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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此時,服務生送上前菜,是擺盤精致的涼拌菜與熱茶。

  彰一替夏星斟茶。

  「謝謝。」夏星接過茶,拿在手中,先聞其香氣,味道很熟悉,是這一陣子她和桐平常常喝的熱烏龍茶。

  夏星微微一笑,覺得桐平和他父親在喜愛的事物上,其實很相似。

  「我會幫你安排好的,你不用擔心。」彰一說。

  「我不是擔心這些,屈叔叔。」夏星說,只好坦承,「我需要一點時

  間。」

  「什麼時間?」彰一疑惑地問。

  「我不想讓桐平知道。」夏星說。

  「覺得不方便嗎?」

  夏星點頭,「所以,我覺得不要讓桐平知道比較好,我已經找到房子了,近日就會搬出去。」

  「這麼快……」敏銳的彰一似乎察覺到什麼,意有所指地看著夏星,「你們……」

  夏星笑了笑,明白彰一的意思,她沒有否認卻也沒有承認。

  「我沒有要拆散你們的意思。」彰一表明自己的立場。

  「什麼拆散嘛!」夏星一陣尷尬地笑了笑。

  此刻,服務生送上主餐,是鹵得透而油亮的豬腳和青江菜,搭配健康的糙米,與一些豆干、海帶等的鹵菜。

  彰一先動筷,夏星隨之。

  「我一直覺得桐平會做得比我好。」彰一吃了幾口飯,喝了茶後,突然說。

  「喔。」夏星應了聲。

  「是不是給他太大的壓力,造成反效果了呢?」彰一不禁苦笑。

  「我覺得桐平很有潛力,他是個有擔當的人。」夏星真誠地說。

  「那你為什麼不相信他?」彰一開門見山地問。

  對於彰一的問題,恍然大悟的夏星,一時語塞。

  「我覺得他應該會做得比我好。」彰一又再說了一次,突然想起什麼,眼神閃過一絲遺憾。

  夏星明白彰一的意思,她隨即沉下眼,哀哀地說:「這樣就太沉重了,我不想影響他。」

  怕說的話,讓人誤解,她隨即補充,「我想等痊愈之後,再告訴他比較好。」

  當事人都如此說了,彰一也不方便多說什麼。

  「那你就好好放寬心養病,不要想太多,一切會好轉的。」他安慰地說。

  「謝謝你,屈叔叔。」夏星感激地說:「受你這麼多幫助。」

  「這是應該的,我答應過你媽媽,會好好照顧你。」彰一露出慈祥的笑容,眼睛看著夏星,露出百感交集的情緒,他若有所指地說:「不過……似乎還做得不夠好……」

  「我過得很好,請你放心。」夏星說,感到欣慰。

  她想,這才是愛呀!在提到媽媽時,屈叔叔的眼神中總是寫滿無限的懷念與悵然。

  能讓人如此想念,是幸福的。

  若桐平也能將她掛念在心上就好了,但桐平應該會忘記。夏星不得不如此認為。他已經忘記過去的事,她搬出去後,要不了多久,他馬上就會忘記她。

  有些心酸,有些哀傷,卻無可奈何,因為這不就是她所要的結果嗎?夏星細細地嘆息。

  她早就說過了,她不可能會愛上桐平。

  結束晚餐之約,夏星婉拒彰一要讓司機送她回家,正獨自走往捷運的路上。春暖花開的春天,夜晚時,仍有些冷,輕輕吹來的風,帶著涼意。她走在人行道上,在無人經過時,閉起眼睛感受,反而覺得舒服。剛才在包廂時,她感到一陣悶,好像就要喘不過氣來了。

  那是不可能會習慣的。

  突如其來的幻影,總是十分的殘忍,它代表著她並不想面對的過去,醫生研判是心理因素造成,尤其病發的部位在腦部,彼此互相影響,才會出現這樣的症狀。

  可是,她不是最擅長身體與心裡總是會背道而馳嗎?沒想到,她一下子就被自己背叛了。她的身體和心裡,竟然串通起來。

  夏星轉過頭,明明實際上,身邊沒有人,她卻看見了王章言正在對著她笑,尤其當著他的面,接起桐平打來的電話,她感覺自己好像都要錯亂了。

  「不回家嗎?」桐平問。

  「嗯,今天還要在學姊家住一晚,她不讓我回去。」夏星語氣平靜地回答。

  「阿美姊的男友是哪個家伙?我去教訓他一下好了,竟然敢跟別的女人去看電影。」

  「冷戰嘛,過一陣子就好了。」夏星淡然地說。

  「所以,這段時間,你都要陪阿美姊喔?」桐平的聲音聽起來很不是滋味。

  「嗯。」夏星應了聲。

  「那我白天到診所去找你?」

  「你別來,你一來,診所又要雞飛狗跳了。」

  「又沒差,反正已經不是第一次這樣。」桐平賴皮地說。

  「忍耐一下,我明天就回去了。你白天不在家嗎?」

  「嗯,我要到學校。」

  「那麼,晚上見。」

  「我蹺課好了。」

  「晚上見。」夏星堅持地說。

  「你還好嗎?」桐平突然問。「聲音聽起來有氣無力。」

  「因為我人在外面,好冷喔。」夏星淡淡地說。

  「傻瓜,有溫暖的地方不待,跑到那麼冷的地方做什麼?」桐平心疼地說。

  「我等一下就要回學姊家了。」

  「我說的溫暖地方是指我的懷裡。」桐平笑說。

  「惡心。」夏星笑了笑。

  「總算聽到你的笑聲了。」桐平滿足地說。

  「奶油好嗎?」夏星問。

  「很好,不太想你的樣子。」桐平打趣地說。

  夏星笑了一下,隨即平靜地說:「我要掛電話了。」

  「那麼快?」

  「我要去搭車了。」夏星解釋。

  「搭車也能講手機呀,又沒關系。」

  「我要掛電話了。」夏星冷冷地說,態度堅持。

  大概是略顯冰冷的語氣讓桐平妥協,他只好說:「吻我一下,就讓你掛電話。」

  「你知道我可以直接掛電話吧?」

  「如果你愛我,就會吻我之後才掛電話。」桐平撒嬌地說。

  「用手機怎麼吻?」夏星哭笑不得地反問。

  「如果是真心的,我就會感受得到。」桐平說得深情款款,聲音還停頓了一下,然後才啟口,「有感覺到嗎?我的吻。我愛你,很愛、很愛。」

  夏星對桐平的告白,感到一陣鼻酸,她的眼眶開始泛紅,聲音也哽咽,她吞了吞口水,覺得好像發不出話來。她停頓下來,怔怔地望著眼前似無盡頭的道路,在前方等著她的人,此刻終究不是桐平。

  為了不讓桐平發現自己的異樣,為了不讓眼淚到最後真的落下,夏星看著幻影中的王章言,在他的笑容之下,她狠下心來,咬著牙,一字一句清楚地說:「手機快要沒電了。」

  然後,她結束通話,關掉手機。

  「和屈大叔談得怎麼樣?」美佳擔心地問。

  夏星回到美佳的小套房,圍著外套坐在沙發上取暖。

  「學姊,你竟然馬上就通知屈叔叔了。」夏星忍不住抱怨。

  「當然,不然怎麼辦?現在你唯一能依靠的,只剩下屈大叔,還是我要直接打給桐平呢?」美佳不甘示弱地說。

  「什麼嘛!學姊惡人先告狀啦。」夏星耍賴地說。

  知道夏星鬧起脾氣也是沒完沒了,美佳趕緊接著說:「所以,我不是讓你出寶廣嗎?」

  夏星一副作賊心虛地說:「學姊,你怎麼知道的?」

  「桐平打電話來說,要教訓我男友。」這下子換美佳興師問罪。

  「不然要怎麼解釋我住院的事嘛?」

  美佳想了想後,笑說:「沒想到桐平這個人還真是有趣。」

  「章魚哥要被揍了,你還這麼開心。」夏星啞然失笑。

  「反正又不是要真的揍。」美佳一副無所謂地說,走到小廚房,問:「要不要喝熱可可?」

  「好像小孩子喔,為什麼要喝熱可可?」夏星反問。

  「這種時候還是需要點甜食來平穩情緒吧。」美佳若有所指地說,開始動手准備,還特地拿出棉花糖。

  夏星窩在客廳,已經聞到微微甜膩的味道,感覺很溫暖。

  「喝吧,小心燙。」美佳拿了兩個馬克杯出來,其中一杯遞給夏星。

  杯口一層薄薄的奶泡,融在可可中,顏色出現柔和的漸層,上面浮著幾顆棉花糖,載浮載沉的,很可愛。

  夏星小啜了一口,「很好喝。」

  美佳坐在一旁,也跟著喝了幾口,表情像在思索,片刻之後,開口問:「不想通知桐平,你生病的事,我可以理解,但為什麼連屈大叔都不願說?生病的事,你原本打算自己解決嗎?還是……你根本就不想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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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診所的事已經受到屈叔叔那麼大的幫助,不好意思再麻煩他了,況且又不是真的有什麼關系,一直拿人家的恩惠,好像說不過去,不過既然都已經知道了,屈叔叔說會幫忙,我會好好接受治療的。」

  「怎麼把你們之間說得如此生疏?哪沒有關系?不是你父母親的摯友嗎?在外國,如果有事先說好,就是教父、教母的關系,就等於是自己的父母一樣呀。」

  「什麼摯友呀!」夏星笑了笑,「不過就是拋棄他的女人的小孩而已,況且我的外婆本來就不希望,我跟屈叔叔有所牽扯,跟屈叔叔聯絡上,也是外婆過世之後才開始,所以,現在的我根本就是背叛我的外婆。」

  「這就是你不願意跟桐平說的原因嗎?所以才要離開他嗎?」美佳好奇地問,她總覺得理由應該不只是這些表面上的原因。

  「就算不是因為這個理由,我們也無法在一起,他可是桐平耶,大企業老板的第二代,不會要跟一個孤女在一起的。就算可以在一起好了,現在我得到這種病,縱使開刀能治愈,也不保證沒有其他後遺症,病發的位置可是在腦部耶,一個閃失,身體機能都有可能受到影響,這樣不是會拖累對方嗎?」夏星傷感地緩緩說。

  「我覺得你想太多了,屈大叔那麼喜歡你,不會反對你們在一起的,桐平那麼愛你,不可能會因為這一點原因就拋棄你,除非是我看錯他這個人。」美佳說得篤定。

  「我覺得這是命運。」夏星突然說。

  「什麼?」美佳難以置信地說。

  「不是桐平,而是章言。」夏星意味深長地說,比了比自己的眼睛,「為什麼會出現他呢?一開始我覺得很震驚,但我現在可以理解了。」

  「什麼意思?」美佳聽得一頭霧水,來不及好好消化夏星的話,急問:「你是想說什麼?該不會你對章言……」

  「不是這樣的。」夏星笑了笑,搖頭。

  「你們是不是發生過什麼事?你們三人?」美佳終於忍不住問。一直以來,她都扮演稱職的傾聽者角色,不會過問對方不想說的事,可是現在她覺得自己好像陷入一團迷霧中。

  夏星表情顯得很復雜,嘴角勾起些許無奈的笑容,眼神似乎想透露著什麼,停頓片刻,最後還是沒有說出口,她隨即故作輕松地說:「學姊,明天就要麻煩你了,我明天會從桐平家搬出來。」

  「知道了。」美佳不禁面露遺憾,但也不好多說什麼,「上次你拜托我找房子,我有找到幾間,若是要短期租屋,這裡的房東說可以通融讓你只租幾個月。」

  「謝謝你,學姊。」夏星真心地說:「還有,對不起,學姊。」

  美佳搖了搖頭,明白地說:「這是只有你能做的決定,別人無從置喙。別擔心,我會支持你的。」

  「學姊!」夏星感激地呼喊。

  美佳安撫般地熱情勾住夏星的肩,「傻瓜,我們之間還需要客套什麼?除了我,還有誰能照顧你這個容易想太多的小麻煩?」

  「章魚哥。」夏星笑說。

  「我男友?」美佳一驚,隨即笑笑認同,「也是啦,我是媽媽的話,他就是爸爸。他很干脆地把小套房留給我們兩人住,一個人不知道擠去哪個朋友家?」

  「小三家。」夏星打趣地說。

  「好呀!喝完熱可可後,有心情開玩笑了喔?」

  「我是真的在擔心。」

  「放心,若真的有小三,現在有人會替我教訓他。」美佳毫不擔心地說。

  兩人認真想了一下桐平教訓章魚哥的畫面,隨即相視一笑,一起爆笑出聲。

  桐平滿心期待地回家。等一下就可以看見夏星了。這個念頭一直在他腦海中盤旋。原本想再早一點離開學校,可是因為選修課程問題,又多停留一些時間處理。在歸途的路上時,天色已暗。

  反正,日後他們有的是時間可以相處,一這麼想,焦躁的情緒獲得了舒緩。他興奮地打開家門,玄關內的感應燈自動打開,他總覺得哪裡奇怪,原來是室內並沒有開燈。剛才明明通過電話,說是已經在家了,為什麼沒有開燈?

  帶著疑惑,桐平走過玄關,進入客廳,首先聽見的是電視的聲音。由於視線昏暗,只剩下電視影像的光源打在漆黑的牆面上,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夏星就坐在其中,桐平看不清她的表情,只知道她是在看著他。

  「怎麼不開燈呢?」桐平笑問。

  夏星沒有答話。

  桐平打開燈,屋內一下子就亮了起來,原本很開心的他,看見地上的行李時,表情變得愕然。

  對,他想,這才是他真正覺得奇怪的地方,他沒有看見奶油。平時都會特地來迎接他的奶油,不在家中。

  夏星冷冷地看著桐平的反應,首先打破沉默,直接說:「太好了,一開始的承諾,總算兌現了,我已經找到房子,要搬出去。」

  「你說什麼?」桐平的聲音聽起來格外低沉,臉色隨即轉為冷酷。

  「不要生氣。」夏星反而顯得很平靜。

  「我沒有生氣,只是不懂你在說什麼。」桐平說,稍稍冷靜下來,但語氣還是很差。

  「一開始就說好了,我找到房子就會搬出去。」夏星又重申一次。

  「我以為我們……」桐平無法認同夏星的理由,突如其來說要搬走,無疑是打他一個耳光,他以為他們的關系不一樣了。

  「反正你就是生活恢復正常嘛!沒有差別。」夏星故作輕松地說:「少了一個礙眼的房客,一個人生活不是比較愜意嗎?」

  她知道自己的話並沒有比較討喜,遂心虛地垂下頭。

  「你是真心的嗎?」桐平沉痛地問。

  夏星沉默了片刻,才反問:「本來就該如此,不是嗎?」

  桐平難以置信地說:「我們之間發生的事對你來說一點都不重要嗎?」

  「我們之間發生什麼事?」夏星嗤之以鼻地笑了笑,不以為然地說:「你要說那些做愛嗎?那些又代表了什麼?」

  聽見夏星無情的語句,桐平一氣之下伸手抓起坐在沙發上的她,大聲地說:「你看著我的眼,再說一次。」

  被強迫的夏星,只好面對桐平,她壓抑住自己隨時會湧現的脆弱,她牙一咬,心一狠,一字一句清楚地說:「我說過,我不可能會愛上你的,永遠都不會。」

  「可是,我愛你呀,這對你一點意義都沒有嗎?」桐平激動地說,不禁紅了眼眶。他粗魯地將夏星緊緊擁入懷中,兩人雙雙跌坐在地。

  夏星覺得自己就快要不能呼吸了,桐平的擁抱讓她幾乎不能呼吸。

  「不能為我,留在我身邊嗎?」桐平吼聲說,聲音聽起來凄楚,「我愛你呀!很愛很愛……」

  「不可能……」夏星緩緩地說。桐平的深情,讓她的淚水潰堤而出,她開始掙扎,像是在說給自己聽似的,她提高音量,喊:「我沒有愛上你,不可能會愛上你,為什麼不放我走?」

  「那你為什麼要哭?」桐平拉開夏星後,用力捧住她的臉,和他面對面,「如果不愛我的話,說這些話時,傷害別人的人為什麼要哭?」

  夏星淚眼汪汪,她的視線全讓淚水模糊了,哭得哽咽,讓她說不出話來。

  「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桐平卑微地哀求,「這樣還不夠嗎?不能讓你留在我身邊嗎?」

  「我要你拋棄我。」夏星好不容易擠出話來,「我說過,我總有一天會拋棄你。如果不行的話,你拋棄我吧。」

  「你……」桐平也哭得不能自已,他不懂夏星為何如此堅決?他傷心萬分地放下捧住她臉頰的手。

  夏星見自己可以行動了,毅然決然起身,提起行李離開。

  桐平激動地轉向夏星,伸手緊握住她的手不放。

  「放手。」夏星哀哀地說,她感覺到桐平抓她手的力道,宛如椎心之痛。

  「我不會讓你走的。」桐平強硬地說,整個人憤然得滿臉通紅。

  夏星望向桐平,無法動彈,一眨眼,豆大的眼淚就紛紛落下。她覺得自己全身都在疼痛,她拚命眨著眼,想要切斷那抹不堪,她的情緒不禁激動起來,她看見王章言就蹲在桐平的身邊。

  王章言露出得意的笑容,心知肚明地說:我就知道會這樣,這是必然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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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他朝夏星伸出手,態度坦蕩,別忘了,是你自己握住我的手,是你親口跟每個人宣示,我們是相愛的,有多麼相愛,我只要輕輕撫摸你,就能聽見你悅耳的呻/吟聲……

  星渾身都在發抖,僅能活動的手,她試圖要捂住自己的耳朵,眼淚撲簌簌地直掉,衝刷不去她的罪惡感,她的視線已經看不見任何人,只見得到王章言的臉。

  「不可能,我不可能會愛你!」她情緒崩潰地說,朝著王章言大喊。

  桐平為夏星的反應嚇著了,他更加感到痛心疾首。他沒有想到,她會如此拒絕他到這種程度。

  如果,這是使對方能得到幸福的唯一方式,他應該要放手。

  桐平也哭得不能自已,然後在萬分痛苦與不舍下,他輕輕松開自己的手,他上前擁抱住夏星,安撫並且承諾地說:「我會放手讓你走,所以不要再說了。」

  熟悉而溫暖的懷抱,讓夏星冷靜了下來,她用力喘息,用力呼吸,仍然止不住疼痛。

  哪一種痛最疼?

  心痛還是身體的痛?

  夏星緊緊抓住自己的衣領,咬著牙,她偽裝堅強,不讓桐平發現。她想,一切就此結束了,她為此痛得早已分不清,正在淌血的是她的心還是身體。

  桐平決定放手後,見夏星的情緒已穩定下來,便干脆讓她離開。他始終都背對著她,他無法看著她離去,怕自己忍不住,會做出更瘋狂的事。

  離開豪宅大樓,夏星先到自己的診所,她在門前看見前來接她的美佳。

  「傻瓜,自己說要分手的,卻自己哭得如此傷心。」美佳看見夏星的哭臉後,心疼地說。

  夏星淡然一笑,將行李放進後車廂,坐入車裡,她靜靜地看向車窗外的景色。

  車駛了一小段路程,便到達新住所,夏星要住的小套房,就在美佳家隔壁。學姊的男朋友章魚哥已經把環境都整理干淨,家具也一應俱全。

  「第一天晚上,要我陪你嗎?」美佳笑說,想逗夏星開心,以誇張的姿態誘惑。

  「沒有關系,我沒問題的,還有奶油陪我呀。」夏星強打起精神說,特地露出滿滿的笑意,企圖讓美佳能安心。

  「反正我們就在隔壁,若覺得寂寞就要過來喔,3P也沒有關系喔。」美佳打趣地說。

  「我知道了。」夏星點頭笑說。

  「你現在就都不要多想,專心在治療上,知道嗎?」美佳叮嚀。

  夏星更加用力點頭。

  「診所那邊,還有我在,可以不用擔心。」美佳拍胸脯,可靠地說,然後想到了什麼,欲言又止,「不過,桐平他……會不會來診所?到時我要怎麼說?」

  「我想,他不會到診所來找我了,如果他真的到診所,問起我的近況,學姊就隨便找個理由搪塞就好了。」夏星表面上平靜地說,眼神卻閃過一絲酸楚。

  「你為什麼這麼確定?」

  「因為是他答應我的,他答應的事一定會做到。」夏星篤定地說。

  美佳看著夏星哀傷的表情,十分不舍。她真心覺得夏星和桐平非常的登對,只是她不懂為何夏星要把自己逼到這種程度?

  「謝謝了,學姊。」夏星說。

  和美佳互道晚安後,她關上套房的門。總算可以好好放松了。

  她以為自己會在學姊面前嚎啕大哭,但幸好沒有,她覺得自己異常的冷靜。

  那是因為你很殘忍。不論是真實的王章言還是幻影的王章言,都這麼對她說。

  夏星想,桐平大概也會這麼想。她不禁嘆息,伸手想抱奶油,但它不太理人,似乎是住慣大地方,小地方反而嫌棄,心情不好地窩在單人沙發上生悶氣。

  好像連奶油都在說她殘忍。

  也許,奶油應該留給桐平,他會領養吧?好不容易,才有了可以親近的動物;好不容易,他們的感情才變好。

  夏星真心覺得拆散他們的自己很殘忍。


  他一直覺得自己做得不好,越想做好卻越失敗。

  桐平想,沒有人知道他的困境,母親一味地想要掩蓋事實,制作完美的假像,而他的父親,他從來就無法好好與父親對話,他一直覺得父親認為他做得不好。

  當初發生疑似和小模吸毒,小模最後暴斃的事情,就算最後調查還他清白,證明他只是剛好爛醉在同一個場合,但輿論讓他深感害怕,所以父親要他去無人島時,他沒有拒絕。

  他已經在嘗試改變自己,他以為他的確是改變了,可夏星為何仍然拒絕他?

  到頭來,他失敗到連努力過了,都沒有辦法。

  父母和夏星是不是對他期待著什麼,然而他始終做不到,結果就被拋棄了?桐平偶爾會這麼想。

  一切又回到開始錯誤的日子,只剩下他一人的家,連空氣都變得不一樣了。縱使是恢復原狀,也不可能回到他未遇見夏星前的時候。以前他是怎麼生活的?對了,他根本就沒有在這個家好好生活過。

  他感到悲哀地笑了起來,因為如此,對這個家的回憶,就是對夏星的回憶,家中的任何角落,都有著她的身影,抹煞不去。

  原來就是這種感覺,仿佛作夢一樣的感覺。桐平不禁想。夢醒了,回到現實,不論再怎麼戀棧,都會消失。宛如是在夢中和夏星一起生活的日子,徒留影像,她的氣味、她的體溫、她的親吻,好像都已經逐漸遠去。

  桐平一大早就到學校。

  不是因為上進,而是無法獨自在家裡待下去。意外的是,他也不想再喝酒買醉,因此他唯一能去的地方就只有學校了。

  早晨走在校園,他覺得空氣也不一樣了,很清新,整個感覺讓人很舒服,在陽光還未正式露臉時,不會覺得熱。

  已經要夏天了,不知不覺,他離開無人島也快一年。桐平想。時間原來過得很快。

  學期就要結束,這也代表學級最後一年的學生要畢業了。

  桐平碰巧遇上畢業生正利用學校著名建築物在拍攝畢業生群照,經過的人都必須繞道而行。避開前,他在一群穿著相同大學服的人當中看見了溫柔,她拿著拍攝用的畢業證書,笑得很開心。

  不知是否為默契,溫柔也發現了桐平,她微微招手。

  桐平莞爾一笑當作是招呼後,默默離開,到系辦公室,因課務相關事宜找系助教協助,卻撲了空,他便逗留一會兒,看一些資料。陸續有人前來,同樣找不到人,便先離去。

  此時,一個男人拿著一迭資料走進來,桐平本來不以為意,直到對方叫住他。

  「屈桐平。」男人說,語氣不像是詢問。

  桐平沒有回應,瞧了對方一眼,他並不認識這個人。

  「夏星她還好嗎?」男人突然問,表情很復雜。

  不想理會的桐平,臉色瞬間大變。

  男人淡然地笑了笑,「最近好像沒有看見她在診所裡。」

  桐平沒有搭話。

  男人見狀,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放下資料在助教桌上後,隨即離開。

  桐平頓時感到荒唐。這個男人莫名其妙的舉動,似乎分明是衝著他來的。

  為什麼會知道他認識夏星,也知道診所的事?是曾到診所的寵物主人嗎?

  桐平好奇地往助教桌上一看,男人所放的文件,只是很普通的申請文件,上面有寫名字,應該是他本人。

  王章言,系上的博士生。

  這個男人提到夏星,眼神透露出的情感,不似隨口問候的單純。桐平想起男人的面容——斯文、沉靜,但給人的感覺不夠爽直,令人不愉快,尤其,當他嘴中說出夏星兩字時,真想一把撕爛他的嘴。

  如今想想,他其實對夏星不甚了解。桐平恍然地想。終於領悟到他對夏星的愛竟是如此片面。

  這還是第一次,他發現自己從來沒有試著去了解,他視而不見籠罩在夏星身後的那一大片陰影。

  「說要慶祝我畢業的人,為什麼臉色這麼難看?」溫柔不禁問:「發生什麼事了?在想什麼,這麼入迷?」

  拍完畢業照,溫柔馬上打電話給桐平,約了晚上碰面時間。他們在一家義式餐廳吃飯,從剛才一點完餐,桐平就陷入自己的思緒中,問話也不搭理人。

  「遇到某人。」桐平輕描淡寫地說。

  「誰?」溫柔隨口問,見桐平似乎不會回答,便又說:「說到某人,跟你住在一起的那個女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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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怎麼連你……」桐平一臉錯愕,「你怎麼知道夏星的?」

  「原來是在想夏星,才一直心情不好喔。」溫柔恍然大悟,沒好氣地說,又道:「我是不知道夏星啦,是上次你喝得爛醉,送你回家時遇到的。」

  「喔。」桐平應了聲,表情有些黯淡。

  「怎麼?吵架啰?」溫柔好奇地問。

  「分手了。」桐平落寞地說。

  「分手?你們不是姊弟嗎?」溫柔揚高聲,訝異地說,隨後又嫌自己傻,竟然相信夏星那女人說的話。

  「姊弟?」桐平語氣驚訝地說,難以置信地瞪大眼。

  「需要這麼吃驚嗎?你難道就沒有跟別人介紹你隨意帶上床的女人說是自己的妹妹?」溫柔笑說。

  「她跟你說我們是姊弟?」桐平又再問了一次,表情開始感到困惑。他想起夏星有說過,要以姊弟的關系生活下去,他當時以為她在開玩笑。

  「她說,你們是法律上的姊弟,說是你父親收養了她。」溫柔見桐平的反應,隨即說,並補充表示,「現在想想,也真不合理,怎麼可能會讓和自己沒有血緣關系的人,來繼承自己龐大的財產……」

  溫柔不以為然的話,更加刺激著桐平,他整個人像是被抽空般,無法打起精神地頹坐在位子上。

  缺了一塊的拼圖,已經找到了,他的疑惑,全然解開,他隨即站起身。

  「桐平,怎麼了?」溫柔不解地問。

  「對不起,下次再補償你。」桐平丟下這句話之後,便邁開腳步,頭也不回地離開。

  在回程的路上,桐平一邊想著夏星的話,止不住自己感到愧疚的激動。他怎麼能做出那些事?他難以置信自己的所作所為,竟然把一切都毀了。過去是,現在也是,他徹底傷害了夏星。

  他一直深埋在內心深處的記憶,如今鮮明地浮出了。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他無法坦然面對自己的母親。只要一想起當時,都是母親哭得聲嘶力竭的模樣,所以他選擇無視,他選擇遺忘。他忘了替那個姊姊求情,忘了說所有的事都是他一個人做的,包括是他自己要走進海裡的。

  曾經,家裡的確出現一名女孩。在讓人喘不過氣來的家中,來了一個女孩,父親說,以後這個人就是他的姊姊。

  原來,就是夏星。

  那他做了什麼?桐平崩潰地想。

  所以這才是夏星說,不可能會愛上他的原因。不是不愛他,而是他們不能相愛。他頓時恍然大悟。這一切的錯誤都是他造成的。他更是悲切地想,或許他帶給夏星的痛更大,他摧毀了不應該被破壞的界線。

  夏星的房間,干淨得毫無她生活過的痕跡。桐平一回到家,就感到痛苦地走進她存在過的房間,腦海中浮現她說著不可能會愛上他時的凄楚表情。

  然後……

  桐平發現床上放著一個小小立方體,他靠近一看,好奇地拿起來,那是一個被打亂的魔術方塊,不知道為什麼會出現在房間?他不以為意,手卻很自動地動了起來。他記得他以前常常玩,他很拿手的。

  不一會兒,六面全都解開了,他隨意轉看著,沒多久,他即刻看見兩個字,深深映入他眼底。

  「桐」與「平」,兩字,出現在白色的那一面上。

  這是他的魔術方塊。桐平感到荒唐地笑了出來,眼淚卻也從眼角落下。他沒想到,夏星竟然會一直收藏著。

  所有的情緒頓時全湧上心頭,他無法控制自己,覺得痛苦萬分,覺得自己就要瘋了。

  夏星把他的魔術方塊還給他了,而他除了不堪的回匱之外,什麼都沒有留給她。

  桐平回到別墅,表情看起來很凝重。

  璟華一開始時沒有發現異樣,她開心地拉著桐平說:「你今天留下來睡吧,你爸爸有事外出,不在家。」

  桐平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望著母親。

  「怎麼了嗎?」璟華終於發現桐平的不對勁,她不安地問,手卻緊緊握著兒子的手臂不放,她先是安慰地說:「沒關系,沒關系,媽媽會保護你。」

  桐平充滿愧疚,他伸出手,輕輕撫摸著母親的臉,不禁心想,這就是母親嗎?為了自己的孩子,會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為了自己的孩子,可以負全天下人。

  從未有過的親昵舉動,璟華對桐平的反應,反倒感到有些愕然。

  「是你把夏星趕走的嗎?」桐平沉痛地問。

  璟華顯得吃驚,但她仍故作鎮定,強勢地問:「是夏星這麼跟你說的?」

  「所以是真的啰?為什麼?」桐平語氣激動地說:「因為她做了那件事嗎?只因為她帶我到海邊,然後……但那是我做的,我說過,當時想死的人是我……」

  「夠了。」璟華大喊,阻止桐平繼續說下去。

  「你就這麼恨這個家嗎?」她難過地問。

  「我知道我是個失敗的兒子,該怎麼做才能達到你們的期望,我真的不曉得。每次看到你們爭吵冷戰的樣子,你維護我的樣子,我想沒有我,或許比較好。」桐平哀哀地說,第一次說出自己的心底話。

  「原來,你是這麼想的嗎?」璟華望著桐平,難以置信地說。

  「你不該如此對待夏星,不該為了保護我,而傷害她,錯不在她。」

  「不是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璟華堅決否認。

  「不然是為什麼?」桐平反問。

  璟華深深凝視著桐平,說不出她內心所隱藏的傷痛。如果承認了,就等於是輸了,徹徹底底輸了,那麼,到時她還剩下什麼呢?

  一陣心酸,她的眼眶開始泛紅,她倔強地不肯認輸,咬著唇,一句話也不說。

  桐平失望地看著母親,覺得她簡直不可理喻,他揮開母親的手,感到心寒地離開。

  被憎恨了!

  桐平冷酷地別開頭的剎那,璟華不禁想。她其實一直知道桐平對她有心結,但她卻無能為力去解決,她為了討好彰一,已經疲於奔命。

  可是不論怎麼做,彰一依舊不屬於她,所以,她更加憎恨那個占據在彰一心中的女人。最後,連那個女人的女兒也贏不了嗎?她悲哀地想。她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但她其實並不是無情的人,對夏星,她知道自己真的做錯了,只是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如今想想,璟華冷冷地訕笑自己,到頭來她還是成了一個可笑的女人,如果把討厭夏星的理由說出去,她在別人的眼中,充其量只是個可笑又悲哀的女人。當披著幸福的糖衣,一旦溶蝕殆盡後,她也不過是個受盡嫉妒折磨的女人。

  桐平來到診所,他不會進去,只是在外頭,靜靜地透過玻璃牆,看箸裡頭,沐浴在溫暖燈光下的夏星。

  夏星真的很受動物們的歡迎,只要她一蹲下來,所有活蹦亂跳的動物,全都跑到她的身邊。她一一逗弄著那些小動物,笑得很開心,那是打從心底所散發出的笑容,沒有任何陰霾,陽光、燦爛、無邪,一切正面的能量,都在其中。

  工作中的夏星真的看起來很幸福。

  事到如今,他能做的,也只有等待而已。

  就算一切能彌補,過去的事仍然無法改變,想忘卻忘不了,甚至後悔也只是徒勞。不能要求忘記,不能要求改變,那就是一個疙瘩,永遠會存在心底。

  任何人都沒有辦法扭轉,只能一直往前進,直到雲淡風清為止。

  那個時候會是何時呢?

  桐平深深凝望著夏星,忍不住紅了眼眶。

  他的話,沒有任何的虛假。

  他真的很愛夏星,很愛很愛,卻不能再碰觸到對方了,也許不能再相見。

  真的會有雲淡風清的那一天嗎?

  桐平覺得自己真的快要瘋了,眼前的這一切,包含他自己,都厭惡得想要全部丟棄。

  已經和診所的動物們好好道別,也跟美佳約定好,會健康地回來。要出國接受治療的前夕,夏星接到電話,有些意外,此刻她正在整理隨身的行李。結束通話後,她便即刻去赴約。她來到一間很雅致的咖啡小館,與璟華見面。

  「這裡會很難找嗎?」璟華看見夏星似乎過來得很匆忙,遂問。

  「有一點。」夏星笑說。

  「雖然店面位置不好找,但這家的咖啡很好喝。」璟華說。

  「嗯。」夏星說,感覺仍有些生疏,剛好服務生走過來,為了化解尷尬,她點了跟璟華一樣的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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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當服務生離去後,客套話一說完,她們兩人便陷入沉默,跟以往一樣。

  果然還是不能想要試著好好交談。夏星莞爾地想。不過這次的氣氛,倒是讓她感覺很愜意,應該是充滿恬靜氛圍的咖啡館的關系。

  她們的位置剛好可以看見種滿香草的花園,然後光線充足,並溫暖地灑了進來,不會使人覺得熱。

  「我真的無法喜歡你。」璟華終於開口說話,依舊坦白得驚人。

  夏星不覺得意外,淡然一笑,豁達以對。

  「你真的長得跟你母親好像,尤其是你笑起來的時候。」璟華看著夏星,緩緩地說。

  「你跟我母親是?」夏星好奇地問。對於自己父母親與桐平父母親之間的關系,她一直以為有所聯系的,是桐平父親和她母親。

  璟華輕嘆了口氣,坦承地說:「是我先認識子薇的。」

  像是為了安定心神,她默默啜飮了一口咖啡,然後想起了什麼,露出無可奈何的笑容,再繼續啟口,「但該怎麼辦?一切就跟通俗的肥皂劇一樣,愛上子薇的彰一,愛上彰一的我。明明相愛的是他們,最後卻是我得到彰一,因為家世。」

  夏星靜靜地聽著,終於了解她的母親,原來選擇了成全而退出。她喝了一□咖啡,入口的酸味,刺激味蕾,能嘗出咖啡的香醇,也帶出內心的酸楚。

  「過去的事,我很抱歉。」璟華真心地說。

  事到如今,再爭什麼也沒有意義了,夏星釋懷地說:「沒關系,我過得很好。」

  「是嗎?」璟華說,聽不出口氣中的情緒。

  「其實,你不用特地跟我說這些,也許之後,我就全都不記得了。」夏星意有所指地說。

  「聽起來,好像是我吃虧了。」璟華打趣地說。

  「不過,會道歉的,才是成熟的大人。」

  璟華聽聞,笑了笑說:「你是給糖後,再打人一巴掌嗎?」

  「因為,現在想想,我應該可以接受道歉吧。」

  「你雖然跟子薇長得很像,但個性卻很不一樣呢!」

  「這一方面比較像爸爸。」夏星承認地說。

  「是呀。」璟華笑說,態度軟化。

  夏星因為璟華不再有咄咄逼人的氣勢,也顯得自在許多。

  「你找我出來,就是為了說這些嗎?」夏星問。

  「不是。」璟華深深嘆息後,才啟口,說出她真正的目的。

  「桐平和你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她意有所指,似乎在試探些什麼。

  夏星心一驚,表情有些心虛,但她還是故作鎮定地說:「不知道,我們沒有再見面了。」

  這一點,她並沒有說謊。

  「我知道。」璟華一臉明白,她正色地看著夏星,語氣沉重地請托,「所以,我才想請你幫忙。」

  夏星露出不解的神情。

  【第十章】

  夏星覺得自己真像個瘋子,她現在這是在干什麼呢?

  搭上飛機,坐上小船,她花了大半天的時間,來到充滿熱帶風情的小島。

  這裡有綿延的沙灘,未經過整理而滿布的雜草、樹林,有別於上一刻,她還在帶著風雨的季節裡,現在的她,在炎熱的太陽底下,開始覺得熱。

  眼前一片大自然的景色,看不見任何現代化的痕跡,送她過來的船只,已經回航,她沒有退路了。回首一望,汪洋大海,呈現一抹很漂亮的藍,讓人心曠神怡,其實在無人島上,沒那麼討厭。

  畢竟不是要體驗幸存生活,每天固定會有船只運送補給品過來,夏星手上,拿著避免找不到桐平,自己需要野營,所必備的用具,再加上自己隨身簡單的行李,她整個人都快被壓垮了。

  桐平這個死家伙到底在哪裡?

  視線所及之處,根本沒有任何人,這裡是無人島呀!

  夏星索性把所有東西都暫丟在一旁,戴上防曬的大草帽,脫掉鞋襪,挽起牛仔褲管,她氣勢高昂,准備搜索。

  桐平到底會在哪裡呢?

  無人島縱使只是個小島,但面積之大、覆蓋的森林之大,要找一個人,說容易很容易,說不容易也不容易!

  我不知道桐平會在小島的哪一處,反正任何地方都有可能嘛,待在無人島,無聊時,不會想探險嗎?男人嘛,說不定會去島上探險。

  當時,在咖啡館,璟華開門見山的說法,讓夏星聽了,尷尬地笑出來。

  沒關系、沒關系啦,桐平還是會前去拿補給品的,下了船之後,就在原處等,就對了。

  夏星想起璟華的建議,就想發火。要站在原地等人,然後曝曬在大太陽底下,等著變成人干嗎?

  開什麼玩笑!

  夏星邁開腳步,大步向前走,裸足一下子便陷入在沙灘裡,一不注意就絆了腳,整個人呈大字型地往前趴倒。這下子,由於汗水濕粘,全身都沾滿沙了。

  怒火馬上就燃燒了起來,她迅速爬起身,連身上的沙都不想拍掉了,她直挺挺地繼續往前邁進。

  幸運的是,沒有多久,就進入了叢林,有林蔭的遮蔽,開始變得涼爽,夏星在一棵大樹下,發現用帽子覆蓋在臉上,正躺著休息的桐平。

  看起來過得很愜意嘛!這個愛惹麻煩的家伙。

  夏星悄然靠近,她想,要用什麼方法叫醒桐平呢?

  倒沙子在他身上?潑水在他身上?拿木頭攻擊他?

  最後,因為道具取得太過於麻煩,夏星決定用腳踹醒桐平。

  這麼決定了,她伸出腳,毫不留情地往桐平身上用力踢去。

  桐平瞬間驚醒,嚇了一大跳,反射性地防衛自己,並迅速用眼睛掃描敵人,發現對方是夏星,他先是楞了一陣子,仍反應很快地馬上就抓住她的腳。

  兩人四目相接,擋不住分隔多日來,內心渴望彼此的激動。

  夏星選擇將欲/望轉為憤怒,便無情地抓起頭上的帽子,往桐平的臉上狠狠打去。

  桐平急忙抓住夏星的手,她因此重心不穩,跌入他的懷中。

  夏星聽見自己的心,跳動得飛快。

  可是,桐平什麼也沒做,他將夏星安然地放在沙灘上。

  見桐平糾結的眼神,夏星恍然大悟,「你已經知道了呀?你父親原本要收養我的事。」

  「你為什麼不一開始就跟我說清楚?」

  「我清楚表明後,你就不會跟我發生關系了嗎?」夏星反問。

  「這不是亂倫嗎?」

  夏星笑了笑,「沒想到,你對這種事這麼一本正經。」

  「你自己也說,不可能會愛上我,不是這個意思嗎?」

  「現在看來,你還是個壞男人耶。」夏星突然說。

  「怎麼說到這個?」桐平不明白地問。

  「只要不是親屬關系的對像,一律都能隨意玩玩嗎?」夏星說,想了想,又推翻自己剛才的言論,「不,現在想想,你若連亂倫也做得出來,就真的太壞了。」

  「你明知道我對你不是玩玩的。」桐平認真地說。

  「現在已經不愛了嗎?」夏星問:「因為知道是姊姊後,就不能愛了嗎?」

  「什麼嘛,當初不是你拋棄我的嗎?」

  「對不起,桐平。」夏星深深地說。

  「啥?」桐平讓夏星一連串的舉動,弄得一頭霧水。

  「回家吧,我是受你母親之托,來帶你回去的。」夏星拍拍身上的沙後,站起身。

  幸好,有事先跟補給船說好,他們趕上最後一次補給船班。

  回本島的途中,在船上,他們一語不發,桐平甚至不清楚到底發生何事?

  夏星的舉動,她與母親之間怎麼和平相處了?他覺得自己錯過很多細節,可是,時而沉思的夏星,讓他不敢多發問。就像想小心呵護易碎的美夢似的,他想,就算時間如此短暫,也要盡情擁有這一刻。於是,他被動地跟著她行動。

  由於時間已晚,他們先住進飯店。

  夏星只訂了一間房間,checkin之後,先叫客房服務,簡單解決了晚餐。

  桐平一直都很安分地坐在一旁,晚餐到底吃了什麼,他實在食不知味。

  「我要洗澡了。」夏星很自然地說,拿起飯店的睡袍,就走到浴室。

  桐平手撐著頭,苦惱不已。剛才是否應該主動說要自己住另一間房呢?縱使房間是分開的兩張床位,但畢竟是在同一個空間中,難保不會擦槍走火。

  不久後,桐平聞到沐浴後的香氣,夏星已經洗好澡出來,她只穿了浴袍,頭發濕漉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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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換……我去洗……」桐平有些不自在,結巴地說,他不拿浴袍,反而拿起自己的運動服。他的欲/望正在腫脹,真的很痛苦,根本就是逃似的躲進了浴室。

  刻意在浴室多待了一陣子,澡洗好了,欲/望也解除了,確認自己應該已經冷靜下來,桐平才出來,還很謹慎的樣子。

  結果所有的緊張都是白搭,夏星已經自行在床上睡著了。

  桐平走到床邊,貪戀地看著夏星的睡顏,情不自禁地彎下身,靠近她的臉僅僅不到一個手掌的距離,他卻覺得仿佛是無止盡的遙遠。

  連一個吻都不被允許嗎?

  桐平閉上眼,感到絕望地退出。下一秒,他卻感覺到有人捧住自己的臉龐,他睜開眼,發現夏星眼神炯炯地望著他。

  藏不住眼中的愛意,夏星微仰起頭,主動地輕輕吻上了桐平的唇。

  那一瞬間,再也壓抑不住渴望對方的欲/望,他們盡情地纏綿,盡情地親吻,要幾次都不夠,是如此的飢渴,如此的貪婪,宛如要成為彼此身體的一部分為止。

  「嗯……」在即將發泄的前一刻,他急促的呻/吟回應,緊緊擁抱住夏星。

  在桐平的懷中,夏星微顫著身子,享受激/情的最後,她緊貼他的胸前,像是對自己下咒般,她輕聲地說,「千萬不能忘記……」

  清晨時時,桐平幽幽醒來,如同所想的那樣,美夢終將清醒,夏星已經不在身邊了。

  彰一已經在機場等著夏星。

  「屈叔叔。」夏星揮著手,佯裝輕松的心情,若無其事地打招呼。

  「和桐平好好道別了嗎?」彰一問。

  夏星停頓了片刻,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還是坦承地說:「沒有,我沒有跟他說。」

  彰一明白地點頭。

  「屈叔叔,不論我的手術結果如何,請都不要跟桐平說。」夏星請求道。

  她想一想,覺得如此的要求有些莫名其妙,便自顧自地調侃,「反正,到時候的我,可能什麼都不記得了,何必讓桐平知道?一點意義都沒有。」

  「傻瓜,要相信桐平。」彰一意味深長地說:「身不由己的時代已經過了,自己想要的東西,要自己極力去爭取,別人能幫的,只有那些而已,如果自己不下定決心也沒用。這就是人生,沒有辦法。」

  夏星望著彰一,歲月留給他的是人生的智慧,嚴肅的面容底下,是歷經風雨後所學會的豁達,這一直是她對這位長輩的感覺。

  所以,這一番話的意思是,她可以允許期待嗎?

  夏星想,或許她也要積極爭取才行。

  「屈叔叔,你曾後悔嗎?跟我媽媽的事。」夏星問。

  彰一伸出手,輕輕摸著夏星的臉,坦然地說:「每一次看著你,就會不自覺想起你母親,不過,我並不後悔,一旦決定並且去做的事,我不會後悔。」

  「是嗎?」夏星略顯失望。

  「這也是我跟你母親的約定。」彰一深深地說。

  夏星明白地點頭,然後垂下眼,帶著心虛,她不敢面對。

  如果,她說她愛桐平,真的能得到諒解嗎?或許,沒有得病的話,她會不顧一切。

  只是,必須在腦部開刀的手術,失憶已經是其中之一的可能後遺症,還會有什麼,她根本不敢多想。

  她其實真的好害怕、好害怕。

  但直到登機前,夏星什麼都沒有說。

  在飛機上,她靜靜地望向窗外,她即將前往另一個國度,等待她的,會是什麼呢?

  是我呀!終究能陪在你身邊的,還是只有我。

  幻影中的王章言,表情看起來仍十分得意。

  夏星看著在現實中根本不存在的影像,似乎釋懷了。說到底,她只是遷怒,不恨王章言也不恨桐平,她恨的是自己,對於當時為了不再孤單,向王章言強行的擁抱所妥協的自己,感到很羞愧。

  可是,能這麼愛上桐平,她並不後悔。

  這樣的她與桐平,可以得到幸福嗎?

  或許她也不相信自己。

  長途飛行,夏星已經開始覺得疲累了,她緩緩閉上眼睛休息。真的覺得諷刺,這時候,只有王章言待在她的身邊了。

  不論在什麼時候,一直在她身邊的,都是王章言。她不想要再這樣下去,她要從王章言的束縛中徹底離開。

  這是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

  夏星不告而別,桐平沒有試著找她,至於為什麼,他也不清楚,可能是他明白這是她所希望的。

  從無人島回來之後,他回到正常的生活,每天很認真地上學,完成大學最後的學分,順利畢業了,並且當完兵,他正要開始他的新人生。

  也許,現實沒有想像中殘酷。

  也許,總有一天,會再相見。桐平天真地想。這是一種讓人心安的感覺,夏星的診所就在家樓下,等到雲淡風清,想見面時,就能看見。

  偶爾,他會到診所去見阿美姊,趁夏星不在,買一堆食物,一邊孝敬阿美姊,一邊關心夏星。

  如果,夏星能過得好,他就滿足了,他已經別無所求,就算一輩子都不能相見,也沒有關系。

  「好了,快回去吧!你在這裡,真的讓診所好吵。」美佳笑說。

  所有的動物都對桐平敬而遠之,只敢隔空吠叫,可是,他覺得腳邊有什麼在磨蹭,他低頭一看,露出驚訝且懷念的表情。

  「喵。」毛茸茸的小東西似乎也懷念似的對桐平打招呼。

  為什麼奶油會出現在診所內?

  難道夏星現在在診所?桐平不禁想。

  是呀,好像過於巧合了,他怎麼會沒想過?刻意避著他也好,真的不在診所內也罷,阿美姊總是淡然帶過夏星的消息,不是一個人去旅行,就是到處去義診流浪貓。

  如今想想,是哪裡不合常理?

  在診所裡看見奶油時,阿美姊的表情欲言又止,桐平覺得不安。

  「桐平……」美佳眼見桐平已經有所察覺,覺得要繼續瞞著他,不論是對夏星還是桐平而言,都太可憐了,所以她決定一五一十全都說出來。

  當桐平知道真相後,激動不已地跑回別墅。

  晚餐時間,父母親正在用餐,桐平硬是粗魯地闖入,打擾了寧靜的餐桌氣氛,他決然地站在他們的面前,表情堅定。

  「你這是在干什麼?還懂不懂禮貌!」彰一見狀,嚴肅地指責。

  璟華面露擔心地看著桐平。

  「我愛夏星。」桐平紅了眼眶,一字一句清楚地說:「對不起,我愛夏星。」

  璟華恍然大悟,不禁微微嘆息,似乎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刻。她沉下臉,一語不發,隨後看向彰一。

  彰一同樣什麼也沒有表示,定睛看著桐平,不苟言笑的臉仍然沒有改變。

  桐平與父親四目相接,這之間,他好像感覺到了什麼,他並不是很清楚。

  是自己不顧一切的勇氣嗎?他覺得好像有什麼結在心底解開了。

  他想,有這樣的勇氣,以後不論發生什麼事,他有信心可以迎刃而解。

  這一次,如果父母親反對的話,他會毫不放棄地堅持到底。

  一步、一步,踩著穩健的腳步,桐平現在要去見一個人,但是他的內心非常忐忑不安。

  一步、一步,他的腳步,正毫不遲疑地走向他的未來,他正要去迎接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人。

  看似很簡單,其實很難,但或許相反,看似很難,卻很簡單。

  以為會是這樣,相愛不一定能相守,可是,他還有機會,他想,最困難的時候已經結束了,此時此刻,他們可以相愛。

  應該吧?他其實也沒有信心,但他不會放棄。

  來到約定的公園,在中央水池前的公園椅上,夏星就坐在那裡等著他。

  後來,桐平決定出國拿經營管理學位,順利申請到學校,而且能跟在當地療養的夏星在同一個地方生活,他已經覺得自己很幸運。

  夏星選擇讓失去過去的自己在陌生的地方重新開始,是相信她自己還是相信他呢?還是根本沒有預期到會有這樣的結局?桐平想。

  他小心翼翼地坐上公園椅的另一端,仔細端詳夏星。

  許久不見,夏星將頭發留長了。

  「夏星。」桐平輕聲呼喚。

  夏星聽見有人喊她的名字,便轉頭,朝向對方。她睜著骨碌碌的大眼,露出淺淺的微笑,有些拘謹,有些生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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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桐平壓抑不住自己的情感,百感交集,不舍、愧疚、深情、憐惜……所有的情緒在他的心底翻騰,他不禁紅了眼眶,深深地說:「我是桐平。」

  夏星看了看桐平,很陌生地望著他。

  桐平見狀,激動不已,表情泄漏出他內心的自責,眼淚不自覺從眼眶奪出。

  夏星頓時明白了,露出遺憾與落寞的神情,她什麼都沒有說,只是伸手撫著桐平的臉頰,拭去他的眼淚。

  平靜而簡單的生活就是幸福。

  桐平再次展開和夏星的同居生活,他一邊讀書一邊照顧接受腦部開刀後正在努力復原的夏星。奶油經過重重難關也來到身邊,兩個人和一只貓的生活,很平靜、很簡單,並且很幸福。

  改變最大的當然就是夏星,變得很會撒嬌,常常掛在桐平身上賴皮。

  「幫我做薯條。」夏星將下巴抵在正坐在書桌前念書的桐平肩上,用很可愛的聲音說。

  「不行。」桐平無情地拒絕。

  「為什麼?」

  「三餐都吃薯條對身體不好。」

  「可是我喜歡吃。」

  「要拒絕欲/望。」桐平說得一本正經。他不禁想,當初餐餐少不了青菜豆腐湯的人,果然是假裝愛健康。

  「可是,這種欲/望,你就不會拒絕。」夏星熱情地親了桐平的嘴巴。

  桐平無法反駁。

  「這兩者都是身體的欲/望呀!」夏星說得天真。

  沒錯,都是身體的欲/望。

  他們再度接吻,夏星對於身體的欲/望很老實。

  「我愛你,桐平,很愛、很愛。」夏星這麼對桐平說。

  桐平難掩內心的激動。

  「為什麼接吻?」

  「因為想接吻。」

  「那麼,不覺得討厭嗎?」桐平試探性地問。

  「不討厭。」夏星回復得很快。

  「所以,我們是戀人關系吧?」夏星續問。

  「對。」桐平溫柔地笑著點頭,深情地說:「我愛你,夏星,很愛、很愛。」

  「我知道。」夏星甜甜地笑說:「在夢中,一直有人這麼對我說,我知道那個人就是桐平。」

  這果然是致命的誘惑。

  桐平想,不禁妥協了,起身到廚房替夏星炸薯條。

  夏星很期待地站在桐平身邊,幫忙將切片的馬鈴薯下鍋,看得出來,她的心情很好。

  桐平因此也感染到喜悅,持續五秒,然後,他不得不冷靜下來,接著很認真地說:「真的只能一個禮拜吃一次喔。」

  夏星裝傻地笑了笑。

  桐平知道,夏星一定又會右耳進、左耳出了,他不禁啞然失笑。果然讓寵著她的人來說這些話,實在很沒有約束力。

  夜晚,離就寢還有一點時間,他們會並肩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打發時間,奶油當然也會窩在一旁。

  「對了,我有東西要給你。」桐平神秘兮兮地說。

  「什麼?」夏星好奇地問,轉過身,盤起腿,面向桐平,表情期待。

  「鏘鏘鏘鏘!」搭配廉價的人工音效,桐平拿出他的魔術方塊,他記得夏星把它拿來安定心神之用。

  夏星看了一眼,不感興趣地別開頭。

  「不喜歡嗎?」桐平問。

  「不喜歡。」夏星斬釘截鐵地說。

  夏星別過頭後,想了一想,又轉頭看向桐平,便說:「看起來很麻煩。」

  「才不會,我可以教你秘訣。」桐平說。

  「『桐』、『平』。」夏星發現了什麼,念出來。

  「不想讓我的『桐』跟『平』合體嗎?」

  「也是啦,是會想把『桐』、『平』湊在一起。」夏星說,手也動了起來。

  桐平看得瞠目結舌,沒想到夏星挺熟練的,不一會兒,馬上就解開了。

  「我還挺厲害的嘛!」夏星得意地說。

  「我的小寶貝真的很厲害。」桐平驚喜地笑,在夏星的臉上輕吻一下。

  隨即,兩人便交纏地躺平在沙發上,奶油很識趣地離開。

  夏星變得很喜歡笑,那是她對身體興奮的表現,親吻她敏感的耳朵等處,她會吃吃地笑,直到桐平堵住她的嘴為止。

  兩人迫不及待要脫去衣服,當舌頭激烈地交纏在一起,吻得難分難舍,雙方的手絲毫沒有停下,不一會兒,便全裸地貼合在一起。桐平深情地吻著夏星,一手揉搓她尖挺柔軟的椒乳,一手往下滑到她欲/望的核心愛撫,直到濕粘沾滿手指,他再按著她的背,一手改抓住她的細腰,將她拉起跨坐在他的身上,當她准備好時,挺身進入她溫熱的身體。

  夏星細細嬌喘著,緩緩律 動自己的身軀。她緊緊攀附著桐平,用她的嫩乳磨蹭他結實的胸膛。她喜歡他溫柔的大手會在這個時候,輕柔地撫摸著她的背脊一路到她的臀部,然後停在她的大腿內側上,不斷挑逗她內心搔癢的欲/望,於是她從緩慢繼而加快,簡直就要瘋狂了。

  桐平因夏星的熱情,更加把持不住自己,他的身體著實感覺到她身體的甜美。拿回主導權,他開始狂放地衝刺,手撐著她,並愛撫著她渾 圓的臀部,要讓她更貼緊自己,然後,一同迎向高潮。

  結束之後,桐平緊緊將夏星抱入懷中。

  夏星拿著魔術方塊在手上把玩,「再說一些以前的事給我聽。」

  「還想聽啊?」桐平笑了笑。

  「當然,因為我忘記了嘛!」夏星說,語氣聽起來似乎有些糾結。

  「你想知道什麼?」桐平心疼不已,像哄小孩般,輕輕撫著夏星的頭。

  「我們第一次吵架。」夏星說。

  「這麼美好的時刻,竟然想聽我們第一次吵架的事。」桐平頗為訝異地說。正甜蜜地赤裸相擁的兩人,談論過去吵架的事,不會很奇怪嗎?

  「有何不可?」夏星反問,見桐平的態度,因而起疑,「難道很嚴重嗎?吵得不可開交?」

  「不是這樣的。」桐平急忙解釋。

  「不然是怎麼樣嘛?你欺負我失去記憶。」夏星半起身,一副楚楚可憐地看著桐平。如果以過去的標准來看,這個時候,應該是她在耍狠。

  「我沒有。」桐平極力澄清。他當然沒有感受到殺傷力,懷念地笑看著仍然不會耍狠的可愛夏星。

  「你竟然還嘻皮笑臉!」夏星難以置信地說。

  「就說沒什麼了。」桐平克制笑意,試著碰觸夏星討好。

  「不要碰我。」夏星冷哼了一聲,狠狠甩開桐平伸過來想撫摸她的手。

  眼見自己被拒絕,過去脾氣不好的桐平,如今雖然變得比較溫柔,但脾氣依舊不好。夏星不挑釁還好,一動手,兩人不久後就開始手來腳去,而且彼此還裸體。

  為什麼要裸體吵架呢?

  答案已經不重要了,此刻,已演變成單純的攻防戰。

  「走開啦。」夏星說,精准地擋掉桐平伸過來的手。

  「偏不要。」桐平強硬地說。

  然後,兩人不斷過招,一個恍神,頓時都停下動作。

  夏星傻眼地望著桐平。

  桐平驚訝得不敢亂動。

  原來,夏星的回擊,竟然精准地將手指頭插進桐平的鼻孔裡。

  桐平的兩個鼻孔被撐大,模樣可笑。

  夏星先是看見桐平的糗樣而大笑,抽回手後,又感到荒唐地笑出來,不斷說:「鼻屎、鼻屎……」

  桐平急忙拉起夏星的手,聚精會神地盯著,並回應,「才沒有鼻屎!」

  夏星根本就不管手指頭上是不是有鼻屎,她只是覺得好笑,還很開心地笑著。

  桐平深情地凝視著夏星,覺得幸福而滿足,覺得就要滿出胸門。

  縱使遺忘一切,夏星仍保有原來天真無邪、不受污染的笑容。

  「我愛你,夏星,很愛、很愛。」桐平充滿愛意地說,愛憐地摸著夏星的臉頰,再次一字一句清楚地說:「我愛你,夏星。」

  夏星看著桐平,深信不疑地說:「我知道。」

  這麼說時,她又笑了起來,是仿佛擁有全世界般的幸福笑容,「我愛你,桐平,很愛、很愛。」

  桐平想,他會永遠保護好夏星,讓她可以無憂無慮地錠放出笑容,不論發生什麼事,他不會再讓她受傷。

  他在心中向上天發誓,並且祈禱——

  希望夏星,能永遠錠放如此幸福的笑容。

  這樣就好了,他已經別無所求,就這麼維持平靜、簡單的生活。

  他知道自己很自私,但即便夏星無法恢復記憶也沒有關系。

  如果可以,就讓夏星記得現在的時候。

  他們重新開始。

  然後,由他記得所有的傷痛,由他承擔所有的傷痛。

  這一次,他不會再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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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記 星花】

  嗯……怎麼樣呢?親愛的朋友們,看到最後的感想如何?

  我很喜歡這樣的結局,真心期望大家也會喜歡。

  也許有一天,女主角會恢復記憶,無論如何,她縱使遺忘過去,還是記得男主角的愛,我覺得很美。

  忍不住會想對他們說:希望他們可以幸福。

  這本小說中,上一輩的愛情故事,我覺得都很精采(自吹自擂?),雖然只出現一下下,希望也有人會喜歡。呵呵呵,會有人想看他們的故事嗎?(因為從下一代的故事就已知道,不可能是好結局)

  非常非常非常感謝禾馬願意出版我的小說。

  非常非常非常感謝聲音非常非常非常甜美的編輯,幫忙我很多。

  這個故事,希望大家會喜歡。

  非常非常非常謝謝大家閱讀到最後,無論如何,我愛你們。

  下次見啰。

  歡迎來臉書粉絲專頁找我聊天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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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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