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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錯位11

  章誦對著短信陷入沉思,這跟她印象中的于先生的形象,有些出入。她問于息爭道:「你于叔叔,是不是有點中二啊?」

  于息爭仔細想了想,問:「你是不是分不清楚中二跟傻逼的區別?」

  章誦摸摸下巴,覺得有點道理。

  「別理他,」于息爭說,「男人本質幼稚。想一齣是一齣。估計是被趙阿姨激上頭了。過五分鐘就消停了。」

  章誦想想也是。那兩人從年輕起就是不按套路出牌的衝動。當真就輸了。

  ·

  那邊于先生在一樓的防盜門外躑躅了會兒,最後還是將手機收起,認命上去。

  他決定走樓梯,先看看情況。如果能遇到鄰里那就更好了,可以直接問問。

  于先生走了兩步,又轉身把律師推到前面去,囑咐道:「我說的要求,你都記住了吧?」

  「我知道的于先生。這種案子我處理過。別說子女已經成年,就是還小,您也是受害者的身份,對方以撫養金為由要求您支付任何金錢,都是不合理的。何況是房子。」律師信誓旦旦道,「這是您的應有權利,我不會做出退讓。」

  于先生:「好,你就跟他們堅持這一點,讓他們搬出去!態度要堅決,不可能害怕。」

  律師被他整得也有點害怕,但為了自己的職業素養跟律師費,還是保持著淡定安撫說:「是,我見過許多不合作的客戶,在必要情況下,我們請求警方協助。您不用擔心,他們一般不敢真的動手。」

  于先生擔心的不是這個,回收道:「主要是,你不能透露我的姓名我的職位還有我的公司地址。」

  律師無語說:「是,是。」

  兩人又往上爬了幾層,到四樓的時候,樓上傳來一些噪音。

  于先生立馬停了下來,朝上一指。

  「聽!什麼動靜?」

  律師抬起頭。

  霹靂哐啷的,有小孩兒的喊聲,還有電視音響開得老大的背景聲,再還有年輕男人的喝彩聲。

  「好!喝!」

  「再開一瓶,來,痛快的!」

  亂七八糟的,什麼東西?

  于先生一驚。

  這小區……這小區沒毛病吧?怎麼什麼三教九流的人都有?大白天的酗酒?酗酒就算了,還喊得那麼響亮,分明是擾民吧?

  「好臭。」

  于先生捂住鼻子,「這小區物業怎麼回事兒?都不打掃衛生嗎?這情況舉報,保安都不來處理?」

  律師隱隱覺得有點不妙。

  這時一位住客從樓下走上來,表情是跟他們如出一轍的淒苦。

  于先生連忙攔住他,問道:「這位大哥,樓上怎麼回事啊?」

  那住客咋舌,懊惱道:「可別說了,前段時間住進來一群流氓!」

  于先生:「你們怎麼不坐電梯啊?」

  「我哪知道他們家小孩兒有沒有在電梯裡撒尿啊?而且裡面全是垃圾水,臭死人了。指不定也流下去了。」中年男人捂著鼻子說,「這電梯又不防水,有沒有問題都不知道,前兩天剛修過一次。唉,算了,命是我自己的,還是自己多留意著點,走樓梯安全。真出問題,那家人哪會賠你錢?」

  于先生與他同仇敵愾:「哪家人啊?怎麼這種素質?」

  「鬼知道!前段時間剛搬進來的。開始的時候還好好的,是正常人啊,雖然帶著孩子吵了一點吧,但被提醒都能聽進去。我還以為他們是家老實人,結果,呵呵……我呸!」中年男人憤慨道,「沒多久就現了原形,本質沒素質。垃圾亂丟,隨地吐痰,還大肆喧嘩。到後面越來越過分!」

  于先生:「你們怎麼不舉報啊?」

  男人說:「舉報啊,物業跟保安都來過了,警察也來過了。表面態度好呀,能拿他們怎麼辦?在家裡大聲說話犯法嗎?」

  于先生沉吟:「嗯……」有道理。

  「大家就忍忍吧,幹不過他們。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啊。」中年男人說,「你上去看看,那家有一個年輕人結交了當地的小流氓,一群花臂染髮、不務正業的人在他家裡晃蕩。那煙抽得都跟雲霧一樣,快把屋子飄滿了。我的天,普通人哪敢過去?不怕他們打人啊?」

  于先生理了理自己的衣領,驚悚地感慨了一聲:「什麼人吶?」

  普通人怕,于先生覺得自己就是個普通人。

  他猶豫之際,一扭頭,正對上律師關注的眼神。咽了口口水,擺正神態道:「上去看看,我們是來協商的,怕什麼?他們要是破壞我的房子,我現在就報警!」

  打他?他身上保險貴的,自己都不敢對自己動手好嗎?

  要是他現在走,事情傳出去,絕對會被趙煥跟章誦恥笑的。

  ·

  于先生大步上樓,發現噪音的締造者,果然是他不希望的章姓人家。

  弟弟一家應該是走了,只是把小孩兒留著給章氏夫妻帶。除此之外,還有章誦的小舅舅跟他的一干朋友。

  一群人擠在裡面,原本擺設得當的家具全被移位,木地板被踩得發白,上面散佈著各種煙頭和垃圾,角落裡是花花綠綠的塑料袋,外面還擺了個現在已經不被允許使用的煤炭爐。

  這是真特麼的不講究。

  于先生悔。為什麼要買那麼大的房子?當初就該買六十平的房子,看他們住不住得下!

  章母最先發現他,走出來招呼道:「哎喲,這不是章誦爸爸嗎?過來做客啊?進來進來。」

  于先生避開她的動作,示意她退後。板著臉單刀直入道:「不用了,幾位好像誤會了,所以我來提醒一句。這是我跟趙煥買給章誦的房子。只有章誦。」

  小舅舅走出來笑道:「我侄女兒要是想來,這也給她住啊。」

  于先生語氣冷下:「這裡這麼多不安全的人,她怎麼過來?她可是個女生。」

  「我們怎麼就不安全了?她還是我們帶大的呢。」小舅舅冷哼著說,「怎麼了?瞧不起我們啊?」

  他的一些朋友也站了起來,朝門口走過來,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用舌頭頂著側臉,眼神裡全是嘲弄。

  于先生最受不了這畫面,胸膛劇烈起伏,指著他們道:「于誦是我女兒,這是我贈與她的房子,跟你們沒有關係。我現在就勒令你們搬出去!」

  房子裡的全都沉默下來。于先生覺得這氣氛相當危險。縱觀一下敵我人數,肉體也相當危險。

  小舅舅往地上啐了一口:「早就知道你們這些有錢人逼兒煩,算盤還打得精。想把我侄女兒要走是不是?可以啊。章誦從小到大用的錢,我們培養她的心力,全都給我們拿出來。只要錢夠,我們馬上走。」

  于先生被氣笑了:「你們兒子不是我養的?老子在他身上花的錢是你們的數十倍!我還沒去告你們虐待兒童呢!」

  小舅舅:「那兒子我們不要了,送你。可是這女兒我們要啊。你一下憑白得倆,不得花錢啊?」

  于先生真的,生平沒見過這麼無恥的人。整顆腦袋都在發熱。

  他覺得自己今天過來就是個最大的錯誤。

  律師打斷說:「停停停。你們這說的都快成人口買賣了。沒有這樣的事兒,好嗎?章誦是成年人。」

  他上前說道:「幾位如果不願意協商,我們會直接進行起訴。到時候出現了不好的結果,在幾位的履歷留下檔案,就不是我們能控制的了。反正我提醒幾位一下,你們現在的行為,是犯法的。」

  一個黃毛小子掐斷煙,從小舅舅身後走出來道:「你威脅我兄弟?你知道我是誰嗎?有兩個臭錢就以為老子不敢打你啊?」

  他說著上手,想把于先生拽邊上去說。

  于先生下意識地想要退讓,結果站位不好,一腳踩空,從樓梯上滾了下去。

  這下眾人都是愣在當場。

  律師嚇懵了,快步跑下去扶他,先是將他的頭抱起來,檢查是否有傷。

  「于先生!于先生你怎麼樣了!您能聽見我說話嗎?」

  于先生一路滾下坡,被樓梯的棱角磕得全身酸疼,骨頭像移位了一樣。他努力忍著才沒叫出聲,一時間進氣沒有出氣長,心臟那個顫的,小命都快掉了。

  他不明白自己一個商業大佬,怎麼會淪落到這地步?閑得蛋疼跑來踩這屎坑。

  他心裡巴不得就這樣暈過去算了,醒來時美美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又是一條好漢,還能享受家人的敬佩。結果事不遂人願,他很快恢復過來,疼痛刺激得他神志不能更清楚。緊跟著在律師的搖晃中頭暈目眩,差點破功,慘叫出聲。

  這愚蠢的傢伙!

  他閉緊眼睛咬緊牙關死不動彈。

  只要他自欺欺人,一切都會很快過去!

  片刻後那個智商跟不上平均數值的律師終於反應過來,放棄撫摸他的腦袋,拿出電話開始呼叫120。

  律師急促道:「于先生的情況很嚴重,已經徹底失去意識。我試圖叫醒他,可是沒有用……對,摔下來了,他本來身體就不好,三高,心臟檢查也有問題,骨質酥鬆,現在呼吸很微弱……你們不要過來!走開!你們還想幹什麼!」

  門口一群人面面相覷。

  小舅舅攤手說:「這是他自己摔下去的,總不關我們的事吧?」

  律師不敢當面叫板,前車之鑒過於可怕。現場可沒有第二個能幫他叫救護車的人了。於是守著于先生保持沉默。

  此刻完全是他的職業操守在堅持,否則他早跑了。

  ·

  一個小時後,章誦跟于息爭站在病房外面撓頭,一臉懵逼。

  于先生上了救護車就「悠悠轉醒」,拿出手機,讓律師發了條短信給章誦。說不用替他擔心,他的身體沒有大礙,只是有些噁心想吐,因為年紀大還傷到了腦袋,已經前往醫院治療,讓她千萬不要過來。

  章誦很走套路地去問對方發生了什麼。短信的那邊又變成了律師口吻,回復她說:「章小姐你好。于先生聽聞您的遭遇深感不平,去找您的養父母對峙。因為態度堅決,衝突中受傷了。」

  章誦下意識的反應是不可能,除非母豬能上樹了。

  緊跟著于息爭那邊就收到一條完整的場面描述,來自某位目擊證人。

  兩人湊一起那麼一核對,心裡都是鋪天蓋地的「臥槽」。

  于協這人……你別說,看他裝逼還是挺有意思的。

  病床上于先生辭色俱厲道:「我也沒想到,他們竟然敢做這樣的事情。霸佔你的房子欺負你不說,還敢動手。簡直無法無天了。」

  「那到底是……」章誦表情詭異道,「誰的意外?」

  于先生一口咬定:「推攘間,我被摔下去的!這是他們的責任,我不會就這麼算!你放心,我自己處理。」

  章誦若有所思:「哦……」

  于先生歎說:「你不要有心理負擔。這是一個父親應該做的。我缺席了你二十幾年的人生,現在該補償你了。你媽或許不關心你,那沒關係,爸爸不會不管你。」

  章誦:「……」

  所以你到底是做什麼了?她現在真的好憂鬱哦。

  于先生又語重心長說:「這件事情我會處理好。那房子我一定給你要回來。你記住了,你養父母不是什麼好人,他們跟你說什麼你都不要相信!你可千萬別因為同情他們,又原諒他們。到了他們這個年紀,重男輕女的觀念是不會改變的,能改變他們的只有錢!」

  章誦點頭。

  于先生跟她嘮嘮叨叨說了許久章氏夫妻的壞話,指明對方貪錢,還舉了各種不知真假的扶弟魔家庭的反例。生怕她是一個白眼狼,腦子一抽回歸舊家庭的懷抱。

  這個倒還好,緊跟著他開始展示自己無私的父愛,勢要將自己傷勢的收益最大化。章誦聽著受不了了,趕緊找了個藉口,跟于息爭跑了出去。

  于息爭接了個電話,帶著章誦從醫院急診科的後門出去,在花壇邊上看見了一個正在抽煙的青年男子。

  正是之前想拽于父,結果導致對方失足摔跤的黃毛。

  他坐在花壇上,翹著一隻腳,隨手將煙頭摁滅,說道:「我說,你爸那樣的,應該不怪我吧?他不會真要告我吧?這我可不跟你們玩啊,他完全是自己摔下去的!」

  就于先生那心虛的反應,其實大家都知道。只是給他點面子。

  于息爭坐到他旁邊說:「不會。他沒有證據,也怕麻煩,就是嘴上嚇嚇你們。」

  黃毛鬆了口氣,想了想,又笑道:「你爸這人真挺逗的,嘿,裝得夠像,我都給他嚇到了。他這是搞毛啊!神經病一樣!」

  章誦跟于息爭無法反駁。

  「那……你之前安排的戲還演不演了?」黃毛說,「我已經跟他混了一個多星期,賠進去那麼多時間跟煙酒,帶他混熟那些地痞流氓的圈子。他現在完全相信我,會帶他掙大錢。你要是現在反悔,不付錢的話,我可就虧大了。」

  于息爭說:「放心,我會全額付款,你接著做。時間提前,正好趁這個機會,安排到位吧。我要他儘快離開A市。」

  黃毛驚訝道:「真假的?你爸不說要告。他那麼有錢,肯定有辦法吧?我頂多只是嚇嚇他,你爸要是告贏了,那才是真保障。」

  于息爭搖頭。

  這種告贏了也沒什麼大損失,對方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只要還能在社會上自由晃蕩,肯定不會放過他們。

  靶子立得那麼大,不是自找麻煩嗎?對息爭跟章誦這一類要靠門面生活的人來說,簡直就是個定時炸彈。

  于息爭沉聲道:「做。我要他這輩子都躲躲藏藏,不敢再回A市。」

  就算回來,也不知道誰才是幕後主使。

  章誦問:「這個我有知情權嗎?」

  于息爭點頭:「待會兒我告訴你。」

  黃毛站起來說:「既然你這麼說了,那我走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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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烏雞鮁魚,就是極度無語的意思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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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錯位12

  章誦翻看了下手裡的文件。

  上面寫的密密麻麻,是她從網上下載下來的垯本。修改了一下關鍵詞,再蓋上一個不知道寫的什麼的公司章,夠唬那幾個沒識字的章家人了。她在最末頁,用紅筆圈出了幾個重點數字,決定拿給他們看。

  這可不是她欺負人,誰讓他們不讀書來著。

  章誦站在房子外面。

  這時候倒是安靜。小舅舅的那幫狐朋狗友一哄而散,章父坐在沙發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煙。始作俑者正拿著手機焦躁地打電話。

  章誦看著門口一塊被垃圾水染黑的臺階,無聲歎了口氣。

  大好一個小區,被他們整成這樣,也是可憐。

  章誦掛斷號碼,推開半掩的門,說道:「別打了,我來了。」

  章母正坐立不安,見到她立馬迎過來說:「你爸怎麼樣了啊?沒事兒吧?」

  「情況不是非常好。」章誦歎了口氣道,「他們這些有錢人,平時就不大運動,被煙酒傷了身,四十來歲的身體,比五六十歲的人還要糟糕。跟農村人不一樣,不扛打啊。這一摔半條命都沒了。」

  小舅舅急道:「那是他自己摔下去的啊!」

  「你信嗎?他閑得沒事兒自己摔樓梯玩?」章誦一副懶得理他的模樣,「你信警察信嗎?法官信嗎?」

  小舅舅:「可是……」

  章母:「哎呀你先別說了。所以你爸到底情況怎麼樣啊?」

  「反正現在在住院,還沒醒過來。我沒見到他,只是跟他的醫生聊了聊。醫生說沒有生命危險,但是可能會有後遺症。」章誦將地上的不知名物體踢開,來到客廳中間。煩躁道:「從律師的口吻來看,情況不是非常好。我爸摔到了腦袋,這個地方的可操作性很高。只要找醫生開個證明,要追究的話,你們的處境會極其不妙。」

  章母忐忑道:「有多不妙啊?」

  章誦面色肅然,隨口胡謅,往大了講:「他分分鐘能賺多少錢你們知道嗎?他一天的收入,是你們一輩子都賺不到的。按照法律來講,是你們害他受傷,在他住院開始,到確認可以重新恢復工作期間,所有的損失,你們都要賠償。你們賠不起的。那可不是幾百萬的問題。賠不起,那就只能坐牢啦。」

  小舅舅瞠目結舌:「你爸這麼有錢啊?」

  章誦斜睨他一眼:「現在他越有錢你越倒黴,你還是祈求他窮一點吧。」

  章母拉著章誦的手說:「你可不能不管我們啊,我們把你養那麼大,我們……」

  「行了!」章誦喝斷說,「別說你們幫我養大。你們平時怎麼對我的你們自己知道。我沒恨你們就不錯了。以前一萬兩萬的,我忍,怎麼,現在捅破天了,還想靠所謂的恩情來要挾我?」

  小舅舅:「你如果這麼說的話,那我們也要好好清算一下了。那是你親爸,鬼知道這錢是你拿還是你爸拿,你是不是故意——」

  章誦勃然大怒,指著他道:「你也給我閉嘴。要不是你請一些三教九流的人到家裡來,弄得烏煙瘴氣的,根本發生不了這樣的事情!還這麼頤指氣使,你有理了?」

  小舅舅無言以對,轉了個身背對她。

  章誦繼續說:「反正現在律師的口吻很強硬。我爸是個說一不二,雷厲風行的人,這次你們徹底惹怒他了。」

  章母:「那……」

  章誦歎了口氣:「現在只有我能幫你們說情。如果我爸不追究,那就什麼事都沒有,我爸要是追究,你們一個都跑不掉。蓄意殺人,是犯法,要坐牢的知道嗎?聚眾鬥毆,也是要拘留的。他那麼有錢,不怕跟你們打官司。最後怎麼定,都不過是法官一念之間。」

  章母聽到「殺人」兩字就顫抖。她一個村婦,對於城市裡司法機關的印象,那是魔化了的。覺得有錢就是可以為所欲為,真的信了章誦的所言。

  「你別再嚇我們了,你就說怎麼辦吧!」章母抹眼睛道,「媽都要給你急哭了!你也沒告訴我你爸是個這麼有本事的人啊!」

  小舅舅暴起:「你心怎麼那麼毒啊?你就是想趁著這機會報復我們是吧?」

  章誦也怒了,對著旁邊的東西用力一踹。

  空盒子飛了出去,幾人都是一顫。

  「誰的心毒?你能不能聽我把話說完,非得這樣想我嗎?我說半句你就把後面十句給補出來,再硬說是我的意思。從小到大你就這麼害我,現在都這時候了,還這麼玩兒,有意思嗎?迫不及待給我定罪對你有什麼好處,你嘴不賤是會死嗎?你以為這叫本事,這叫蠢!」章誦怒指道,「你這麼喜歡說,行你說,有本事你到我爸面前說去!」

  章母跺腳:「你就別在這裡亂插話了!」

  章誦咋舌:「非要兩邊跳,每天不知道消停。除了闖禍無所事事。」

  小舅舅從沒被章誦數落過,一激之下又沒忍住:「你說夠了啊。」

  章誦拿著文件朝他腦袋上用力一敲。

  小舅舅懵了下,不可置信道:「你打我?」

  「我打你怎麼了?我氣起來,我還想殺了你呢!你給我添了多少麻煩?現在我爸我媽那邊以為我跟你們是一路貨色,他們有錢人最在乎的是什麼是名聲!你已經把我害死了!」章誦上前一步逼近他,對著他的臉噴道:「你跟誰混不好,跟社會上那些老無賴。你自己死就算了,我懶得理你,可是你姐要是進去了,我以後找工作都是犯罪人子女,知道什麼意思嗎?我這輩子抬不起頭,進不了國家單位!」

  她這樣說,幾人聽著反而安心下來。可以確定章誦是會幫他們的。

  「這是他讓我給你們的律師信。」章誦晃了晃手裡的東西說,「我建議你們,現在馬上回鄉下。到時候就說,根本沒收到律師信,可以拖延一陣。這期間我試著去說服我爸。等他氣消了,應該會好說一點。」

  小舅舅連忙說:「我不能走啊!我這還有事兒呢。」

  章誦冷笑:「隨便你,還真以為自己能賺到大錢。眼高手低,下次再出這樣的事情,別想找我幫忙,我直接報警。」

  章母以前很護著弟弟,但這時候也不敢說話。

  章父弱弱問道:「那我們時候能上來?你這侄子還等著上學呢。囡啊,他的戶口你能搞定嗎?這城裡上學要看戶口的是吧?能不能把他的名字,遷到你的戶口本上面?」

  章母跟著點頭:「我們本來想等你穩定一點再跟你說的。」

  章誦在屋子裡走一圈,捋了把頭髮,吐出一口氣道:「我不建議你們再上來。」

  章父眉毛一揚:「什麼意思?」

  章誦唇角微勾:「我爸的律師還告訴我一件事情。他說我爸遇到了一個,跟我們家情況相同的人。當年也是在我出生的那家衛生院出生,養了幾十年的女兒也不是親生的,也是男女抱錯。這種事情太巧合了,他覺得不簡單,可能根本就不是意外。」

  在場幾人皆是逼出冷汗。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眼神鬼鬼祟祟地張望,根本不懂得掩飾。

  他們想不到,這二十幾年的舊賬,怎麼還有人去翻?

  章誦收回打量他們的視線,狀似無意道:「我不知道真相是什麼,但如果真的是蓄意,這事兒就是人口拐賣。最近這兩年人口販賣的刑罰又加重了。就不知道,這是醫院單方的勾當呢,還是雙方一起的陰謀。」

  章誦一臉好奇問:「對了,你們知道嗎??」

  章母:「這、怎麼、怎麼可能,你別聽他們騙了!這不存在的事兒啊!就是意外,是吧?」

  章父跟著點頭:「他們就是什麼?想讓你恨我們!他們歹毒的啊,要你跟我們一刀兩斷,為了把你搶走,這種謊話都能編的出來,簡直是個畜生!囡啊,還好你今天跟我們說了,不然我們不是被冤死!」

  「就是啊。」

  章誦:「過去的事情是怎麼樣我完全不想管,我現在只想我的未來。真相是什麼,我都沒有好處。他本來也不想追究惹麻煩的,可因為這件事情,決定派人去查。我不知道他們能不能查出來,反正律師說,最近已經打聽到了當年相關的醫生跟護士的信息,只是還不確定。畢竟他們有錢,神通廣大的。」

  幾人像被她掐中命脈般,唯唯諾諾地點頭。不敢得罪她。

  章誦說:「我也想幫你們,所以你們得聽我的。從現在起不要再出現在他面前,一遍遍地提醒他。你們馬上去買車票,晚上就回去。舅,你也不能住這兒。愛去你朋友那兒,就去找你朋友。過會兒律師應該會帶人過來。別跟他們碰上。」

  她說完就要離開,到門口又回過身來,舉起手裡的東西問:「這文件你們要看看嗎?」

  幾人搖頭。章母:「你看就行了。」

  章誦似是無奈地垂下手,帶上門走了。

  ·

  出了小區,章誦回頭確認沒人跟上來,才給之前雇傭的偵探老劉打電話。

  對方開口一句:「親,你好。我的總結彙報已經發給于先生了。目前沒有決定性的進展,請稍後!」

  章誦說:「我養父母明天回鄉下。我告訴他們,最近有人正在找當年的醫生跟護士,要查衛生院裡人口拐賣的問題。我看他們神色很慌張,多半是知情。現在應該正急著去找人試探或者直接封口。也許他們有途徑可以找到當年的涉案人,比你們更方便。」

  那邊大劉連聲應道:「好的呢親!我會讓人去跟蹤一段時間。如果您提供的線索有用,我們這邊也沒有打折的哦~因為我們是計時收費呢。」

  章誦直接掛斷。

  受不了受不了。

  緊跟著她又打給于息爭。

  「我已經讓他們趕快離開,估計只有小舅舅還留在A市,但是他今天晚上沒地方住。」

  于息爭說:「可以。那我現在就讓黃毛聯繫他。還有,什麼時候過來下,定一下公司選址跟裝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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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錯位13

  黃毛按照要求打給小舅舅。假意向他打聽。

  「喂,老三,你那邊的人沒事兒吧?」

  小舅舅把事情添油加醋說了一遍,然後歎道:「我好說歹說,就差跪下去求他們了,才讓我外甥女去求她爸爸,把這件事壓下去。我真的是盡力了。」

  黃毛那邊沉默片刻,冷笑道:「呵呵。他真要跟我算帳也沒關係,我還能怕他?」

  小舅舅連聲道:「是,葉哥你肯定不怕呀。」

  緊跟著小舅舅又問,晚上能不能請他安排一下,自己最近無處可去。

  黃毛遲疑:「你這個……嘖,我今晚上有生意啊。」

  小舅舅來了精神:「什麼生意?」

  黃毛吭哧吭哧的不答。

  「葉哥,葉哥你以前說了罩我的。好事也得告訴我是吧?」小舅舅彷彿自己扒上了致富的通天梯,連連懇求道:「您應該相信我了呀,我們根本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黃毛等馬屁被拍舒服了,才道:「行了那你過來吧,今晚我帶你好好見識一下。但是記住啊,我沒讓你說話,你就不能說話!」

  小舅舅:「謝謝葉哥!」

  ·

  章誦是在深夜一點多收到的消息,于息爭打給她告訴她快搞定了。

  她白天剛把空出來的房子打掃了一遍,因為于息爭跟她說晚上會有情況,就沒回去睡宿舍,而是在附近選了家賓館。

  于息爭同時還給她發了個地址,問她要不要過來看看,章誦想著反正也是睡不著,就答應了。

  深夜的街道特別安靜,于息爭穿著一套夏季睡衣就出來了。

  兩人坐在車上,接連大張著嘴巴打哈欠。還好夜裡沒車,于息爭本人意識也很清醒,順利抵達目的地。

  將車停在路邊,于息爭前面帶路。

  地點是在市中心某商業街的背面,這裡是沒有開發的舊住宅區。白天外面繁華喧囂,晚上反而顯得寂靜冷清。

  這裡的房子都是幾十年前建起來的,沒有翻修改建,所以設備老舊。從小巷裡進去,沒有路燈,全是黑漆漆的一片。

  章誦嘀咕說:「怎麼選這麼個地方?」

  于息爭走了兩步發現她沒跟上來,還在小心彎腰看路況,就掏出手機幫忙打光,然後抓著她往前走。

  章誦忽然叫道:「喂,老于啊……」

  于息爭一個激靈,看傻逼一樣地回過頭。

  章誦兀地語塞。

  于息爭在黑暗中似有似無地翻了個白眼:「我以為你在叫你爸。」

  章誦覺得他在占自己便宜。

  章誦問:「我養父母那一家,對你來說影響真的那麼大嗎?」

  于息爭對章父章母來說太陌生,自從于息爭罵退他們,他們一家根本沒再去騷擾。只要于息爭畢業之後悄無聲息地離開A市,或者輕鬆點只是換一個城區,章父章母就不會知道他去了哪裡。

  而且他態度強硬,一看就撈不到多少好處。她養父母只要有她這隻羊可以薅,就沒必要去惹怒于息爭。

  更何況于息爭也是他們親生兒子,憑他們那重男輕女的性格,就算關係不親,也不樂意拉著他一起死。

  于息爭莫名其妙說了一句:「小時候我還挺想要個弟弟妹妹,我媽……趙阿姨生二胎的時候,我還覺得挺高興的。後來我才知道,原來我不跟他們一塊玩兒。再後來,我特別慶倖。別人的事真是麻煩死了。」

  ·

  屋子裡燈火通明,站了四五個人。章誦唯一認識的黃毛正坐在沙發上抽煙,衣服上全是血漬。

  「來了啊。」黃毛抬手招呼了下,「剩下的事是你們幹還是我們幹?」

  于息爭伸出手:「手機給我,我來吧。」

  黃毛把旁邊的小弟轟開,在沙發上重新清出一塊,讓章誦有地方落腳。

  章誦問:「你今天晚上是做了什麼?」

  黃毛嗤嗤笑了起來:「其實也沒什麼。我帶他去酒吧包間,裡面兄弟都等著呢……」

  他找了一幫群演在那裡等著,假裝自己是煙草商跟酒水商,來這兒談酒吧供應有關的生意。黃毛帶著小舅舅進去做旁聽,身份是牽線人。

  酒水商帶了一個箱子,算是打點費,讓黃毛跟酒吧的負責人分。

  到這裡是都還算和諧,小舅舅只管閉著嘴巴在那站木樁。

  聊到一半,兩邊忽然吵了起來。緊跟著就開始動手。

  那地方環境躁,令人容易衝動。

  黃毛就說自己是中間人,得保證交易公平和安全,於是也跟他們打了起來。

  這下三方混戰,小舅舅徹底懵了。

  下一秒,黃毛搶過桌上的錢,拽著還在懵逼的小舅舅奪門而逃。

  黃毛特意選了一條沒人小路,跑到一半,兩人停了下來。黃毛又表現出自己要獨吞這筆錢,同時把小舅舅推出去頂鍋的端倪來。

  小舅舅深感受騙,勃然大怒。兩人劇烈爭吵,黃毛率先動手找茬。

  再緊跟著,黃毛假意被打傷,小舅舅驚慌失措之下跑路,黃毛帶著一身血包回來。故事落下完美結局。

  黃毛說得慷慨激昂,手舞足蹈。章誦聽得目瞪口呆,除了牛X想不出第二個詞語。

  黃毛抓了把自己的劉海,擺出造型無聲表述自己需要誇獎的意思。

  章誦眨了眨眼睛,艱澀道:「你們好聰明哦。」

  黃毛驕傲說:「也沒什麼。一座城池看過沒有?裡面那個主角,就是那麼傻逼的以為自己殺人了,然後跑路了。當年我女朋友賊吃那作者的洗腦包,輟學寫書極其勵志有沒有?成天攛掇著我也去寫書。所以後來我倆分了。開玩笑,我要是有那藝術性細胞,我對得起我這一頭黃毛嗎?」

  章誦腦子裡全是一團麻亂的線,纏在一起打了個無數個死結。第一次發現大腦快要當機了,訥訥點頭道:「你說得對。」

  黃毛指天:「我喜歡看的,那是名偵探柯南!看看,這不就派上用場嗎?」

  章誦虛偽地捧讀:「好有道理哦!」

  仔細那麼一想,耗時數周,群演數十,採景無數,還真是又有場面又有邏輯。一般人說不定真就信了。

  畢竟一個遊手好閒的鄉下窮逼,身上除了無恥別無長物,怎麼能想到還會有人花錢請幾十個人陪你演這一齣?

  章誦推了下于息爭,問:「是你出的主意?」

  于息爭按著手機隨口回道:「他們自己內部提供的業務跟劇本。還帶打折推銷的。」

  黃毛見有人質疑,不樂意道:「我們很熱情的好嗎?」

  他架著條腿說:「我覺得我們這可以發展成長期生意,以後有經驗了,演技還能更加投入。專門針對的就是你小舅舅那樣愚蠢、自私、貪婪,又對自己沒有逼數的人。保管能成。」

  章誦聽黃毛在那裡胡扯,那邊于息爭假裝是黃毛身邊的一位兄弟,斟酌著措辭,發去一句短信。

  「老三,我華哥啊,你去哪裡了?葉哥怎麼進醫院了?他不是說帶你去談生意嗎?怎麼突然就出事了?!」

  對面沒回。

  過了五分鐘,于息爭放鬆了下手指,又發了幾條。

  「老三,你人呢?難道也出事了?我說你們到底怎麼搞的啊!葉哥剛急救完畢,醫生說他情況可能不是很好。你趕緊回個話!」

  「酒吧那邊說葉哥搶錢,可是葉哥身邊根本沒錢啊。是不是有人搶走了,還是他們故意誣陷我們?你這不出個聲我們都不好處理。」

  「我聽說酒吧那邊的人在找你,你自己小心,有麻煩聯繫我。」

  這時對面終於有消息了。

  「葉哥現在怎麼樣了?」

  于息爭:「你終於回了?在搶救。說是沒傷到重要器官,沒生命危險,主要問題是失血過多。醫生說送醫太晚,因為缺氧大腦可能會受到損傷,具體傷成什麼樣子還不確定,得等他醒了才知道。你人現在在哪兒?」

  于息爭發了兩張照片發過去。一張是黃毛穿著血衣,直挺挺躺著的照片。第二張是手術室大門的照片。

  兩邊人一直聊,亂七八糟地瞎扯。于息爭時不時給他發一張之前擺拍好的照片。

  兩個小時後,于息爭告訴他葉哥出手術室了。確認沒有生命危險。

  對面開始急了,不停問短信問葉哥醒了沒有,有沒有說什麼。

  于息爭跟他應付了兩句,決定還是去旁邊睡一會兒,把手機交給章誦,讓她接棒。

  章誦一面看電視一面刷手機。

  臨近清晨,章誦告訴他葉哥醒了,但是手腳沒法自由動彈,估計是半廢了。兄弟們現在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章誦:「我沒想到你膽子這麼大,你打的葉哥?還把錢搶走了?你特麼真有本事啊老三!」

  小舅舅那邊連忙解釋。

  「跟我無關啊!那就是個意外,是誤會!我當時腦子特別亂,想也沒想就跑了。但真的不想殺人。我怎麼會在那時候對葉哥動手呢?」

  章誦:「行了,事實是葉哥現在就在醫院躺著,動不了了!醫院還特麼報警了!」

  小舅舅:「那我現在怎麼辦啊?我那麼年輕,不能坐牢啊!是葉哥想讓我去頂罪,我這才急了啊。」

  章誦故意等了兩分鐘也回道:「你急個屁?行了,葉哥根本沒供出你。你那時候跟他是一夥兒的。把你供出去,自己也有麻煩。知道你嘴巴不牢靠,所以保你了。」

  章誦:「但是葉哥說了,掘地三尺也要把你從A市翻出來,讓你下半輩子跟他一樣躺床上。你自己想辦法吧。」

  章誦:「還有,錢呢?!」

  小舅舅那邊急說:「那是假鈔啊!不,不是假鈔,那根本就是白紙了。就表面幾張是真錢,其餘的都是白紙!」

  章誦:「放屁,怎麼可能!」

  小舅舅:「真的是白紙,你們都被騙了。我昨天晚上琢磨了一整夜,就覺得奇怪。大家本來談得好好的為什麼要翻臉啊?他們就是故意的啊!是我們被套路了!」

  章誦又拖延了一陣,才回道:「真的?靠那群孫子!」

  對面秒回。

  章誦能想像到對面局促不安的畫面。

  小舅舅:「是真的啊!」

  章誦:「這事兒我會告訴葉哥,如果是真的,我們不能就這麼被欺負。」

  小舅舅:「嗯嗯。」

  章誦:「但你也別想得太好,葉哥是你捅傷的,下半輩子已經完了。他說出的話,不會收回去的。」

  ·

  天亮,于息爭從沙發上醒來,去廁所用冷水撲了把臉,過來問道:「你玩好了嗎?」

  章誦看了眼時間:「快了。還沒收尾。」

  黃毛也換了身衣服走出來問:「各位老闆,八點半了哦,我要去開店了。滿意的話請轉帳。這電話卡可以送給你們,你們不要了,我再讓人去注銷。就一句話的事兒。行嗎?」

  于息爭拿出手機,將尾款給他轉過去,然後把手機卡拆出來,領著章誦回學校。

  最近學校裡多了不少學生,章誦以為于息爭會在校外把她放下讓她步行,結果于息爭直接將車開了過去,最後停在生活區門口。

  章誦還覺得稀奇。下車時,于息爭又提醒道:「下午去看店址,你回去先睡一會兒。」

  ·

  吃完午飯,章誦再次調出小舅舅的號碼。給對發了張圖片。

  一張警察執行的照片,六七名警察壓著一些混混模樣的人從大樓裡走出來。

  這是章誦從網上載下來的,把上面會暴露地址的店名都給P了,放大了重要的因素。

  上面街道的建築風格與A市很像,加上小舅舅本來對A市就不熟,不會刻意關注那附近的景象,所以應該察覺不到。

  小舅舅看見照片果然更慌了。

  章誦發過去道:「我不想抓你,葉哥現在癱了,也沒法找你報仇。大家兄弟一場,你走吧,就當是自己死了,我也好跟葉哥交差。A市外面的事情,葉哥還沒法管。」

  小舅舅:「謝謝你華哥!我已經在車上了,今天就走。以後也不會回A市了。」

  章誦舒了口氣。把號碼拉黑,然後把手機卡拔了。

  心情有種無比放鬆的感覺。

  她亢奮地睡不著覺,跑去買了一台新電腦,然後又重新看了一遍企業策劃書。

  下午于息爭過來接人,見她意氣風發的模樣,笑道:「現在可以安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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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錯位14

  既然那些亂七八糟的瑣事的擔憂已經消除,那麼……終於可以全身心地朝著變態發展,然後投入無盡的事業了。

  章誦覺得于息爭眉眼間透露的就是這個想法。

  他們的創業還在計劃階段,後面正需要投入巨量的人力跟時間。

  于息爭想做的是外賣。他本來是想做快遞的,但是快遞所需覆蓋範圍面太廣,行業壁壘也高。沒有業務量就無法壓縮成本。外賣就不一樣了。越來越多的新商家,越來越大的買家市場,哪裡都是賺錢的蛋糕,前景一片光明。

  只要低價就可以拿下商家的合作委託,初始覆蓋範圍可窄可廣。而且投入成本也不高。出行使用導航,城市通行,一輛電動車的配置就足夠。

  除了管理跟初期市場搶佔有些麻煩,幾乎沒有其他的毛病。章誦也覺得不錯。

  不過外賣只是一部分,最主要的是餐飲。

  于息爭跟章誦討論過後,想開兩家餐飲店。一家是速食餐類,直接以外賣起步。定價低,可批量生產。同時可以賣一些高熱量但備受年輕人歡迎的小吃、炸物、燒烤等。

  另外一家則是高級餐廳。

  他們想先借由外賣的龐大送餐線,讓外賣員幫忙推銷自家的餐飲店。

  ……雖然這方法是猥瑣卑鄙了一點,但目標用戶絕對是可以重合的。而且自家的外賣線,一定程度上可以保證送餐質量。

  那什麼,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他們今天要去看的,就是外賣企業地點的選址。

  如果可以敲定,就可以準備員工選拔跟培訓了。

  他們還是希望外賣員能夠有一定的素質,起碼要會熟練運用手機軟件,熟練使用電瓶車且遵守交通規則。

  至於大學城附近的話,他們其實不排斥學生兼職,這部分學生一般是高素質人群。在章誦的建議下,他們決定先做一個簡易APP,可以提供零散的外賣接單功能,用戶必須用學生證登記註冊,跟當初的出租車軟件一樣,在空閑時間進行零散搶單賺取零花錢,平臺再抽取部分提成。所以不嚴格規定工作時間。

  這個APP軟件的目的就不再是盈利了,估計盈利能力也有限。主要用來擴展新一代大學生人脈。

  反正章誦跟于息爭都想得挺美。

  從合作來說,兩人的想法總是不謀而合,令人愉快。

  幸運的是,從起步到推廣,幾乎沒有受到任何阻力。學校方面也給了不少支持。

  至於APP軟件開發跟維護,是于先生幫的忙。他們還借了幾個銷售人員,幫公司提前簽下了半條街的外賣合約。甚至于先生還借由企業的影響力,給他們預定好了幾個廣告位。

  簡直是一步到位。

  章誦非常滿意。

  如果不是趙女士跟于先生,可能起步不會如此順利。

  當然,這兩人如今的態度也很耐人尋味。

  于先生以前對章誦的態度,處於可有可無,不想深交,但也不忍心看她落魄的態度。但是在他覺自己得付出且犧牲巨大的時候,就開始重視了。

  因為付出成本的東西,它就有了價值,同比類似。

  他在章誦身上投入得越多,就越是關注,越關注之後,就越是用心。他這個年紀的人,不得不開始考慮下一輩的培養問題。而在這個時候他也必須沉痛地面對一個現實,那就是

  ……他三個女兒,只有章誦是堪稱成才的。她是自己考本事上的A大。

  他可以將兩個小女兒送出國去名校鍍金,回來的學歷或許比章誦還要亮眼,但相比起真才實學、眼光肚量,以及未來抱負來講,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他二女兒沉迷早戀無法自拔,打著戀愛需要的名義揮金如土。小女兒到現在還想著去做一名網紅,讓他恨不得去砸崩了那家直播公司的股票。

  她們吃不了苦,又被網絡世界養出了一身毛病,眼睛裡只盯著那些又輕鬆又光鮮又簡單的工作。由於家境卓越,成功對她們來講唾手可得,以至於不願意多邁出向前的一步。

  或許這會是未來社會的潮流,是科技發展的目標,但跟他們這一輩人的思想顯然有了衝突。貪圖安逸,在他這裡就是個完完全全的貶義詞,沒有翻身的可能。

  愁啊,愁死個人了。

  愁到他一見到章誦,就忍不住唉聲歎氣,到後面章誦都不樂意鳥他了。

  于先生很寂寞啊。

  這天秘書給他遞了一個邀請函,大概是A大想邀請他去參加學校的優秀青年推選活動,他可以壓軸做一個成功校友的演講。

  他掃了眼流程,在整個活動的流程上看見了章誦跟于息爭的名字。這二人是作為學校推選的優秀創業青年代表。

  于先生驚了。

  這種榮譽為什麼章誦沒有告訴過他?成功評選上A大的優秀青年的話,憑藉A大在本市的地位,後面再運作一下,說不定A市,乃至全省的優秀青年也可以評上了。

  榮譽重要嗎?榮譽……當然讓人愉悅啊!

  「我當年也是多麼輝煌的一個青年才俊?」

  于先生覺得自己可能是被這兩個小輩小看了。這些年輕人啊,想法一個比一個多。

  他當下決定自己要去做演講,好讓章誦見識一下天高地厚,知道自己也是一個多麼牛叉的人,以激起她對自己的崇拜之情。

  ·

  去了之後,于先生更抑鬱了。

  他本來還在教育章誦,不要過於忙於學習和工作,而忘了人際交往。苦口婆心地跟她說了一堆關於人脈朋友的重要性。因為在他眼裡,章誦跟于息爭都是屬於內斂寡言的那種人,業務水平過關,但對於交際應酬可能會比較消沉。

  章誦連聲答應。

  結果從進校園開始,就不停有人來向章誦打招呼問好,顯然她在學校裡就是一個發光人士。

  到下午活動中心演講,底下坐著滿滿一圈的新生,她跟于息爭站在一起,兩人配合得當,侃侃而談。有熱血,有打趣,有展望,也有總結。口齒俐落,落落大方,各種梗都能接得住,將氣氛帶向另外一個高層。真正做到了是演講而非背誦。

  底下尖叫陣陣,全是一排迷弟迷妹。兩人身上的魅力,都快把他眼睛給閃瞎了,哪裡有什麼內斂寡言的樣子?分明就是因為在他面前沒話說罷了。

  得出這個結論的于先生一整天都很消沉。這打擊實在是太大了。

  ·

  他回到家裡,又對著自己兩個女兒開始不停嘀咕。對她們進行別人家的孩子的思想教育。

  「你們看看小誦跟息爭啊,兩個人說開公司就真的開了。我讓他們寫策劃案,不到一個星期就給出來了。現在才幾個月的時間啊,公司已經正式運營上軌道了。你們要是有她一半的行動力,爸別提得有多高興。」

  二女兒不滿道:「我也寫了啊,可是你沒給我錢。」

  于先生:「我呸!我讓你寫個策劃案,你是從網上給我拉的模板,那玩意兒能一樣嗎?你抄也就算了,那沒技術含量的東西你還給我抄了一個月!」

  二女兒叫道:「爸,你這叫偏心。你本來就不公允,當然看什麼都是帶濾鏡的!」

  小女兒說:「這叫從眾!覺得人家說。一個鄉下出來的土包子,頂多就是暴發戶,你不幫她,大哥也別幫她,我看看她能做成什麼樣!」

  于先生不明白她們為什麼這麼不客觀:「承認別人優秀很難嗎?」

  兩人倒是挺坦誠地點頭。

  「爸,你給她多少錢,至少也給我多少吧?我也想創業。」

  于先生罵道:「我創你妹的業!我就是對你們太縱容了!給我進公司實習去!這公司你們要是接不下來,我就去請職業經理人,或者乾脆給章誦。你們自己看著辦!」

  「爸,你瘋了吧?」

  ·

  同樣的情況也發生在趙女士家。不過她對自己兒子還沒有放棄。

  她將兒子跟女兒逼回來之後,這兩人還敢跟她冷戰。等到A大活動採訪上電視了,他們才反應過來,又來找趙女士發脾氣。

  趙女士被氣得無話可說,之前告誡自己要耐心的心理建設瞬間崩塌。

  「我有錢。我有錢所以願意給你輕鬆的生活。所以可以讓你輕而易舉地獲得別人一輩子也得不到的成功!我不需要你付出你的勞力,不需要你受苦,不需要你勉強。可我沒要你做一個自私自利,狂妄自大的混蛋!你媽倒在病床上,你卻還盯著你媽的錢!你媽還活著呢,你就跟我算我的遺產?」

  趙女士怒指道:「我小時候是對你限制經濟需求了嗎?是窮養你了還是虐待你了?你就那麼沒眼界,對你自己姐姐心毒成這個樣子?」

  「你要是真想接我的公司,實習,去給我從頭學起!」

  章誦自己根本沒有冒頭,卻在兩家那裡都拉了一波仇恨。渾然不覺自己已經被四人當做最強假想敵。

  ·

  章小弟看著電視中一閃而過的畫面,怔了下。叫道:「媽,二姐上電視了!」

  章母推了推章父,看向屏幕,說道:「真的啊。這個是什麼?」

  章小弟忙說:「就是他們大學,一所很好的大學,選出來的優秀學生。她好像是開公司了,這家公司收入幾千萬呢!」

  章父章母不識字,他說什麼就是什麼了。

  章母停下手裡的動作,也是震驚道:「這麼厲害啊?幾千萬?不可能吧?」

  「沒有幾千萬怎麼上電視啊?」弟弟喊道,「媽,姐的爸媽真的這麼有錢啊?」

  章母知道他想說什麼,抽回手道:「哎呀別說了,最近先忍忍吧。不都說了上次出事了嗎?過段時間,先等小誦的消息。」

  「媽!」章小弟叫道,「我兒子也是你孫子啊,你真要他在這鳥不生蛋的地方上幼兒園嗎?你看看章誦現在這麼風光,她要是肯幫你孫子,那就是一句話的事情。現在擺明了是在敷衍你。幾千萬啊媽,我們這輩子都賺不到它的零頭。你養大的女兒現在發達了,該她孝順了!」

  章父:「上次是你舅舅做得不對,她自己都被嚇住了。」

  章小弟不信道:「呸!她的錢哪裡來的?還不是她爸給的?他爸對她這麼大方,怎麼可能會不聽她的話?我看她就是在騙你們,看你們不順眼,所以隨便找了個藉口把你們趕回來。你們都被她給唬了!」

  章母跟章父也有點遲疑,但還是搖了搖頭。

  可能是假的,但也可能是真的呢?他們還是很怕章誦走之前說的衛生院的事情。

  章小弟說:「媽,你不說當初那誰是自己摔下去的嗎?我們乾脆直接找他道歉得了,他們這種有錢人不屑得跟我們追究的。我就不信他自己摔傷,還要告我們。不然打電話過去問問?」

  章母:「你想往哪兒打電話啊?」

  章小弟搬出電腦說:「這有什麼難的?章誦就是故意不告訴你們,但是她的採訪裡面寫了她親爸的名字,還有他爸控股的公司。那家公司大的嘞,什麼都能在網上查的到。電話啊,地址啊。隨便什麼都找得到。我們打過去問問又不掉塊肉。道歉總沒有錯吧?」

  章父章母對視一眼,漸漸被說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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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錯位15

  週六日,于先生跟趙女士都選擇把孩子趕去公司實習。趁著他們還小,說不定有救。

  然而幾人都沒成年,兩位父母也狠不下心,對他們的教育管理根本沒有嚴格的規範,最後只是換一個地方讓他們蹉跎時間而已,反而雙方都被逼得滿心怨憤。

  當然,幾個孩子對父母只有憤怒,怨恨是留給章誦的。

  于息爭這個哥哥的存在他們已經習慣了,因為于息爭數十年如一日的透明,跟他們關係不佳,也不會突如其來的要尋找父愛母愛。大家和諧地互不打擾。

  而橫空出世的章誦,存在感實在過高,甚至已經嚴重影響到他們的生活水平。

  沒逼數,是原罪。

  于先生的二女兒,于倩,就坐在于先生辦公室外的休息間裡玩手機。跟于先生一起耗時間。

  中午,于先生臨時外出。他離開後不久,辦公室裡的電話開始持續響起,于倩充耳不聞。

  過後不久,秘書從外面進來找人。

  于倩頭也不抬道:「我爸不在,手機沒帶,文件留下,下午再來。」

  秘書兩手空空,他往辦公室內掃了一眼,問道:「那于董什麼時候回來?」

  「吃飯去了。可能十分鐘,可能半個小時。看他會不會心血來潮又跑哪裡去浪費時間。」于倩眼睛勉強地離開屏幕,「什麼事兒啊?」

  秘書說:「是有一位姓章的先生,說要向于董道歉,希望他可以撤銷起訴。可是我查了一下于先生的行程跟事項,沒有發現類似的記錄,所以過來找于董核實。」

  這屬於老闆的家事,但是于先生顯然沒有要隱瞞章誦身份的意思,他也就直白說出來了。

  其實他心中奇怪。作為當年那件狗血事件的受害雙方,如今章誦都認回來了,兩邊關係應該不至於冷淡到連對方私人號碼都不知道的地步才對。章家人不選擇直接聯繫于先生,反而通過打公司的電話,再輾轉接到自己這邊來,實在是太耐人尋味了。

  于先生竟然要起訴章氏父母——很快公司上下估計都會知道這個八卦。說不定就是為了傳開這個消息,才這樣做的。

  于倩來了點興趣:「哪個章?」

  秘書遲疑了下:「應該就是您想的那個章。對方說是章誦女士的弟弟。」

  于倩放下手機問:「什麼起訴?我爸要起訴他們嗎?為什麼啊?」

  秘書:「這個我沒有問。法務部那邊也沒有類似記錄。」

  于倩站起來道:「我來接!」

  秘書遲疑一下,把對方留下的號碼遞了過去。

  于倩記下號碼,轉身就走,找了個沒人地方,撥號過去。

  對面很快接起來了,問了句:「你是誰?」

  于倩:「喂,你找我爸什麼事兒啊?」

  章小弟將事情都說了一遍,誠懇地表示了一切都是誤會,希望于先生可以不要追究。他們認識到錯誤之後,已經跟舅舅斷絕關係了,再次向于先生表示歉意。希望大家可以薅好談談。

  他還沒開始賣慘,于倩就打斷了他。

  「不可能,我爸根本沒有起訴你。他現在活蹦亂跳的,最近一直在上班呢。」于倩說,「而且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就算起訴你們,你們也不會有事。因為我爸沒有證據啊。」

  章小弟:「啊?」

  于倩嘿嘿笑道:「你姐騙你呢。章誦估計就是不想在A市有個鄉下親戚。不想照顧你們。所以恐嚇你們。」

  章小弟反應也很快,怒駡道:「她怎麼可以這樣!她知道我爸媽為了培養她用了多少心血嗎?我姐連高中都沒上!」

  于倩歎道:「唉,可惜啊,人家現在是人生贏家。她有我爸媽,你們能怎麼辦啊?」

  章小弟能聽出她語氣中的陰陽怪氣,就知道她也不喜歡章誦。這些有錢人家的孩子,門路可比他廣多了,就無助問道:「那我們就這樣算了嗎?」

  「這是你的事情啊,要追究還是就那麼算了,不是你們自己決定的嗎?」于倩說,「雖然我是很同情你們,可是我也說不上話啊。」

  章小弟:「她現在都可以上電視了,難道還可以說不管就不管嗎?」

  于倩嗤笑一聲,覺得對方上不了檯面,順著說道:「對啊她都上電視了。現在大家看的是什麼?是人品!」

  于倩掛斷號碼,給趙女士的兒子打了電話。

  她最近零花錢被扣,手頭有點緊,需要對方資助。

  兩人平時雖然毫無聯繫,但是在面對共同敵人,而自己搞不定的時候,還是可以同仇敵愾的。

  順便她又找了小妹。

  小妹一直想做個網紅,身上也不差錢,倒是認識不少真的網紅。裡面的人多多少少跟媒體有點交道。

  她鬆了口氣。這樣就好了。

  ·

  章誦隱隱知道鄉下那邊在⼳蛾子。

  本來就是一群見識短淺,唯利是圖的人,她也沒指望他們能安分多久。只不過比預想的還要大膽一點。看來吃十塹,也未必長得了一智。

  章小弟打電話過來向她討錢,張口就是一千萬。章誦沒等他繼續放屁,直接掛斷拉黑一條龍操作。

  過了兩天,于息爭那邊提醒她,說最近A市幾家小媒體,都在報導一則很奇怪的新聞,讓章誦自己注意。最好跟身邊人澄清一下,避免誤會。

  「我看這事不單純,還有聯動的呢。應該是有人蓄意害你。你找老劉那邊再核對一下,趕緊把事情都解決了。我查查看是誰在黑你。」

  章誦道:「我知道了。」

  她打開于息爭發來的鏈接。

  報導中說,某A大學生功成名就後拋棄鄉下父母,因為怕給自己丟臉,竟然用恐嚇威脅的手段逼父母回鄉。父母重病打電話告知,不僅不管不問,還張口訓斥。

  幕後人明顯為新聞買了熱度,在各大軟件上炒作,上熱門,刷點擊量。評論中也是一群帶有水軍風格的唾駡控評。

  章誦掃了兩行,覺得這行為真是又無聊又惡毒,就差沒指名道新地說是她了。還生怕別人不知道,以「好心人」的身份,在評論區中給出了關於她的信息。

  「提醒大家關鍵字,『A大』,『成功創業的在校女大學生』,『找到富貴的親生父親』,『曾經很窮』。不用我多說了吧?我相信整個A大都找不出第二個了吧?」

  「支持人肉。有時候覺得很無奈,這個社會的正義竟然要依靠非法的人肉。」

  「名牌大學真的應該加強學生素質教育,成績不是唯一,有知識的混蛋才更可怕。」

  「我叫雷鋒:網頁鏈接。A大的優秀青年演講。」

  「我擦這種敗類也能做優秀青年?」

  章誦不覺憤怒,只是冷笑一聲。

  對方估計是想挑起A大學生跟章誦之間的矛盾,讓她提前品嘗一下身敗名裂的滋味。結果事情宣傳開後,幫忙澄清的反而全是A大內部的學子。

  章誦平時在A大口碑上佳,眾人多少也知道她曾經生活的艱難。他們拿著有認證的賬號,在底下留言並反駁,希望大家可以保持冷靜,等待對方解釋後再做判斷。很輕易就得到了路人的好感。

  緊跟著轉發過五百,眾人直接報警告造謠,對方慫慫地刪掉了原文。

  于息爭要找的水軍,都沒能派上用場。別說傷害,連個水花都沒撲起來,就熄滅了。

  誠然學弟學妹們非常優秀,也不妨礙對方是一群廢物。

  她還在翻閱,給幾個可愛的學弟學妹們打勾勾,偵探老劉興沖沖地給她打來了個電話。

  「你爹地跟媽咪……」

  章誦打了個哆嗦:「你挑個吉日吧,是自殺還是我送你上路?」

  「親,他們已經上路了。」老劉說,「最近村裡來了不少媒體採訪他們,村民還說他們是沾了你的光,至於到底是為了什麼我相信你已經看見了。」

  章誦問:「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好的親,這裡正要跟你說一個好消息。感謝你之前的爆料,相關證據我已經收集得差不多了,你看是直接遞交給警方呢?還是讓您跟于先生先裝個那什麼呢?」老劉說,「針對您養父母這個情況,我建議你選第二種,也給他們一個犯敲詐勒索罪的機會呢。」

  章誦想了想,沉吟說:「我正要給他們一個正面回應。」

  老劉:「那我到時候配合你,你放心,我一向很專業。」

  ·

  章誦在最開始的時候,就預料到會有這麼一天。此時反而有了種擔憂終於落到實處的暢快感,等著章父章母的到來。

  眾人得知她的離奇身世之後,很多人對她的經歷感興趣,包括學校的社會學老師,以及幾家相關的主流媒體。正好爆出這次的醜聞,她乾脆主動申請在學校裡做一個公開演講

  ——#關於原生家庭對人生的影響#

  學校看不慣自己的學生被欺負,幾乎是有求必應地批下了場地。學妹自發給她做好海報,搬到校門口進行宣傳。于先生聽說後也很生氣,非給她叫了兩家媒體。

  這件事情,最後倒是變得有很多人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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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錯位16

  章母坐在輪椅上,抓著垂到地上的舊毛毯,遲疑道:「這樣真的行嗎?」

  後面跟著的記者說:「阿姨,您現在這個時候還問這個問題,是怎麼想的呢?你要是到了地方還這麼說,那我們也很為難的。我們又沒逼你是不是?」

  章小弟的妻子不滿碰了下自己丈夫,章小弟蹲下身道:「媽,你別開玩笑了。二姐那麼對你們,你還不覺得生氣嗎?這次給她一個教訓也好,不然真以為我們家的米是給她白吃的?想撇乾淨就撇乾淨?那戶口本都不答應。我們就說實話,對不對是讓大家評判的嘛。」

  記者說:「阿姨,我們理解你,作為父母,對子女的錯誤總是寬容並心存僥倖的。你可要決定好了,幾百萬的事情,對他們這些生活水平的人來說,就只是一個月的零花錢,對你們來說,那是足以改變人生的。」

  章小弟:「爸,爸你怎麼說?」

  章父悶頭不語。不說好也不開口反駁,只是臉上的褶子都皺在一起難以舒展。

  他一向都是這樣,好像獨自發愁。彷彿一切都是迫不得已。最後才做出決定。

  他抽完一根劣質的煙,手指一彈,聲音沙啞道:「走吧。」

  章小弟立即過去推著章母,出了大門,朝A大過去。

  ·

  週六的A大教學區依舊熱鬧。學生們得到消息,此時正擠在活動中心,等待演講開始。明明是碩大一個活動區域,要是來晚了估計連位置都占不到。

  章誦早就站在講臺上等候。她檢查了麥克風音量正常,看舉辦活動的學生幫忙引導觀眾入座,自己則神遊天外地看著門口,等待對方出現。

  隨後一陣熙攘吵鬧,紛亂的腳步聲拉開這場大戲的序幕。幾個熟悉的人在簇擁下出現在活動區的入口,並朝著講臺緩慢移動。

  後面的記者高舉設備,像聞到肉味的獵犬,矯健地穿過人群衝到最前。

  會場安靜了些許,路人給他們讓出道路。章誦也立即打起精神,擺出完美無缺的禮儀笑容。

  記者們大聲發問,生怕學生聽不見他的發言。

  「章誦同學,最近A市地方報出現了關於你的匿名爆料,請問你對此有什麼看法?」

  「你因為害怕丟臉,說謊威脅父母離開A市的事情是真的嗎?」

  「你親生父親真的要起訴你養父母對他進行人身傷害嗎?」

  「請問從你在于家認祖歸宗開始,于先生給了你多少錢?你創業究竟是靠自己的能力還是他們的扶持?優秀創業青年的評選是否真實公正?」

  「請問你母親重病你為什麼不聞不問?他們在鄉下住最破舊的房子還沒有醫療費,你也沒有任何表示嗎?」

  「章誦,剛剛問的那些都是真的嗎?你現在是不是拒不回答?」

  章誦饒有興趣地看著記者和章父章母,扯開嘴角問道:「是誰幫你們安排的這個?」

  這些記者問話尖銳,這種誘導式提問,根本不是為了等章誦回答,要潑髒水的意圖簡直明晃晃地寫在字面上。可以想見,就算章誦正面回答,對方也會惡意曲解,並進行修改

  「我們只是對這件事情感興趣的記者,我們有知情權!請你正面回答一下問題好嗎?」

  「你一點不感謝你的養父母嗎?你認為他們是你的負擔嗎?」

  旁邊于先生請來的幾位正規記者不樂意了。

  不是,這群瘋狗一樣的記者搞什麼知情權?分明就是在搗亂吧?

  「你們是哪裡來的記者?怎麼那麼沒有職業素養?」

  「你們是記者還是狗仔啊?是想採訪還是八卦?演講還沒開始,請退到後面去好嗎?」

  眾學生也有點不滿了,紛紛站起來示威。

  一時間火藥味愈濃。

  于息爭從觀眾席跑出來,跨上那一小節臺階,擋在章誦前面,將亂七八糟的話筒都推了回去。沉聲開口道:「如果真要追究的話,難道不應該先來問我嗎?畢竟從生物意義上來說,我才是他們的親生兒子。」

  那群媒體人愣了下,然後順勢將焦點對準他。

  章誦要出口的話也全都哽了回去,看著于息爭一雙略微發紅的耳朵發怔。

  于息爭說:「我們的經歷相信很多人都已經知道。準確來說,因為過去的錯誤,我,原本一個應該忍受貧苦生活的人,卻代替章誦過上了衣食無憂的富裕生活。教育、醫療、眼界,這些都是我親生父母所不能給予的。而章誦,卻替代我在鄉下挑戰各種挫折和困難。最終我們會同時出現在A大,本身就是一個奇跡。那麼請問,為什麼要將矛頭對準她呢?只因為,她是一名女性嗎?還是因為,她的努力讓你們誤以為她很大度?」

  誰也不想跟性別歧視惹上關係,幾人連忙否認道:「沒有!」

  「那是為什麼呢?」于息爭問,「你們自稱為記者,應該保持中立吧?但我現在很懷疑你們的立場跟動機。畢竟這還是一個講究資本的社會,對嗎?」

  在場記者都懵了。

  還有主動往身上攬屎的傢伙嗎?

  場下學生卻變的很快,竊竊私語道:「這絕對是真愛啊!」

  「我靠誰說他們關係不好?」

  「不是說利益合作關係嗎?這不大像啊?」

  「以前是誰給我發的洗腦包,說學長現在是章誦高級保姆,這打開方式不對啊。」

  「學長真的好蘇,校論壇誠不我欺!」

  媒體之前做好的計劃胎死腹中,章父章母也亂了手腳。

  「那麼二位為什麼會成為合作夥伴?」

  「當然是看實力。」于息爭說,「成績、壞境,或者是性格,都無法真實辨別一個人的能力。但是毅力、努力、耐心、勤奮,這些是絕對的優點。我想問全國,能找出幾個像章誦這樣,從艱苦的教育環境中自主考上A大的?她的成功本身已經證明了她的實力,那麼我找她進行合作,又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章誦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出風頭這件事情,請讓我自己來。」

  于息爭回頭說:「商業互吹這種事情,請讓我來。」

  章誦覺得他說得好有道理。

  「但是我要做演講了。」章誦敲了下平板的屏幕,「現在已經12點。」

  眾人才注意到今天的重點是演講。

  章誦說:「我相信很多人都對此抱有疑問,好奇我的想法,猜測我是不是真的做出了忘恩負義的舉動。我在今天,會給大家一個明確的答覆。請幾位退到旁邊,不要打擾其他人。」

  章母坐在輪椅上掩面哭了起來。保安還是過來隔開眾人。于息爭在不遠處警惕坐下。

  章誦拿過話筒,咳了一聲,說道:「在開始之前,我想請問,幾位的訴求是什麼?」

  章小弟:「媽最近生病了……」

  章誦打斷他,乾脆問道:「多少錢?」

  章小弟怒道:「這根本不是錢的問題。你都不盡孝嗎?媽把你養那麼大……」

  章誦又問:「那你覺得孝順值多少錢?」

  章小弟:「你的父母是用錢買的嗎?!」

  攝像機瘋狂拍攝。

  章誦半靠在講臺的電腦桌上:「你之前向我討要一千萬……」

  眾人譁然。

  有人大聲「呸」了一口。

  章小弟義正言辭道:「我那是為了給媽治病,媽生病住院都站不起來,你還不管不問,我才生氣開的這個口!」

  章誦:「所以你就是要錢。」

  章小弟:「難道不應該出嗎?」

  章誦豎起一根手指搖了搖:「不,不對。」

  她沉沉吐出一口氣。

  「看來你都不知道你父母為什麼要逃回鄉下。他們還沒告訴你吧?或許是認為這件事情不會再有證據了。」章誦說,「那我應該從哪裡開始說呢?就從我的童年說起吧。我的原生家庭。」

  章母乾嚎:「囡啊……」

  保安喝道:「請保持安靜!否則請出去!」

  章誦已經接著話題往下講了。

  「眾所周知,我的原生家庭裡,有一個姐姐還有一個弟弟。我姐姐初中輟學,現在在打工。我弟弟高中輟學,已經結婚育子。而我,A大就讀。我幸運嗎?看起來章家有對我大力栽培,為我成才付出了不少努力。」章誦搖了搖頭,「不存在的。」

  章誦說:「我高中的時候勤工儉學,我的銀行流水帳單可以證明。我是靠成績考上的重點高中。在高中,我可以拿一個學期八千塊的獎學金,同時因為家庭貧困,特免學費。我平時住校,平均一個月生活費不到兩百。從來沒有買過任何的零食。除此之外,因為生活窘迫,我打過各種零工。收入不穩定,一個月在八百到一千五左右。然而在我拿到A大錄取通知書的時候,我手上一分閑餘的錢都沒有。那麼那些錢去哪裡了呢?」

  章家那邊明顯有點緊張。章誦沒有賞他們半點眼神。

  「應該有人猜到了。全都給了我的養父母,因為他們不允許我讀書。而作為未成年人,我需要各種家長簽字。如果他們不同意,並真人出面鬧事,那我什麼都做不成。而他們的要求就是,從我初中畢業之後,就應該為家庭提供社會收入。所以,我完全是在為了他們打工,準確來說,是在為我弟弟打工。這樣的狀態一直持續到不久之前,即便是高考期間也沒有停止。」

  「而我的大學,認識我的人都應該知道,在我得知真相之前,我平時打幾份工,做幾份兼職,賺多少收入。這裡應該有不少人,都被我指導過相關課題。然而,我有存款嗎?我沒有。因為在上大學之後,我父母要求我支付每月一萬的贍養費。」

  章誦笑道,「所以,你們現在應該明白了,我的家庭,是一個典型的重男輕女的家庭。」

  她語氣和緩道:「這就是我的原生家庭。」

  她說得很淡然,好似一切已經如雲消散,事不關己。聽眾卻憤慨難當,用仇視的目光緊緊鎖定角落裡的那一群人。

  那股不平之氣在他們的熱血之中激蕩,一種強烈的想要訴說的情感,卻又說不出口。

  他們不知道該如何向章誦表示自己的同情與支持,又深知對方根本不需要哪種東西。

  「我童年的成長環境充滿了壓抑跟打擊,養父母的教育手段殘酷而冷漠。沒有過支持、善意、寬待、理解,沒有過愛。」

  章誦低下頭說:「我也思考過,作為一名沒有足夠辨識能力的孩童,在那個充滿黑暗跟消極的世界裡,是怎麼才能下定決心堅持到底。我只要有稍許的遲疑,可能就會在那段沒有退路的戰場上一敗塗地,可能就無法站在這裡。或許這是基因裡帶給我最珍貴的東西,讓我羞恥於和他們同化。」

  章誦:「我也無法肯定,這段童年給我如今帶來了什麼樣的影響,是否有過任何正面的激勵。但我始終覺得自己的人生殘缺了好幾年。而這種陰影或許一輩子也消彌不了,帶著刺痛伴隨我的一生。」

  章誦走下臺:「但我依舊感謝那些曾經幫助過我的人,他們豐富並溫暖了我的一生。他們的教誨始終影響我至今,用純粹的關愛,讓我繼續相信我還可以有不一樣的未來。所以我今天請來了我的小學老師,歐陽老師。」

  眾人將鏡頭掃向前排觀眾席。

  那位教師年紀已經不小了,在鄉下任教的時候,抱有一腔熱情。章誦就是他最大的成就,他看著如今的章誦欣慰落淚,泣不成聲。

  章誦鞠躬道:「感謝您的栽培跟鼓勵,引領我找到今天的方向。」

  章母哭道:「囡啊,你怎麼能這麼誤會我啊?我也是擔心你將來找不到好人家,所以幫你存著錢而已。我們村裡都這習慣啊。」

  章小弟也喊道:「二姐你不能顛倒黑白啊!那些錢說好了就是給你攢著的,要不是媽治病用光了存款,那些錢明明都會還給你的!」

  章誦恍若未聞,回到講臺上,打開投影儀。

  她晃動了一下鼠標,將休眠狀態的電腦喚醒。

  「文字可能過於貧瘠,給大家看一點直觀的圖片吧。」

  她說道:「這是我住的房間。」

  裡面是一間光線昏暗、家具老舊的小房間。可以看出擺設有年代了,連盞好一點的燈都沒有。

  章小弟狡辯道:「當時家裡都窮,媽的房間不也差不多!」

  他話音剛落,章誦就點到下一張圖片:「這是我媽的房間。」

  這是一間明顯現代化的寬敞房間,還有主角。上面章母正穿著睡衣躺在床上看電視,讓章小弟連反駁的話都說不出口。

  再往後翻去,是一棟鄉村別墅。

  章誦:「這是我弟結婚,我爸媽給他建的婚房。」

  章小弟梗著脖子道:「這是新建的房子,大家都有房間。我也給你留了啊。你拿老房子跟新房子做對比,想證明什麼啊?」

  章誦繼續後滑:「這是音頻。」

  章母的聲音:

  「你個賠錢貨啊你個賠錢貨,我讓你洗個衣服你就給我洗了半天,你是不是對我有意見……我讓你去你弟家了嗎?說了你弟妹不喜歡你,啊?你過去幹什麼?」

  這接連又密集的打臉,簡直讓人猝不及防,還喘不過氣。

  有人忍不住罵出聲道:「靠!」

  「臥槽你們這些人還要點臉嗎?」

  章誦面無表情地繼續滾動鼠標。

  後面是清晰的章小弟的聲音:

  「除非你給我們一千萬,否則這事兒沒完兒。你別逼我,到時候大家都不好看。」

  到這裡基本上就結束了。

  滿座譁然。

  他們應該慶倖這裡是A大而不是街上,在座的都是有素質的學生旁邊還有保安,否則這個時候,絕對已經有暴躁路人上前動手了。

  饒是如此,被圍在這群憤怒的人中間,章小弟等人還是心生畏懼。

  「你們以為我會沒有準備嗎?對你們的無恥,我已然司空見慣,如果我能學會坐以待斃,估計我現在還在你們的壓迫下無知地活著。那麼,我現在正面回答方才幾位記者的問題。」章誦說,「我走到今天,依靠的是他們的栽培嗎?不是。我虧欠他們了嗎?沒有。我會孝順他們嗎?」

  學弟搶答:「想得美!」

  章誦攤手:「看,正常人都知道的答案。」

  那群人交頭接耳,表情焦急,正在內部互相推諉,猶豫是要馬上離開還是頭鐵硬杠。

  「另外。我不知道誰是主謀,誰是策劃。但這顯然是一種脅迫行為,有計劃地向我勒索一千萬。我會追究法律責任。另外,還有幾位記者在不知情情況下對我進行造謠侮辱,傳播不實信息。我也會正式起訴。請把身份信息留一下吧。」

  那群人倉促想走。

  學生們眼疾手快,自發衝出座位,站成一堵人牆攔在他們前面。

  章小弟這時是徹底慌了,跟父母躲在記者後面,訥訥不敢出聲。

  幾位紙媒記者瘋狂拍照。

  來的值了!這話題好勁爆!可主流可狗血還可振奮!

  章誦說:「先別走,還有一件事情沒完。媒體們既然都來了,就別急嘛。」

  眾人不明所以。

  章誦兩手環胸,朝著觀眾席微抬下巴。

  這時坐在中間位置的一群人相繼站了起來。有老有少,看著裝生活水平各不相同。明顯都不是A大學生。左右共有十多人,動作起來很是顯眼。

  前排一位穿著夾克的男青年高舉著文件袋站起來道:「請讓一讓啊,麻煩都讓一讓!我們要上臺!」

  章誦伸出手做了個示意,媒體跟學生們讓出一條道路。

  老劉跑上講臺位,吸引了群眾目光,高興道:「記者們請不要走,謝謝啊。今天我是C位嗎?」

  章誦指向章氏一家人:「今天的C位還是他們。」

  「無所謂。」老劉招了招手道,「我來說吧,請把燈光對準我!」

  幾位紙媒記者敏感地察覺出還有大料,各自找了最佳位置開始拍攝。錄音跟筆全都就位,準備記錄。

  學生們也安靜下來,望向講臺。

  章誦拿出手機,走到一旁開始報警。

  「是這樣的,有人委託我對二十多年前的嬰兒抱錯案件進行調查,畢竟男女調錯這麼稀奇的事情,怎麼想都有點詭異。雖然文件大多已經損壞,但經過我不遺餘力的走訪,以及各方好心人士的支持,現在已經可以得出結論。」

  老劉拍了下手裡的文件,「這裡面全部都是相關人的口供,具體我就不給大家念了,到時候大家排隊過來拍個照就行。」

  老劉說到正事,板起臉肅然道:「我可以肯定地說,這不是一場意外,是人為。章父章母從一開始就知情,並且主動策劃了整件事情。所以他們對章誦的罪行,不只是重男輕女,而是涉及人口拐賣。」

  「我去!」

  現場的躁動再也抑制不住。叫駡聲此起彼伏。

  「真的假的啊?」

  「太不要臉了吧!做出這麼喪心病狂的事情,怎麼還能心安理得地虐待章誦!」

  「我開始還有點不信這世界上有這種爸媽,原來是真的?」

  「什麼證據都在了你還不信,你就信自己的直覺嗎?」

  「報過警了嗎?這種情況還能追訴嗎?沒立案的話,已經過追訴時限了吧?」

  章母腦袋更是「嗡」的一聲,敲得她失去理智。

  她的輪椅被旁邊的人拽住拖動,她著急之下掀開腿上的毛毯,站了起來,貼牆而立。

  看見的學生終於忍不住罵了聲:「臥槽!」章誦都能刺激的人兩腿直立了!

  章母緊緊掐住章父的手:「老頭,老頭啊!快走!」

  章父沒好氣道:「你是要怎麼走!」

  ·

  于先生先前擔心學校出事,特意派過來震場的那個人此時也被驚嚇住,他擔心自己無法描述出這波瀾壯闊的場面,當下撥通對面的電話,決定讓于協親自參與。

  「于先生,有件事情,我外放給您聽一下。」

  對面于先生道:「什麼?我聽不見啊!你那邊怎麼回事啊?」

  「您再聽聽。」

  于先生:「你直接說不行嗎?」

  ·

  「請大家安靜,聽我慢慢說!」老劉對著話筒大聲呼喊,靠電子設備壓制全場。

  「出事的衛生院,並不僅僅只有這一樁案件。根據我的調查,受害者多達數十人!具體已經不可查。今天我把願意站出來指證的受害者都帶到了現場,就是我身前的這些人。他們有的人,兒子被人調換。有的人,本來應該是健康的孩子被人調換。還有的人,直接被告知死胎……這些慘案都是當初幾位無良護士跟醫生做出來的。是後來有一位退休醫生,對於以前目睹的事件深感懺悔,終於下定決心,選擇站出來說出實情。」

  章誦走下講臺,朝著章父等人的位置靠近。

  章母面色慘白,眼神渙散:「怎麼辦啊?這個……我們會不會坐牢啊?」

  章小弟還在不可置信地抓著她追問:「媽,他們說得是真的嗎?這不可能吧?你真的做過這種事情?」

  章誦站到他們面前,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們。

  一個多麼趾高氣昂的人,當骯髒的面目被層層扒開之後,也只能無助哀求。

  果然他們只有在有求於人的時候,才會擺出一副好面目。

  章母對著她兩手合十卑微懇求:「小誦,你別報警,我們一切都好說,行嗎?媽媽求你,媽媽向你道歉可以嗎?這次的事情跟我們沒有關係,我們是被唆使的,全部都是他們……」

  「喂!」眼看自己要被造謠出賣,後面的記者忍不住出聲道:「我說你可別亂說話,沒有人報警的話,你們那堆破事兒早就已經過追訴時效了。沒人管,你們無罪!明白嗎?」

  幾人集體呆住。將信將疑地看著記者。

  記者重申道:「真的,是真的!」

  幾人對視一眼,劇烈的恐慌漸漸褪去。眼睛高頻率地眨動,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章誦看他們可憐的樣子,笑了一下。等到這時才說出來。

  「可是已經立案了。在追訴時限到達之前,有一位醫生主動報警,揭發過裡面的盜換嬰兒事件。只是由於當時衛生院已經倒閉,且資料損壞,根本無法進行核實追查,所以才被一直擱置,沒有進展。如今,如果有足夠證據的話,是可以直接進行逮捕的。」

  老劉一直關注他們這邊,此時喊道:「那邊的朋友,先不說拐賣這件事情,就近的敲詐勒索已經是實錘了。大家不要急著走,一起去警局喝杯茶啊!」

  此時警察正好趕到,只是被學生們堵在了外圍。

  章氏幾人大悲大喜又逢大悲,已是徹底說不出話。

  見章誦要離開,章母那沒有神采的眼睛突得也眨,大叫一聲撲過去抱住章誦的腿,撕心裂肺地哭嚎道:「小誦,小誦不要!那是你弟弟啊,你們在一起那麼多年。爸媽知道錯了,你是個乖孩子,我們知道你是個乖孩子……」

  「當初你們離開A市,不就是因為怕事情敗露嗎?結果偏偏又回來了。」章誦不為所動,「貪心不足蛇吞象。這是你們自己選的。」

  保安主動上前制止:「撒手!你幹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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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第七單元完

  于先生在各種背景雜音和下屬描述解釋中,終於得知了事情真相。他交接完手頭的工作,把事情同時告知趙女士,然後帶著律師氣勢洶洶地趕到警局。

  這對冤家幾乎是同時趕到的。彼時章誦跟于息爭,以及老劉,正核算完最終委託費用,朋友一樣地坐著聊天。

  老劉做偵探這個工作,日常要求非常細緻,對A市各地了若指掌。加上他人會來事,在委託過程過結交了不少朋友,儼然有種百曉通的架勢。

  于息爭跟他打聽新店鋪的選址,他隨口就能報出來好幾處,如果不是他再三表示熱愛自己的偵探崗位,章誦跟于息爭都想把他拉進隊伍中來。

  趙女士將包往旁邊椅子上一甩,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幾人起身,過去找警察小哥聊天,瞭解案情。

  章誦說:「這件事情,明顯是有人在背後指導他們,否則他們想不到找媒體,也沒那個門路跟資金去收買他們。」

  「是誰?」于先生按著額頭懊惱道,「行,我知道,不是沖著你們去的,肯定是沖著我來的。對方大張旗鼓的舉動,明顯是早有預謀,就想借你抹黑我的形象。放心,這事我一定好好查,不會輕易放過!警察同志,麻煩你了。主謀是誰,請問有頭緒了嗎?」

  警察還沒回答,章誦多問了一遍:「真的不放過?」

  于先生眼睛一瞪:「不然呢?我女兒就讓他們隨意欺負?憑什麼?這不是在打我于協的臉?」

  趙女士冷笑:「你的臉,打的人還算少嗎?也就出事了之後才會冒出來粉飾太平,平時怎麼不見人呢?」

  于先生:「我今天不跟你吵!你給我分分場合。」

  章誦看向趙女士,說道:「但追究可能會帶來麻煩,您說呢?」

  趙女士翹起一隻腳,冷傲道:「麻煩算什麼?有些事情不能讓步。做錯就必須付出代價,誰讓他們找錯了欺負的目標?」

  于先生咬牙切齒:「還有那家姓章的,簡直是禽獸不如。他們不僅是預謀,竟然還敢這麼對你。以前虐待,現在還要勒索。」

  「幕後的人跟他們一樣惡毒,對一個無辜的女性做出這樣的污蔑。」趙女士手指敲桌,憤怒道:「警察同志,您說呢?」

  警察小哥手下不停,還在打字。聞言抬起眼皮意味深長地看了他們一眼。

  趙女士被他笑得發毛:「您這是什麼意思?」

  警察小哥停下手道:「幾位嫌疑人已經全部招供了。根據他們幾人一致的口供,互相聯繫的證據,還有金錢往來的賬號流水,確定涉嫌策劃勒索跟造謠案件的人員,一共有四個。」

  「我正想聯繫你們。」警察把四人的名字寫出來,遞過去道:「熟吧?」

  四個熟悉得不能更熟悉的名字。

  這下,于先生跟趙女士兩邊都翻了鍋。

  趙女士捏著包的提手失態道:「你搞錯了吧?這不可能!」

  警察:「他們沒想到這件事情會暴露,所以手段做得非常粗糙。聊天記錄、銀行轉帳記錄,都在他們自己的手機上查到了。而且四人間還有溝通,他們的思想跟目的都挺明確的。起碼可以證明他們事先知情。」

  于先生:「可是他們根本不熟啊,沒道理會走到一起!」

  「于倩牽的頭,因為她的錢不夠。另外三人都表示同意,然後一起參與了。」警察說,「我們已經派人過去詢問,現在四人都承認了。他們主動認錯爭取寬大處理,說辭間也沒有問題。」

  兩人徹底懵了。

  ·

  敲詐勒索,在情形嚴重的情況下,會作為刑事犯罪定罪。如果證據確鑿,一千萬鉅款的勒索,直接就是三年起步沒得跑。

  不過,關於幾人是否要求勒索一千萬,並沒有足夠的證據。當時章小弟只是隨口一說,後續沒有堅持提出。而這四人的聊天記錄中也沒有出現任何關於勒索章誦多少財產的內容。他們只是試圖對章誦進行報復、損壞她的名譽。且幾人的聊天內容中幸運地沒有涉及本次學校逼問,僅限於之前在網上傳播不實信息。他們可以把勒索推到章小弟一個人的身上。

  運氣真是好。

  這種情況下,請個好律師,裡面還是有很大可操作的空間。畢竟網絡造謠跟敲詐,區別太大了。

  但即便是定性造謠,章誦的諒解跟口供也特別重要。她如果執意選擇起訴,幾個孩子的名聲可就完了。僅僅因為一個可笑的理由,就去陷害自己的親姐姐,要叫對方身敗名裂,這傳出去叫什麼事啊?

  ·

  一陣兵荒馬亂之後,于先生跟趙女士各自的對象也聞訊趕來。

  他們坐到章誦的對面,試圖跟她進行協商。爭取在案件控制在最小範圍內。

  幾人表情嚴肅,有窘迫也有尷尬。餘光間互相打量試探,同時觀察章誦的反應。

  然而章誦的高深讓他們捉摸不透。明明只是一個年輕人,道行卻足夠隱藏她真實的想法。

  她不生氣,也不激動。像是一切早有預料,只是在等一個確切的結果。

  最後是于先生先開口道:「小誦啊,這件事情就算了吧。你妹妹還小,她們不懂事。其實是我的錯,是我最近忽視了她們,沒給她們做正確的引導,她們受刺激了,才會出現今天的事。你就再給她們一個機會,我保證不會有下一次。」

  章誦不為所動,笑道:「能夠完整策劃出整個案子,並且分析出我的弱點,調查了我的過往,還花錢打點好記者,寫好通告,迫不及待來學校對我進行逼問跟污蔑,這也叫不懂事嗎?那等他們懂事了,得是什麼樣的曠世奇才?」

  警察低著頭笑了下。

  章誦看向警察:「您認為這些孩子還不懂事嗎?」

  「即將成年的人,不能叫孩子,頂多叫青少年。」警察說,「如果都這把年紀了還不懂事的話,的確需要一點社會鐵拳的毒打。」

  「不是!」趙女士急道,「那你想做什麼?小誦,他們是你弟弟妹妹,你不會想——」

  章誦冷眼看著他們,閉上眼睛沉思片刻,隨後冷淡道:「收買我。」

  于先生一時錯愕:「什麼?」

  章誦:「先聲明,我對賠償的要求很高。希望你們也能大方一點。」

  眾人連帶著于息爭都愣住了。

  他還以為章誦會借此跟他們拉近關係,然後賣個人情的。沒想到她會來個一波收割。

  趙女士的丈夫被氣笑了:「說到底還是只認錢,果然沒有教養。」

  章誦瞥向他,冷笑道:「我這樣叫沒有教養?那……教出兩名僅因為嫉妒就敢犯法的子女,然後要求受害者必須原諒他們,就是你的教養?不,這只是你出生在羅馬的階級帶給你的錯覺。用網友的話來說叫婊,用我的話來說叫不要臉,用你的話來說叫白日做夢。」

  男人從沒被人這樣當面奚落過,猛的站了起來。

  章誦警告道:「原諒你子女的罪行,不是我的義務。你盡可以跟我硬碰硬,看看現在誰是弱勢群體。」

  趙女士揮了下手,示意對方坐下,別在這時候搗亂。

  氣氛一觸即發,似在點燃的邊緣。

  章誦此時特別冷靜。無論是頭腦還是心緒。真是一回生二回熟。

  「我們之前有感情嗎?好像從一開始就沒有吧?我沒有貼著你們喊爸爸媽媽,讓你們接納我,分我遺產,給我補償,盡身為父母的責任。也沒有要求我的弟弟妹妹承認我的存在,尊重我的地位,和我相親相愛。縱然我跟你們的基因切實有一定的關聯性。在這種情況下,你們的子女依舊對我進行了傷害,讓我感到非常憤怒。」

  章誦喉嚨乾澀,她端過塑料杯抿了一口,繼續道:「你們唯一一次肯平等地坐在我對面跟我商談,是為了讓我做出讓步,放棄自己應有的權利。既然沒有感情,哪裡來的面子?我有自知之明,我以為你們也有。」

  于先生:「我們也有為難的地方,我們也在……」

  章誦抬起手制止道:「我真的不喜歡,看見你們在我面前,勉強又虛偽地說關心我的樣子。你們說的謊言,假到能讓人一眼看穿。回頭看看。」

  幾人轉過身。

  于息爭兩手插兜,半闔著眼,神情淡漠而疏離地看著他們。

  即便他們之前有幾十年的養育經歷,最後還是說散就散了。

  于先生跟趙女士忽然明白了什麼。

  章誦說:「就算我這二十幾年,是陪伴在你們身邊,結果還是一樣的。我們只會比陌生人好上一點點,而維繫著那一點點的,就是錢。這明明是你們自己的觀點啊。」

  二人啞口無言。

  章誦吐出口氣道:「以前沒有得到過一句對不起,我現在也不稀罕。既然大家都吝嗇感情,那就談錢吧。這是我最大的誠意。想好了嗎?要不要收買我?」

  ·

  下午的陽光弱了一點,天氣開始轉陰。

  章誦走出警局,打了個噴嚏,又趕緊把外套穿上。

  于息爭從後面出來。章誦喊道:「順個路,我也回學校。」

  于息爭掏出車鑰匙,說道:「我還以為,你會冷靜地做好長期規劃。你又不恨他們,沒必要趕盡殺絕。現在這樣,我們資金是有了,但以後有了什麼問題,好像也沒人去求助幫忙了。」

  章誦:「在你心裡,我是個多虛偽的人?」

  于息爭回頭道:「你不是說你有自知之明的嗎?」

  章誦笑了起來:「再虛偽的人也是有點脾氣的。我就是不高興怎麼了。」

  賣人情也是一種交易。但還要小心翼翼維繫雙方感情,被人猜忌是否別有用心。相比起來,做一個純粹的壞人就快樂多了。

  兩人坐進車裡。

  于息爭問:「聽點歌?」

  章誦:「看起來你也很開心。」

  于息爭:「看熱鬧的人當然開心。而且現在公司不是有錢了嗎?」

  章誦將手枕在腦袋後面,喜不自禁道:「唉,是該想想怎麼花啊。」

  一種關於有錢的,甜蜜的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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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番外

  章誦跟于息爭,兩個醉心於事業發展的裝逼達人。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畢業季,章誦例行受邀,以榮譽畢業生的身份,去A大做校友演講。于息爭因為工作出差,無奈錯過這個難得的機會。

  隨著外賣行業的蓬勃發展,二人的公司業務範圍很快遍佈整個A市。與之相對應的,就是他們的速食餐飲的蓬勃發展。

  他們完美演繹了潤物細無聲這句自古真理,凡有公司外賣業務涉及的地方,就必然有他們餐廳的廣告。在幾家大企業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偷偷摸摸地搶佔了這一市場。

  章誦有足夠的資金,最大的問題是服務人員的培訓。所以在選定好工作人員之後,分店一家接著一家,在A市開設起來。短短五年期間,本市建有超過三十家分店,正在考慮向外擴張。這還是于息爭考慮到企業管理問題,而謹慎選擇、暫保觀望的結果。

  四個字形容的話,大概就是:有錢,不虛。

  當然公司的利潤同樣驚人。這才是他們敢大幅擴張的底氣。

  章誦年年來,年年都講同一個話題。她看著底下一雙雙純真的眼睛和崇拜的臉龐,像每一個成功人士一樣大方地揮灑著毒雞湯。

  「做餐飲,最重要的是良心,最關注的是安全。無論多少次,我都要說這句話,我成功的秘訣,是因為我看見的是未來,而不是眼前的利益。」

  「在這個高速發展,什麼都追求快的時代,拋卻羞恥心,撈一波快錢,無視消費者權益,其實是一件極具誘惑力的事情。事實的確是,沒有羞恥感的人,活的更快樂。但是作為A大的學生,我希望你們能著眼於更高的地方。以社會新一代創建者的身份來要求自己,而不僅僅只是一個資本家。」

  「坦誠來講,我當初創業的目的,並不僅僅是為了賺錢,我在一個速食行業投入了巨額的成本,是做好近幾年會虧損的準備來的。結果市場沒有辜負我,它回報了我。我感到非常榮幸。這是一種運氣,從另一角度來講,也是一種必然。」

  「錢,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快樂。」

  這群單純的孩子們……熱烈鼓掌並奉為圭臬。

  章誦謙虛點頭。

  相比起隨隨便便一個億,悔不當初是某某等等,她已經很低調且接地氣了。

  而且她說得其實也沒錯。

  「我以我微薄的經驗,給想要創業的同學們一個建議,服務業的企業宗旨,可以圍繞著民生問題展開。餐飲業最關注的是什麼?是食品安全,這是一個毋庸置疑的問題。行,既然如此,我就把這一點做到極致給你們看。」

  章誦餐廳主打的不是價格也不是味道,而是安全。

  她的速食餐飲店裡,沒有什麼令人驚豔的餐品,只有不少民間小吃,還有就是尋常的麵和飯。但是她的後廚環境幾乎完全公開,所有環節都嚴格遵行規則。

  章誦:「行業發展的終點必然繞不過互聯網,大家可以考慮,如何用最低的成本,將互聯網跟自己的企業連接起來。我當時想到的點子,大家現在應該都知道了,那就是對廚房進行公開直播。」

  她速食店的店面並不大,但是廚房大,員工多,主要業務是外賣。

  廚房裡一共有三個直播用的攝像頭,每位廚師輪流負責直播。

  你也可以什麼都不說,也不要求你跟觀眾互動,只需要按照平時的樣子,進行炒菜烹飪就可以。目的是要讓觀眾知道,店裡炒菜所用的材料都是新鮮且安全的。包括所有的魚類海鮮,全部都是採用活物。

  做完之後直接將外賣的單號貼到碗上,完美消除了大家對食材品質的擔憂,等外賣的群眾也覺得更有盼頭了。

  每天至少三次,要讓觀眾可以看見廚房的全貌。所以廚房必須時刻保持衛生。

  食材貴嘛,那是公司付的錢,廚師自然也是樂意的。至於打掃衛生,養成習慣之後就是順手的事情。

  那種氛圍是會傳染的。有時候看見一點髒的東西,廚師們自己都會開口大罵。

  網友還紛紛打趣,章誦招納廚師的要求之一是必須有潔癖。這種廚師聯盟怎麼能不讓人放心。

  別說,她的店還真是潔癖廚師的最佳去處。在火了之後,吸引了不少類似的人群。

  至於直播,年輕的廚師對此都非常熱衷。因為雖然直播的賬號歸屬公司,但直播打賞的收益,卻歸直播廚師個人所有。賬號自帶數百萬粉絲,收入驚人。到後來大家直播跟上癮一樣,就喜歡跟觀眾聊磕聊磕。

  據眾多當事人講:你們根本不知道網友到底有多有才。跟他們聊天實在是太快樂了!

  網友們還會花錢唆使他們做菜單上沒有的菜品,然後進行直播。

  一些廚師其實就是新人,屢屢失敗。

  看廚師在線翻車,成了他們店鋪直播間的例行節目。

  各種稀奇古怪的點子,將她的店鋪營銷成了一個另類網紅餐廳。

  不少網友開始調侃,說等章誦養出幾個大的網紅,估計員工們就要跳槽去做網紅了。

  章誦搖了搖手,對眾人道:「網紅廚師離開我的公司只是一個廚師,但是廚師進了我的公司,可以成為一個網紅。這實際上,也是我們公司的資本之一。它完美地體現了商譽的重要性。」

  這話說的完全沒毛病。

  她店裡的廚師水平根本算不上頂尖,去別的店鋪,收入估計連在她這裡三分之一都不到。

  別說走了,一個個想賴著還差不多。

  網上無數人流著淚,請她將店面開到自己的家旁邊來。附近有一家她的餐飲店,還成了一件能讓人得意驕傲的事情。

  章誦笑道:「成功之路可不可以複製我不知道,但我希望大家都可以早日成為人生贏家。」

  ·

  她講完之後,因為時間問題,從側門出去,先行離開。

  外面有聞風而來的媒體,見狀直接攔住了她。

  她離奇的身世跟亮眼的成績,無疑是最大的爆點。作為近兩年來備受關注的行業新貴,吃瓜群眾普遍對她的日常生活懷有好奇心。

  可她過於低調,幾乎不接受任何媒體採訪。只能靠運氣圍堵創造話題。

  記者問:「您好,請問您最近跟父母有聯繫嗎?」

  章誦笑了一下,沒有回答。

  「您的妹妹曾經放言一定會超過您,可是現在因為投資失敗,導致公司損失了三個多億,引起投資者不滿。您怎麼看呢?」

  章誦道:「所在行業不一樣,我並不清楚他們公司的運營情況。但是年輕人嘛,上手遇到點挫折也是正常的。」

  「就目前來看,您的弟弟妹妹對公司管理似乎並不在行,這一次就犯下了很致命的問題。于先生也受到了董事會的責難。他現在有意願請您去他的公司幫忙嗎?我聽說于氏的管理層是更屬意您的。」

  章誦道:「我也有自己的事業。」

  「可是就規模來講,您的事業還遠比不上于氏。」

  章誦笑道:「可是就年紀來講,我也比于先生年輕啊。于氏是幾代人的努力,我跟于息爭還剛剛起步,需要大家的支持。」

  記者抓到了重點,連珠帶炮地問道:「您也稱呼于先生為于先生的嗎?您不喊他爸爸嗎?你們二人之間有不和是真的嗎?」

  章誦撇嘴:「沒有不和。」

  記者:「那您會回去公司幫忙嗎?」

  「我現在的生活挺好的,沒有那種野心,也不想自找麻煩。」章誦笑著反問道,「我更想創造一個以我命名的神話。還是說你覺得我不行嗎?」

  記者頓了下,先前的攻擊轉化成彩虹屁拍出來:「我想您已經在創造了。」

  章誦:「謝謝。」

  記者感歎。

  唉,對她真是生不出氣啊。有本事的人就是受人尊重。

  記者沒忘記自己的職責,繼續提問:「您還姓章的原因,是因為不願意原諒您父母嗎?所以當初的傳言是真的嗎?」

  章誦停在自己的車前面,回答道:「是因為習慣。沒有讓人改變習慣的東西,我選擇遵從我的欲望。」

  記者:「那……關於您弟弟最近爆出的醜聞您怎麼看?」

  章誦放過了他們,但是他們似乎沒有放過自己,始終將章誦視為自己的勁敵。

  這實在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因為完全是單方面的宣戰。兩者量級差別太大,導致幾位小的即便是站在父母的肩膀上看章誦,還是可憐地矮了一截。

  當初的造謠事件,雖然章誦沒有對外宣傳,可是想知道的內部人員,還是能從各種各樣的途徑得到真相。隨後媒體就著那些捕風捉影的片段,竟然推斷出了一個八九不離十的真相。

  四人在指指點點中度過了很艱難的一段時日。正值青春期的尾巴,這樣的環境對他們的性格造成了一定的影響。

  從此所有的缺點都被放大,成功跟付出被輕易否認,連學業失利也被好生嘲笑了一番。

  從小作為天子驕子長大的人生贏家,怎麼受得了這種打擊?他們變得看不見自己的優越,更在意章誦的成功。

  然而,隨著各種八卦的傳播,他們頭頂上的稱謂,逐漸從趙氏于氏集團的太子爺小公主,統一變成了章誦的無能弟弟/妹妹。甩都甩不掉,還隱隱有擴大之舉。

  這簡直就是滅頂的打擊。

  這種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他們把鍋推到了章誦的頭上。

  五年過去,較大的兩個孩子,也終於等到了大學畢業。他們開始進入公司正式接手業務。

  公司上下不免會拿他們跟章誦相比。

  他們越不服氣,越容易出錯,越被看輕,就越想證明自己。這種惡性循環,讓他們變成了一個剛愎自用,不聽勸告的「獨裁者」。

  本來守住這座江山,還不至於暴露那麼多問題。可是他們偏偏跟自己過不去,要玩什麼革新,玩什麼轉型,結果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狠狠摔進自己挖的坑裡。

  一個新項目幾億幾億的燒,還看不見任何成果,主持人又是一個毛頭小子,誰敢相信?

  兩個家庭也幾乎成了業界的一個「笑話」。

  你說,當年白撿了一個把自己培育成精英的女兒,還有一個同樣是業界翹楚的兒子。結果因為處事不公,鬧到近乎斷絕關係。傾力培養的孩子,卻成了這副模樣,真是最失敗的一筆投資。

  記者:「您弟弟毆打手下員工的新聞您看見了嗎?他最近的情況似乎不好。」

  這件事情業內跟吃瓜群眾幾乎門清,章誦私下也樂了好一陣。

  跟他起衝突的那個秘書是他的大學同學,這次完全是被碰瓷了,對方根本就是一個戲精。可是這能怪誰?是他自己識人不清招進窩來的狼啊。

  章誦一本正經道:「嗯,祝他早日想明白。」

  記者:「想明白什麼?」

  「他的人生還很長。」非跟自己過不去的話,更倒黴的事情還多著呢。

  記者以為她會說些鼓勵的話,卻聽章誦道:「失敗可是一件不能習慣的事情。」

  章誦拉上車門,瀟灑轉身離去。

  ·

  于先生看著雜誌上關於章誦和于息爭在周邊發展新業務的報導,簡直是五味雜陳。

  他也知道從目前來看,自己的兩個孩子還無法接手公司業務,簡直是毛病一堆。不知道還要多長時間的歷練,或許一直都不行。

  前幾年他忽然冒出過請章誦來公司的念頭,這種感覺隨著時間越來越強烈。可是對比著章誦當年的無情,又讓他覺得很屈辱。

  服軟是不可能服軟的,他的尊嚴這輩子都不會允許的。

  他也沒想到,章誦真的可以在沒有自己幫助的情況下,走到今天。

  密密麻麻的字他有點看不進去,隨手往後一翻,在下一頁刊登的圖片裡看見了章誦跟于息爭手挽手的畫面。

  下方還大大標注著「好事將近」四個字。

  于先生手燙傷似的一揮,碰倒了桌上的擺設。他目瞪口呆,看著上面的人影,心裡的臥槽一句接著一句。

  難道他是最後一個知道的嗎?簡直是……開什麼玩笑!

  他當即拿過桌上的手機,撥向那個已經猶豫很久,卻始終沒有撥出去的號碼。

  「章誦!」

  他語氣急促,迫不及待地將自己的疑問問了出來。

  說完後發熱的頭腦漸漸冷靜下來,臉上閃過一絲茫然。

  章誦那邊平靜道:「嗯。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很歡迎你出席。」

  「我當然會去!」

  于先生彆扭地沉默下來。最後認為自己實在是沒有立場,反對跟質問的話還是沒能說出口。

  他低沉道:「你們想要什麼禮物?」

  「如果要說這個世界上我們最想要的東西的話……」章誦沉吟道,「應該是家庭。」

  別人都有而他們沒有的東西。

  你們可以給,卻沒給的東西。

  跟任何利益都沒關聯的東西。

  章誦的聲音聽不出情緒:「我本來還在想要不要通知你們。沒有長輩的話的確說不過去。而且如果又被記者看見,我跟你們的面子都不好看。嗯……你要是能來的話就太好了。」

  于先生徹底愣住,他抬手捂住額頭。

  他很難形容自己聽到這句話時的感受,那瞬間的遲疑徹底顛覆了他過去很長一段時間裡的認知。

  章誦那樣一個目光長遠的人,當初選擇在他們面前扮演一個唯利是圖的角色,自己親手粉碎了那個「家庭」,跟明顯能為她帶來巨大好處的家人保持決定的距離,究竟是對他們的懲罰,還是對自己的懲罰呢?

  她這麼多年來,比自己更難釋懷嗎?

  是的。

  不過是一個受傷的人強裝冷酷,又偏偏碰上了一對渾然不覺的傻瓜而已。

  于先生鼻酸道:「對不起。」

  章誦沉默了很久,兩個人舉著手機聽對方的呼吸聲。

  「謝謝。」

  這兩個字給了于先生最後一擊。他的眼淚驟然奪眶而出,抑制不住。

  「不……」

  他抹了把臉重新開口,才發現對面電話已經掛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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