,沒有人看清楚,所有人只感覺到一個黑影疾閃而過後,紅衣男子的身子突然驀地飛起,掉得老遠,而雲茱已不見蹤影。

  在那群完全不知道究竟發生什麼事的文武百官驚叫聲響起前,穆爾特家族成員所在的位置早已空無一人。

  幾個身影在空中來回飛竄,但追了一會兒,女兒國目前唯一男丁——皇甫寄書突然身形輕穎地靜靜落至地面,凝望著不速之客去向的眼眸,有些激動,有些朦朧。

  一待皇甫寄書停下追趕的動作後,其餘駙馬團成員、影子斥侯和暗衛也全落至地面,齊聚在他身旁。

  「發生什麼事了?」

  「你們怎麼都不追了?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別光愣著,快說句話啊!」

  一望見他們竟停止了營救的舉動,隨後趕至的雲荼等人都紅著眼眶,焦急地迭聲問道。

  「是他沒錯吧?」這時,赤天朔緩緩轉頭望著皇甫寄書以及其他駙馬團成員。

  「是的,是他。」所有回答的人全笑了。

  「擄走大姐的到底是誰啊?」聽著這個根本什麼重點也沒說出來的回答,雲荼幾個急得都要跺腳了。

  「大哥。」

  「大公子。」

  「大姐夫。」

  「我那傻爹。」

  這回,這一群人,加上坐在況未然頸背上的允言都同聲說道。

  「大姐夫……回來了?」驀地一愣後,雲荼等人的目光一個個如同皇甫寄書般的朦朧了,但顫抖的嘴角,卻全部輕輕上揚。

  「是大哥沒錯。」

  這時,先前那名連反應都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封少訣掠得老遠的紅衣聖使——軍昊天,終於擠回眾人身旁,一邊狼狽地拍著身上的灰塵,一邊望著遠方,「不過爺有點不太明白啊,大哥回來是很好,但他幹嘛把場子弄得跟搶婚一樣哪?」

  「大哥不愧是大哥,不僅時機捉得好,身手更是沒話說,只是……他好像把重點搞錯了就是。」望著一身狼狽的軍昊天,甘莫語佩服之至地望向遠方,唇旁的笑意是那樣濃。

  「嗯?難不成大哥以為……」聽到這話後,軍昊天愣了愣,然後低頭看了看自己那身在女兒國之外,只有新郎官才會穿的一身火紅。

  「看樣子是這樣的,畢竟大姐的家服是紅色的,聖使的衣裳也是紅色,再加上這場面,確實很容易讓人產生誤解。」

  「想不到向來總看起來一副老僧入定模樣的大哥,也有這麼衝動的一天啊!」總算恍然大悟的軍昊天笑望著遠方,嘖嘖稱奇著。

  「老僧入定?」聽到軍昊天的話後,允言清脆的嗓音突然在人群中響起,「七姑姨丈,你到現在不明白我那傻爹啊?」

  「怎麼?」眾人饒有興致地望向允言。

  「我爹看起來雖像個當了八輩子和尚的人,可只要事關我娘,我爹好不容易攢下的那點修為,就像那煙花似的,咻一下就沒有了。」用小胖手做了個花火升天爆炸的姿勢後,允言繼續脆聲說道;「我太姥姥還說呢,要不是佛祖佛心來著,關照了我爹幾年,讓我爹好歹能按捺得住性子,不然我娘肯定早被我爹折騰壞了……對了,七姑姨丈,折騰是什麼意思啊?還有、還有,如果我爹哪天真傻了,真折騰我娘了,我娘會不會真的壞掉?」

  聽著允言對自己那「傻爹」正經八百,且絕對正確無誤的評點,再望著他最後那副真的很憂心、很焦慮的可愛模樣,穆爾特家族所有人都忍俊不住地笑開了,然後紛紛伸出手捏著他可愛的小胖臉。

  「放心,你娘不會有事的,況且,就算你爹真的弄壞你娘,也一定會修好她的,要不你瞧,你七姑姨給你七姑姨丈我折騰了那麼久,現在不也好好站在這兒?」軍昊天一邊笑,一邊捏,

  還不忘一邊指著站在自己身旁的雲萳,安慰著允言,「所以沒事、沒事的,放心、放……」

  「軍昊天,你再敢多說一句,我現在就砍了你!」

  坐在盈滿歡笑歌聲的女兒國中唯一還保有一絲靜謐的秘密山莊裡,封少訣由身後緊緊抱著一身華服的雲茱,由午時到申時,由艷陽到日暮。

  「你打算這麼抱著我抱到何時?我還有事要忙。」

  當夕陽緩緩西沉後,封少訣終於聽到了雲茱的清清嗓音。

  她的話,他聽到了。但緊緊抱住她的他卻動也沒動一下,一直圈著她纖細柳腰的壯碩手臂,圈得更緊了。

  「也罷,今日我女兒國祭天大典的主祭官備份人選夠多了。」

  「祭天大典?主祭官?」

  當雲茱嗓音又起,這回聽清楚她每一個字的封少訣先是驀地一愣,然後連忙鬆開緊圈住她柳腰的手,迅速退至窗旁等待她起身。

  「我立即送你回去!」

  「這時分,典禮早結束了。」

  當圈住腰間的壯碩手臂忽地離去時,雲茱繼續坐在床榻上說道,而一直未曾止息過的怦然心動中,多了一股淡淡的悵然若失。

  「抱歉。」望著那個背對自己的纖纖身影,封少訣苦笑了下後,仰頭望天。

  他這事情只要與她有關,就連如何思考都被他遺忘掉的莽撞性子,確實是得改改了,否則下回,他恐怕連她的背影都看不著了。

  「說吧,你弄錯什麼事了?」

  聽著封少訣向來沉穩的嗓音中難得透露的意思窘迫,雲茱相信他一定是弄錯了什麼事,抑或是接收到了什麼錯誤的訊息,否則他絕對不會有這樣古怪的舉動,竟無顧整個穆爾特家族強大的保護能力,像個土匪般地將她擄來這裡緊迫盯人。

  「我誤以為今日……是你大婚。」

  「嗯?」這回,換雲茱愣了愣,然後徐徐抬起頭,望著緩緩轉身背對夕陽,望向窗外的那個高大身影。

  大婚?她?

  那他如今這舉動是……搶婚?

  他,不想她成親呢!不想到整個人都傻了呢!否則向來對女兒國後宮百事瞭若指掌的他,怎麼會犯下這種不該犯的錯誤?

  一想到這裡,雲茱忍不住輕輕抿嘴甜甜一笑,然後發現,不知何時,封少訣轉身了,而後,再不動了。

  納悶地抬眼望向他,雲茱發現轉過身來的他,如今正瞬也不瞬地瞅著她,臉上的神情,簡直癡傻得如同初墜愛河的少年一般。

  都多大人了,還這樣……

  心底雖是這樣想,但被他那樣注視著的雲茱,俏臉依然忍不住嫣紅了,然後發現她身前的男子,真的如他自己所言,連呼吸都忘了。

  封少訣確實連如何呼吸都忘了,特別是在雲茱站起身,向他走近,踮起腳為他解下披風,要他重新坐至榻上,而她坐躺至他懷中時。

  「讓我靠會兒。」

  「好。」知曉為了這個十五年一度的祭天大典,雲茱必然耗費了許多心神,疲累自是必然,因此封少訣動也不動地輕輕說道,然後望著倚在自己懷中的女子凝視著遠方的迷濛雙眸,望著她頰旁被晚風輕輕吹動的髮絲。

  她似乎並沒有生氣,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對了,你兒子讓我說說你。」就那樣靜靜倚在封少訣懷中,許久許久後,雲茱徐徐收回視線,低垂下眼,拉起他的右手,撫平他的手掌,將自己的手掌與他相貼。

  「說說……我?」當那個柔若無骨的掌心輕貼至自己的掌心之時,一股突生的酥麻感令封少訣的嗓音變得有些沙啞,身子微微有些僵硬。

  「他說你太不懂得謙虛,每當有人誇他時,你回回都笑得眼也瞇了,嘴也合不攏了,就深怕人家不知道他是你兒子似的,弄得他怪不好意思的。」雲茱一邊玩著封少訣大大的手指,一邊輕輕說著。

  「但他真的既懂事又可……」聽著允言對自己的「指控」,封少訣實在不明白,既是事實,為什麼不能誇?但說著說著,他最後還是老實地認了錯,畢竟雲茱都開口了,「好,我會記住的。」

  「你兒子還特地告誡我一件事。」拉起封少訣的另一隻手,雲茱繼續把玩著。

  「什麼事?」聽到「告誡」兩個字時,封少訣的臂膀一緊。

  「他要我千萬別衝著你笑。」將封少訣的雙手放至自己腰際,雲茱微微抬起上身,轉過頭凝望著他的眼,「因為他說他怕你忘了怎麼呼吸,而當場悶死。」

  這臭小子,到底想出賣他爹多少回啊?就不能幫他爹多說好話?就那麼想他再回去當和尚?

  聽著由雲茱飽潤紅唇吐出的輕語,在她美目注視下的封少訣,那張陽剛的黝黑俊顏,難得的變得有些無奈與駝紅,可他的眼,卻怎麼也捨不得離開她,然後在傻望著她不知多久,而她不知為何低垂下眼輕輕甜笑開時,又一次忘了呼吸。

  「你誤服情熱了?」

  當眼前男子整個忘了呼吸,而自己的雪臀後方緩緩出現了一個火熱碩大,但那名男子卻一點也沒有發覺自己身上的變化,依然那樣癡傻的凝望著她時,她突然別過臉去。

  被雲茱這麼一說,才發現自己已然情動的封少訣,盯著那張再度不肯看向自己的嬌美容顏,驀地想起曾經的那六年,也想起他先前對允言生父的守口如瓶,心猛地一沉。

  是否那是的他,在無意間重重傷害了她,所以她才不願說,不想說……

  盡管心底那樣苦澀,但封少訣明白,在自己已然鐘情於雲茱,並且今生今世都不會再改變的今天,要這名小了他十歲,受迫與他成婚,並且因他而承受了那樣多她原本不該承受的傷痛與委屈的女子接納自己,或許還需要一段很長很長的時間,可若他不讓她知曉他的心意,便永遠沒有開始的機會。

  「與你成婚後的第四年開始,我便再不需服用情熱了。」他望著她的精緻側顏,一個字一個字啞聲說道:」除了你生下言兒後,縛月咒再度復發的那一回。」

  「嗯?」聽到封少訣的話後,雲茱愣住了。

  因為她知道的他,身上永遠帶著情熱的氣息,而原來,他與她一般,都將那當成了掩飾真心的幌子,而更原來,他比她想像的更早就為她心動了……

  凝望著封少訣那雙坦然的眸子,雲茱的心整個都熱了,但感覺著他那雙小心翼翼的大手,再想及允言曾說過他老覺得過去的他總欺負著她,惹她生氣的話語,她突然輕輕由他懷裡坐起,在他驀地一黯的目光注視下,緩緩走入屏風後。

  「我記得你曾說過,憎恨是最好的春藥,我究竟做了什麼,竟讓你恨我至此?」

  聽著由屏風後傳來的清清嗓音,封少訣真的仰天哭笑了,因為他相信冰雪聰明的雲茱,不可能不明了他話中之意,可她選擇用這樣的方式來回應他。

  或許,現在還不是時候,或許,永遠不會有「時候」,但無論她如何回應他,這一世,他還是會一直做他該做的,做他想做的……

  當身前再度傳來雲茱的腳步聲時,封少訣緩緩望向前方,然後眼眸瞬間深邃,腦子瞬間空白。

  因為換下那一襲華服後的雲茱,此刻身上穿著是一襲粉紅色輕裝,低胸無袖的彈性天絲上裝雖包裹住她身前的所有玲瓏,但那未著抹胸的豐盈雙乳,挺翹渾圓的線條卻那般鮮明,而依舊光裸的美背上,更垂有一道長至腰際的小小寶石墜,令她本就纖細的柳腰,更顯婀娜。

  她的下半身穿著一條粉紅色輕紗短裙,飄飄的裙擺在她雪白的大腿處輕搖,讓她修長與勻稱的雙腿那般傲人的展現在空氣間,而她纖巧的雙臂與小腿上,均扣有一道雙層垂紗,頭上原本的七彩皇冠,換成了小巧的扇形頭飾,讓她整個人變得那般夢幻,那般柔美。

  「身為女皇,我絕無法對你如此強烈的憎恨視而不見。」

  緩步挪至封少訣身前,雲茱將小手貼在他的胸膛上微微一用力,將他推得半坐半躺後,緩緩上榻,立跪在他身前,用膝蓋抵住他的碩大鋼鐵堅挺,並將那微啟的芳香朱唇緩緩湊近他的唇時,纖纖小手伸入他的褲中,釋放出他的堅挺。

  「你說是不是啊?大公子。」

  在雲茱向前一傾身時,為怕她重心不穩,封少訣連忙伸出大掌輕握住她光裸纖細的腰肢,然後在自己的唇被那溫暖、香氛的櫻唇覆上,在他倆成婚十年來的第一個蜜吻裡,徹底無法動彈。

  緩緩闔上眼眸的雲萊,輕吻,輕啄著封少訣緊閉的唇,然後微微的吸吮,微微的舔弄,一回又一回,許久許久,才將紅唇離開,睜開眼眸。

  望著眼前兩頰嫣紅,微微輕喘,用著那雙迷離美目靜靜凝視著自己的雲茱,封少訣徹底癡了,在癡迷之中,不由自主的低下頭,封住她那不斷輕吐著芳蘭的水潤朱唇。

  他同樣輕吻這她,輕啄著她。吸吮著她,舔弄著她,在耳畔的嬌喘聲益發急促之時,放開了她。

  待兩人的唇瓣分開,那兩雙眼眸,卻再分不開了。

  他們那般專注地凝視著對方,任彼此的唇瓣,一次又一次靠近,一次又一次在雲萊的輕吟中分開,然後再靠近,再分開……

  兩對柔軟的唇瓣,就那樣愈吻愈深入,愈吻愈纏綿,直至兩人口中的芳香津液在彼此口中來回流淌,情牽成絲,直至雲茱的小手整個貼至封少訣的胸膛上,直至她的身子不知何時被封少訣緊貼在他胸前,直至她的身子徹底酥軟,輕輕向下滑落,原本扣在她腰際的大掌因她滑落的嬌軀而變成捧住她豐盈椒乳的下緣,都依舊纏綿。

  「唔……」

  當聽及由雲茱紅唇中發出的那聲天籟般的嚶嚀時,封少訣又一次將唇移開她的,然後發現自己那緊繃著幾乎疼痛的巨大火熱堅挺,此刻竟是輕抵在一個小小濕熱花口處的前端。

  她的輕紗裙下,竟不著一縷……

  發現到輕抵在自己已然動情的羞人花徑端口處的封少訣的慾望愈發雄偉之時,雲茱依然沒有將眼眸離開他,盡管雙頰已徹底緋紅。

  凝望著那張嬌艷至極的絕世容顏,封少訣捧住她那對渾圓椒乳的大掌仍然輕捧著,可他的手指卻緩緩向上移去,輕撫過她微微挺立的乳尖。

  「嗯哪……」當雙邊乳尖都被封少訣的手指輕撫過時,一股驚天的酥麻感竄向了雲茱的四肢百骸,令她不由自主的弓起腰肢,輕聲吟哦。

  望著突出於雲茱彈性天絲薄衫下那兩顆形狀誘人的紅櫻桃,聽著身前那一聲高過一聲的嬌美嚶嚀,感覺自己火熱碩大堅挺輕抵這的那個撩人花口處的瞬間溫熱和濕滑,封少訣再度低頭封住那張水潤紅唇,然後用右手扣住她的柳腰,將她慢慢舉起,很輕很輕,很慢很慢,一寸又一寸的,讓自己的鋼鐵碩大刺入她誘人的濕潤花徑中……

  「呃啊……」當封少訣扣住自己的腰,一邊又輕輕轉動著她的腰,令他的驚人碩大與火熱一寸寸挺進自己許久未與人歡愛的緊窄花徑中時,雲茱無助的嬌吟著,雙手卻輕輕環上她的頸項,盡情感受著那股夾雜著微痛與歡愉的甜蜜滋味。

  她的巨大讓她的小小花徑因一寸寸被他往外推擠,撐大而不斷脹熱、輕疼,她的火熱讓她柔嫩花壁的每一處都恍若被天火燒灼的炙熱,而他就那樣輕輕的、緩緩的、小心翼翼的,令她的全部,徹徹底底進到她體內最深處。

  「念兒。」望著自己全然進入後,整個人軟在他的胸口不停嬌喘的雲萊,凝視她頰旁的晶瑩汗滴,感覺著她那猶如處子般的緊窄、細緻、柔嫩的花徑,封少訣愛憐地將她輕輕抱在懷中後,忍不住將頭垂至她的肩頭。

  「嗯……」意識全然迷離的雲茱只能用輕吟回應他,然後在輕吟之時,發現他將唇轉至她的耳畔,用他那如今已然有些沙啞,卻更顯低沉迷人的嗓音,很輕、很輕的這麼說——

  「別再去後宮女官哪兒了……你這花徑……夠小了……」

  「你……明明當初是你自己要我到後宮女官那兒好好求教的。」怎麼也沒想到封少訣會說出這般邪肆的愛憐話語,雲茱的小臉驀地一熱,心一甜,卻又忍不住故意逗著她,」更何況你拿給我的面首名牒,我可是一份都沒丟呢!」

  聽到雲茱的話,重新想起那一夜的封少訣,身子微微有些僵硬,但他只是親吻了她的頰旁一下,便輕輕將她的身子抬高,小心翼翼地將自己退出她的花徑,轉過她的身子,讓她背對著自己後,才又伸出雙臂有身後不捨又愛憐的擁抱著她。

  雖然他完全辨不清她話裡代表的究竟是什麼樣的意義,又為什麼要讓他這麼待她,但她是他的女皇,更是女兒國的女皇,所以無論她有什麼樣的考量與選擇,他都尊重她。

  更何況,過去十年來,為了消解她的縛月咒之苦,就算她在不願,她都還是咬牙承受著他,可他不僅從不曾憐惜過她,還無視她的抗拒,硬要她接受他……

  「你想回去當和尚,你就去啊!」感覺著封少訣那充滿歉意卻又深情不捨的擁抱,雲茱沉吟了一會後,突然拉開他的手臂,俯身向榻沿爬去,」了不起言兒這輩子都不當哥哥,我也再不用費心思去想要如何將『央』字鑲入下一個孩兒的名字裡,更不用……啊呀……訣哥……」

  噹一聲讓人渾身發酥的撩人嬌啼由雲茱紅唇中逸出時,她的身子,由花徑深處至髮梢,甚至靈魂,都整個戰慄了。

  因為封少訣竟在她說話之時,猛地捧住她的雪臀,然後由身後一個大力挺腰,將他的全部,徹徹底底地撞入她柔嫩的花徑中,並且直達最盡頭。

  這個突如其來的深切愛戀佔有,令雲茱又驚又甜,又喜又羞。

  他到底戀她多深啊?只不過是一小點甜言蜜語,竟就這般失控了。

  「抱歉!疼了嗎?傷了嗎?」當聽及雲茱口中的那聲媚人轎啼,深埋在她體內的封少訣微微驚醒了,然後望著她此刻那般撩人得身姿,口中急忙問道,可身子卻怎麼也捨不得離去。

  若他沒有會錯意,允言再當不了哥哥的前提,與他有關,而允言的言字,則是他訣字的一半,並且她想為下一個孩兒取名字,則是他「訣」字的另一半。

  難道她其實……

TOP

尾聲

  「出息點,要是我這樣都受不住,當初言兒怎麼來的?」感覺著身後男子徹底的狂喜,以及與狂喜並存的僵硬與手足無措,還有那雖滿是愛憐,卻依然埋在她體內不捨離去的傻氣,雲茱輕輕反握住他的手臂支撐住自己的身子微仰起身,低垂的臉蛋有些羞澀,更多的,卻是甜蜜。

  「懷上言兒那夜,他那傻爹……弄傷你了嗎?」望著那低垂小臉上的嬌美與輕甜,封少訣忍不住輕輕捻住她胸前的紅櫻桃,任自己的火熱碩大堅挺輕輕退出她那小小的柔嫩花徑,再輕輕進入,又輕輕退出,再輕輕進入。

  「呃啊……他心裡頭想的……口裡頭喚著的……懷裡頭抱著的……都是他的念兒……怎麼可能捨得傷我……」

  隨著封少訣對自己的炙熱愛撫與溫柔佔有,身子像被烈火燒灼著的雲茱不斷輕吟,然後隨著他的一進一出輕輕款擺雪臀之時,感覺著兩人交合之處越來越熱,越來越濕,那濕意,更是整個由她腿際處羞人的蜿蜒而下,直至浸濕床榻。

  「念兒……」

  望著雲茱不停輕款輕擺的動人身姿,聽著她微啟紅唇中吐出的輕語,封少訣心中驀地一疼,因為或許今天的她,以知曉他口中的念兒是誰,但當初被他如此擁抱著的她,明明毫不知曉,竟還容他如此擁抱她。

  「不許想她。」當耳畔傳來一聲愛憐至極的輕喚時,雲茱故意任性嚶嚀著,可心早甜得像浸了蜜一樣了。

  「那我能想誰?又能想誰?」望著那對不斷輕揭的纖長睫毛,封少訣輕輕挺腰一撞。

  「呃啊……反正……不許你想她……」當花徑深處傳來一股輕顫和酥麻,當下腹緩緩升起那股熟悉的壓力時,雲茱弓起腰肢,不停嬌哺著。

  「念兒……」由身後一次又一次輕撞著那已然開始緊縮的小小花徑,封少訣依舊不斷的喚著,可動作已微微加快、加重了。

  「啊呀……不許喚她……」當花徑深處一回又一回的被那般愛戀又深重的佔有,雲茱的喚聲愈來愈甜膩,愈來愈撩人。

  望著雲茱那早嫣紅得不能再嫣紅的俏臉上恍若撒嬌般的迷人嬌態,封少訣輕輕一笑後,突然將自己全部退出她的體內,將她抱站在厚厚的軟墊上,面對著自己,再將手掌按壓在她雙耳旁的壁上,微傾著頭,將唇附至她的耳畔。

  「念兒……」

  「不許你喚。」

  身子,整個為他綻放且燃燒,花徑,因他離去的空虛而細碎的疼痛,雙腿間的溫熱蜜汁,幾乎浸至小腿,但雲茱依然將炙熱的雙手掌心緊貼在冰冷的壁上,嫣紅著臉別過眼,就是不看他也不碰他。

  「念兒……」

  「不許你……」

  「念兒……」

  「不……」

  封少訣的輕喚,一聲比一聲深情,一聲比一聲纏綿,然後在雲茱終於忍不住輕輕將那雙迷離有迷濛的眼眸望向他時,他又一次用唇覆住她的,與她深情相吻,更在她輕輕伸出手,圈住他的頸項,並將她修長的右腿微微舉起時,再不考慮地用手勾住她的後膝,將之往他腰際一帶後,用力一挺腰。

  「啊呀……訣哥……」當花徑又一回被深深刺入,那如同深入靈魂般的撞擊,讓如今已然與封少訣身靈相映的雲茱忍不住瘋狂嬌啼。

  「我的念兒……」

  聽著那聲又甜又膩的「訣哥」,封少訣再不克制自己了,一手扣著她的柳腰,一手抱著她的右腿,一次又一次的挺腰,將自己的全部撞入她小巧而緊窒的花徑中,然後在她花徑緊縮頻率抵達最高點時,給了她最驚天的一刺,並讓自己徹底釋放在她體內最深處。

  「啊呀……訣哥……」當花徑瘋狂痙攣開來,當花徑最深處被封少訣的龍陽之液猛烈衝擊之時,一陣巨大得不能再巨大的快感歡愉由雲茱的花徑中炸開,並竄至她的四肢百骸,她的眼眸瞬間失焦,渙散,除了瘋狂嬌啼,還是瘋狂嬌啼。

  在這陣甜蜜又充滿愛戀,猛烈而又持久的高潮裡,雲茱的眼角一直輕輕泛著淚光,因為這是第一回,他與她在完全沒有掩飾下,心靈合一的真正激情相擁。

  而在封少訣再無法按捺的深情相擁下,她的高潮即猛烈又持久,猛烈持久到她的意識整個迷離了,除了與他共同擁有的極致幸福與歡愉感,再感覺不到其他。

  當雲茱花徑內的痙攣終於暫歇,當她的身子徹底軟在自己懷中,封少訣才將自己撤出她的體內,然後將全身虛軟的她抱起,讓她靠坐在自己懷中。

  可他依然不斷的親吻著她的眉、眼、頰,一次又一次。

  忽然間,他似是看到了某樣東西,全身突然一僵,頭猛地一轉,用大掌抵住自己的額與眼後,整張臉漲得通紅。

  「怎麼了?」望著他古怪的動作,雲茱輕聲問道。

  「我這模樣,簡直就像是個——」聽到雲茱的問題後,封少訣支吾了半天,就是說不出個完整的句子。

  「像個什麼?」雲茱又問,然後悄悄將眼眸投向方才令封少訣變得如此古怪的方向。

  「誘騙少女的野和尚……」

  聽著封少訣徹底沙啞的低語,望著眼前的畫面,雲茱忍不住抿著嘴輕輕笑了。

  因為這刺激對他來說確實大了點,因為此刻映在榻旁銅鏡中的畫面,著實淫媚了些。

  封少訣本就異常高壯,肌肉堅實,普通身材的男人站在他身旁,已小上一號,遑論她還是名女子,坐在他懷中,簡直就如同娃娃般嬌小。

  雲茱承認,今日穿著這身淡粉色輕裝的自己,容顏確實看起來顯小,特別是坐在他懷中時,確實有種少女的姿態。

  而此刻,她這名他口中的少女,不僅髮絲凌亂,眼眸迷離,朱唇紅腫,依然突出於天絲薄裳的乳尖,以及渾身虛軟的模樣,任誰一看都看得出她才剛被身後那名頂著平頭的壯碩男子徹底愛憐過,更別提他現今還捧著她渾圓椒乳的大手與指節,是那樣明顯的透過薄裳映在鏡中。

  此外,她的短裙雖依然覆在身下,但由於她曲腿並膝,可赤足卻並未並起,因此盡管鏡中看不到她的私密處,卻看得到她大腿及腿際間他與她共同留下的激狂晶亮粘稠愛液,並且她身後微微突起的薄紗裙內,還隱隱透著一個壯碩的圓柱狀黑影……

  難怪他羞了,羞得好,羞得應當。

  畢竟這表示,現在的他,當真對她滿心愛戀了,愛戀的懂得了何謂「色相」,愛戀的在看到她的」色相」時,再也無法視而不見,色即是空了。

  不過甜蜜歸甜蜜,對於他至今還自稱自己是和尚這件事,她還真是不太滿意呢!

  「若少女說,她十五歲就瞧上了那野和尚呢?」

  望著那依然通紅的黝黑俊顏,雲茱抿嘴一笑後,突然緩緩跪起身,一臉無辜的輕眨著自己長長的眼睫毛,又微微嘟起嘴,將自己的前襟很慢的很慢的往下拉,露出自己半邊誘人渾圓椒乳,再用另一手的纖纖食指輕抵著自己的紅唇。

  「你……」

  「若少女說,她十八歲吃了那野和尚後,就想吃一生一世呢?」

  望著那雙又深邃又驚詫,慾火閃動中又努力克制的眼眸,雲茱更是無辜的輕睜大眼,然後一副不明了究竟發生什麼事般的輕輕拉高自己的裙擺,輕轉柳腰,彎身察看。

  「別這樣,念兒……」

  「若少女……」

  「別……」

  「臭和尚,我就要,怎麼……呃啊!」

  真的,又犯錯了。

  當一整夜都被那壯碩男子緊擁在懷,一次又一次被他愛憐又激狂的佔有,一回又一回高潮著,痙攣著,直至柔美的嗓音完全沙啞,身子徹底虛脫之時,雲茱終於再度承認自己的錯誤。

  但錯就錯了吧!這樣甜蜜又幸福的錯誤,她承受得起。

  疲憊至極的倚在那壯闊的胸膛裡,雲茱緩緩合上眼眸,然後在意識緩緩迷濛之際,突然聽及身旁那再不會離去的低沉迷人嗓音輕輕響起——

  「念兒,你休息會!我去通知言兒跟弟弟妹妹們一聲,好讓他們放心。」

  「別去打擾人家,你一閃身,他們就知道是你了,現在一定為了你把我擄走之事而大肆慶祝著呢!」

  將那大掌拉至自己腰際,困頓至極的雲茱將身子整個縮入封少訣懷中,迷糊的呢喃著,一點都沒意識到自己說的是什麼,更沒發現輕擁著她的那名男子在微微一愣後,眼眸徹底笑開了。

  「今日早朝呢?」

  「知道你回來,還有哪個朝臣會傻得今早去上朝?」

  「若朝臣們再送面首名碟來?」

  「有你就夠了。」

  「開始的開始是?」

  「那一個大雪飄飛的夜,你對張雲露出笑容的那一眼眸間。」

  「願意讓我陪在你身旁一生一世嗎?」

  「只要你給我唱那首曲子,我就准你永生永世都留在我身邊。」

  「是的,我的女皇。」

  當耳畔再無人聲,卻響起一陣熟悉的音律之時,雲茱露出一個滿足又幸福的笑容後,甜甜沉沉的睡去了。

  因為那溫柔的吟唱,就如同她第一次聆聽時一般,那樣渾厚,那樣陽剛,卻又那樣溫柔,恍若穿透了整片時空般地,將她整個人與整顆心都包圍在其中,一生一世,一世一生……

  《全書完》

TOP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