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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兩船隔著些許的距離拋錨定下,滕于翼站在自家船頭等待著弘雪娘的出現。

    不久後,一身紅衣冷艷的她翩翩來到他面前。「好久不見,滕于翼。」

    于翼臉上雖不動聲色,但胸口的怒氣可不是三言兩語能消的。「雪娘,你最好給我一個清楚的交代,為什麼破壞了三旗會的約定,攻擊我們滕家商船。如果你的交代不能讓我滿意,恐怕這後果不是你能承擔得起的。」

    弘雪娘放聲大笑。「交代?滕于翼,你竟有膽在我面前提那字眼!」她雙手抱胸地說︰「我還忘了向你道聲恭喜,轉眼沒兩天就成了有婦之夫,快得驚人呀。快得讓我覺得你未免太見外了,竟不通知我一聲。」

    「雪娘,這件事又和你此次偷襲的事扯了什麼關系?」

    她使勁一甩鞭子,在空中劃出咻咻的厲聲。「關系?問得好,我就告訴你這有什麼關系。你以為侮辱了我弘雪娘以後,能夠全身而退嗎?你那樣的甩了我,結果這算什麼!」

    「我、侮辱你?」他微皺起眉。

    「你再繼續裝傻,滕于翼,今天要是你不能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覆,我就算戰到兩敗俱傷,引起我們兩家的江河大戰,掀起一番腥風血雨也在所不惜。你踐踏我的尊嚴,在我之後馬上就娶了別的女人,讓我顏面掃地,你該不會不敢承認吧!」

    弄清緣由,于翼不禁覺得荒謬。「雪娘,我倆並無任何婚約,我滕于翼要娶誰是我的自由,這應該與你無關。」

    「無關?你錯了,大大有關。把你妻子叫出來,我倒要會會她是啥模樣,能夠從我的手中把你搶走!」雪娘見他臉色越是鎮定,自己就越是壓抑不住怒恨、妒火燃燒。

    想她弘雪娘從小到大,只要被她看上的獵物,沒有不手到擒來,除他以外!

    滕于翼是她從小到大認定的唯一不二的丈夫人選,她中意他的不為人所使,不為物所驅、不為欲所迷的人品,也喜歡他對家族有情有義的性格,要當她弘雪娘的乘龍快婿,非他莫屬。

    可是滕于翼卻不是會被自己牽著鼻子走的男人,不管自己威脅、誘惑使出種種手段,他絲毫沒有軟化的跡象,而逼得她不得不含恨放棄。因為她就是中意他的硬派作風。

    誰曉得,她隔沒兩天卻听到他被一名寡廉鮮恥的女子設計陷害,娶了那女子為妻!

    試想,這對她而言是多大的侮辱與傷害,自己千方百計都不能讓他點頭,何以那女人使出卑賤的手段卻贏得他。那麼自己這多年來不顧女人矜持的一面,所做的努力算什麼?她的退出可不是要把他送給一個寡廉鮮恥的貪心狐狸!

    假如滕于翼是愛上那女人,自願向她求婚,自己也無話可說。但,一樣是使用詭計,為什麼滕于翼會輕易點頭讓步,這才是她始終不解的一環。不解開這謎底,自己會死得不明不白,無法瞑目。

    「不、我不會讓你見她。你有任何不滿,盡管針對我來,雪娘,但我不許你對我妻子出手。」

    「為什麼!你就真那麼愛那女人?你少騙我,我可不是三歲孩子,我都听說了,那女人如何搬弄詭計讓你娶她。讓她來見我,如果她能贏過我,我就掉船回頭,甘願服輸吞下這口氣,把過去一筆勾消,要晃她輸了,我就要你船上所有的貨品都作為你甩掉我娶她的補償!」

    「等等,弘船主這和我們當初談的話不一樣。」

    「□唆!」雪娘大聲地斥喝站在她身後的男人。「我弘雪娘是什麼人,你這小鹽運使也敢對我發號施令?也不去照照鏡子。要不是因為我也要找滕于翼算帳,你以為憑你能說動我出馬來幫你收爛攤子?」

    程成土灰著臉,大氣都不敢吭一聲。于翼冷冷地瞪著他,這下子情況已經很清楚了,程成為了收回那批有問題的鹽磚,勾結了弘雪娘想要討回。

    的確,那批鹽磚一旦被送到國庫中,他偷工減料的事再也瞞不下去,丟了官事小,吃牢飯或是被流放外地才是教人恐懼的事。正好遇上弘雪娘想要一泄心頭之火,這才會……而,這些事湊在一起,對他而言就是一樁不得不解決的大麻煩。雪娘的手腕在剛剛的交戰中已經獲得證明,他們即使重新開戰,自己能否保全「滕龍號」還在未定之天。他怎能看自己的心血結晶,這這件無聊的意氣之爭而毀于一旦。

    「快把你妻子叫出來。」

    「不。」于翼干脆地拒絕她。

    可惡,這男人對她永遠只有「不」字嗎?她發誓未來自己要找條順從順話的狗,絕對不再愛上這種討人厭的家伙。「那我們就只有戰斗到最後了,于翼,我可不會手下留情。」

    「雪娘,你對我有怒氣就針對我來,不需要牽扯到笛兒身上。」他淡淡地做下決定說︰「由我來陪你輸贏吧,條件任由你開。」

    「你就那麼舍不得她、疼她!」雪娘氣得差點把鞭子折斷成半。

    于翼苦笑著。這和疼不疼沒有什麼關系。他怎麼能忍受妻子頂替他這個為夫的人出面,讓妻子保護自己的名譽而戰,他這大男人的臉往哪兒擱?

    「她是我的妻子。」把答案交給曖昧,于翼不作辯解地說。

    好。不愧是她看上的男人。但,這更教人生氣!「既然你堅持要替她出面,那你就準備好舍命的心理。來人,把我的弓箭拿來!」

    她一手持弓、一腳跨上船頭。「滕于翼,我的條件是由我射出十箭,你留在船頭我所見之處來閃躲,不許你手持任何擋箭牌,只要你能避開我這十箭而毫發無傷,就算你贏。假如你中箭受傷,我可就毫不客氣地拿走你船上所有的貨了!你,沒有講價還價的空間,要或不要,一句話。」

    「行。照你說的,我讓你射十箭。」

    「夠爽快,但我先警告你,我可是百步穿楊的神射手,你的手腳最好快得過我的箭!」

    「務必讓我見識一下。」他還有余力淺笑說。

    雪娘咬著牙,擺好架式,把自己全副的怒火灌注在箭身上,老實說她希望他能閃得過這十箭,證明他是值得她花費心思的男人,但又希望射傷他,讓他也嘗嘗自己被他所傷的痛苦滋味。

    「咻」地,箭射出了。???

    當笛兒好不容易繞過重重人牆,接近船頭時,她料想不到自己會看到那一幕令她從頭到腳的血都逆流的景象——于翼在千鈞一發間,閃開了一枝直直射向他的箭,要是稍有差池那枝箭就會插入他的胸口!

    「住手!」她一見到那女人又再度搭上另一枝箭時,尖叫著往前奔。

    「不要過來,笛兒!」

    一切都在瞬間發生,于翼接住了她本意要護住他的身子,迅速地一轉身,把她抱在自己懷中,但已經射出的箭無情地直朝他沒有防範的後背而來,沒有轉圜余地穿透他。

    「唔!」一陣椎心刺骨的痛讓他不支倒地。

    「于翼!」笛兒慘白地叫道。

    「不、不、這不是真的!」笛兒摸著他的背,熱燙的體液正緩緩地向下流,染紅了她的手心。「于翼?于翼……回答我……不要死!你不能死!于翼!」

    痛苦地閉著雙眼的他,從牙縫中逼出話來︰「你,沒事吧?」

    「沒事。有事的人是你!天呀,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為什麼會中箭,天呀,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讓開,你在這邊大呼小叫的會影響他的傷勢!」已經從對船架了木板跳過來的弘雪娘慌慌忙忙地說︰「快去叫船上的大夫,沒有的話,就叫我們船上的人過來!」

    「你……你是誰?」笛兒見她要搶走于翼,更是死命地抱住于翼的身子說︰「你別踫我的夫君,剛剛是你、是你射傷了他的,不要你在這兒虛情假意,滾開。」

    夫君?莫非這名狀似天真無邪的女子,就是拐騙于翼的寡廉女子?自己輸在一名扮豬吃老虎的小姑娘手上!

    「嫂子!」于嵐也奔到現場。「大哥!要不要緊,我現在就幫你把箭拔出來。

    來人,把大哥搬到艙房去,小心點,別動了他的傷口。」

    「慢……慢著……」于翼強撐著最後的理智,睜開眼看著弘雪娘說︰「你贏了,雪娘,這船上的貨物你可以帶走,但依照約定,我希望你未來不要再找我的妻子或滕家任何人的麻煩,否則下次——我將不顧你我兩家長久的交情,明白嗎?」

    弘雪娘看著四周的人充滿敵意的眼光。她曉得自己是徹底地輸了,不僅在情場,即使在這場船主對船主的氣魄上,自己也輸得一塌糊涂。滕于翼表現了他的氣度,自己也不能沒有風度,她黯然地點頭。「我會遵守約定的。」

    「那就好……」他再度闔上眼,但光看表情就知道說那幾句話花費他多大的力氣,強忍疼痛。

    于嵐見著立刻命人動手搬運他,笛兒也緊隨著自己丈夫離開。只剩下于嵐一人在甲板上,他嘆氣地對弘雪娘說︰「你走吧,弘船主,這兒已經不是歡迎你的地方了。」

    「于嵐……我真的很抱歉,可是我……我只是不懂為什麼他挑上她而不是我。」

    即使現在後悔自己的魯莽,也無濟于事。

    「雪娘姐,也許當初我嫂子的手段稱不上光明磊落,也不見得是正確的,可是她不會為了奪取我哥哥,不擇手段到做出傷害他的事,更不是會惱怒他的選擇而上門來算帳的人。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因為我嫂子比誰都愛我哥哥,從第一眼開始,她就只是不斷地告訴我她多愛他,不計較任何事、不論尊嚴、沒有勝負。如果把自尊看得比情感還重,那就不是愛,而只是一種奪取的炫耀罷了。」

    「你是說我比那小姑娘還不懂得‘愛’?」弘雪娘震驚地看著他說。

    「這,只有雪娘姐自己才能回答。恕我失陪了,我還得去看顧我哥哥的傷勢。」

    雪娘靜靜地站立在原地思考了良久,離去前她祈禱著滕于翼能安然無事地度過這關。她真的不是有心要傷他——只是難免有些後悔,自己為何沒有早一點發現這點。???

    「于翼?于翼,你看看我,求你睜開眼,告訴我你會沒事。」笛兒捉起她夫君的手聲聲呼喚著,那臉色比躺在床上的傷患還要痛苦、悲哀,要是于翼有了個萬一,她也會跟著碎心而死。




    大夫為他取出背上的箭時,大量涌出的鮮血教人怵目驚心,可是于翼連哼都沒有哼一聲,始終都握著笛兒的手,熬完整個清理傷口、縫合與涂藥的過程後,人才暈了過去。

    從受傷到現在,整整七天了,于翼沒有醒來。

    隨船的大夫也只說目前一切都是盡人事听天命,仗著于翼強健的身子,或許能熬過這次的死劫,若是尋常人中了這麼嚴重的傷,恐怕早已經不行了。連續的高熱與昏迷而無法進食,讓于翼迅速地消瘦、衰弱。

    「嫂子,你這樣一直守在大哥身邊也不是辦法,多少吃點東西填肚子吧。你又不吃不喝不睡的,鐵打的身子也熬不下去,就算大哥康復,結果你倒下了,也不是件好事呀。」于嵐苦口婆心地想將她帶離滕于翼的身邊。

    「不要!我不要離開他!」笛兒死命地攀在床邊說︰「誰要把我從這兒帶走,就是要我死給他看!」

    「嫂子……」于嵐又是嘆氣又是搖頭。

    他又何嘗不為大哥的情況擔心,但他相信大哥不是那麼輕易就會被這點傷口打敗的人,他堅信大哥就算得和閻王混戰,也一定會從黃泉路上回頭。畢竟他怎麼能舍下新婚恩愛的小娘子,一人赴冰冷冷地地府呢。

    「讓我來試試吧,三少爺。」小尾子自告奮勇的上前。

    也好。既然自己已經對嫂子束手無策,讓服侍她多年的小奴才來努力,也許會更有用。「那嫂子就交給你,小尾子,我還得去上頭指揮掌舵。盡量讓嫂子進食,別讓她太勞累了。」

    「是,三少爺,小尾子赴湯蹈火也會達成您交代的任務。」

    鞍湯蹈火——于嵐心想這主僕兩人也真像,凡事都太過度「認真」了。

    于嵐離去後,就剩小尾子和笛兒兩人,小尾子先是去打了盆水,端到床邊,一邊替高燒的姑娘換冰涼的枕頭,一邊說︰「小姐,姑爺我會幫你看著,你就先去吃點東西吧,我吩咐廚房幫你煲了粥、也有參湯,你得要有體力,才能看護姑爺呀。」

    「我哪有胃口吃呢。」笛兒早已哭得雙眼紅腫,現在已經掉不出淚來。

    「沒胃口也得吃,萬一……萬一小姐肚子里頭要是有姑爺的孩子,那就不得不吃了。」

    「孩子……」…愣愣地說︰「那這孩子不要也罷,沒了爹的孩子最可憐。」

    「小姐!」小尾子怒也地搖晃著她說︰「你是哭傻了還是哭笨了!姑爺不會有事!絕對不會有事的!這樣子委靡不振的小姐,我小尾子真是再也看不下去了!要知道,姑爺保全了小姐,所以才受這傷,姑爺會丟下他以生命保護的你,一個人離開嗎?」

    對,都是她的錯,要不是她沖出去,要不是她笨手笨腳的連自己丈夫都保護不了……今天這一切都是她的錯,她就算拿自己的命與老天爺換他的命,她眼都不會眨一下。




    「小姐,你怎麼又哭了呢!」小尾子心疼地替她擦著淚水說︰「奴才嘴笨,說的話重了點,如果刺傷小姐的心,您也大人大量不要見怪,我只是急了焦了,誰叫小姐實在太不像平常的你了,以前的笛兒小姐不會被這點事打倒。」

    「小尾子,你不懂……我不能沒有他。我以為只要我在他身邊就代表一切,但現在我懂了,只要他活著,我就已經很快樂了。不管我能不能在他身邊……如果老天一定要拆散我們,我願意離開他,只要他能醒來。」笛兒打從心底如此祈禱著,她不知道老天爺要怎麼玩弄她的生命,但她樂意為了于翼而放棄自己的貪心渴望。

    「小姐……」這會兒連小尾子的眼眶都紅了。他從沒見過這麼傷心難過的笛兒,過去小姐是個開朗、積極向前的人,即使受到挫折也從不氣餒,但他曉得從婚後——不,該說是從和姑爺相遇後,小姐慢慢褪去那層不成熟的天真,而長大了。能說出這番話,就是最佳的證明。

    「呵呵,說得好。」門口有人拍著手,驚醒了絕望中的兩人。

    滕于帆領著一名男子走進艙房中,他看著笛兒的雙眼說︰「我還以為你這女人無藥可救了,想不到還能說得出人話呢。」

    「你……你怎麼會在這兒?」笛兒抹著眼淚說。

    于帆揚起眉。「這不是廢話,我接到嵐弟飛鴿傳書告知大哥受傷的消息,馬上就趕過來探視了。你以為全天下只有你在乎我大哥的生死嗎?」

    「我不是這意思。」笛兒有點害怕他咄咄逼人的臉色,雖說其他女人都只看到滕于帆的俊美相貌,但自己每次看到他,都會有種從背脊開始發冷的感受,那就像是她看到一條冰冷的蛇類的感覺。

    和于翼給人強壯、溫柔、可靠的氣質不同,于帆渾身上下都是冰冷的刺,一不小心就會被蟄傷。

    「那你是什麼意思。」于帆毫不客氣地瞪著她說︰「我早就說了,大哥根本不該娶你,你這女人天生帶災,我大哥自從遇到你就沒有好事。不是我在說,大哥的女人緣還是糟透了,不管是你也好、弘雪娘也罷,這會兒還因為你們兩人互斗的關系,弄得他現在這樣要死不活的躺在床上。」

    笛兒顫抖地搖頭。「不、我沒有……」

    「胡說!你還敢否認!我大哥就是為了保護你,才會中箭的。」他又往前跨一步,直指笛兒的鼻尖說︰「我大哥原本不會受傷的,憑他的身手要躲十箭那是輕而易舉。若非你多事沖出來,我大哥又怎會分神、又怎會被射中!」

    本來就已經自責不已的笛兒,這會兒頭更加抬不起來,她默默地承受著滕于帆毫不容情的謾罵,身子不斷地顫抖著。




    「夠了,請別再罵小姐了。」小尾子實在看不下去,挺身護主說︰「小姐她為了看護姑爺,已經幾天幾夜都沒有休息,她現在只要風一吹就會倒下,怎麼能承受如此的責難!二少爺,請你高抬貴手,放過我們家小姐吧!」

    「放過她?那當初她怎麼不放過我大哥!」于帆還記恨在心地說︰「現在可好,你死求活賴地把我大哥騙上手,卻害他害到這種田地,你還有什麼臉待在這兒!滾出去!」

    「不!」笛兒噗通地跪在地上,拉著于帆的衣角說︰「求你別把我趕離這兒,在于翼康復前,就當讓我贖罪,讓我留在這邊直到他醒來,直到我確定他沒有事,等我確定了……隨便你要怎麼罵我,怎麼待我,我都不會反抗。」

    于帆冷酷的美麗容貌泛著冰凍的笑。「喔……你這表示自己終于懂得懺悔了?

    知道當初自己犯的錯,知道你根本就不是合適我大哥的女人、你配不上他?」

    「我不後悔和于翼作夫妻。」笛兒低著頭說。

    她和于翼這些日子以來的點點滴滴,對自己而言是老天爺給她最重要的寶物,她曉得于翼並不愛她,但他對待自己卻處處流露著珍惜、疼愛,想當初自己所使的手段,就算被于翼冷凍在角落都不足為奇,可他沒有。他□唆、有些大男人,可是對自己一直是包容而有耐性,就連她怕水的事被他知道後,他也都沒有指責她欺騙,說要休了她。

    于翼的好,不只她知道,可是她知道的于翼,是其他人沒有機會接近的他。

    夜晚的柔情蜜意,白晝的嚴肅正經,以及偶而閃現、彌足珍貴的笑顏。

    要不是她不擇手段的和他成婚,自己又怎麼能知道這些于翼,又怎麼能比過去的時時刻刻更愛他。

    她要是說自己錯了、後悔了,那將成為不折不扣的大謊話。

    「這意思是說你到現在還不知悔改!」于帆哪管她心中的想法,只覺得這女人實在頑固至極,即使把大哥害得這麼慘,還厚顏無恥地想留在大哥身邊。像這種禍害,他哪能繼續見容下去。

    「很好,既然好像橡皮糖,我就不得不使出殺手間了。」

    笛兒深吸一口氣。「你要我離開,除了——殺了我。」

    滕于帆冷笑著。「你看到我身旁這位仁兄了嗎?」

    笛兒這時才盾到一直保持沉默站在一旁旁觀的男人,白發蒼蒼卻有一雙精明銳利的眼楮,還有和白發極端不吻合年輕的皮膚——她听過,但從未見過如此「鶴發童顏」的奇人。

    「他是我花了三天的時間去請來的天下第一神醫,白鶴道長。只要人沒死,在他手上就可以被救活,而且是活蹦亂跳,和沒病前一模一樣。」

    「真的嗎?」那于翼有救了,笛兒的臉才如雨後陽光綻露一點希望,就被于帆無情地打斷。

    「你先別高興得太早。」于帆哼的說︰「白鶴道長是我請來的,要看我讓不讓他醫人。」

    「我給你磕頭,我求你,于帆大爺,不管你要怎麼折騰我都好,就是別拿于翼的命來開玩笑。」

    「廢話,我會拿自己兄弟的命來賭嗎?」于帆更加不悅地說︰「你听好了,只要你把休書拿出來,承諾我你會離開我大哥,我就馬上讓白鶴道長治我哥的傷。如若不然,你就等著當寡婦吧!」

    「滕、于、帆!」笛兒哭叫著︰「你就那麼忍心,對自己大哥見死不救嗎?」

    「說得好,我不但不是對我大哥見死不救,我還要一舉兩得救我大哥的命,同時也救他脫離你這女人的毒手,省得他過這種水深火熱的日子。你是他的包袱,你能為他做什麼?除了不斷惹麻煩之外。我大哥不需要有你這種妻子,他的日子會過得更好。所以,一句話,你離不離開我大哥,還是你要直到我大哥送命才肯罷休。」

    笛兒四面楚歌,別無選擇。

    「我明白了,只要我交出休書,你就肯救他……那我會照做。」

    「哼,算你識趣。」

    「但是!」笛兒抬起毫不退讓的眼楮說︰「我要等到于翼清醒後才離開。」

    「哈,你以為我會上當嗎?你打算等我大哥醒了,向他哭訴我逼走你?我會給你這麼好的機會,繼續死纏爛打?」

    笛兒猛烈地搖頭。「我一句話都不說,我也不求留在這艙房中,我甚至可以不見到他的人,只要我听到他醒來,我能安心以前,我不要離開這艘船而已。這是我唯一的要求,難道太過分?我們畢竟也曾經夫妻……一場。」

    夫妻一場。美夢,果然都不太容易醒。笛兒悠悠地想。

    「二哥,夠了,你已經達成你的目的,我認為嫂子這點要求並不過分。」不知何時站在門口的于嵐說︰「我不贊成你的行為,但我無權阻止你,我希望你做出這種事,以後能向大哥交代。你曉得大哥的為人,他一定會找上你。」

    「哼,這種女人滿街都是,大哥想抱怨,我隨時可以介紹更多大哥理想中的女人給他。他不會有話說的。」于帆高傲地說︰「你既然站在這女人身邊,我就把她交給你看著,等到大哥一醒來,我就帶她離開,把她送到離大哥最遠的地方去。」

    「你可不能對嫂子不利。」于嵐有些不放心地說。

    「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要不是她太煩人,我還不齒和婦人計較。我只要這女人離開就行了。」于帆不耐地說︰「現在所有的人都離開吧,我要讓白鶴道長替大哥看病了。」

    笛兒默默地起身,在小尾子的攙扶下依依不舍地離開了于翼。

    這輩子,她或許沒有機會再看他第二次了,所以她想好好的把他看個夠,牢記在心。這將成為她下半生唯一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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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于翼作了很長的一段惡夢。

    夢中他听見了笛兒的哭叫聲,但他無力回應,他還听到了爭吵的聲音,但听不出來是誰在吵,他也听到了兄弟們的說話聲,還有許多許多夢醒後就再也記不起來的片段。他只記得自己夢中醒了幾次,又睡了幾次,反反覆覆地在惡夢與現實的邊界中徘徊。

    當他能夠清醒的面對早晨的陽光時,他渾身都累極了,仿佛用完這輩子儲存的所有精力,來做這場惡夢。

    「哥,你醒了。」

    于翼讓自己慢慢適應了刺眼的陽光後,啟開干澀而許久未用的喉嚨說︰「于……嵐?」

    「你真的醒了,哥!其實你睜開眼過好幾次,但這回你能夠叫出我的名字,證明你真的醒了。太好了。」

    眼前的人影還是有些微模糊不清,定是太久沒有用這雙眼的緣故。」「嵐弟……我……怎麼了?」

    「大哥都不記得了嗎?你被雪娘姐的箭給刺中,傷口很深,還流了不少血,我們請大夫來看過你,連大夫都對你的傷勢直搖頭,要不是二哥請來一位叫白鶴道長的神醫來治療你的傷口,恐怕大哥還醒不過來呢。」于嵐一口氣地把話說完後,連忙起身為他倒水說︰「你這些日子只喝東西,一定很餓了吧?我命人為你作些能補充體力的東西,馬上就好。」

    「慢著……」他怎麼覺得好像有件很重要的事給忘了。

    「大哥,你先別說話,休息一下,我馬上就回來。」于嵐匆匆地離去,神色有些緊張。

    也罷,于翼闔上眼,心想自己很久沒有覺得這麼虛弱過了,說這幾句話就耗光了他的精神。???

    于嵐小心地把湯吹涼後,一湯匙一湯匙的送到他兄長嘴邊。

    「不會燙口吧,大哥?」

    許久未進食的腸胃,猶如干旱逢霖,迫不及待地把所有的湯都吸食進去。

    「幸好大哥醒了,一時間我們還擔心大哥會怎樣呢。你的傷還會不會疼?白鶴道長有留下一些傷藥能夠暫時止疼的,待會兒我命人替大哥梳洗後,幫你涂藥,許久沒有淨身,清爽一下也好,不過傷口可得小心別踫到水了。」

    「于嵐……你怎麼像個娘們一相□唆。」于翼煩悶地蹙起眉,傷口痛得要命,還得听他說這些有的沒的,害得他傷口更痛。

    「呃……那我不開口就是。」于嵐心驚膽跳地喂著他,不敢告訴他,自己因為害怕他追問某件事,只好拚命說話讓大哥沒空想別的。

    唉,可是遲早都會被提起的。大哥總不可能永遠忘了自己的……「于嵐,怎麼不見你嫂子,笛兒人呢?」

    慘。說曹操、曹操到。于嵐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看他兄長的臉說︰「我、我都忘了,白鶴道長說你醒了後得把那幾帖藥煎了,讓你喝下,可以讓你早日恢復下床走動。大哥這麼久沒動動身,肯定覺得筋骨都僵了,我現在就去煎藥,你知道的,那些奴才笨手笨腳,一定煎不好——」

    他雖然肩膀受傷,可不是瞎了眼,他當然看見于嵐怪異的表情。于翼一伸手就捉住了想逃的于嵐說︰「你在隱瞞我什麼,說!」

    「我、我哪敢?」

    「少搪塞我,于嵐。你嫂子又做了什麼好事?連我受個傷,為人妻子的竟不守在自己丈夫身邊,到哪兒鬼混去了?她在玩什麼花樣,別告訴我咱們現在換了艘船,她把‘滕龍號’給燒了吧!」

    于嵐冷汗直流。心想嫂子要听到這句話肯定會傷心死了。

    「怎麼?還有比這事更嚴重,不能告訴我的嗎?」于翼盤問歸盤問,他最不高興的一點,是他醒來時第一眼看見的竟不是自己的娘子。這丫頭成天只會在嘴巴上說愛他,這種時候人跑哪兒了。

    等他有力氣下床、起身,一定要好好教訓她。讓她小**痛得不能下床,換她躺在這張木床上試看看是什麼滋味。

    「其實……其實是……」原諒我,二哥、嫂子,我已經努力過了。

    「說就說,干什麼吞吞吐吐,你還怕我會料不到那丫頭惹麻煩嗎?不管她做什麼我都有心理準備了,你就爽快地說!」

    好吧,這可是應你的要求。于嵐硬著頭皮說︰「大哥,其實嫂子已經不在這兒了。」

    「不在?她跑哪兒去了?難不成會飛天遁地。她這麼怕水,總不會自己游到岸上去吧!」于翼嗤鼻地說。

    「呃……我說了,大哥你可別生氣,你現在還有傷在身,不能氣壞身子。」

    「于嵐,你少□唆了,快講。」

    他取出一直放在懷中的一封信交給他。「嫂子留這封休書,離開了。」

    休書?于翼取出來看,這不就是當初應商家老爺的要求,寫下的荒謬玩意兒。

    笛兒把這東西拿給他,莫非——「她是什麼意思?見我躺在床上不能動,就覺得自己有當上寡婦的危險,跳下船去了嗎?」

    「不是的!」于嵐急急叫道,被大哥如此誤會,相形之下被犧牲的嫂子豈不太可憐。「嫂子那麼愛你,你怎麼可以認為嫂子會做那種事呢?大哥受傷躺在床上,她也是日夜衣不解帶的看護著大哥。就連我都忍不住擔心她身子是否會因而倒下。

    嫂子是被逼——」糟了。于嵐慌張地掩口。

    于翼可是听得分明,他捉著于嵐的手出乎意外地強而有力。「把話說明白,于嵐,一字不漏,到底在我昏迷的時候,發生什麼事了!」

    事到如今,他也救不了二哥。

    二哥雖然口口聲聲說嫂子是個壞女人,對大哥沒有任何好處,但他沒有在這艘船上看到大哥與嫂子相處的情況,所以不知道大哥起初心不甘情不願娶了妻子後,心境有了什麼樣的改變。現在任誰也拆不開這兩人,他們早已從心到身都緊緊相系了。

    于嵐一點都不懷疑大哥必定會把嫂子追回來,不管二哥如何阻攔,都是沒有用的。二哥,我幫不了你,只能替你托托老天爺,別讓大哥把你給宰了。???

    「我要宰了你!」

    滕于帆的怒吼震響整艘船的甲板,所有的人卻都不為所動。這已經是的來幾天習慣的景象。滕于帆追著商笛兒滿船跑,一手拿著刀追殺,滿口還不忘詛咒這個忘形至極的禍水。

    「二公子,求你別殺了我主子,放過她吧!她不是故意要害你拉肚子的,她也是一片好心,見你這兩天臉色這麼不好,以為你火氣大,所以才在你的飯中下了點巴豆,想替你泄泄火。一不小心加太多,又不能倒掉你的飯……總之,你相信我,我家小姐是一片好心!」小尾子拚死命地拖住滕于帆,免得他真的一刀把主子給殺了。

    「好心?她的好心讓我整個早上都在跑茅廁!要是她心眼狠一點,我豈不是要死無全尸!她這幾天下來,已經做過多少害人不淺的事,哪一次你不是說她並非故意的!」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嘛!」小尾子心想,這些小姐在姑爺的船上也做過,可姑爺只是把小姐關禁閉,從沒說過要殺了她。

    「我受夠了!」滕于帆終于捉住笛兒的衣領,把她拎起來。「看你還跑哪兒去!」

    笛兒小臉驚慌失措地哀叫著︰「小尾子救我、救救我!不要讓他把我殺了!他真的會那麼做的,他和相公雖然是兄弟,可是我家相公是大大的好人,他不一樣,他什麼都做得出來!快救我!」

    「小姐!」小尾子試圖又踢又咬,但就是沒辦法救下他主子。

    滕于帆冷笑著把她拎到船頭去,命人把她五花大綁地捆成人肉粽子,然後從船頭架出一塊木板。「我給走上去!」

    「你……你想干麼!」

    「既然你在艙房中不能安分,我就看你能不能安分地待在這塊板子上,從今後那就是你的床,你就在那兒吃喝拉撒,直到我們到靠岸的港口,可以把你丟下去為止!你要是亂動,我就一腳把你踹下水去,管它這是哪里!」

    「不要!不要呀,人家怕水!小尾子……」笛兒開始啜泣。

    「二公子,我求你,把我主子放下來吧,她、她最怕水,萬一昏過去掉下水了,這可怎麼辦才好,你這樣是在逼她送死。」

    「混蛋,人哪那麼容易就死,不想死就乖乖待在板上——」

    說時遲那時快,笛兒哭著哭著,眼看著底下的江水滔滔,她的恐懼又浮上心頭,一個咽氣的厥神,人左搖右晃地往下摔去。

    「小姐!」

    見鬼滕于帆火怒地往船邊沖過去,她的確給自己惹了不少麻煩,但要他眼睜睜看著有人落水死掉,他還不至于那麼禽獸。于帆正打算跳下去救人時,對岸卻傳出噗通一聲。

    什麼時候那邊開來一艘船,自己盡顧著和商笛兒你追我捉,竟全然沒有注意到,而且那艘船還頗為眼熟……對岸直朝笛兒落水處游來的男子身手矯捷,有如一條水中蛟龍,沒有兩下就游到他們船身下方,潛了下去。

    笛兒心想自己這回死定了。

    她這輩子可能永遠都沒有辦法克服對水的恐懼,即使她那麼愛于翼,想盡胳法要當他稱職的妻子,可是她也無法達成。唉,她的這輩子似乎沒有一件做對的事,嫁給于翼也還是給他添了一堆的麻煩。也罷,自己總算和他親熱過,就這一點可以讓她死而無憾。

    人在死前其言也善,笛兒想不出什麼好的言語,但她早知自己會這麼早死,就不管于翼的身子是否會因為耗精過度而被她掏空,拼了命地和他日夜纏綿,起碼也會夠本。

    再見了,于翼,我這短暫的一生,幸好有你——她閉上眼,認命地往海底那張著大口、仿佛等著她上門的魚兒,緩緩沉了下去。

    咦?好像有什麼東西捉住她?

    這一定是她的錯覺,她太想看到于翼,幻想到他會來救自己,可是這回太遲了,她已經沒有力氣再繼續撐下去了。

    笛兒把意識交給黑暗,一點也不知道自己正被人救上水面。???

    滕于帆被人一拳從船頭這邊摔到另一邊。

    他摸著自己腫脹的臉頰,憤憤不平地看著一身濕透剛從水中爬上來的兄長。

    「你要是敢開口一句,我就打得你滿地找牙。于帆!」于翼握著的拳頭,還沒有氣消的放在身前,當作武器。

    于帆以眼神表達不滿,但他的確沒有開口。

    「誰要你自作主張把笛兒帶走?還有,你把笛兒綁起來放在板上是要殺了她嗎?

    要不是你是我兄弟,我現在就可以有很好的理由殺了你。」當于翼听到是他逼迫笛兒交出休書,而且是以他的性命威脅時,于翼就一直打算如此教訓他。他計劃打他一拳讓他清醒,但看到笛兒溺水,他就忍不住要再補上一拳。

    「不管笛兒對你做了什麼,現在她是我娘子,就由我負責。你該找上我,而不是對她發火泄憤。你懂不懂,這是我身為丈夫的權利與義務,你無權改變或剝奪這一點,今天我要不好好讓你明白這道理,我就不配為人兄長!」

    于帆把頭一偏。「你要打我幾拳我都沒話講,大哥。可我這麼做都是為了你!」

    「把你的牙咬緊了!」

    見他如此頑抗,于翼也沒什麼話好說,他以鐵拳替代言語,讓于翼知道自己有多憤怒與不悅。他連打了好幾下,直到船上的人紛紛制止他為止,而于帆也被他打得唇角滲血抱著肚子倒在地上。

    待于翼終于能心平氣和地面對他時才伸出手把弟弟拉起來。「你听好,先前我說得不夠明白,現在我就說得讓你更明白。我不管商笛兒是否為禍水,我也不在乎她會給我添多少的麻煩,但我的妻子是她,也只有她,不要再干涉我們夫妻的閑事。

    你不認她為大嫂就是不認我為大哥,隨你自己選。」

    「咳!」于帆吐出一口鮮血,也順便把口中的斷牙給吐出來。「你這帳還真一點也沒顧念我們兄弟之情,下手太重了吧!」

    「這樣你就知道我說話字字認真。」

    他皺起眉,瞟了哥哥一眼。「你當真覺得那女人好?」

    「同樣的事別要我說兩次。」他用力拍打他一下。「人,我帶走了。多謝你的雞婆,害我還為了追她而浪費不少日子,連船貨都沒有了,這下我干脆直接送笛兒回老家了。」

    「講到那個,貨在我這兒。」于帆以下巴指著倉庫的方向說。

    「什麼?」于翼眼一瞪。「該不會是你去找弘雪娘……」

    「才不是呢。」他可不想再挨第二頓好打。「是她自己把東西全都送給我。說什麼,這貨她也沒臉收,至于你一定不會要,所以交給同樣是滕家人的我最恰當。

    我當然就不客氣的收了,不要白不要。」

    「你呀——」算了,再說也是白嘮叨。對于于帆的放蕩不羈,他早已經放棄說服的工作。「那就由你把貨運到洛陽的官倉去吧。」

    「咦!」于帆抗議聲才起,就遭大哥的白眼。

    「你敢說不,這回是誰多事,制造麻煩的?」

    理虧的他也不得不屈服。「知道了,我送去就是,這就行了吧!」

    于翼滿足地帶著妻子離開船上時,于帆直覺得自己像豬八戒——照鏡子里外不是人。???

    笛兒呻吟著自黑暗中醒來,她看到一個自己認定絕不會再見到的人。「相……公……啊,老天爺還是待我不錯的……能讓我在死後還看到你……不對喔,這麼說來,相公也和我一樣死了,所以才會在黃泉相會……嗚嗚……我不要呀,我要你活下去……相公,你快回頭吧。」

    于翼笑著以嘴堵住了她。

    啊,真好,相公的唇還是這麼甜,他的懷抱還是一樣溫暖,身子也一樣——不,好像有點瘦了。原來人到了黃泉,身材也會走樣呀?一定是生前沒有好好吃東西吧。

    可是現在她也死了,也不能給他任何東西吃了。

    「嗯……」這是相公的舌頭、相公味道,好感動,她快哭了。

    于翼結束這一吻,抹去她眼角的淚說︰「你哭什麼呀,這麼久不見,一見面就只會哭嗎?」「我是太感動了,想不到死了還能抱得到你,還像活生生的人一樣,有呼吸、有溫度,人家都說死人是冷冰冰的,我覺得那根本是騙人的,相公還是熱呼呼的,把人家身子也燙得暖了。」笛兒窩在他懷中,心想這黃泉還真像人間,就連睡覺的地方,也和相公的艙房一模一樣。

    「那就省省你的感動,閻王爺不要我,把我踢回人間。既然連我都不收,他豈會要你這個惹禍精,你還活著,小傻瓜!」

    還活著?笛兒起疑地蹙起眉,怎麼可能?她明明就……「這回是我第二次跳水救你了,改日我非要教會你如何水泳,我看你一天到晚老是掉進水中,不學會怎麼在水中呼吸,遲早會送了小命。」于翼把她抱起,讓她坐在自己懷中說。

    笛兒壓根沒把他的話听進耳中,她用力往自己臉上一擰。「好痛!」

    「傻瓜,你在干什麼!」

    笛兒驚愕地瞪大眼楮。「我會痛……那就表示……我真的還活著。」

    「你非得用這麼愚蠢的方式證明自己還活著嗎?」他也跟著掐掐她的臉頰。

    「我還有很多很好的方式證明你活著,等我先把帳算完後。」

    「呀!」笛兒突然推開他,跳起來,可是還沒走兩步,就又被于翼捉回去。

    「你想到哪兒去?」

    「我、我、我不該在這兒的。」

    「不該在這兒,那你該在哪兒?」

    「我不知道,總之隨便哪個地方都行,就是不該在你身邊!」

    「你是我妻子,在我身邊是天經地義的事,你想把我丟下,跑到什麼地方去?」

    「可我,已經不是你妻子了,我把休書給你了吧?」

    「你是說這玩意兒?」他從懷中掏出一封信,在她鼻前晃呀晃地說。

    「對、對。」笛兒點頭,指著信說︰「有那東西證明,我已不是你娘子了,所以我不可以在這兒,我得離你遠遠的。」

    「看好了,小傻瓜。」他走到桌前,把紙移近燭火。

    「你、你、你怎麼可以燒了它!」

    「我怎麼不可以燒了它!」于翼把已經燃火的紙丟進銅盆里,瞪著她說︰「你想憑這一紙休書,就能清算我們之間的關系嗎?娘子。」

    「可是我待在你身邊,只會給你惹麻煩而已,我一無是處,又害得你受傷差點送命。我是禍水、是命中帶煞的女人,我根本不該留在你身邊的。」笛兒小聲地說︰「反正當初是我自己送上門,硬要當你妻子,你也是迫于無奈不得不娶我,現在我知道自己太自私了,我把你還給你,我以後不會再靠近你了,我發誓。」

    「這麼說……」于翼雙手抱胸,表情一派冷漠說︰「你是對我沒了情、沒了意,覺得我不再吸引你,所以可以高抬貴手的‘放’過我了?」

    笛兒猛地搖頭否認。「不是的,我這輩子最喜歡、最喜歡的就是相公,比喜歡我爹爹還要喜歡,比喜歡我自己還要喜歡,比誰都還要喜歡你,對你怎麼會沒了情沒了意,我只是……終于知道了。」

    「知道什麼?」

    笛兒深吸口氣,把藏在心中多日的話一口氣說出︰「相公應該找一個比我更好的女人,比我更懂得怎麼取悅你、比我更能幫助你扶持家務,比我更有女人魅力的人,當妻子。我不在乎自己能否守著相公,只要知道相公過得好、過得快樂,我就滿足了。不像我一天到晚只會惹得相公嘆氣、皺眉。」

    「我說過我現在的日子過得不好嗎?」于翼壓低的聲音,顯露了一點點溫柔說︰「我應該說過我最討厭被人支配指使吧。」

    笛兒點點頭,接著又搖搖頭。「我、我沒有指使相公什麼,只是……」

    「沒有可是。」他斷然地截取她話尾說︰「你確實是耍手段讓我娶你了,把我的生活弄得天翻地覆之後,你以為可以如此大大方方地拍拍衣袖,說你不玩,要退出了嗎?你認為我會如此輕易就放過你嗎?我沒有主動去招惹你,是你自己黏過來的,所以你沒有權利喊停,只有我可以決定我們倆能否要繼續下去。我現在明明白白地告訴你,商笛兒,除非我說了我不要你,否則你就會是我滕某的女人,誰都不能干涉或改變!」

    嗯,相公說的有理,都是她不好,她該負起責任,她起了頭就該……「咦!相公,你這話是說我還是你妻子,我還可以繼續留在你身邊嗎?」

    「你耳朵是長在哪兒?我說了那一大串的話,你全當耳邊風不成?」于翼勾唇不遜地笑說︰「商笛兒,你已經是我的人了,就乖乖地听我的話,其他人說的全都是狗屁,我說的話才是你的聖旨。」

    「相公——就算我只會給你添麻煩,就算我成天都無所事事,只害得你生氣連連,就算我害你受了傷——你還是要我?」

    「我滕于翼不怕麻煩、就愛生氣、受了傷也死不了,你還有話說嗎?」他搖著頭說︰「就算你一無是處,我就是要定你了!」

    「于翼!」笛兒綻放大大的笑顏,撲到他懷中,兩人雙雙跌入床榻。「我喜歡你,我愛死你了!」

    她死命地在他臉上又親又吻的說︰「我不走,我死也不走,雖然我跟于帆說我反省了,說我會離開你,但我總覺得自己離開你以後,好像半個死人,我的心一直在你身上,老實說……我才不想管那些見鬼的話,就算我什麼都比不上你有過的女人,但我知道有一點是別人比不上我的!」

    他揚眉問著她一臉驕傲的小娘子說︰「哪一點?厚臉皮嗎?」

    「哼!才不是呢!」笛兒摟著他說︰「我相信我是全天下最愛你的人!」

    這才像是他所認識的商笛兒。

    于翼大笑著。「好個大言不慚又厚臉皮的妻子。既然你這麼愛我,說,你該怎麼做,好讓我知道你是說真的還是說假的?」

    笛兒甜甜一笑。「你的傷可好了?夫君。」

    「你想親眼看看嗎?」

    她立刻動手脫他的衣服說︰「這點小事就讓我來效勞吧,夫君。」

    于翼沒有異議的讓她動手,他的小妻子大概從來都沒想過,他為什麼會留著一個既沒長處、又常常惹得他火冒三丈,還啼笑皆非的女人作妻子,而非動手掐死她。

    理由?怕是除了愛上這惹禍精以外,沒有什麼更好的解釋了。

    但她現在如此熱中于扒光他的衣服,他還是暫且先別告訴她吧。等到適當時機,他會告訴她的——因為他很好奇,她那時會有什麼反應。而他小妻子的反應永遠是會讓他感到新奇、有趣的。

    這就當成是他男性自尊最後的小小反擊,應該不為過吧。

    于翼吻著他這位自己送上門的娘子時,明白自己這輩子都會被笛兒耍得團團轉,但那又何妨。人生沒有半點樂趣,還談什麼人生呢!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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