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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從潘恩離府的那天開始,祁晏就莫名變得很忙,常常在書房或議事廳接見許多陌生人,近幾日甚至忙到連寢室都沒回就在書房裏睡下了。

  竇茵不會看臉色,也不管祁晏在忙什麼仍不時去打擾,最後落得他一句吩咐——只要是郡主來,守衛的侍從不借動武也要阻止,這個命令一下,竇茵的氣悶可想而知。

  但靖閔就不會這麼白目了,她自己找事做,成了府裏的孩子王,不只佑兒喜歡她,僕役院也有一些幼兒在她親切的招攬下,聚集在一起,由她安排功課表上課,早上先教他們念書寫字,下午才能玩。

  因為佑兒愛玩球,加上為了讓祁晏放心,所以受限於活動範圍,他們只能天天在後院丟球,或到後山坡去踢球,從大球玩到小球,最後甚至連彈弓都拿出來了。

  只不過,子彈他們是用小沙包來取代,打到人也不會疼。

  童心未泯的靖閔,將此還改良成二十一世紀流行的漆彈遊戲,就是在攻擊前將小沙包泡好各色染料,誰身上中的沙包顏色最多,誰就是輸家。

  然而玩一次下來,每人身上都是五顏六色,清洗上實在很麻煩,也因為有染料加上天氣炎熱,後來靖閔便要下人直接扛來幾桶水,讓小娃兒們在後院來個露天洗澡,由大人拿刷子將他們刷乾淨。

  雖是金枝玉葉,靖閔也跟著小叮、小琳及幾名小廝一起刷洗那些咯咯笑的小娃兒,連佑兒也拿著一柄刷子刷自己,頻頻大笑。

  今日,這些大小孩子們的笑聲,終究還是將鎮日繁忙的祁晏吸引過來,他一到後院,見狀整個人不禁傻眼,但看見自己眼中最美麗的女人臉上也有好幾道被沙包砸出的顏色,他忍不住笑了。

  「你簡直像個野孩子。」

  說是這樣說,可每個人都看得出來王爺有多麼寵愛王妃,此刻還親自拿著濕毛巾為王妃擦拭她染了好幾色的美麗臉孔呢。

  「我知道你忙,儘量不去吵你,怎麼你自己倒找來了?」她笑道。

  他是真的很忙,而她也從他口中得知,那些來接見他的陌生人,不只是他分佈在西北各區的探子,還有鏜斯貝勒以及南方霸主東方紫的人。

  她明白有大事要發生了,但更看得出來他並不希望她跟著緊張。

  祁晏深情凝睇著她快樂俏皮的表情,一切的疲憊與煩惱好似都沒了。「你的笑臉是我在處理煩心事時最想見到的,再忙,也要來看看你。」

  她螓首一傾、剪水美眸浮現不舍,「你壓力太大了……」瞧他蹙起眉,她知道他又聽不懂了。

  「我是說你有太多事要想,但你只有一顆腦袋,就像一艘船超載了是會沉的一樣,所以你要舒壓……呃,就是要發洩一下,然後船才不會翻,才能繼續往前行駛,明白了嗎?」

  「我知道了。」他突然將她打橫抱起來。

  「哇!我身上都是顏料啊——」她嚇得大叫。

  「所以,我幫你洗一洗。」這句挑逗的話,他是貼在她耳畔說的。

  「不要吧,大白天的……」她粉臉爆紅,低聲回應,一顆心卻已經怦怦狂跳。

  「要,我已好幾日未愛你了……」他壓抑情欲多日,此時再也不想忍耐了。

  靖閔嬌瞪他一眼。這個男人!這麼露骨的話現在竟敢當著眾人的面說了?!害她差點沒岔氣。

  祁晏抱著妻子大步往寢室走去,其他人看見王妃那張嬌俏的羞澀臉孔,再加上想到王爺這幾晚都沒進房,立即明瞭了狀況,這會兒個個低頭竊笑,都能猜出王爺「舒壓」的方法是什麼了。

  佑兒本要追上去,小叮跟小琳連忙拉住他,陪他玩水、玩球,就是不讓他去打擾主子們恩愛。

  抱著靖閔直奔與寢室相通的浴池後,祁晏立即將她給剝光,迅速褪去自己身上的衣物,擁著她一同進到浴池。

  他騖猛吻住她紅潤的芳唇,一手溫柔地覆在她的渾圓上,讓這個吻更深入、更火熱、更狂野。

  靖閔喘息著,迷蒙的星眸看著他,很難相信眼前這個男人曾經對愛退縮、曾經討厭女人,但也好在有這些過去,現在她之於他才會如此的特別,她才能發現他的一顆心並非石鑿的,人也不是鐵打的,身體內其實深藏著一把壓抑的火焰,一旦點燃即似火燎原。

  「我愛你……我愛你……」不似他對情愛難以啟齒,有著現代靈魂的她直接多了。

  「靖閔……靖閔……我的閔兒……」

  祁晏盡情的愛她,心裏卻壓著只有自己才知道的沉重,這是因為一個知交的背叛。

  但慶倖有了她,才讓他的心不至於那麼寒冷。他愛她,即使一再的為她沉淪,他亦無悔。

  兩人氣息交融。無法遏制的欲火愈燒愈旺,激情狂肆蔓延……

  寂靜的寢室裏,靖閔依偎在祁晏裸露的胸肌上,白嫩的胸脯隨著深沉的睡眠均勻起伏,一上一下觸碰著堅硬的胸膛,讓他墊伏的欲望再次蠢動。

  不過就他得到的消息,「某人」也該回來了,明天可有大事要做,暫時不能再貪歡。

  他小心地起身,不想吵醒懷裏的可人兒,可惜似乎失敗了。

  靖閔揉了揉眼睛,睡眠惺忪地看向窗外,「天都黑了?」

  「是。」他起身穿妥衣服,吻了她的唇一下,「你可以再睡一會。」

  她傭懶的搖頭,「不了,我也要起來。」

  他體貼的替她著衣,差點又擦槍走火和她再赴雲雨。

  兩人離開寢室後,就見到前往營區多日的潘恩回來了,正坐在亭台裏喝茶。

  「潘副帥,你總算回來了,我還擔心明天一堆大人物來,你卻沒回來呢。」靖閔一見到他,開心的走過去。

  潘恩連忙起身拱手,神情有些尷尬,「王爺、王妃,我回來有幾個時辰了,屈總管原本要通報爺的,但我想說並沒什麼要事,就請他不要打擾。」

  幾個時辰等在這裏嗎?靖閔俏臉酡紅,覺得自己真是糗斃了,從白天到夜晚她跟祁晏就關在房裏,還能做什麼事呢……

  祁晏倒很自在,微微一笑,「營區一切可好?」

  「很好,大小金川也很平靜。大戰過後,每個人都需要休養生息。」潘恩看著他,「王爺呢?反皇黨的事可有進展?」

  「已經解決了。」他滿意一笑。

  「啥?」潘恩臉色丕變。

  「真的?!」原本羞澀到頭低低的靖閔一聽,立刻抬頭,「難怪你在書房裏忙了那麼多天,今天卻主動來找我。」

  潘恩一臉無法置信的神情,久久才艱澀地開口,「王爺的『解決』是指?」

  祁晏神情光彩的表示,「簡單來說,就是反皇黨玩完了。」

  這麼籠統?潘恩心急的追問:「怎麼說?」

  「很複雜,但我現在心情極好,不想說那些。」祁晏四兩撥千斤,再深情看著笑得燦爛的靖閔,「等川陝總督跟齊王爺到訪後,我帶你出去好好遊山玩水。」

  「好啊。」靖閔樂不可支,她早想看看這個古早世界的其他城市了,像是北京的紫禁城,在此時肯定是金碧輝煌。

  「王爺……」潘恩忍不住想再問,他需要知道更多的細節。

  但彷佛跟他唱反調似的,祁晏又道:「對了,既然一切都塵埃落定,潘副帥的身子也已無恙,再來還有皇上的財富賞賜,不如就做主替你找個姑娘成家如何?」

  潘恩急搖頭,「不了,我沒想成親——」

  「要要要,一定要。」靖閔也拚命點頭,「有個家的感覺真的很好,你孤家寡人的,一定比一般人更渴望,這事兒就讓我跟祁晏來辦吧。」

  「不……」

  「別不好意思,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放心,這次你立下大功,皇上的賞賜讓你養個三妻四妾也絕無問題。」祁晏笑道。

  靖閔微訝地看著他。是她敏感了嗎?她怎麼覺得他有點High過頭,不太似平常沉穩話少?

  是因為讓他煩心的反皇黨已經不會再作怪了,所以,才這麼興奮?

  應該是,但還有另外一件事,他們也得辦啊——

  「我們要去遊山玩水前,除了潘副帥的婚事外,還有山城獵戶們的事也要打理。」

  她一提起這件事,祁晏可就不懂了,「他們的事我已經有處理——」

  她搖搖頭,「不夠,我希望他們能換個工作謀生。而且我好好想過了——上回我不是街上走一圈,就拿了一馬車的東西回來嗎?我們就來做個跳蚤市場、來個二手拍賣,那不但可以延長物品的使用年限又環保,還能賺些錢。」

  什麼?她的話祁晏聽得一頭霧水,即便那些百姓送的禮物早已妥善處置,他仍耐心地說:「我聽不太懂你的意思。」

  他蹙眉看了潘恩一眼,也注意到後者心不在焉,壓根沒聽見靖閔說了一個異想天開的事。

  「就像是園遊會——不對,就是一個市場,賣一大堆新東西、舊東西,啥都可以賣。像茶爐、酒杯、衣物布料、古玩、飾品等,不過二手拍賣不見得全是舊的,也可能是用不上的——」靖閔努力解釋,但還沒說完就被打斷。

  「簡直可笑!」不知何時,竇茵也走了過來,而且將她剛剛說的一席話全聽進耳裏,「東西要送就送,做什麼二手拍賣?簡直窮酸透頂!祁晏哥哥,你寵她不要寵得太過了,那可會將郡王府的臉給丟光光!」

  竇茵尖銳的聲音總算讓神游的潘恩回了魂,但卻因為沒在聽,不懂她在氣什麼。

  祁晏的表情仍然是愉悅的,顯然反皇黨無法再為亂的事讓他心情極佳,可是這怎麼可能?自己明明才照著王爺的信函做了安排,所有相關人等都將在齊王爺到達的明天聚集在這裏,一起將滿清狗皇帝最引以為傲的皇家御用三少之一——祁晏給炸得碎屍萬段,可祁晏卻說他們玩完了?他真的被搞糊塗了……

  「哥,你有沒聽到我說的?」被忽視的竇茵大聲怒叫。

  祁晏只是淡漠的看她一眼,但再看向自己的妻子時,神情甚至口氣都帶著寵溺,「你哪來這稀奇古怪的想法?」

  「不行嗎?好玩又能做好事。我們將拍賣所得捐出來,加上郡王府也捐一大筆錢,來個拋磚引玉,就能把這些錢全收集起來,買織布機運到山城去。」她愈說愈興奮,「我想讓那些靠狩獵為生的村民百姓們改以織布為生,還能少些殺戮、一起保護野生動物,你說好不好?」

  「聽來是個好偉大的計畫。」他笑道。

  「就是、就是。」她雙眸熠熠發光,頻頻點頭。

  竇茵不甘地激動大叫,「祁晏哥哥!你為什麼都聽她的?!她在使喚你啊!你不知道嗎?」

  靖閔抗議了,「我才沒有,他知道我用意良善,他支持我——」

  「對,他支持你,凡事都支持你!那我到底算什麼?!」竇茵傷心又難過,淚如雨下的瞪著祁晏。

  「舅母、舅母。」不遠處,佑兒笑咪咪的直朝著靖閔跑過來。

  他身後的小叮跟小琳還邊追著邊嚷著,「別跑啊,佑兒少爺——」

  竇茵半眯起美眸,看到自己兒子笑笑跑過來,竟是抱住她最討厭的靖閔,還抱著對方撒嬌、親親,她整個人倏地抓狂。

  她大步上前,一把就將投入靖閔懷中的兒子抓了起來,又打又罵,「死小孩!不知道是我生的嗎?誰是你的娘?不會叫額娘卻叫舅母……」

  靖閔嚇一跳,連忙上去拉回哇畦大哭的佑兒,「你嚇到他了。」

  「嗚嗚嗚……舅母、舅母。」佑兒急急抱住了靖閔。

  沒想到,氣瘋了的竇茵又過來搶孩子,竟然連靖閔也打,不過,也就只有一次。

  「竇茵,夠了!」祁晏一把扣住竇茵的手臂,冷聲喝住了她。

  靖閔則連忙彎身下來,抱著哭成淚人兒的佑兒,輕拍他的背安撫著。

  「我安排你到另一個地方住,佑兒先留在我府裏。」祁晏怒道。

  竇茵怔怔看著神情冷硬的哥哥,眼神空洞:心好痛,「我是多餘的,是嗎?好,我走……我馬上就走……」

  「我去跟她談談。」靖閔將佑兒放到他手上,家和萬事興,她不希望有個老是使性子的小姑,讓她的幸福總是不夠完美。

  祁晏搖頭,「她需要自己好好想一想:心結不打開,誰也無法改變她。」

  「還是得勸勸吧。不如我去,我是局外人,也許我說的話她會聽。」一直靜默在旁的潘恩突然開口。

  祁晏看著潘恩快步追上去的身影,微蹙起眉就怕潘恩在這團混亂中挺身而出,恐怕不是好事。他轉頭看向另一邊,在亭台後方的大樹下有名掃地的小廝,他朝小廝點個頭,後者立即明白的跟了上去。

  「郡主!郡主!」

  聽到身後傳來潘恩的聲音,竇茵猝然轉身瞪著他,「你跟來做什麼?我要我哥哥跟來!」

  「他不會來的。」

  「對,他不會!這段日子我過得鬱鬱寡歡,他卻對嫂子愈來愈好,幾乎到了有求必應的地步……我看錯那女人了,她根本有當狐狸精的本錢!」她的心真的好痛。

  他搖頭,「看到他們如膠似漆,你沒有任何想法嗎?」

  她錯愕地看著他黑眸裏的憐憫之光,一如數月前他拿那顆藥丸要幫她時的眼神。

  他輕歎一聲,「我們進屋裏去談吧。」

  愣看著潘恩先行越過自己走進屋裏,竇茵深吸口氣,也跟著走進去,再命屋裏的丫鬟等一干人全出去,誰也不許進來。

  「再等一天可好?讓我替你想想辦法,去勸王爺或是請王妃成全?」潘恩看來很真誠的說。

  竇茵眼睛一亮,「真的嗎?」

  「但我不確定我能不能辦到。」

  「你行的,你是我哥的救命恩人啊,你一定要再幫幫我。」

  「好吧,我試試,你先別急著走。」

  見她點點頭,眼中淚光閃動,潘恩這才轉身走出去,眼神卻閃過一絲陰狠。

  她可是他計畫裏的一部分,怎麼能離開?

  這天,時間近傍晚,長長街道上一路敲鑼打鼓,川陝總督還有京城的齊單王爺,帶著皇上賞賜的金銀珠寶來到郡王府,他們將暫住一宿後,再由數十名侍衛保護繼續向北,直接去到營區慰勞仍駐守在當地的官兵。

  不過,川陝總督進到郡王府,可是一點架子都不敢擺,因為祁晏的地位比他高了好幾階,是皇上欽點、主管西北軍民事宜的當紅炸子雞。而且祁晏私下還有多名特使藏身在平民百姓中,查看政策的落實與需改善之處,所以他即使坐在總督的位置上,仍是戰戰兢兢,不敢有所輕忽。

  但也由於祁晏與南方霸主東方紫的好交情,使北方貨資能夠定時定期藉由運河送達南方,讓一向予人貧窮印象的西北地方,經濟大幅改進,因此,祁晏個人雖以冷酷冷血出名,卻也深得民心,川陝總督對他更是敬畏有加。

  「這次王爺再度親征立下大功,皇上知道王爺對升官晉爵不在乎,所以才要我上京參與頒賜儀式。皇上贊王爺一再披堅執銳,置生死於度外,乃國家之福……」川陝總督笑著向祁晏說明當日盛宴的情況。

  坐在他身旁的是齊單王爺,任朝中大臣,本身又是皇親國戚,與祁晏不只平起平坐,也帶了點傲氣,「郡王精通武藝、膽識過人,老夫也欽佩不已……」

  廳堂裏,兩人大力稱讚祁晏,好好的一頓山珍海味被他們用話配飯吃,令同坐一桌的靖閔只能努力忍住想翻白眼的衝動。

  至於潘恩,則不卑不亢。大多時候都是安靜的。

  飯局近尾聲,今天一直笑容滿面的祁晏,終於對著兩鬢斑白的齊單王爺主動問及有關山城毛皮買賣的事。

  齊單在回答前,還看了靖閔一眼,「這次特別麻煩川陝總督做陪,要他等我把王府的事處理完再一起北上,老實說,」他拱手向靖閔一揖,「老夫到這裏,除了慰問邊疆士兵外,也是專程來跟小王妃道歉的。陸明強真是個辦事不力的傢伙,也不安分,老給我捅樓子,偏我這個人就是心軟,念他在西北幫我做了很多事——」

  「不用道歉,要也該跟那裏的人道歉才是。」靖閔直接打斷他的話說。

  「靖閔。」祁晏朝她搖頭,希望她能婉言表達。

  「哈哈,王妃果然直率,你在山城的見義勇為,以一名女子而言,實屬難得。」滿頭花白的齊單撫須而笑。

  「哦。」靖閔點點頭,卻不知是不是自己太敏感,老覺得這慈眉善目的老人家給她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而且怎麼看他都很像電視劇裏那種超級大奸臣,不能信任。

  祁晏瞥她一眼,不明白一向親切好相處的她,怎麼突然安靜下來。

  齊單也注意到她的靜默,「看來王妃對老夫還是不甚諒解。」

  「我沒有。」她馬上反駁。

  「是嗎?剛巧這會兒吃飽喝足了,王妃跟老夫下盤棋泯恩仇如何?」齊單看著她說:「久聞果親王府的小格格棋藝出眾,剛巧我也愛好棋藝,屢屢找人較量切磋,目前可是還戰無不勝呢。」

  靖閔一聽心就涼了半截,那會消化不良好不好!古人的腦袋到底在想什麼?

  「既然這盤棋是和解棋,靖閔,那你就非下不可,我們移師到側廳去吧。」祁晏立即起身,目光似有若無的看向窗外,果然看到不少人影在快速移動。

  沒有錯,「下棋」二字便是暗號,齊單跟潘恩的人已經開始行動了。

  非下不可?靖閔還在傻眼,怎麼會這樣?他明知她不會下棋呀!

  「那處的傷口讓我至今無法久坐,可能得先回房了。」潘恩也跟著起身,卻是拱手要離開。

  齊單迅速跟他交換一下眼神,微笑道:「無妨,潘副帥就先回房吧。」

  潘恩離開後,一行人也移到側廳,在等待下人備棋盤的同時,靖閔將祁晏拉到一旁,小聲的說著,「你要暗示哦。」

  「觀棋不語真君子。」他答得很順口,心思全在別件事情上。

  「我知道,我只是要你作弊,不出聲的幫我。」瞧他倏地瞪大眼,她連忙又低聲道:「拜託嘛,我總不能丟你的臉,是不?」

  說得像是在為他著想,但重點是——「其實你不會下棋?」

  好吧,他也應該跟她說,事實上根本沒人會注意她的棋藝,齊單跟她下棋不過是在拖延時間好做些安排,只是他們不知道整座郡王府除了他們外,還有另一批人馬在行動,就連他的兩名最佳好友鎧靳跟東方紫都已經到了!

  他知道她不會還要她上場引靖閔瞪他一眼,隨即把握時間,小聲地要他跟自己先套好手勢,不然,他們總不能用「咳咳、嗯嗯」來出聲作弊吧?

  不一會,她跟齊單坐下,面對面開始下棋,她拿起棋子,欲放下前,先做仰天思索狀,實則看向站在齊單身後的丈夫,偷瞄他的手勢後,才大器的下手。

  幾回下來,連齊單都忍不住說:「王妃下棋的習慣可真與眾不同。」

  「當然,我是才女嘛,而且我的腦海裏自有棋局走勢,否則怎能馳騁棋壇、所向披靡。」

  聞言,祁晏不得不忍住笑意。她還真敢講!

  一盤棋下下來,兩人纏鬥不休,還真的是難分高下,尤其是齊單陷入長思的次數不少,讓靖閔都等得想睡覺了。

  「看來老夫輸了,甘拜下風。」終於,齊單認輸了。

  靖閔在暗念阿彌陀佛,因為他再不認輸,她也要去找周公下棋了,「承讓、承讓。」

  「夜深了,屈總管,帶兩位大人去休息吧。」祁晏給了在旁的屈海一個眼神,他明白的點頭。

  「是。齊王爺、總督大人,我們這邊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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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夜深人靜,萬籟俱寂,在齊單、潘恩的裏應外合下,一群反皇黨餘孽以及先前就潛進西北的四十名精英,都已順利的進到郡王府,而那一箱箱所謂皇上賞賜的黃金白銀,也早已被偷天換日的改成火藥,一一被扛進了郡王府的寶庫裏。

  此刻按照計畫,潘恩來到今晚缺席的竇茵房裏。

  「你怎麼那麼晚?我叫丫鬟去看,結果又吃飯又下棋的,但你不是早就離席了——」竇茵等了他一整天,火氣都大了,沒想到,他竟還冷不防地塞了個東西到她嘴裏,她一個不小心就吞下去,臉色丕變,「你給我吃了什麼?」

  「毒藥,如果我是你,我不會再問,而會利用最短的時間找到屈總管,跟他拿寶庫的鑰匙,不然很快就會毒發身亡。」他冷冷的道。

  他們早就查過了,府裏的寶庫鑰匙除了祁晏有一把外,屈總管也有一把,只是兩人都相當小心,他們要拿到手再複製一把的可能性太低了。

  「你在胡說——不對,你要吞掉皇上所有的賞賜是嗎?」竇茵馬上想到他欲取那些金燦燦的金銀珠寶。

  潘恩冷笑,「你可以再問下去,不過一旦毒發,你就得七孔流血而亡——」

  她嚇壞了,急急哭著,「不要,我不要死……我去、我去找屈總管要,可他若是不給我呢?」

  他把手上的一柄短刃交給她,「他對你不會有防備,你只能用搶的。」

  「何必那麼麻煩?」

  驀地,房門突然打開,祁晏就站在門口。

  潘恩臉色大變,下意識就想將竇茵拉到自己身邊好威脅他,怎知兩道身影倏地從窗戶外飛掠進來,隨即在軟腳的竇茵面前站定。

  更令他難以置信的是,這兩人竟然是鎧靳貝勒跟東方紫,他們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裡?

  「祁晏,你真弱,我要逮的人已經丟到前廳去了。」鎧靳貝勒笑道。

  「我也是,我的也早在昨天就送來了!」東方紫也搖頭。

  祁晏深吸口氣,看了臉色蒼白的潘恩一眼,「他曾經救了我一命,雖然,是他的苦肉計——」

  「對,所以你要謝謝杜穆的貪心,是他想捉了拿你來當餌,潘恩才有機會救你。」鎧靳貝勒受不了地瞪他一眼,再看向直嚷著自己被喂了毒的竇茵,「你放心,那藥我們早就換過了,沒毒。」
  
  竇茵松了口氣,但也虛軟的跌坐地上。

  至此,潘恩的臉色已是一陣青一陣白,「怎麼會這樣?我們那麼小心……」

  「事實上,從十天前你由府裏回營後,就被盯上了。」祁晏痛心的道。

  潘恩倒抽一口涼氣,「怎麼可能……」

  「是你自己露了口風,那一晚,我只說了杜穆的義子,你卻輕易的說出『杜晦』這個名字,知道這名字的人少之又少,行蹤神秘的他甚至當了東方紫的探子五年也沒被發現……」

  祁晏沉沉地吸了口長氣,「本來我不是很相信,還給了你機會,但那天送回函去給鎧靳貝勒的探子在路上被襲擊,你看了信卻拿走他的財物,故意製造強盜的假像,我的人都看到了……你如此處心積慮,不惜令自己身受重傷也要混進郡王府中,當真這麼恨我?」

  「沒錯,可我不後悔,既然你們三人都在這裏,就算不會被炸死,杜王爺跟齊王爺的人馬也多到足以把你們殺死。」潘恩露出反清分子的真面目,笑得猙獰,「滿清狗皇帝一旦沒有你們這三人可依靠,我反皇黨反清複明的大業就能成了,哈哈哈……」

  話語乍歇,東方紫見時間已到好友還不動手,出其不意地代替祁晏打了潘恩一掌,潘恩頓時身受重傷,吐血跪地。

  同一時間,郡王府內的燭火、燈籠瞬間一滅,偌大的府邸突然陷入一片黑暗中,可沒一會就又燈火通明。

  兩派人馬正式開打,早有準備的郡王府居於上風,而那些因燈火忽暗忽明而錯愕的反皇黨們還來不及反應,大多已先挨了一掌,再被刻意地逼迫到淨空的後院。

  「咻咻咻——」

  漫天飛箭齊飛,剎那間哀嚎聲、慘叫聲不絕於耳,數十名弓箭手環伺在屋簷上方,地上則是成堆中箭染血的叛亂分子……

  側廳裏,排排跪著好幾個人,這些人個個面面相覦,怎麼也沒料到一時間情勢丕變,全盤皆輸。

  尤其是剛剛的座上賓齊單,原本要乘馬車離開,順道看看郡王府裏的「煙火」,結果卻被五花大綁的丟進來,成了階下囚。

  潘恩則沉重的喘著氣,嘴角跟胸前的鮮血依然令入心驚。

  但更令他們震驚的是——杜穆竟然也在?!他看來實在很慘,臉色蒼老,還被揍得鼻青臉腫,嘴角也有血漬,可見被逮時同樣不安分。

  可即使如此,他那雙憤怒陰沉的黑眸依然不變。

  看見眼前的情景,潘恩簡直不敢相信,一知大勢已去,他立即憤恨地拿起掉在腳邊的刀子,突然引頸就戮,鮮血噴湧,隨即斷氣身亡。

  竇茵緊皺著眉別開臉,不敢看這一幕。

  祁晏心情沉重的吸了口長氣,眼神一黯,畢竟潘恩跟他在戰場並肩作戰多年,如今如此慘死,他仍感不忍。

  吐完長氣後,他冷冷瞪向杜穆跟齊單,「一個杜王爺、一個齊王爺,尤其是杜王爺深受皇上器重卻貪婪權勢、廣植黨羽,實在是害人害己。」

  「我呸!我整個佈局因為你們——尤其是你祁晏給毀了,害我被抄了老家、狼狽逃亡不說,日子更過得苦不堪言,之後碰到你的王妃,竟又害我只能天天跟動物的毛皮為伍,這筆帳可大了!」杜穆氣得咬牙切齒的說。

  說人人到!靖閔正好在屈海跟不知情的第三者川陝總督陪同下走進來。

  看到眼前的畫面,尤其是潘恩的死狀,川陝總督馬上唉叫,「我怕血啊!」喊完他連忙跑到外面去。

  靖閔低著頭,快步走到祁晏身邊,低聲問:「屈總管全告訴我了。真是的,怎麼連提都沒跟我提?」

  若不是在回房後屈總管帶著數十名黑衣人團團守在寢室外保護,並跟她解釋一切的事,她到現在還被蒙在鼓裏。

  「我不要你擔心。」

  「夫妻本是同林鳥。」她邊埋怨邊看向一進來就瞧見的兩名俊偉男子。這一定就是屈總管說的鎧靳貝勒跟東方紫了,果真都是人中之龍,讓人無法忽視。

  不過,她的心跳得這麼快也太離譜了吧?祁晏也是個大帥哥啊!怎麼從前見他時她不會這樣?

  不對,靖閔心一驚,突然覺得自己的心跳不只是急促而已,更像是心律不整,又像要停止跳動……

  「你臉色好蒼白。」祁晏馬上注意憲到她的不對勁,擁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猜測她應是看到潘恩的死狀受了驚嚇,「我先帶你回房。」說著他看向兩名好友。

  「我們會處理。」東方紫跟鎧靳異口同聲的點頭。

  「等等……我好不舒服……」莫名的,靖閔身體開始發冷,暈眩又急喘,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好像自己快要離開這個肉體了。

  祁晏連忙將她一把抱起來,「快叫大夫!找大夫!」

  她難受的說:「我覺得我的心,好像要跳不動了……」

  他立刻按住她的手腕擔憂地緊皺起眉,「你的脈搏好慢,怎麼會這樣?」

  若真受到刺激,不是應該加快才對?東方紫和鎧靳也眉一蹙靠了過來。

  「她臉上沒血色了。」鎧靳道。

  聞言,杜穆忽然發出狂妄的笑聲,看向一臉困惑的竇茵,「所以,你還是做了是嗎?哈哈哈……好、好,不枉我花費好多心力才弄到那顆『失心藥』,交由潘恩再交給了你。」

  竇茵傻了,她難以置信的瞪著杜穆,原來先前那顆致死的藥居然是他給的?

  「你該死的做了什麼事?解藥呢?解藥?!」祁晏忍不住的朝她怒吼。

  但竇茵太震驚了,一時啞口無言。她原以為這件事會永遠沒有人知道,畢竟潘恩死了呀。

  「沒有解藥的,祁晏。太好了,本想我全盤皆輸,沒料到……還有人陪葬,可以讓你痛不欲生,哈哈哈……噗——」杜穆噴出一口鮮血,倒在地上奄奄一息,蒼老狼狽的臉上有著得意的笑容。

  竇茵看著愈來愈虛弱的靖閔癱軟在祁晏懷裏,又見他的俊臉上有著明顯的驚慌與害怕,她莫名的突然想笑了——

  多麼美好的結局啊!雖然她不解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令她當初下的藥延遲至今才產生作用。

  「該死的!你怎能如此惡毒?!你真的做了這麼殘忍的事,是嗎?!」祁晏痛心疾首的怒問。

  「是,我是,但我不明白為什麼。那是幾個月前吃下的藥了,卻在此刻才發病?無所謂,我很高興,呵呵呵……」她看向靖閔美眸透出邪惡和狠戾,「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我得不到哥,你也得不到了,多好?」

  「你這個瘋子!」鎧靳冷嗤一聲。東方紫亦不屑地睇視她。

  「對,我瘋了!我愛祁晏哥哥愛瘋了!」竇茵不以為意,反而笑得更開心。

  「我好冷……」靖閔渾身發冷,開始發抖。

  「我馬上會你溫暖!」祁晏抱著她直奔寢室。

  「屈海,交給你。」鎧靳跟東方紫丟下這句話,也連忙追了過去。

  寢室內,祁晏小心將靖閔放到床上,一邊叫呆掉的小叮跟小琳趕快多拿幾床被子,甚至要她們點燃暖爐。

  但兩人看到主子一副快要死掉的樣子,卻嚇到開始哭了,「嗚……怎麼會這樣?」

  不久前她們全被告知先退到西園,連佑兒少爺也是,為什麼她們的主子一去後回來就倒下了?

  「快!」祁晏急得朝她們催促,兩人才如夢初醒的跑去拿被子。

  東方紫和鎧靳也進到房間,看到祁晏所有心思全在床上的人兒身上,他們也手足無措,這突來的變化實在讓人措手不及。

  「靖閔,醒醒,別睡著……拜託,不可以就這麼走了……」祁晏的聲音不自覺顫抖,他此生從沒如此害怕過。

  「來不及了……祁晏,你……聽、聽我說……」靖閔喃喃低語,要他靠近自己。此刻的感覺很奇怪,但也許是她死過一次了,所以一回生、二回熟,竟可以感覺自己就快跟祁晏說掰掰了。

  她的心跳愈來愈慢,渾身無力,想要抬起手再撫摸他的臉都難了。

  「沒事的……該死!你會沒事的……」雖然這麼說,但他好惶恐,她面無血色,整個人完全虛軟無力,聯手都是冰的……

  可她根本沒受傷啊!她前一刻還在跟他說「夫妻本是同林鳥,自該有難同當」,為什麼下一瞬就氣息奄奄?為什麼?!

  「不許離開……靖閔……我不許,你要撐住。」他不敢想像失去她的日子會變得多麼荒蕪可怕。

  她微微喘氣,「聽、聽我說……我愛你,愛是彼此信任,你信我嗎……」

  他喉頭一緊,鼻腔酸澀,「當然,你要撐住。」他俯身靠近她氣息微弱的臉龐,聽著她幾近呢喃的低語,俊臉上的驚異神情愈來愈明顯。

  室內除了祁晏外,沒人聽到靖閱說什麼,但她似乎要他答應某件事,因此,在場的另兩名皇家御用三少以及小叮跟小琳,都聽到他啞著嗓音道:「好,我答應你。如果……如果你真的離開了,我會把你的肉體保存下來,絕不有半點損傷。」

  什麼?!眾人頓時瞠目結舌,這是哪門子的承諾啊?簡直匪夷所思、幾近病態!

  「一……一……定……定……」靖閔眼眶含淚,困難地吐出這幾個字後,努力張開眼眸再深情看心愛的男人一眼,便咽下最後一口氣。眼角的淚水滑落,在枕上破碎。

  祁晏緩緩抬頭,看著了無氣息的她,眼神驀地透出一股堅決。

  「死了?!」不只鎧靳愣住了,連東方紫都無言。

  小琳立即沖過去,趴在主子的胸口,沒多久後就哭叫道:「怎麼辦?沒有心跳了,嗚嗚……」她說著,小叮也跟著大哭了。

  然而祁晏突然一把將靖閔從床上抱起,邊走邊吼,「備馬車!」

  東方紫一個箭步擋住他的去路,「你不要傻了,她已經死了。」

  「這是我答應她的!滾開!」他像瘋了似的抱著她施展輕功到馬廄,將她放到馬車內後即刻將馬廄上方的油燈拿走,掛在馬車上,親自駕著馬車沖出郡王府大門。

  「完了、完了……王爺瘋了。」兩個丫鬟沖到門口時就看到這一幕,哭得好不傷心。

  「別亂說話,這事誰也不許傳出去。況且王妃還沒死,仍剩最後一口氣,王爺只是上山求神醫去了。」鎧靳連忙沉聲交代。

  東方紫瞪他一眼,「你在想什麼?」

  「先追上去再說吧。」鎧靳只是這麼道。

  於是,兩人施展輕功追了上去,落坐在馬車前頭車夫的位置上。

  「祁晏,我們知道你傷心——」

  「你們不知道她跟我說了什麼。」祁晏立即打斷東方紫的話。

  「她說了什麼?」東方紫不解的問。

  鎧靳也忍不住露出好奇的表情。

  祁晏腦海浮現靖閔奄奄一息的模樣,用著虛弱嗓音跟他說了一席話,他的心劇列地疼痛,一五一十的跟兩名好友說了她最後的遺言——

  「我說過,我跟你是靈魂的相遇,因為我並非清朝人,而是一個意外讓我附身在靖閔格格的身體……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快就得離開,但我一定會回來……我請你要保存好這個肉身,不要我的魂回來了到時卻沒地方附身,好嗎?」

  聽完後,兩個男人互看一眼,眸中都有憂心。這種事匪夷所思、聞所未聞,所以他們都覺得祁晏只是因無法接受愛妻的離世而胡思亂想。

  這也難怪,天雖然有不測風雲,可此刻的變化也太捉弄人了。

  不過,他們決定不阻止他,相信等到他接受了妻子離去的事實後,自然就會回來。

  「你現在要帶她上山?」東方紫問。

  見他點頭,鎧靳貝勒皺眉又問:「你要陪她?」

  祁晏又點頭,「我不能讓她一人獨處,山上仍有野獸,我擔心萬一傷了她的肉身就不好。」

  山上那麼寒冷,祁晏內功深厚,也有愛當支撐,當冰凍人沒問題,但是,東方紫仍不禁多說一句,「她很有可能不會回來了。」

  「她一定會!她知道我在等她,也瞭解我的心痛只有她能平息,所以……她會回來的。」祁晏用力吸了一口長氣,在心裏向靖閔呼喚——

  回來吧,請你一定要回來……

  「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時光隧道的高速列車裏,在同樣的載客車廂內,靖閔此刻就在兩光客服的面前氣得直跳腳。

  「可是我好不容易才給你找到現代這個缺啊。」她都不知道他有多費心呢。

  「我喜歡古代不成嗎?」快送她回去!她真的快瘋了!

  「可是……」兩光客服被她兩眼一瞪,嚇得說話都要結巴了。

  「你——」她火冒三丈地指著他的鼻子罵,「你辦事不力,先把我弄去清朝,好不容易我適應了,你卻沒問我想不想換回來就又讓我翹辮子,原本我在那裏可是跟祁晏過得很幸福耶!」

  「但你不想換也不成啊。聽過『天上一天,人間一年』吧?算算時間,你那肉身如今早已腐壞,而清朝眼下又沒有複生名額……」兩光客服滿頭大汗的在iPhone4S上搜尋著可用名單。

  「沒有嗎?怎麼可能一個也沒有?!」她才不信,很想把手機搶過來自己查。

  不過……肉身腐壞了是嗎?對了,那個時代沒冰櫃吧?她竟然笨到要祁晏保存拋的肉體!

  「也不是全沒有,但……只有男人的名額,總不能讓你跟祁晏上演斷袖之癖吧?」

  「沒關係。」她深呼吸一口氣,毅然決然的道。

  「真的假的?」他瞪大了眼。

  「愛情沒有分男人女人。」

  「也是。那你的身分不再是王妃嘍?」

  「我只想回到他身邊!」她咬牙切齒的強調,「你要是有理想、有抱負、有責任感的王牌客服,就一定可以為我做最好的安排吧?我相信你。」

  王牌客服?好尾的頭銜啊……兩光客服的雙眸閃閃發光,「你放心,我一定一定不會辜負你的信任。」他重新再搜尋,努力找別的資料,結果竟然看到一個不可思議的訊息。他揉揉眼睛,以為自己看錯了,只是再定眼一看,果真——

  「咦?有譜……有譜了!快!我們下一站就下!」

  四川第一高峰貢嘎山,位於川藏交界,終年白雪皚皚,四周有多座一樣被冰雪覆蓋的高山。

  此處地勢險峻、天寒地凍,祁晏卻死守在一處隱密的山洞裏,常常獨自望著茫茫雪花出神。

  所幸山洞裏是舒適的,屈總管兩個月就派人上山一次,為主子送上補給用品,山洞裏面也有暖爐、床和不少食物,還有仍好好放置在不遠處的靖閔,她躺在他特製的冰棺裏安然無恙,面容一如生前般美麗。

  「你確定要這麼過下去?都已經半年了。」

  鎧靳貝勒也是每兩個月就會偕同東方紫上山來看他,現在山谷早巳回春,西北各處花開遍野、溪水潺潺,只有這高山雪峰依然終年冰雪。

  「如此簡約的日子,你也能過下去?」東方紫也看不下去地搖頭。

  「我在等她。」祁晏微笑道,這是他千篇一律的答案。

  「祁晏……」兩個男人都想翻白眼了。

  「我相信她說的話,她說會回來、會回到我身邊,那就一定會回來。」

  「她已經——」鎧靳看著被冰凍起來的靖閔,倏地止住語。不想明說就算是他,被那深厚的冰包覆著,也早就凍死了!

  「她原本就不是靖閔,我愛上的也不是靖閔,而是住在靖閔肉體裏的靈魂。」祁晏如此堅信著。

  「唉,如今就連皇上都覺得很對不起你,他說你替他擺平了心頭大患,卻丟了最深愛的妻子……當然,我們因為你也犯了欺君大罪,騙了全天下的人,說王妃身中奇毒,只剩一口氣,只有在這樣的冰天雪地裏有神奇的藥草能治她,所以你才會置留此地不下山。」鎧靳解釋著。

  「謝謝。」祁晏苦笑,知道好友不想聽到他被認為是瘋子的流言,才如此說。

  「你真的還不死心?不去看看我的娃兒?」鎧靳又問,他已經當爹了。

  下一瞬,東方紫突然訝異的叫道:「快看!那是什麼?」

  有一道金色燦光遠遠從天邊的雲霞中射了過來,金光閃閃的,而後竟然直直的射在冰存靖閔肉體的冰棺上,冰塊立即開始消融。

  三個男人屏住氣息,看著那道金光先是融化了千年寒冰後,又像是有生命似的,接著在靖閔的身上來回移動。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她身上的衣物竟不見半點濕。

  最後,金光在她的眼眸上停駐一會後消失,也就在同時,她緩緩的睜開眼……

  祁晏淚水盈眶,慢慢的走近她蹲下,像怕碰壞了她般,輕輕地伸手撫摸她的臉頰。

  是溫熱的!天啊!不是冰的——「靖閔,我的閔兒……」他哽咽了。

  靖閔眨眨眼,看清楚祁晏的臉後,困惑的問:「我回來了?天啊!我回來了?而且……」她忽地摸上自己的臉,「我沒有變成男人?!」

  祁晏眼中有淚,卻忍不住笑了,「你當然不會是男人,你是我的閔兒啊。」

  太好了!她松了口氣,坐起身來,眼眶泛紅的緊緊抱住他,「好在家……兩光客服——不,王牌客服真的有夠力,他把我送到最好的地方來了。」

  兩光客服?鎧靳跟東方紫皺起眉。

  祁晏一樣聽不懂她的話,但他只在乎一件事,「你回來了,回來就好,回到我身邊就好。」他緊緊擁抱,再也不願放開她。

  兩名好友互看一眼,很有默契的走出山洞。真的泠死人了,但他們的表情都很奇怪,也帶著笑意——

  「我們真的見證到一個人間奇跡了,對不?」鎧靳仍覺得好神奇。

  「我想,我見證的是——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東方紫微笑道。

  他們都沒有說錯,只不過……天氣真的好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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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一年後

  郡王府的後山坡,擺放了一堆很奇怪的東西,那全是「死而復生」的靖閔王妃向屈總管要的。

  有很多球、一些大小不一的石頭,甚至是些廢棄不要的櫃子、鍋子。最重要的是,她還要了彈弓,而且不是娃兒玩的那種,是特別版的超大彈弓。

  此外,她還請裁縫裁制好幾隻大怪鳥,有紅色的,也還有黑色的、黃色、藍色的。這些鳥的模樣是她親自畫的,每只都橫眉豎眼,裏面也塞了顆大球,她笑稱這樣才有重量,又為它們取了個怪名字叫「憤怒鳥」。

  這一天,萬事都備妥了,她吆喝了一群孩子在後山坡開打,原本搞不清楚怎麼玩這些大鳥的眾人,在她示範之後個個都躍躍欲試。

  「看我的!佑兒,我一定要比你還多分!」靖閔努力的拉彈弓,再讓憤怒鳥飛出去,可惜距離不多遠便掉下來。

  「舅母輸了!我的比較多分!」佑兒笑咪咪的大聲歡呼。

  其他人看了,也都感到高興。

  原來在祁晏上山陪靖閔的大半年裏,竇茵看破紅塵,出家了,把佑兒留在這裏,複生後靖閔為了多陪可憐的佑兒,還跟祁晏約好暫緩一、兩年生娃兒,十足的有心。

  片刻之後,一隻只紅、黃、藍、黑色的憤怒鳥在天空飛來飛去,打翻了刻意以石塊跟木頭疊起、類似一格格鞋架的積木堆,上面還標記了分數。

  靖閔跟孩子們玩得不亦樂乎,笑聲不斷,而坐在不遠處的小叮跟小琳則充當記分員。

  「舅母,你的鳥飛過頭了,零分!」

  「什麼嘛……我再瞄準,拉弓——」

  靖閔臉兒泛紅,玩得天翻地覆,完全沒有半點大家閨秀該有的樣子,但這個遊戲的確讓人蠢動,連佑兒在看到自己射中了也會開心的直拍手,其他觀看的奴僕們也想上場。

  忙完政務的祁晏也過來了,他第一次看不懂,靖閔還來跟他解釋。

  「這是一種很夯的遊戲,超好玩的,只是現在要靠人力算分數,有點累。」

  他深情的看著她,她就像個孩子似的玩得滿頭大汗,而且腳上竟然沒穿鞋子,難怪他覺得她矮了一大截,「看來你真的很喜歡玩這個破壞遊戲。」

  「其實可以更好玩的,不過發射器沒有那麼理想,火力不足。」說實話是靠人力拉彈弓很吃力啦。

  「火力不足?」他疑惑地挑眉。

  「對啊,應該要……」靖閔開始嘰哩呱啦的說著憤怒鳥的遊戲應該如何如何,只是她不能說這是用手機或在網路上玩的遊戲,雖然祁晏已知道她來自未來,但那種高科技她仍很難對他解釋。

  「是嗎?火力要大一點,可以用回回炮——」

  「回回炮?!」

  「是,那是元朝時、蒙古大軍從異地引進的一種拋石車,俗稱回回炮,也就是所謂的襄陽炮……」祁晏說明道。那是在杠杆後端掛了一塊相當大的石塊或鐵塊,先用鐵鉤鉤住杆子,要發射時只要把鐵鉤扯開,就能拋出另一端的物品。

  靖閔一聽,立刻眼睛一亮,她玩這個遊戲正愁常常玩得意猶未盡時卻沒力了。若可用拋石車來扔,憤怒鳥就更好玩了。

  而且她還能請工匠改良,做一座超迷你的給佑兒玩。

  小叮跟小琳看著這對恩愛夫妻,兩人真替主子感到高興。只是苦了王爺了,前陣子才辦了什麼跳蚤市場義賣,而太后要的綢緞刺繡也因為太美了,太后說了要再來一匹,王爺只好再差屈總管去找人代繡。

  「謝謝你,在忙碌之餘還替我想這些事兒。」靖閔真的很感恩他能這麼愛她,開心的抱著他道謝。而佑兒已經在另兩名早想動手玩的奴才幫忙下,又開始玩憤怒鳥了。「好遠、好遠……舅母、舅舅你們看!」佑兒笑得好開心。聞聲,靖閔又興致勃勃的放開了老公,「我也來玩。佑兒,你看好,舅母的肯定飛得更遠!」

  果不其然,在她使盡吃奶力氣的拉弓下,那只紅色憤怒鳥飛得可遠了,都飛越坡地,落到前方的林子裏去了。

  「啊!我的憤怒鳥!那只是我最喜歡的啊……」

  「我們替主子找去。」兩個丫鬟連忙要去追。

  「我去。」祁晏速度更快,立即施展輕功,飛掠進林子裏。

  「王爺真的好寵你哦。」小叮和小琳羨慕又開心的說。

  靖閔也覺得自己好幸福,「嗯。對了,下回我要學輕功……佑兒,咱們一起學、一起飛,自己來當憤怒鳥。」

  「好。」佑兒天真的直點頭。

  兩個丫鬟先是瞪大眼,再互看一眼,忍俊不住的笑了出來。

  她們總是不明白主子哪來這麼多奇奇怪怪的點子,但是沒關係,主子幸福,其他的都不重要了,更何況,當妻奴的也不是她們啊。

  瞧,有人帶著憤怒鳥回來了,而且臉上的神情可沒半點憤怒,只有深情……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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