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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大醉了一日一夜後,鬼隱村全村的人神清氣爽地開始了他們的重建工作。

    赤天朔在第二日一大早,雲荼還未清醒時,便被風長老及幾位村民急急喚起,連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跟雲荼說上,就被拉著一起動身,去追蹤那日負傷脫逃的赤宗的下落。

   雲荼則是在第三日深夜,萬籟俱寂時,指示小四開始整理行李——僅管她根本沒有多少行李。

    在沒有人攔阻,卻一路有人悄悄盯梢之下,雲荼走出了鬼隱村。

    赤天朔是在她離去兩日後,在遍尋不著赤宗,快馬加鞭匆匆趕回的鬼隱村山口前,得知這個消息。

    「什麼?走了?」聽到來人的話後,跟著赤天朔一路瘋狂趕回來的風長老驀地一愣。

    「是的,兩日前,有一隊便衣軍士策馬前來,一直在山口外等候。」

    「快去追啊!」聽到這個消息,風長老氣急敗壞地瞪著身旁動也不動的赤天朔,「還愣著幹嘛?」

    「不用追了,她有她該做的事,這裡本來就不是她該留的地方。」遠望著早已無人煙的山口處,赤天朔啞聲說道,心口微微抽痛。

    他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說,一句歉都還沒來得及道,她竟就這樣雲淡風清的走了,經此往後,兩人天各一方,他那未及說出的話、未及道過的歉,又該與何人訴說?

    「她到底是誰?」僅管明白雲荼絕不會是普通人,但風長老還是忍不住問道。

    「雲荼穆爾特。」

    「什麼?那位名震天禧草原,人稱『紅顏懶倚胭脂山,英雄難過美人關』的荼帥?」聽到赤天朔的回答後,風長老眼底出現一抹恍然大悟,以及恍然大悟後的深深無奈與惋惜,「難怪、難怪了……」

    在風長老的低喃聲中,赤天朔靜靜策馬回村。

    當終於走進雲荼在其中生活了一個多月的小屋時,赤天朔的鼻前,彷彿還聞得到她身上獨特的淡淡馨香,他的耳畔,彷彿還聽得見她與小四聊閒時銀鈴似的的甜甜輕笑聲,以及與她歡愛時夢幻似的嚶嚀,可此刻,他望見的,卻只有滿室淒清。

    在那間再也無人的房內整整待了一夜,在第二日天明時,赤天朔終於站起身,睜著有些酸澀的眼眸將房門輕輕合上。

    他明白,這一世,他將不會再有勇氣將它開啟……

    那日後,將全部心力放在鬼隱村重建上的赤天朔,在不眠不休的第七日傍晚,街道了他身為鬼隱族靈巫的太祖母傳喚。

    「太祖母,聽說您有事找我?」靜靜跪坐在赤姥姥身前,赤天朔啞聲說道。

    「她走了?」赤姥姥輕閉著眼,淡淡問道。

    「你呢?」赤姥姥依然沒有睜開眼。

    聽到太祖母的話後,赤天朔一語不發,因為他不知說什麼?

    如今已為鬼隱族族長,又肩負著重建鬼隱村,以及制定新族規的他,除了沉默,又能如何?

    雲荼有她必須走的路,有她必須走的理由,而他,何嘗不是?

    更何況,他再也沒有留在她身旁的任何理由,如今的他,早已獨當一面,就算在最挑剔的鬼隱族長老眼中,也幾乎找不出她的絲毫缺點,只有他,總當她是初見面時那個嬌弱易碎的少女,總怕她在他眼前如風捲落葉般的隨風飄墜。

    是的,只有他。

    他永遠忘不了初見她時,她那雙大大的晶瑩清澈雙眸,太過雪白纖細的藕臂,以及那一身高貴的柔軟馥郁、芬芳嬌娜。

    無法忽略的深刻存在,無法直視的驚艷絕美。

    但這樣一名纖弱的少女,該在的地方,應是南國的輕暖花房,而不是濃血烈戳的漠北戰場啊!

    大姨說,這是女兒國的二姑娘,未來美人關的主人。

    大姨說,教會她她該學的一切,讓她明白身為美人關主人的所有責任。

    美人關的主人?美人關主人的責任?

    那是多大的重擔啊!而那樣的重擔,這樣一個精雕細琢的玉瓷娃娃的小小細肩,是決計承受不住的。

    大姨說得是那樣雲淡風清,他聽得是完全膽戰心驚,僅管他的口中,最後終於勉強擠出了「騎射」兩字,但他真的怕她因彎弓而斷臂,因策馬而折腰。

    臂未斷、腰未折,可她原本白皙柔嫩的小手,卻在他口中再次擠出「騎射」兩字時,傷處遍遍,血透繃紗;而她原本清透的雙眸,滿是不甘,雙眼下,全是無盡的黑暈與疲憊。

    知道自己不善與女子相處,更猜不透女人心,所以赤天朔向來敬女子而遠之,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但對她,他卻做不到,因為她真的太腰眼,又太嬌弱。

    其實,他的每聲歎息,都是不明白,都是心疼,他實在不明白,更心疼這樣一名如花的嬌弱少女,為何必須待在這個她根本無法負荷與掌控的戰場上?

    但他錯了,她或許表面上看來嬌弱,可她的心,卻比他所認識的男子更堅毅、更勇敢、更努力、更刻苦。

    我看不到,把你的肩給我!

    十四歲那年,幾乎未曾與他直接對話過,且第一次上戰場的她,由於急著瞭解戰場上的情勢,脫口而出了這樣一句話。

    那刻,他愣了愣,但還是伸出了手臂,任她踩著他的臂踏上他的肩,讓她得以站在他的肩上縱觀全局,在戰事結束後,讓自己的肩,成了體弱的她休憩的位置。

    站在他肩上日日望著戰場的她,慢慢成長了,開始明瞭自己的不足,也明瞭自己的長處了——那雙世間罕見,可一眼洞穿敵方陣勢弱點的秘之眼。

    那雙眼眸,出現在她十六歲那年,那時她踩在他的肩頭上,毫不猶豫地指出敵軍陣型弱點,並沉穩佈陣、揮劍號令三軍的畫面,將他徹底震懾住了。

    從那日後,他不再要求她接受一般軍士的訓練,因為她是一名運籌帷幄的智謀型主帥,她手下的斥候與軍士,必須親自深入敵方 ,必須親身拼戰沙場,但她不必,所以,他只要她健康便可,她的人身安全,是他們的責任,而他們會保護她,誓死用生命保護她。

    驀然回首,赤天朔恍恍明白,自己之所以能在美人關無怨無悔地待滿十年,不僅因為與大姨的約定,更因為美人關中,有讓他放不下心的她……

    想不起自己是從何時開始,將她的安危當成了自己的責任,也一直認為,自己必須保護她,她也需要他的保護,但鬼隱村之戰後,他終於明白,她已不再是那名必須被捧在手心的易碎玉瓷娃娃了。

    是他,將自己想得太重要,是他,放不下她,縱使他的任務,早已結束。

    更是他一直忘了,她其實討厭他,由第一眼開始就討厭他,可他竟還不顧她的意願強娶了她、強擄了她、強佔了她,任她最後,連一聲再見都不說的轉身離去。

    「鬼隱族需要改變。」

    不知過了多久,赤天朔耳旁傳來赤姥姥的蒼老嗓音,猛一抬頭,望著不知何時已睜開眼望著自己的太祖母,他連忙收拾起心底的那股沉沉苦澀,任自己沉穩應答,「是。」

    「你,是那個改變的人。」

    「太孫兒明白自己該做些什麼。」

    「既然你說得好像你什麼都明白,就快點去做,然後在我被埋到土底前,快些給我生個太太孫。」

    驀地一愣,赤天朔望向一頭白髮的赤姥姥,「抱歉,太祖母,我……」

    「我什麼我?我那太孫媳婦是擺著好看的嗎?」赤姥姥輕哼一聲。

    「荼娃其實不是……太孫兒的妻。」微微垂下眼,赤天朔嗓音瘖啞地道:「是太孫兒趁人之危……硬娶了她……」

    「硬娶?」赤姥姥臉一沉,在赤天朔將前因後果說明完之後,眼眸閃了閃,「你的意思是,她根本不打算嫁?」

    「她誰也不想嫁。」赤天朔輕輕答道:「但那日,太孫兒實在不想她受委屈,所以——」

    「她嫁你了!」一把打斷赤天朔的話,赤姥姥瞪著他,「不是別人,是你,以處子之身。」

    「是太孫兒不好,是太孫兒把持不住,才會硬——」聽及赤姥姥的話,一想到那夜對雲荼的孟浪,及她之後的不辭而別,赤天朔根式心痛欲裂,懊悔莫及。

    「你能撐那麼久,老太婆才覺得怪呢!還有,你有沒有想過,她若不願,那樣的人物,你豈有辦法硬要了她?」又一次打斷赤天朔的話,赤姥姥不耐煩地說道:「又豈能讓她為了你,向我這糟老太婆叩首,忍受那群糟老頭子的諷言譏語?」

    「什麼?!」驀地一愣,赤天朔緩緩抬起眼。

    「去、去、去,該幹嘛就幹嘛去,老太婆今天不想看到你了。」

    冷聲將赤天朔斥離後,赤姥姥望著那個高大又黯然的背影,長長歎了一口氣,「都怪那群老古板混蛋,看把咱族裡的男人,都悶成什麼傻蛋了……」

  ***

    三個月後

    一個健壯高大,滿身塵土,背上綁著一個黑色包袱的黑色身影,行色匆匆地縱馬進入歸雲城,沒有任何遲疑地直向城中心一處大宅行去。

    走在路上的民眾,臉上滿是愉悅,街道兩旁處處張燈結綵,但他並沒有留意,因為他的眼眸自始至終只望得見那棟大宅。

    在無法控制的加速心跳聲中,赤天朔來到大宅前的十字街口,卻發現自己再也無法繼續前行,因為這裡擠滿了各式各樣的人與車。

    他當機立斷地跳下馬徒步向前,在終於抵達大門前時,緩緩停下腳步。

    就是這裡嗎?她今日下榻的地方?

    好熱鬧啊!

    是的,好熱鬧,熱鬧得教赤天朔都幾乎認不出這是美人關的歸雲城了。

    「讓讓,沒事擋在這裡做什麼?」

    「就是,也不想想自己那麼大個子往那兒一站,旁人還怎麼進去?更何況,身上還那麼髒……」

    「沒聽到嗎?別擋著路,我們趕時間呢!」

    在身旁此起彼落的抱怨聲中,赤天朔微微側了側身,接著在他身後的大排人車徐徐進入時,整個人被擠至了牆旁。

    看樣子,他今日來的似乎不是時候。

    也罷,那就改日吧!

    「赤大人,是赤大人吧?您來了,怎麼也不說一聲?」

    正當赤天朔緩緩轉身之際,一個熟悉的嗓音突然喚住了他,回頭後,他遠遠望見的,是一個在人群中上蹦下竄的身影,她的小手還不斷瘋狂飛舞著。

    「我現在就告訴二姑娘去,您等等我。」

    「不了,我還有事,馬上得走。」赤天朔揚聲對擠在人群中的小四說道。

    是的,馬上得走,因為他今日只是路過美人關,因為他的族人們,還在美人關外等著他。

    「可今兒個是……今兒個是……」好不容易擠至赤天朔身前十步遠的小四氣喘吁吁地說著,可她話聲未完,不遠處卻傳來一個焦急的高喊聲。

    「小四,荼帥找你了,你在那兒蘑菇什麼呢?」

    「你快去吧!她喚你了。」聽到那叫嚷聲後,赤天朔對人群中的小四笑了笑。

    「可是……」被擠在人車陣中的小四聽到這話,記得都要跳腳了,但她身後的呼喊聲卻也愈來愈急。

    「小四,快些!」

    「唉……」最後,小四也只能無奈地望著赤天朔的身影,然後咬牙一轉身。

    看著小四被人潮徹底淹沒,赤天朔的心,不知為何有些微微的緊縮,但最後,他只是輕輕歎了口氣,在一輛裝滿禮物的馬車經過自己身旁時,思量了一下,便解下背在身上的黑布包,將布包放在那輛堆滿禮物的馬車一角。

    那布包,本就是要送給雲荼的,只要她能收到,用什麼樣的方式,他都無所謂。

    放下布包後,赤天朔沿著大宅牆角,朝自己方纔的下馬處走去,走著走著,突然聽到牆內傳出一陣哄笑聲。

    「哎呦!那破布裡掉出的烏漆抹黑的是什麼鬼東西啊!」

    「就是,那玩意兒也送的出手,不嫌丟人啊!」

    「真不懂這玩意兒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今日可是二公主的二十二歲生辰啊!」

    「要知道咱們精心挑選的那些稀世珍寶,二公主都不見得看得上眼,拿這樣一個破爛玩意當賀禮,是瞧不起咱們二公主,還是想笑掉人家的大牙?」

    亮晃晃的大宅裡傳出的哄笑聲很大、很刺耳,大到圍牆外的赤天朔的心因此猛地一揪。

    是嗎?今日,是她的二十二歲生辰,是嗎?

    那他確實太粗心,竟連如此重要的日子都沒弄清楚,還送出如此失禮的東西,讓這個獨屬於她的精緻夜晚,因他而沾染一抹粗俗。

    抬頭望月,赤天朔淡淡地苦笑了,因為此刻的他,除了苦笑,也只能苦笑,為這麼多年來駑鈍不已的自己。

    其實,他何嘗不想舌燦蓮花?何嘗不想讓那張小臉在望著他時,能像對著別人一樣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可他,就是心笨口拙,過去,不僅總惹她生氣,還不顧她的意願硬娶了她,幾近綁架似的困住了她,如禽獸般地奪了她的處子身,連一聲歉都沒道過,而今,更連她的生辰都弄不清楚,連如何送個像樣的禮物,都不懂……

    黑暗之中,赤天朔靜靜策馬離去,不僅因為無法久留,更因這樣的夜,真的不適合他這麼不懂人情世故的大老粗。

    大宅中的哄笑聲在赤天朔遠去後,依然持續著,人們不斷藉著嘲笑那黑布包,來誇耀自己挑選禮物的獨到眼光,直到一個冷之又冷的嗓音驀地響起。

    「真有那麼好笑嗎?」

    就見不知何時,雲荼由內室走至花廳,但她卻誰也沒望,逕自走至被眾人嘲笑的黑布包旁,彎下腰,將布包抱至懷中。

    她小臉上的神情是那樣冰冷,冷得那些原本還在笑著的人們,笑容剎那間凍僵在臉上。

    「繼續笑啊!怎麼不笑了?」冷冷環視眾人一眼,雲荼忽地一轉身,「小四,我累了,送客。」

    「是,二姑娘。」

    不顧眾人的驚訝與錯愕,雲荼逕自返回內室,將那布包小心地放在床榻上,就那樣望著,傻傻地望著,直到許久之後,才解開布包,將裡面的東西取出。

   那時一個腹圍,一個很像是上了年紀的人拿來保護腰腹的腹圍,但多了很多磁石。

    這怪怪的腹圍,雖一點都不起眼,甚至模樣真的很可笑,可質地卻相當柔軟、保暖,其中縫綴的那些磁石,若她沒猜錯,應是許多人口中號稱能瞬間活血化氣,卻極為罕見、難尋的活氣磁石。

  「好醜,真的好醜……」在自語喃喃間,雲荼緩緩將腹圍圍至自己腹中,然後感受到腹部傳來一股不斷盤旋的溫熱,令她原本的月事之痛瞬間舒緩,那感覺就如同過去赤天朔總以為她睡沉了,悄悄來至她的內帳,用他自己的氣為她解痛時一般……

  眼底,早酸澀得滿是霧光了。

    縱使送這東西來的人沒有留下姓名,縱使沒有一個人告訴她,這東西究竟從何而來,但他早在看到那黑布包的第一眼,就明白了。

    這世間,只有一個人,會根本不辨美醜,只在意實用與否;這世間,只有一個人,會完全弄不清楚世間的繁禮俗情,卻會記住最重要的輕重緩急;這世間,更只有一個人,雖從未說出口,卻總知道她何時不適、何時難受,然後用他自己的獨特方式,表達著對她的關心。

    他還記得她?沒有忘了她?在她那樣無聲無息的離去,而他自己還這樣忙的時候。

    沒遺忘,是因為真心惦記?還是出於對她能力不足的憂心?抑或是為對她做過的一切感到歉疚?

    是的,雲荼知道赤天朔很忙,忙著重建鬼隱村,忙著與村民一起討論鬼隱村的未來,忙著在天禧草原上四處奔波,和那些因遭「鬼刺」傷害、威脅,憤而發出鬼隱族全族滅族令的部族及國家來回解釋、周旋,更忙著要將赤宗揪出。

    真的很忙呢!忙得連見她一面的時間都沒有呢!

    那麼,就加油啊!

    快些把事都忙完,然後再來看看她,好嗎?

    她一直都會在美人關的,在這個一直有著他存在與努力痕跡的美人關的,只要他願意來看看她,她,一直都在……

  ***

    赤天朔確實很忙,畢竟在族人們強烈表達出不願再繼續「鬼隱」的意願後,身為現任的族長的他,有責任要為他們找尋到一條足以自給自足,又可安身立命的道路。

    由於先前赤宗恣意行事,致使鬼隱族全族皆遭受鬼隱族滅族令的波及,雖經他四處奔波、全力解釋與斡旋後,事件緩緩得到平息,可知曉自己已成為眾矢之的的赤宗,卻躲得不知所蹤,讓他著實不敢掉以輕心。

    但最令他感到挫折的,卻是自己的行事和領導能力,縱使他領著族中長老到他認為最適合族人定居的國度,幾乎將天禧草原游轉一圈後,長老們卻依然不滿意,還在幾日前趁他與某國皇族會商時,集體自行出走。

    也難怪了,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他這個族長,有或沒有,又有什麼差別?

    在身累,心也累的情況下,赤天朔在雲荼生辰的半年後,忍不住重臨美人關。

    可這個美人關,卻已不再是他記憶中的美人關。

    過往他知曉、認識的出入關卡、暗哨與守衛,現已全部更換,向來不輕易離關的雲荼,更是罕見地在不讓軍士知曉歸期的情況下,秘密返回虹城。

    據說,是為了她的終身大事。

    女子的終身大事為何,縱使再不懂人情世故,他也知曉。

    既然如此,自己這個已漸漸被遺忘的人,似乎不該再繼續打探與打擾她了。

    而這,大概是他這個從不懂體貼溫柔為何物的大老粗,唯一能送給她的祝福了。

    在颯颯凜風中猛一轉身,站了一個下午的赤天朔大步朝胭脂山下走去,可走至半山腰時,他的腳步卻愈來愈慢,愈來愈沉,沉得他幾乎走不動了。

    到底怎麼了?明知該離開,為何竟走不了?

    緩緩抬頭,赤天朔無語望天,天雖無言,但原本重雲密佈的天際,不知何時,居然微微散去,露出一片霞光,而那道橙霞,幾乎刺痛了他的眼。

    啊!原來是戀慕。

    之所以走不了,全是因長久以來對那片粉橙色深深、癡愚,又不捨的戀慕啊!

    緩緩合上眼眸,赤天朔總算明白了,原來,這些日子以來,他的所有心痛與懊悔,所有思念與苦澀,只因他早傻傻、不知不覺地戀著那抹淺淺的橙。

    若非戀著她,怎會將保護她之事是為己任,在她耍性子時,不僅完全沒有芥蒂,還甘之如飴,更在她每回因月事之痛而臥倒床榻時,使用鬼隱術中最精妙的隱遁之法,像個賊般地潛入她的內帳,悄悄用內力為她消解痛意。

    若非戀著她,怎會一發現她出現在那場陰謀會議中,並用那般恨怨的目光瞪視著他時心痛如絞,然後在看到她在招親擂台上被人輕辱時,不顧營救計劃被打亂而忙得焦頭爛額的身心疲憊,飛身上台,只為不讓別的男子再有機會欺侮她,縱使早知她同樣不願被他擁在懷中。

    從不敢直視她,但她的一顰一笑、一抬眼、一回眸,早深深刻在他的心間,就算合上眼,都能清楚望見,更別提與她歡愛時,那一聲聲甜膩的「朔哥哥」,幾乎夜夜在他耳中迴盪。

    原來如此啊……

    原來這千金重的步伐,以及那讓人不忍移開眼的柔美橙霞,都是上蒼為了令他這個傻漢子明白自己心之所向的疼惜。

    也罷,既然如此,那麼,他就好好道聲歉,然後將最初,也是最終,且終須給她的禮物交還給她,為自己這多年來的癡傻眷戀,畫下句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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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月明星稀,夜涼如水,一身華服的雲荼斜倚在美人靠上,輕仰著頭凝望著天上明月。

    心情真是糟透了。

    被女皇密令急召回虹城的她,本以為發生了什麼大事,怎知,確實是大事,只是是她的終身大事。

    不知是何人,又由何處得知了當初那場可笑的比武招親,更不知是哪名好事者猜得了她的身份,這事,就這麼一傳,傳入了虹城,更傳遍了女兒國及天禧草原,令那些過去上門求親,卻總被她一句「沒有婚嫁之意」而擋在門外的人開始跳腳。

    她的姐妹們,便被那群不分日夜、用盡各種方式想討個說法的人煩到不行,最後只得由女皇出面對她下最後通牒——

    若她已婚,就快快換上已婚的衣裳,最好由虹城回美人關一路都別換下,徹底讓大夥兒死了心;若還未婚,就趕緊去跟眾女官及各國求親者們說清楚,別擾得所有姐妹都跟著受累。

    解決方式確實相當簡單明瞭,可問題是——

    她,究竟算是已婚抑或未婚?

    當初與赤天朔的那場比武招親,她用的畢竟不是自己的名,更沒有留下任何可作為印證的隻字片言,這樣的她,究竟已婚還是未婚?

    雖連她自己都弄不清楚,但最終,她還是挑選了這件衣裳——這件如今穿在她身上,代表「已婚」的衣裳。

    衣裳,其實很美,讓穿上它的她,真的像個新嫁娘,僅管身旁,少了一個駙馬。

    他,已經忘了她吧?

    要不然據上回她生辰之日,都已半年了,可這半年中,他卻再無任何音訊給她……

    不,不會的,他應該只是忙,因為他就是那樣一個人,一旦忙起來,很多事都顧不上了。

    很想用這樣的說辭來安慰自己,但雲荼知道,這只是自欺欺人,據她所知,鬼隱村的大部分村民們在赤天朔的安排下,都找著了自己心底嚮往的歸處。

    現在,他是依然在四處尋找早不知藏到哪裡去的赤宗?還是也找到了自己的歸處,然後安安心心的安定下來了?

    唉!心情真是糟透了,不過,糟糕之中,還是有好事的,就是在虹城見到了希孤城的鞠滕郗——那名住在她三妹心底多年的男子。

    挺人模人樣的啊!

    雖然她對他的態度不好,還故意說些似是而非的話,但那全是因為她發現那男子,其實並不像她三妹雲苧以為的那樣無動於衷,只是慢知慢覺了些,要不然怎會為了「希孤城城務」這個誰都聽得出的爛借口,不遠千里而來。

    所以她相信,只要叮囑雲苧身旁那些女參將們找著機會敲敲邊鼓,他一定很快就會明瞭自己對雲苧的感情的。

    一個願為了心中女子的安危,毫不遲疑的下跪,並將一切錯都攬在自己身上,真是個好男人呢!

    那她心中的那名男子呢?他會嗎?

    若遇到一樣的情景,他會尋她嗎?會著急嗎?會……

    大概不會吧!那個不知現在身在何方的傻漢子。

    算了,安平就好,自在就好,不見她也沒關係,忘了她,也沒關係,只要他平平安安,就好……

    月光下,一滴清淚,緩緩由雲荼頰上滑落,然後滴至她身上那襲閃爍著銀光的華服上。

    為什麼哭了?明明穿得這樣美……

    她不是最愛穿漂亮衣裳的嗎?如今她身上穿的衣裳是那樣的美,那樣的適合她,為何還要掉淚?

    望著雲荼頰上的淚,一路由虹城悄悄跟隨她回到歸雲城的赤天朔,心徹底地痛了。

    還有,她的駙馬呢?為什麼不在她身旁?

    是的,赤天朔知道雲荼這一身衣裳所代表的意義,但他依然想將那如今或許再無足輕重的東西還給她,僅管她已不再需要。

    心底雖這麼想,可這一路上,他卻捨不得,因為只要一待交出後,他就再也沒有理由跟著她了。

    但再遠的路,終究會有盡頭,明日進入美人關的她,不再是他的荼娃,而是肩負著女兒國邊關重任,有著自己心儀駙馬的荼帥,他確實不該,也不能在打擾她了。

    移動著那千斤重的身軀,潛伏在簷頂的赤天朔咬牙欲現身之際,突然不知為何感覺到全身一陣惡寒,未多考慮,他立刻像飛箭一樣向雲荼的方向竄去。

    「荼娃,小心!」

    一陣撲天蓋地的袖箭雨,由四面八方朝著原本雲荼所依的美人靠而去,同時間出現的,還有一個陰森的冷笑聲。

    「赤天朔,我就知道只要跟著她,一定能等見警覺出現漏洞的你,一舉兩得,一舉兩得啊!」

    用右手緊緊摟住懷中的小人兒,赤天朔不發一語,只是迅速射出左手所有袖中箭,然後由美人靠一躍而下,飛向停在一旁的馬匹上,策馬狂奔。

    「赤天朔,你應該知道你帶著那個多少人欲除之而後快的累贅,是支持不了太久的,何不扔下她,正面與我大戰一場,或許還有生還的可能。」

    馬匹迅捷如風,為怕傷害歸雲城百姓,共呢個怕雲荼受傷害的赤天朔,努力地想出城,但那恍若沒有盡頭的八方箭雨與陰冷的笑聲,卻依然如影隨形,並不斷以箭干擾他前進的方向,迫得只能用一手揮劍的他,幾乎沒有辦法往美人關的駐地而去。

    「他是什麼意思?」被緊緊摟在赤天朔懷裡,聽著耳畔呼嘯而至的箭雨及讓人心顫的陰森嗓音,雲荼不斷在風中喊道:「你怎麼了?」

    「抱歉。」赤天朔卻什麼也沒有多說,只是將雲荼摟得更緊。

    是的,抱歉,抱歉又一次讓她因他而身陷險境。

    「不要跟我說抱歉!」感覺到手背滴落的溫熱血珠,雲荼又是心痛又是心急地大喊著,「我要知道你怎麼了!」

    「沒事。」

    「你……」幾乎被「沒事」兩字氣瘋,但最後,雲荼只是緊緊捉牢了赤天朔,然後一咬牙,「向東!」

    東邊,明明只是一片沼澤,過去日日在那裡練功的赤天朔自然知道的,但聽到雲荼的話後,他卻連考慮都不考慮地便勒馬朝東奔去,然後在赤宗愈追愈近時,聽見那片黑暗沼澤中傳來一聲怒喝。

    「來人是誰?報上名來。」

    「赤天朔。」絲毫沒有放慢馬速之意,赤天朔直衝向那片沼澤而去。

    「赤老大!」聽到赤天朔的話後,沼澤中響起了一陣歡呼聲,「是赤老大!」

    「護!」快馬加鞭之中,赤天朔用盡全身最後一絲力氣大喝一聲。

    「是!」

    一陣震耳欲聾的聲響由沼澤裡響起,幾十匹馬由黑暗中狂躍而出,與背後插滿飛箭的赤天朔快速擦肩而過,但無人發一語。

    這群臉上蒙著黑布的臉龐一個個堅毅如鋼,眼眸中除了殺氣,還是殺氣,因為他們都知道,會讓他們的赤老大用生命去守護的女子,全天下,只有一名——

    雲荼穆爾特!

  ***

    沒醒,一直沒醒,無論請來了多少大夫,赤天朔就是沒醒。

    望著那張緊合著眼眸的慘白俊顏,七天來,臉頰整整瘦了一圈的雲荼心如刀割,可她卻什麼也沒說,也沒有淚流,只是靜靜坐在床旁,握住他的大手。

    由日出坐到日暮,身旁人來來去去,雲荼一句話也沒說,直至小四的聲音輕輕在她身旁響起。

    「荼帥。」

    「什麼事?」雲荼頭抬也沒抬地啞聲問道。

    「鬼隱族風、火兩位長老與族人一同來訪。」

    「什麼……」愣了愣,雲荼緩緩望向小四,在看到小四紅著眼圈對她拚命點頭時,示意小四扶起她,並稍稍整理了一下儀容後,走至外帳,等候著那兩張熟悉的面孔。

    「抱歉,我讓他傷了。」半晌後,兩位長老出現了,望著他們的老臉,雲荼忍住眼底的酸澀,輕輕說道。

    「傷就傷了,活該他自己學藝不精。」瞄了一眼雲荼憔悴的面容,火長老別過眼去,冷哼一聲,「只要你沒傷著就行。」

    「一直沒醒。」雲荼又說。

    「醒不過來,就只能怪他自己命薄。」火長老繼續冷哼道:「沒拖累到你就好。」

    「夠了沒?老火。」瞪了火長老一眼,風長老連忙對雲荼說道:「小子不會有事的,人,我們給你帶來了。」

    「嗯?」聽到風長老的話後,雲荼驀地愣了愣,在小四掀起對外廉帳時,望見了跪在門外,被打得鼻青臉腫,外加奇經八脈全給廢了的赤宗,以及一群興奮地不斷向她揮著手的鬼隱村村民。

    「原諒我們這些一輩子困在山裡的老廢物想得不夠周全,若不跟小子鬧脾氣,早些幫著他逮著這個廢物,也不會出這事兒。」風長老歎了一口氣,望著雲荼的目光中滿是歉疚。

    「要不是那小子帶咱們周遊了天禧草原一圈,就是不帶咱們到這兒來,咱們用得著跟他嘔氣嗎?」火長老不高興地咕噥著,可眼底也有著深深的歉疚。

    「他真的……沒事了?」看著在風長老示意下,手拿藥草走入的兩名老村民,雲荼的眼眶微微紅了。

    「是的,沒事了。」風長老與火長老相望一眼後,一起對雲荼深深一抱拳,「我老風與老火,在經過全族同意後,今日領著所有族人,願從此時此刻起歸附女兒國,為荼帥所在的美人關效犬馬之勞。我們什麼都不需要,也願替女兒國訓練軍士,唯一只有一個小小的請求。」

    「請說。」聽著風、火兩位長老的話,雲荼幾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耳中聽到的,因為這不僅表示,美人關會因此戰力大增,更表示赤天朔也許會永遠留在美人關!

    「請你,留下他。」

    「我們那沒出息的族長,一離開你,就跟個廢物一樣,什麼都做不好,連給我們找個合適的地兒都找不到,還要我們自己來。」

    「只要他願意。」聽到風、火兩位長老的話後,雲荼突然轉過身去,可眼眸已徹底朦朧了。

    「沒問題,我們馬上把他打醒,讓他直接對你說願意。」

  ***

    兩日後,赤天朔確實醒了,但不是被打醒的,而是被那群早知赤宗會搞什麼鬼,帶著獨門解藥投靠女兒國的鬼隱族村民救醒的。

    可他醒來後,卻沒有見到雲荼,因為她正忙著那些問題多多的村民們有關食、衣、住、行的所有事,以及美人關的新戰略部署。

  這樣的結果,確實出乎赤天朔的意料之外,他怎樣也沒想到,自己竟愚鈍至此,竟由頭到尾沒弄清楚村民們原來自始至終早心有所屬。

    一群彆扭的村民,一個愚鈍的族長。

    但不僅僅是愚鈍吧?更多的是考慮太多吧?深怕給雲荼添麻煩,深怕她拒絕他,深怕她……

    這夜,在身旁照護之人全退下之後,赤天朔拿起自己的衣衫,悄悄將一直藏在其中的東西取出,傻傻凝視著上頭小小的指印許久,接著緩緩舉起手,將手覆在那小指印上,來回摩挲。

    不知究竟那樣做了多久,他的身旁突然傳來一個清淡的嗓音。

    「看什麼呢?」

    驀地一愣,赤天朔迅速將東西藏至身後。

    「藏什麼藏?拿來。」一把搶過赤天朔的手中物,雲荼走離他三步遠,想明白那令他半夜不好好休息,還這樣偷偷摸摸怕人家看的東西究竟是什麼。

    一瞬間,她的眼眸模糊了。

    一紙婚書,當初那張被赤宗強拉著她的手硬印下的婚書。

    如今,這張顯見經常反覆觀看的婚書上,自己當日被強迫印下的指印,已被撫摸得起毛、模糊,指印旁還有兩個小小的,當初絕不存在的字——荼娃。

    「這麼個假東西,還留著幹嘛?」顫抖著的嘴角輕輕上揚,但雲荼眼中的淚,再也忍不住滴落,可她卻手一揚,好不留戀地將那紙婚書丟入火盆中,任它瞬間化為灰燼。

  望著那紙連搶救都搶救不及的婚書,赤天朔的心徹底碎了,更幾乎連呼吸的都停滯了。

    「說,為什麼要我用那假婚書上的身份隨你回鬼隱村?」

    「因為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回美人關,因為我捨不得你離開我,因為我想讓你親眼看看我成長的地方,也讓他們看看你,雖從頭到尾都是假的,但我希望它是真的……」當耳畔傳來雲荼略微輕啞的嗓音時,赤天朔低垂下頭喃喃說道,因為再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了,也根本不必隱瞞,更隱瞞不住。

    「說,織娃做的菜真的比我好吃嗎?否則我做的,為什麼你都讓給別人吃,她的就全吃完?還有,為什麼把那對耳墜送給她?」

    「你的手藝極好,之所以每回都讓給別人吃,是想看著大夥兒一邊誇,一邊搶吃你做的菜,我就莫名的開心。至於耳墜,當初,若不是待我如母如姐的織娃悄悄幫忙,演戲騙過眾人,我決計無法順利出走部族,這一世,便將永遠錯過你。」

    「說,為什麼喚我荼娃?」

    「因為在我心中,你就像是個遠在天邊,卻又近在眼前,讓我不敢輕易碰觸,可又日日癡想能擁有的精緻玉瓷娃娃……」

    就那樣一問一答,在將赤天朔整顆心都掏空後,雲荼突然由懷中掏出一個東西,反手遞給他。

    「喏!看仔細了後,就蓋上手印,注意,看仔細了,這事不准反悔的。」

    聽到她的話,他微微愣了愣,在接過她遞給他的東西後,眼眸緩緩瞪大。

    一紙典雅、精緻的婚書,真正的婚書。

    這紙婚書上頭雖密密麻麻寫著許多女兒國駙馬應盡的責任與義務,但赤天朔卻一個字也沒看進眼裡,因為他的眼中,只看到了那大大的「雲荼穆爾特」與「赤天朔」八個字,以及一旁那一點也不起眼的日期——

    雲荼穿上那襲華服的日期!

    難道她……原來她……

    緩緩抬起頭,赤天朔的雙目徹底朦朧了,朦朧得除了眼前婀娜的背影,再也看不到任何食物。

    「你聽到我說的……」半晌未得到回應,雲荼有些忐忑地猛一回身,可她未完的話,卻再也說不出口了,因為赤天朔早一把將她緊摟在懷中,然後用唇封住她的。

    他熾熱又激狂地吻著她,不顧一切地吻著她,用一整顆心及全部的生命,緊緊吻住她。

  「你怎麼……唔……」當紅唇徹底被吻腫、吻痛,體會著身前男子徹底忘情,恍若要將她揉入他體內的巨大力道,她輕聲嚶嚀著。

    「荼娃……荼娃……」早激動得不能自己的赤天朔,確實什麼都忘了,這一刻,他只想將那渴慕了一生一世的女子緊緊擁在懷中,一輩子再不放手。

    「我不會走的……朔哥哥……你……」

    赤天朔那毫不掩飾的欣喜欲狂,讓被吻得幾乎喘不過氣來的雲荼又是甜美又是心顫,所以最後她索性不開口了,輕輕回吻著他,任長久以來的相思與戀慕,化為彼此口中潺潺流動的銀絲,隨對方盡情探索、深藏。

    這個恍若地老天荒般的深吻,持續了很久很久,直至兩人的呼吸徹底凌亂,意識幾乎潰散,舌尖依舊纏綿。

    「抱、抱歉……」良久後,赤天朔望著雲荼迷濛而迷離的雙眸,與被吻腫的晶潤朱唇,他的身子忽地一僵,連忙鬆開她往後退了一步,黝黑俊顏整個通紅,「我不該……」

    「不該什麼……」不太明白為什麼赤天朔突然退開的雲荼微傾著頭凝視著他的俊顏輕喃著,半晌後,臉驀地一紅,急忙轉過身去,「噢……你身上的傷……我、那我……」

  是啊!他身上還傷著呢!她竟然因一時意亂情迷,而忘了該讓他好好休息。

    望著雙頰羞紅,倏地轉過身去東摸摸、西碰碰,可半天什麼也沒拿著的雲荼,再瞧著她短裙下依然輕顫的白皙雙腿,赤天朔幾乎癡了。

    這樣倉皇失措、傻氣十足的雲荼,他從不曾見過,一想及她是因為他才如此,他的心中霎時盈滿一股濃濃的幸,然後在她慌慌張張踢及桌角而重心不穩時,一把由身後摟住她的腰。

    「別忙。」

    「我、我不忙……」聽著耳畔傳來那個低沉又磁性的嗓音,雲荼的俏臉更紅了,但恍恍惚惚中,她卻感覺到自己的雪臀被一個驚人的火熱堅挺碩大緊抵著。

    想起他醉中曾說過的話,雲荼的小臉,幾乎要燒起來了。

    他,也動情了,因她而動,只為她動,如同她一般。

    而且今夜,他們沒有一個人喝醉……

    「不忙就幫我看看,我印錯地方了沒有。」

    將那張印了自己指印的婚書放至雲荼身前的案桌上,赤天朔輕咬著她的耳垂低語著,大手則輕輕拉開她的前襟,推高她的抹胸,然後一把盈握住她胸前最豐盈又迷人的挺俏椒乳,用雙手拇指來回撥弄著她柔嫩的乳尖。

    「呃啊……」眼眸凝望著那紙代表著兩人永世相隨的印證,感覺到自己雙邊紅櫻桃被人邪肆地挑弄的雲荼,無助又甜蜜地嚶嚀著,「沒錯……」

    「那麼,我可以這麼做了,是嗎?我的荼娃。」輕輕吻著雲荼的雪頸,赤天朔一手撩撥、拉扯著她的雙邊粉玉,一手輕輕將她裙下的褻褲退至膝上,大掌由她的小腹緩緩往下,覆住她身下濕潤的花瓣,邪肆地逗弄著。

    「可是你背上的傷……啊啊……」

    當身下花瓣整個被那熱燙的掌心覆住,而最敏感的花珠更被精準捻住時,雲荼口中不斷吟哦,柳腰不停輕晃,當花徑端口瘋狂泌出那最羞人的濕熱蜜液時,感覺到自己的裙擺被人拉至腰際處,雙腿被輕輕勾分,而後,一個驚人的火熱碩大緊緊抵住她濕淋淋的花口處。

    「所以,我今夜只能如此要你了……」

    在一個低沉得不能再低沉的磁性嗓音中,雲荼渾身輕顫地感受著赤天朔就如同她初夜那日一般,一寸一寸地緩緩將他驚人的堅挺火熱碩大,由她身後刺入了她小小的濕潤緊窄花道中,直至最深處。

    「啊啊……朔哥哥……」當許久未曾與人歡愛的花徑又一次被人刺穿時,一股雜夾著痛意與滿足歡愉的戰慄瞬間盈滿雲荼全身,令她只能無助地仰頭嬌啼連連。

    「這麼小的你,竟容得下這樣的我……」當自己的碩大堅挺完完全全埋在雲荼那絲絨般的濕熱花道中,赤天朔不斷輕吻著她的髮梢低喃著,「你是我命中注定的唯一,荼娃。」

    「才不……」聽著赤天朔那讓人又羞又甜蜜的話語,雲荼嬌語了一聲,當他突地撤身,又猛地挺腰,將他火熱的碩大堅挺瞬間穿越她的柔嫩花壁直達花心時,再也克制不住地高聲媚啼著,「啊啊……朔哥哥……人家……」

    「無論你是不是,我是!」

    聽著屋內縈繞著的甜膩、撩人鶯啼,望著雲荼滿是春意的小臉上那半撒嬌、半銷魂的媚態,赤天朔再不克制自己的一次又一次揮汗挺腰,一回又一回將自己的所有,讓身前女子擁有。

    「我這一生一世,只要你一人!」

    「啊呀……朔哥哥……」當花徑不斷被貫穿,而且次次直達最深處時,雲荼無助地緊緊捉住床單,隨著赤天朔的律動纖腰輕擺,任頰上、頸間的汗全流至雪白的雙乳間,「荼娃只有你……只要你……」

    「我知道。」

  聽著雲荼的聲聲嬌啼,望著她輕晃柳腰的撩人身姿,感覺到她花徑中的緊縮頻率愈來愈高,赤天朔突然俯下頭去,用唇吻住她的腰窩,雙手緊握住她不斷前後彈跳的豐盈椒乳,瘋狂地將自己的全部全送入她的小小花道中。

    「啊啊……」他如此瘋狂又忘我的佔有,令她的意識徹底迷離了,只能聽見屋內自己的嬌啼聲與男女歡愛時的曖昧聲響,感覺到渾身緊繃得不能再緊繃,與不斷沿著她的腿際流淌至床單上的羞人蜜汁,「人家……朔哥哥……」

  「永遠只為你,我的荼娃。」

  望著雲荼唇角的輕顫,凝視著她絕美小臉上的妖嬈媚態,以及緊捉著床單的泛白纖纖指節,赤天朔在急促的喘息聲中,給了她最驚天的一刺。

    「啊啊……」

    高潮,頃刻間便到來了,當那股至高、至大的快感狂潮瞬間穿透四肢百骸狂達髮梢時,僅管眼前一片漆黑,但雲荼還是伸出了輕抖的小手,「我好……愛你……朔哥哥……別再離開我……」

    「永遠不離開,我的荼娃。」輕輕握住雲荼的手,感受到她的所有依戀與柔情,赤天朔低下頭輕吻著那雙纖纖柔荑,眼中滿是霧光。

  雲荼的嬌啼聲,幾乎持續了一整夜,直至她的嗓子完全輕啞,直至她的身子完全疲軟,赤天朔才終於在她體內釋放,然後輕抱著她坐在榻上,讓她倚在他的懷中。

    「朔哥哥,我得看看你的傷。」可雲荼卻不肯睡,拚命掙扎著早已虛軟的身子要爬起。

    「睡。」一把將雲荼按回懷中,赤天朔將眼眸別向他處。

    「但你的傷……」雲荼依然想爬起。

    「睡。」赤天朔又一把將雲荼按回懷中。

    「不行,又流血了。」雲荼更著急了。

    「你睡著了,我的傷才會好。」

    「嗯?」

    聽著赤天朔古怪的話,望著他怎樣也不肯望著自己的眼眸,以及那通紅的耳朵,雲荼低頭看了看自己一身的紅印、赤裸,與他留在她身上的凌亂後,乖乖拉上被褥蓋住全身,帶著羞澀的輕笑緩緩合上眼。

    「我睡了,朔哥哥。」

    「嗯!」赤天朔合上眼應了一聲,許久許久後,卻像是想起什麼事的清了清喉嚨,「我……很愛你。」

    「我也很愛你。」請握住他大掌,疲憊至極的雲荼帶著笑,安穩的睡去。

    因為她知道,待明日一睜開眼後,他一定會在她身旁。

    自此後,沒有誰會再離去,也沒有誰會再消失,有的,只會是美人關前一身戎裝的她,以及永遠在她身後三步遠,一生一世守護著她的他——

    她的鐵斥候。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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