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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昨天被女兒掛了電話的方重山愈想愈不是滋味,在翻來覆去一整夜之後,大清早就到了師弟家門外,決定把那個陣前倒戈的不孝女揪回家!

  什麼師父的紙條?算了!比起女兒愛上那個殷家的小子,這件事顯得微不足道。

  想想,萬一兩個年輕人真談了戀愛,認真起來,他女兒不就要嫁進殷家當媳婦,稱師弟一聲公公?而他也得和那個老小子當親家,為了女兒的幸福還得忍氣吞聲,打落牙齒和血吞……

  天啊!簡直是世界末日!

  不行不行,得趁他們生米還沒煮成熟飯之前拆散他們,不然晚了就來不及了。因此天一亮,方重山馬上就趕到了村子東邊,誓言不把女兒抓回家不罷休!

  天微亮,街上安安靜靜,方重山獨自一人往武館走去,氣勢洶洶。

  突然他眼前黑影一閃,數道人影從巷子暗處衝了出來,急速往武館大門奔去。

  方重山瞇眼,閃身躲到路邊的車子後頭,從縫隙裡觀察情況。

  一記重擊的聲音傳來,接著是男人的悶哼,幾名壯漢見男人前傾跪地,衝上前先是一陣毒打,接著持槍將他壓上路旁的廂型車。

  方重山皺眉,從口袋裡拿出老花眼睛戴上。

  可惡!人老了就是這樣,眼睛都不中用了。

  等他戴好眼鏡,正好來得及看見男子被拖上車前的最後一眼,一見之下,他大吃一驚!

  該死!那不是師弟的兒子嗎?!

  廂型車的車門大力關上,吱的一聲急速衝了出去。

  方重山馬上追了上去,但是縱使他跑得再快,也跟不上車子的速度,只能眼睜睜看著它消失在道路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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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姊、大姊,快起來!」重重的捶門聲吵醒睡夢中的人。

  方亞月睜著惺忪的睡眼起身開門,擰眉道:「阿弟,這麼早,什麼事那麼急?」

  「小師父被綁架了!」陳及第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剛剛有個老人說是你爸,他親眼看到小師父被一群人架上車子。」

  聞言,她所有的睡意立刻消失無蹤,連睡衣都來不及換下,就馬上衝了出去。

  「爸?」一進主屋,果然看見她爹一臉嚴肅的站在窗前。「是真的嗎?殷武被綁架了?」

  方重山從來沒有在女兒臉上看過這種表情,那麼驚慌、那麼害怕,好像有人宣告了世界末日即將來臨。

  「我親眼看到,不會有假。」

  方亞月臉上的血色在一瞬間全部抽離。

  「您確定?您沒有看錯吧?」她轉身,對陳及第吩咐,「阿弟,你和其他師兄弟到處去找看看,說不定小師父在屋子裡……或者,打電話去醫院問問看,也許他去探病也說不定……」

  陳及第面有難色的道:「大姊,我們全找過了,沒有小師父的蹤影。」

  「乖女兒,我沒有騙你,你先別慌,先坐下來。」看她那樣子,方重山真擔心她會昏倒在他眼前。

  方亞月乖乖的讓父親扶著她到沙發上坐下,腦袋一片空白。

  「小師父以前是特勤隊的,抓過很多壞人,應該結了很多仇家。」陳及第在一旁分析,「可能是之前的搶案上了電視,所以仇家找了過來。」

  他愈說,方亞月的臉色愈白。

  如果真是如此,殷武還有命嗎?

  想到可能發生的事,她幾乎無法呼吸。

  「爸,怎麼辦?」她抬頭看向父親,一臉無助。「我們該怎麼辦?我不要他有事,我不要他……」說不出口,她說不出那個字。

  她拒絕接受殷武可能喪命的事實。

  看見女兒這個樣子,什麼方殷兩家的仇怨,方重山全給拋開了,此時此刻,他只想著一件事:把殷家那小子救回來,讓寶貝女兒重展笑顏。

  「女兒,你別擔心,我保證一定把他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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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人都動了起來,四處打電話、找朋友。

  林進勇負責聯絡以前江湖上的兄弟,打探風聲。方重山請開計程車的朋友用無線電尋求其他計程車司機的幫忙。

  其他學員也各自找了朋友,希望幫上一點忙。

  但是都有如大海撈針,毫無消息。

  「啊!」小美拿起隨身的包包,翻找了一陣,從皮包裡抽出一張小紙,「找到了!打這支電話找殷武以前的長官幫忙,他在警界很有人脈,說下定有什麼消息。」

  眾人聞言,如獲至寶。

  方亞月抱著最後一絲電話,按下紙條上的號碼。

  「喂?」那端傳來沉穩的男聲。

  她顧不得禮貌,飛快的將情況說了一遍。

  「請你一定要幫忙!」她懇求。

  張德正沒有浪費時間多問,想也不想馬上道:「我五分鐘之後再打給你,你等我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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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德正踹開辦公室大門時,歐民漢正在享用他的早餐。

  「你做什麼?」他跳了起來,對張德正怒目相視。

  「他在哪裡?」

  歐民漢的臉上瞬間閃過心虛的表情,但隨即掩飾過去。

  他慢條斯理坐了下來,明知故問,「誰?」

  「你知道我在說誰!」

  「注意你的語氣,」歐民漢假笑提醒,「我是你的長官,你最好給我放尊重一點。」

  張德正瞪著他,冷酷的道:「好吧,長官!我再問最後一次,殷武在哪裡?如果你再不說,我保證我會痛揍你一頓,別懷疑,我半年前就想這麼做了,沒真的實行的原因是有人先出手了。」

  聞言,歐民漢臉上的假笑再也掛不住了。

  所有人都知道那件事被他視為奇恥大辱,屬下從來沒人敢在他面前提上一句,此時舊傷疤被揭開,他像被踩到痛腳一樣的跳了起來,破口大罵,「你是什麼東西,敢這樣對我說話?」

  張德正懶得再跟他廢話,一拳直接揍了下去。

  「你居然敢毆打長官?」歐民漢怒叫,「你這個分隊長別想幹了,我告訴你,你死定了!」

  「那又怎樣?」張德正把指頭關節扳得劈啪作響,「老子早就不想幹了,你到底說不說?」

  歐民漢衝到門口,想找人求援,卻發現外頭一干人等已經躲得乾乾淨淨。

  他平日作威作福,只會搶功,叫屬下送死,眾人早就對他不滿,此刻有人代為出頭,他們樂得很,才不會留下來蹚這個渾水。

  發現自己此刻是孤立無援,歐民漢的語氣變軟,「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殷武在哪裡,我怎麼曉得?」

  「別裝蒜了,你下面的人跟蹤瘋狗已經一個月,你會不知道他們的窩在哪裡?長官,我快失去耐性了。」

  歐民漢聞言暗暗咒罵。

  媽的!哪個混蛋通風報信,他一定要宰了他!

  他憤憤不平的抄起桌上的紙筆,寫下地址,丟到地上。

  張德正撿起地上的紙條,正要轉身離開,突又聽到他幸災樂禍的說:「你現在趕去也來不及了,等著替殷武收屍吧!」

  張德正將紙條折好,收進口袋,然後轉身,重重一拳將歐民漢揍倒在地。

  「你最好祈禱他沒死。」他冷冷道:「不然下一個要人收屍的可能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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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生這種事,殷武其實不覺得訝異。

  在特勤隊多年,被他們逮補、擊斃的黑道分子多不可數,有人上門尋仇是早晚的事。

  他反而慶幸今天仇家找上的是他,不是他的家人,或是其他無辜的學員和……亞月。

  想到她,殷武暗歎一口氣。

  如果事情發生得更早一點,他不會害怕死亡。黑炭死後,他活在愧疚之中,每天猶如行屍走肉,活著或是死亡對他沒有多大差別。

  但是現在,他不想死。

  他想活下去,聽她說冷笑話、吃她煮的菜、看她笑、看她耍寶,和她分享生活、分享人生。

  可惜現在大概很難實現了。

  此時一記重拳狠狠招呼在殷武臉上。

  「骨頭很硬嘛,啊?」見他就算已經被揍得逼體鱗傷,還是站得直挺挺的,幾個黑道分子更是火大。「我看你能硬到什麼時候!」

  突然砰的一聲槍響,子彈從眾人身邊飛過,嵌入後面的木牆裡,綽號瘋狗的頭頭拿著手槍走過來,抵住殷武的頭,怒道:「你到底打不打電話?敢說一個不字我就讓你吃子彈!」

  殷武抬頭,冷冷瞪視他,毫不猶豫的回答,「辦不到。」

  「媽的!」他用槍身重擊他的頭部。「你以為你很有種是不是?」

  殷武甩甩頭,將嘴裡的血吐出來,譏誚的揚唇。

  他不是有種,也不是真的不怕死,而是他知道,不管他打不打電話都是死路一條,既然如此,他何必讓弟兄來送死?

  要死,他一個人死就夠了。

  而且今天他們殺了他,特勤隊的人也不會放過他們。

  怎麼想,他都不認為有必要打電話。

  「把手機給他!」槍口再度抵住他的頭。「小子,我再說最後一次,打電話叫你那些特勤隊的同僚來救你,不然你就去死吧!」

  殷武將手機往地上一丟,直接踩爛,然後閉上眼睛,等待接下來的痛苦。

  「咻--」子彈劃破空氣,一人重重倒地。

  殷武迅速睜開眼,剛剛還活蹦亂跳的瘋狗已經成為地上的屍體,額上一個血洞緩緩流出暗紅的鮮血。

  「誰?!」其他人驚慌的四下尋找掩蔽。

  其中一個人朝著殷武開槍,他一個翻身,右腿一掃,對方跌倒在地,他搶過那人手上的槍,往他頸後一擊,他隨即不省人事。

  砰、砰、砰,手槍擊發的聲音不絕於耳,空氣中瀰漫著濃濃火藥味。

  一聲爆炸,鐵門被炸開,十名特勤隊員破門而入。在強大火力強勢掃蕩之下,數名歹徒不到幾分鐘就棄械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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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姊,你說小師父會不會有事?」往醫院的路上,沒人開口,只有陳及第一直吱吱喳喳的說個不停。「那個什麼隊長的,這麼快就通知我們去醫院,你說,是不是小師父已經……」

  「閉嘴!」方重山受不了的先開口了。「你這個烏鴉嘴,不開口沒人當你是啞巴,你可不可以不要說話?煩死了!」

  「大姊她爸,您這樣說就不對了,我也是擔心小師父啊!我不是愛講,是我一緊張就會有說不停的毛病,我也控制不了我自己……」

  他們的爭吵,方亞月一個字也沒聽進去,此時此刻,她心裡只想著一件事,其他事都不重要。

  車子一停下,她馬上往急診室衝去。

  「方小姐,」張德正攔住她。「殷武不在那裡,他在病房裡面。」

  在病房裡面,那代表他沒事了吧?

  「張隊長,他還好吧?」

  「沒事,只是斷了幾根骨頭,死不了。」

  聞言,她始終高懸著的一顆心終於放了下來。

  「我可以去看他嗎?」

  「當然可以。」

  病房內,殷武躺在病床上面,臉色有點蒼白,但是看起來精神不錯。

  方亞月三步並作兩步的跑上前,雙眼來回梭巡,確定他無大礙,才吁出梗在喉間的那口氣。

  「小師父,你沒事吧?」陳及第和林進勇也圍到床邊。

  「很痛吧?」方亞月心疼的看著殷武臉上的傷口和淤青。

  「還好。」殷武揚笑,伸出完好的那隻手臂圈住她。「看到你,什麼傷口都不痛了。」

  「咦?」林進勇瞪大眼。

  「嗄?」陳及第兩手搗頰,嘴成O字型,「小師父,你和大、大、大姊,什麼時候湊成一對了?」

  方重山清了清喉嚨,提醒擁抱的男女他的存在。

  當他瞎子還是死了?就算他現在已經不那麼反對他們交往,可也不代表能接受別的男人在他面前碰他女兒。

  直到這時候才想到父親的存在,方亞月紅著臉收回手,身子往後退,想和殷武保持點距離。

  不料,他的鐵臂緊緊圈住她,不動如山。

  「方伯伯,如您所見,我和亞月互相喜歡,希望您能祝福我們。」

  「不用你提醒,我看到了。」方重山沒好氣的應聲,「算了,我是沒差啦!誰叫我家女兒愛上了,腿長在她身上,我管得了她嗎?可師弟就不見得像我這麼好說話了,要我女兒受他的氣,我可不許。」

  「您放心,我絕不會讓亞月受一丁點氣。」

  方重山聞言冷哼,「漂亮話誰不會說?重點是你做不做得到?」

  「我會證明給您看的。」

  「最好是這樣。」誰敢欺負他的寶貝女兒,他就跟誰拚命!

  方亞月聽得心頭甜滋滋,忍不住揚起幸福的微笑。

  「好了、好了,咱們走吧!」方重山拍了拍其他人的肩頭。「讓病人好好休息。」

  「爸……」她硬著頭皮開口,「我可不可以……」

  「留下來,是吧?」方重山翻了個白眼,「早知道你會這麼說!女大不中留,我早認命啦!」

  張德正走到床邊,跟殷武道別。

  「我也該走了,你好好休養,改天再來看你。」

  「謝謝你,隊長。」

  「要謝就謝謝你未來的岳父吧!」張德正打趣道:「要不是他看見你被綁,馬上通知我們,我們也沒辦法及時救你出來。」

  殷武聞言微訝,調轉視線看向方重山。

  「方伯父……」

  「我散步剛好經過你家啦!」

  眾人全都默默無言。

  鬼才相信!

  最後一干人等全部離開,病房裡終於只剩他們兩個人。

  「要不要吃水果?」方亞月拿起桌邊的大蘋果,慇勤詢問。「我削給你吃。我會做小白兔喔!很可愛的。」

  「嗯。」

  殷武看著她專心一致的雕著蘋果,午後的陽光透過窗戶在她身上形成一圈光暈,幸福的暖流緩緩流過心河。

  「亞月。」

  「嗯?」她細心的修飾白兔的外形。

  「我很高興我還活著。」

  她停下手中的動作,抬眸看他。

  「小師父……」

  「你知道我現在心裡在想什麼嗎?」

  方亞月很想說她知道,可是她又不會心電感應,所以只好老實招認,「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可以再看到你,真的很好。」

  她給了他一個燦爛的笑容。

  「我也這麼覺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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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殷海青懷疑自己在作夢。

  一場惡夢。

  他真的希望自己是在作夢,不然他就要吐血身亡了!

  「這是怎麼回事?!」他大吼,打斷了病房內一片和樂融融的景象。

  正和殷武聊得興高采烈的方重山一見到他出現,一張臉立時拉了下來,不悅的斥責,「這裡是醫院,你別那麼大聲!」

  「爸,您來了。」殷武面色不改,「進來坐啊。」

  倒像把他這個父親給當外人了。

  殷海青怒氣騰騰的走進病房,手一指,正對著方家兩父女。

  「他們兩個人在這裡做什麼?」

  「方伯伯和亞月是來照顧我的。」殷武平靜的回答。「爸,您剛出院,小心身子。」

  「你住院為什麼沒人通知我?」殷海青開始興師問罪,「我出院回到家裡,才有人告訴我你被人綁架受傷住了院,你把我這個當父親的放在哪裡?」

  「殷叔叔……」方亞月想要解釋,卻被殷武制止。

  父親正在氣頭上,他不想她去受氣。

  「爸,您開刀住院,身子需要療養,我不想您為我操心,所以才沒通知您。而且有方伯伯和亞月照顧我就夠了。」

  兒子的舉動,殷海青全看在眼底。

  現在是怎樣?他才住院一個月,兒子就要跟人跑了?跟人跑也無所謂,可是那個人無論如何就不能是殷家的人。

  他才不要跟師兄那個老混帳做親家呢!

  「我醜話先說在前頭,我是不可能接受方家女兒當我媳婦的。你們年輕人玩玩可以,千萬別認真!」

  這席話聽得方重山火冒三丈。

  「難道我就想要殷家兒子當我的女婿嗎?好笑!」

  眼看著兩人一言不合,大戰又要爆發,方亞月連忙開口,「拜託你們不要吵,我和小師父又沒說要結婚。」

  「那是遲早的事。」殷武平靜的說出這句話,語氣十分理所當然。

  三雙眼睛同時看向他。

  「爸,您很瞭解我,我做任何事都很認真,包括感情,您必須接受這個事實,因為我不打算因為您的反對而改變心意。」

  「小師父……」方亞月感動不已。

  「這才是人話嘛。」方重山冷哼,「不像他老子……」

  「你……」殷海青暴跳如雷。「你這個不孝子!好,既然這樣的話,你就別回來了,我當沒你這個兒子!」

  說罷,他怒氣沖沖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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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是這麼說啦……

  可是當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兒子出院以後當真沒回來,還搬到村子西邊師兄開的武館去住時,殷海青開始動搖了。

  怎麼會這樣呢?

  這跟他想的不一樣啊!

  他以為兒子會誠惶誠恐的回家負荊請罪,結果不但沒有,就連其他學員也有好一些跟著「叛變」,「跳槽」到師兄的武館去。

  最重要的是,昔日溫柔體貼,以夫為天的老婆,這次也不像以前一樣那麼支持他,反而站在兒子那一邊,三天兩頭往村子西邊跑,把他這個丈夫晾在家裡。

  他到底是造了什麼孽,老天要這樣對他?

  「海青,我要去看看兒子和未來的兒媳婦,你去不去?」梁靜提著水果,問他。

  「還去?」他怪叫,「你昨天就去過了。」

  「是嗎?」梁靜微擰秀眉,一臉無辜。「我怎麼覺得好像隔了很久?」

  「不去!」他背轉過身子。「要去你自己去。」

  「真的不去?」

  「男子漢大丈夫,說不去就不去!」

  她聞言歎氣,「男人啊……」

  腳步聲漸遠,殷海青坐在原地卻是愈想愈不對。

  阿靜這樣三天兩頭往師兄家裡跑,豈不是給了混帳師兄很多機會嗎?他防了師兄一輩子,不會栽在這個時候吧?

  不行!他得跟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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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嘟嘟嘟--咕咕咕--吱吱吱--」方重山的嘴裡不停發出各種奇異的聲音,他站在嬰兒床前,擠眉弄眼,逗弄得不亦樂乎。

  「爸,你別嚇到小貝比。」方亞月一進來就看到父親對著嬰兒扮鬼臉,忍不住道。

  「才不會,他好喜歡看我扮鬼臉。」手指頭輕刷嬰兒的臉頰,「對不對?對不對?你看,他笑得多開心。」

  小美見狀微笑,「方伯伯這麼喜歡小貝比,亞月,不如你趕快生一個吧!」

  她扮了個鬼臉,「生小孩很痛。」

  方重山點頭,「你娘天不怕地不怕,可生完你之後,她能下床走動時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逼我去結紮。」

  所以,雖然他很想抱孫子,但是聽老婆大人說過那種生產的痛苦後,女兒生不生都隨便啦!

  「是很痛。」小美老實說,「但是當我看到他可愛的樣子,所有的痛都不算什麼了。」她抱起孩子,柔聲道:「這是義正留給我最珍貴的寶物。」

  「小美姊,你好堅強呢!」

  小美聽了只是笑笑。

  「走吧、走吧,大家都在客廳等我們。」

  今天是小嬰兒滿月,也是決定他名字的大日子。

  從小美進產房那一天,眾人翻字典的翻宇典、算姓名學的算姓名學,對小貝比的名字都各有一套看法。

  而自從小美感激眾人的照顧,宣佈決定把孩子的命名權交由大家決定後,個個更是卯足了勁,都希望自己想的名字能雀屏中選。

  今天就是投票表決的日子。

  場面非常熱鬧,每個人都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並且努力說服眾人,但沒有一個人同意別人取的名字,都堅持自己想的最好。

  「叫祈平有什麼不好?」方重山氣呼呼的,「祈禱他平平安安的長大,平安就是福!」

  「大姊她爸,這名字太沒氣勢了,我看還是我想的比較好一點,叫英雄,長大就是一個英雄。」

  「怎麼不乾脆叫大俠算了!」方重山嗤之以鼻。

  「叫仁勇吧!」林進勇說:「三達德,智仁勇,希望這個孩子有仁心有勇氣。」

  陳及第小小聲的說:「那豈不是『缺智』?」

  眾人默默對看一眼,直接把這個名字從候選名單裡剔除。

  「懷義好不好?」殷武開口,「懷念這孩子的父親,義正。」

  「這名字不錯。」方亞月附和,「既好聽,又有意義。」

  「哎喲!」陳及第誇張的歎氣,「那當然啦,所謂夫唱婦隨嘛!小師父的意見就是大姊的意見。」

  「我喜歡這個名字。」小美紅了眼眶。「懷義,就叫他懷義吧!」

  「名字取好啦?」夏群秀端著油飯和紅蛋出來。「那正好,過來吃油飯吧!小美,孩子我幫你抱,你也去吃一點。」

  「我好像來得太晚了?」梁靜到時,一群人已經將油飯一掃而空。

  「廚房裡還有一些油飯,我去拿。」夏群秀把孩子交還母親,轉身往廚房走去。

  「爸……」方亞月湊到父親身邊,「你不去嗎?」

  從殷師娘第一次到她家武館時,她就發現了,她娘只要遇到她爹和殷師娘同時出現的場合,第一件事就是閃人。

  她爹雖然平時對她娘唯命是從、疼愛有加,但那段陳年舊怨的原因傳遍整個村子,她娘心裡當然不可能沒有疙瘩。

  丈夫多年來始終對另一個女子念念不忘,有幾個女人受得了這種事?她娘之所以對她爹這麼凶悍,八成也是由此而來--發洩說不出口的不滿。

  「我去?不如你去。」方重山不敢去找死。「你知道你媽,她捨不得凶你,對我就一點也不客氣。」

  「爸,你說這什麼話?要不是你對你小師妹一直念念不忘……」

  「停!」方重山吹鬍子瞪眼,「我什麼時候對小師妹念念不忘了?」

  「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啊……」

  「再停!」他按著額頭,想了一會兒,然後抬起頭,不敢置信的瞪著自己的女兒。「連你們娘兒倆都這麼想?」

  「大姊她爸,不只大姊和大姊她媽這麼想,大家都是這麼想的。」陳及第最愛湊熱鬧,忍不住插嘴。

  「天啊!」方重山捶胸頓足,「我說過了,我和那個混小子的恩怨和小師妹沒關係,為什麼沒人相信!」別人不相信就算了,居然連他的親生女兒都懷疑他。

  「我相信。」只有一個人說相信,那個人正是梁靜,「師兄的性子倔傲,從來不服輸,可在大嫂的面前,卻是她叫東不敢往西,要他坐著不敢站著,若不是愛到了骨子裡,怎麼做得到?是不是,師兄?」

  方重山黝黑的皮膚浮起一抹紅。

  「廢話!」他輕罵。

  看見走廊暗處一抹陰影微動,梁靜微笑著繼續說下去,「十七歲那年,我和師兄比武,他一點也不肯讓我,後來我輸了,生他的氣,他也倔著性子不肯向我低頭。老實說,除了大嫂,我真沒看過師兄向任何人低頭的樣子,一個男人只有面對自己最喜歡的女人時,才能把所有的自尊都拋開……」她頓了一頓,再看了看走廊。「大嫂,你應該最明白師兄對你的心意。」

  偷聽被抓到,夏群秀僵在原地好一會兒,最後還是硬著頭皮走出來。

  「我……」

  梁靜走過去,執起她的手,「大嫂,將來我們就是親家了,多虧你把亞月教得這麼好,我才有這麼棒的兒媳婦,我真要謝謝你。」

  「哪裡,你們家殷武也不差啊。」夏群秀是個大而化之的人,心結化除了,一下子就把才才的尷尬拋到腦後。「我們家亞月能找到這樣的如意郎君,那是她修來的福氣!」

  「別這麼說,我們家殷武很死腦筋,不知變通,將來還要麻煩你們多擔待。」

  「我們家亞月笨手笨腳的,我才想說希望你們不嫌棄呢……」

  「看來這下子你跑不掉了。」殷武笑著在方亞月耳邊說。

  「是你跑不掉了才對吧,小師父。」她竊笑。算起來是她佔到便宜。

  他低下頭,在她唇上輕輕印下一吻。

  「我沒想過要跑。」

  「我也是。」

  兩人相視而笑。

  那端,兩位母親還在互相誇獎對方的兒子和女兒;這廂,一對愛情鳥沉浸在愛河中。

  空氣中到處是幸福的味道。

  武館外頭,一個孤零零的老人,站在圍牆外,聽著裡面傳來的笑語,很有一種被排擠的感覺。

☆☆☆☆☆☆☆☆☆☆☆☆☆☆☆☆☆☆☆☆☆☆☆☆☆☆


  一個禮拜之後,殷海青想開了。

  其實他和師兄也沒什麼深仇大恨,會賭氣這麼多年,都是為了阿靜,現在既然已經搞清楚了師兄沒有染指他老婆的意圖,這氣也就不用再鬥下去了。

  只是……他這個老臉拉不下啊!

  殷海青已經在武館外面徘徊了有三十分鐘之久,始終鼓不起勇氣踏出第一步。

  他之前那樣對他們,萬一師兄或是那個方家女孩拿掃把趕他出門怎麼辦?他百分百肯定兒子和老婆不會幫他的!

  說起來都是他自作孽,被怒氣沖昏了頭,才會落到現在這種田地。

  兒子不要他、老婆不理他,好慘啊--

  「汪!汪!」忽然手中鏈子一緊,伯爵興奮的衝了出去。

  「啊--」方亞月又被撲倒在地了。「伯爵?你怎麼在這裡?」

  「伯爵,坐下!」殷武發出命令,伯爵這次卻不理他,繼續「摧殘」被攤平的方亞月。

  連狗也背叛他……淒涼的感覺襲上殷海青心頭。「伯爵,回來!」他大吼。

  伯爵猶豫了一會兒,才心不甘情不願的放棄地上的人兒,轉身踱回主人身邊。

  「你沒事吧?」殷武拿著手帕細心的為她擦拭臉上的口水。「有沒有傷到哪裡?」

  「我沒事。」方亞月接過手帕,胡亂抹了兩下,就趕快迎向殷海青。「殷叔叔,您怎麼來了?進來坐啊,阿姨也在裡面。」

  「爸,」殷武也靠了過來。「要不要進去坐坐?」

  殷海青清了清喉嚨。

  「我帶狗來散步。」根本是答非所問。

  這只是一個借口,兩個晚輩心知肚明,但沒人拆穿。

  「那您走了這麼遠一定累了吧?」方亞月接口,「進來喝杯茶吧?」

  「嗯。」

  她綻出笑容,「小師父,你陪著殷叔叔,我先進去準備。」說罷,她輕快的跑進屋子裡,伯爵也跟了上去。

  「爸,走吧。」

  這是殷海青第一次踏進方家武館,他作夢也想不到會有這一天。

  「剛剛那個女孩兒……」他有些難以啟齒。

  「亞月,」殷武靜靜的道:「她叫亞月。」

  「喔……我以為她會……」轟他出門或是不理不睬什麼的。

  「她不是這種人。」殷武知道父親想說什麼。「她一直希望您能接納她,也希堊您和方伯伯能和好。」

  殷海青點了點頭,沒說什麼。

  現在他才發現,兒子的確是變了……不,不能說是變了,該說是恢復正常了。自從那次槍戰之後,好長一段時間,兒子像個活死人一樣,眉間緊鎖著濃濃的憂鬱,但現在卻不同了。

  這都是方家女兒的功勞吧?

  他和阿靜試了好久都沒辦法讓兒子跳脫好友慘死的悲傷,這個女孩卻在短短時間內辦到了。

  看來她真的是兒子的真愛。

  父子倆走進客廳時,裡面已經排好了陣仗,全員到齊。

  所有人把目光一致集中在方重山身上。

  「爸?」方亞月用手肘頂了頂父親,「記得你剛剛答應過我什麼?」

  「來者是客。」夏群秀也低聲提醒丈夫,「想想你女兒的將來,別壞了大事。」

  方重山心裡其實是千百個不願意。

  憑什麼要他先低頭?錯的人又不是他!但是左有女兒懇求的目光,右有娘子警告的眼神,他縱使再心不甘情不願,也只能乖乖端起茶,走向師弟,逼自己在極限之內擠出禮貌的聲音道:「請喝茶。」

  兩個吵鬧了大半輩子的老人對望著,所有人全都屏息以待。

  「謝謝。」殷海青接過了茶。

  「海青……」梁靜靠近丈夫,低聲道:「該你表示了。」

  「爸,」殷武也在父親耳旁低語,「您理虧在先。」

  「知道啦!知道啦。」殷海青一口飲盡杯中茶,提起嗓門道:「師兄,先前是我不對,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就別跟我計較了。」

  「還有呢?」梁靜提醒丈夫。

  「爸……」

  「好啦,我知道了啦!」

  活到這把年紀,還要向個小輩道歉,殷海青這張老臉實在掛不住,可是自己錯在先,就算拉不下臉也得拉下。

  「方家女兒……」

  「咳!」殷武輕咳了一聲。

  「……亞月小妹妹,之前是你殷叔叔的不對,你就看在殷武的面子上原諒我,你說好不好?」

  眾人全笑了出來,只有方亞月惶恐的道:「殷叔叔,我沒怪過您,您別這麼說。」

  「等等。」方重山出聲,「要我不跟你計較可以,你得先把師父的紙條交出來。」

  此話一出,笑聲驟停。

  只要對這兩個人的恩怨稍有瞭解的人都知道,一切事情的起因就源於這小小的一張紙條,此刻方重山舊話重提,眾人全捏了一把冷汗。

  殷海青沉下臉,心不甘情不願的承認道:「沒什麼紙條,我騙你的。」那只是他情急之下捏造出來的一個謊言罷了。

  「我就知道!」方重山擊掌,一臉洋洋得意。「師父怎麼可能把位子傳給你!」

  「方重山,你不要又來找架吵。」他提出警告。

  「咦?我哪有要跟你吵架?說說也不行啊?」

  方亞月呻吟,「別又來了--」

  就在眾人忙著勸架的時候,梁靜開口了。

  「其實……是有這張紙條的。」

  所有人動作全部靜止,轉頭看她。

  「阿靜?!」殷海青吃驚的看著妻子。

  「海青、師兄,這件事我瞞了你們這麼多年,實在是對不起。」梁靜歎了一口氣。「當年父親過世前,曾將寫有繼承人名字的紙條交給我,要我嫁給那個人……」

  「阿靜,別說了!」殷海青突然制止她。「事情過去這麼久,現在說這些也沒意義。」

  依他對妻子的瞭解,他很清楚妻子做了什麼。

  紙條上面寫的是師兄的名字,不是他。

  其實他多少也猜到了。

  師兄資質過人、悟性奇高,師父向來鍾愛這個大弟子,但是他和阿靜卻情投意合,非卿不娶、不嫁。

  妻子想必是事先看了名字,發現上面的名字不是他之後,就將紙條毀屍滅跡,以求和他廝守。

  這對師兄而言太難堪了……

  「海青,你讓我說完。」這件事在她心裡藏了太久、太久。

  「不用說了。」方重山擺手,一臉不在意。「我早該想到這個可能。」憑他們三人從小一塊長大,他對小師妹的瞭解不會比師弟淺。

  「師兄……你不怪我嗎?」

  方重山看了一眼身旁的妻子,「怪什麼?要是當年我娶了你,可就遇不到這麼好的女人了。」

  「你在胡說什麼?」夏群秀捶了丈夫一拳,但臉上甜蜜的笑意卻洩漏了內心真正的情緒。

  「太好了!」陳及第拍手,「皆大歡喜!」

  方重山和殷海青對望,接著同時伸出手。

  「改天再來較量較量吧,師弟。輪武功,我可不會輸你。」

  「這幾年我也長進了不少,師兄,你最好小心一點。」

  經過數十年,兩人終於化敵為友。

  方亞月開心的笑了。

  「小師父,有這樣的結果真好呢!」

  「嗯。」殷武的手搭上她的肩,將她拉近。

  感覺真的很好。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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