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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70

  從某種程度上說,訂婚儀式並沒有破壞。因為狡猾的身體硬朗的越爺爺“突然”某種病發了(大家推測他是開心過度的),然後被孝順的“孫子和准孫媳”送去了醫院。訂婚儀式就這麼波瀾不驚地取消了。

  很快傳來消息,越爺爺身體無恙,倒是一對准新人為了讓老人家早日達成夙願,不訂婚,改結婚了。

  這下各個家族的媽媽小姐們徹底失望,而爸爸哥哥們則想著要送多少錢的厚禮。

  越爺爺是最開心的,找了好幾個大仙來算日子,終於選出陰歷的黃道吉日,就在一個月後。

  倪珈拿到那張黃黃的算命紙時,並沒什麼特別的感觸,只是對了一下陽歷,便笑起來:“呀,這剛好是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日子。”

  越澤一愣,按理說,他第一次看見她的時候,她偷偷摸摸地在撿剩菜,不可能分心注意到他的。

  倪珈拿著日歷湊到他跟前:“你看呀,這是爺爺舉辦綠色地球慈善晚宴的日子,沒想到竟然過去整整一年了。”

  她盯著日歷,喜滋滋的,“第一次見面的日子,以後是結婚紀念日,哇,真巧。哈哈。”

  越澤笑了,以前的那些相遇,她不需要知道。

  那些不怎麼平等光彩的交集,讓它消失吧。他只希望以後的每一天,她都能像此刻這般,笑得開開心心的,像童年的孩子。

  “不過,越澤同學,”某人近來不僅特話多,還特不好伺候,特愛欺負某人,她斜眼睨他,“少了一個紀念日,你就少送我一份禮物,真是便宜你了。”

  他挽住她的細腰,把她拉到跟前來,誘哄著:“那麼喜歡紀念日嗎?嗯,我幫你想想。除了結婚和第一次見面,應該還有,第一次表白,公開交往,當然,”他低頭將唇貼在她的耳側,聲音不無蠱惑,“還有第一次做/愛。”

  倪珈被他這調調弄得耳根發燙,心跳加速。

  他笑:“這麼多,夠不夠了?”

  倪珈埋頭在他懷裡,輕聲笑開。

  婚禮的准備工作有專業的婚慶公司打理,倪珈並不需要操心。剩下的一個月,她都安心在家陪奶奶,奶奶自出院又得知張蘭還能繼續治療的消息後,整個人精神了些,也比之前隨和了很多。

  許是得知珈珈車禍的那一刻,受的打擊太大,奶奶這下完全變了個人,對女兒孫子都是親切有加。搞得倪珞特不習慣,一見她就道:“奶奶您別沖我笑,我心裡發毛。”結果是自然少不了挨倪珈的飛腳。

  在家的日子除了開始創作新劇本,還偶爾和章嵐導演商討《蝴蝶》拍攝過程中需要進一步修改潤色的問題。這幾月來,《蝴蝶》已經拍到中段,男女主角是現在如日中天的熒幕情侶龍祈和旋暮。

  倪珈對旋暮的演技十分信任,完全相信她可以把以前的那個自己演繹出來。

  她也曾去探過班,正好演的是女主還沒有交換身份前的那段。大一新生軍訓,旋暮穿著迷彩服,坐在地上跟著一群同學唱軍歌,笑靨如花的臉上青春飛揚。

  倪珈恍惚記得,那時候的她,確實就是這樣光彩照人的。心裡不免唏噓,卻更慶幸,還好她以後的日子都會是這樣,陽光燦爛。

  對了,宋妍兒演女二號,她原本是想競爭演女主的角色,但章嵐認為宋妍兒的演繹張力不及旋暮好,反倒是默默覺得,她的氣質挺像女二號的。在這一點上,倪珈只能說章嵐導演的想法和她十分契合。

  宋妍兒在片場見到倪珈的時候,些許吃驚。因為宋家的公司和房子都收了回來,不久前倪可帶著宋妍兒從倪家的西洋樓搬回宋家去了。

  倪珈並沒有給她打招呼,但宋妍兒一見到她,就立刻跑過來給她道歉,眼睛裡滿是愧疚,說當時只是看見了錄音,以為是留給倪珈的很重要的,所以才帶過去了訂婚的酒店。

  倪珈淡淡聽完她長篇大論的道歉,幾乎是連討厭都懶得討厭了,漫不經心地道,以後各自保持距離,不要再相交見面了。說完這話,她不理宋妍兒委屈的眼神,就離開了。她搬去宋家,她搬去越家,以後交集會少很多。

  倪珈離開的時候想,再寫劇本時,要添一個附加條件,不許宋妍兒出演。

  結婚的日子越來越近,這個時候,醫院傳來了好消息,媽媽醒了。

  直到這一刻,倪珈才覺得,這個婚禮,是真正的幸福的開始。

  結婚的這天,越家院子的大草地上,人群熙熙攘攘。

  婚禮是在露天舉行的,主儀式地上用歐式的石膏柱子搭建了一個雪白的婚禮台,頂端是潔白微垂的紗簾,背景是幾萬朵紅玫瑰組成的花牆。

  而台子前邊,除了台階的地方讓出一塊空曠,兩邊的白色橫梁上懸著幾千條銀白色亮片串成的簾子,清風浮動,微醺的陽光跳躍著,折射出一世界的燦爛。

  台下鋪著大紅的地毯,毯子上刺繡的鮮花肆意綻放。

  紅毯兩邊擺放著數十排的白色椅子,每把椅子上都別著鮮紅的玫瑰。這個區域是雙方親近的家屬朋友坐的。

  紅毯兩旁五步一花柱,香檳玫瑰吐露芬芳,花柱間則拉著金色銀色的絲線,將紅毯和就坐區隔離開來。

  紅毯延伸到就坐區的盡頭,轉了方向,通往新娘將出現的方向。

  而以這條垂直的紅毯為界,另一方的草地則擺放著成千把白椅子,每把椅子上都系著五顏六色的氫氣球。

  微風裡,椅背上湧動的氣球像是可愛的小動物在蹦蹦跳跳。

  等到賓客都入場後,越澤才出現在了婚禮台上。

  他一襲剪裁得體的白色西裝,氣宇軒昂,望著紅毯的盡頭,俊朗的眉宇間是掩藏不住的期望。倪家的車准時准點地沿著大路開了進來,停在紅毯邊。

  現場的古典樂隊開始拉奏婚禮進行曲,瞬間,幾千人的草地上一片安靜,只有悠揚綿長的幸福音樂。

  越澤望著那裡,暗笑自己竟莫名緊張了。

  車門打開,先下來的是倪珞,今天的某人打扮得十分正式又不失帥氣,他不動聲色地呼了一口氣,朝車裡面伸著微微勾住的手臂。

  很快,一只帶著潔白蕾絲鏤空花邊手套的手搭在了他的手臂上。下一秒,在所有人的目光裡,新娘子倪珈身披潔白的婚紗,從車裡走了出來。

  很美的新娘,美得像是童話裡的公主,她唇角含著淡淡的笑,剎那間,讓陽光都失去了色彩。

  跳跳和糖糖兩個小家伙穿著小西裝小婚紗,慢嘟嘟地跟在後邊拖著長長的裙擺當花童。

  倪珞帶著倪珈緩緩走上紅地毯,手心裡緊張地冒了汗。倪珈看他一眼,小聲地輕笑:“又不是你結婚,緊張什麼?”

  倪珞心裡一點兒美好情緒全讓她打破,別扭地說:“我擔心你脾氣不好,不是賢妻良母,別嫁人了被揍。”

  “這個時候想讓我在這麼多人面前踢你嗎?”倪珈微笑著咬牙。

  倪珞笑:“果然脾氣不好。”

  倪珈輕輕挑眉:“有你做靠山,婆家人哪敢欺負我呀,是吧?”

  倪珞稍稍一愣,勾起一邊的唇角,露出好看的白牙,笑:“那是。”

  紅毯轉了彎,兩人都不說話了。

  台上的越澤靜靜地立著,就那樣看著他美麗的新娘,捧著一束百合,款款而來。

  金色的陽光灑在她臉上,染著一抹淡淡的紅暈。雪白的頭紗迎風招搖,和陽光一起,襯得她的小臉格外白皙。

  她向他走來,目光毫不躲避地直直凝在越澤身上,清黑的眼眸裡全是期盼。

  越澤的心溫柔得要溢出水來,看她越走越近,緩緩來到台前,仰著瑩潤的小臉,沖他默契地微笑著,漂亮的眼睛裡盛著一世界的陽光。

  倪珞深深吸了一口氣,牽住她的手,交到越澤手中,只說一句:“越澤哥,我姐交給你了。”

  越澤點了一下頭,緊緊握住倪珈的小手,仿佛握著全世界。

  倪珈也覺心跳加速,只是,一抬眼卻開了個小差。小明同學立在越澤身後不遠處,正開心地沖她笑著。辛苦他了,一年來,他終於練好了笑容,不再嚇人了。

  “越澤先生,你願意娶倪珈小姐為妻子,照顧她,愛護她,無論貧窮富有,疾病健康,都相敬相愛,不離不棄,永遠在一起嗎?”

  “我願意。”

  “倪珈小姐,你願意嫁給越澤先生為妻子,照顧他,愛護他,無論貧窮富有,疾病健康,都相敬相愛,不離不棄,永遠在一起嗎?”

  “我願意。”

  “現在,新郎可以親吻你的新娘。”

  越澤勾住倪珈的腰,把她帶到懷裡,俯身吻上她的唇。

  一吻定婚。

  倪珈婚後的日子和婚前相比,其實沒有太多的變化,照例還是上學寫劇本,只不過換了一個住處。越澤工作很忙,和以前一樣,陪她的時間並不多。好在兩人都有各自喜歡的工作,相處方式便是如此。平時各忙各的,碰到一起就倍加親暱。

  越澤父母早逝,家族裡其他人也不住在一處,偌大的房子裡就只有爺爺和一幫傭人。倪珈沒有婆媳問題要處理,傭人也不敢給她找麻煩,就連爺爺都天天跟著她屁股後邊跑。

  越澤在家的時候,越澤寵她;越澤不在的時候,爺爺都聽她的。

  在越家,倪珈簡直就成了女王。

  偶爾沒有課程,也不需要趕劇本的時候,她就在家裡陪爺爺玩,陪爺爺看美國動畫片啄木鳥,兩祖孫看得哈哈大笑,還陪爺爺去小菜園裡種菜捉蟲。

  但爺爺最喜歡的還是網上的偷菜。

  倪珈就拿本子給爺爺記著他QQ好友果菜成熟的時間,每天提醒他提前五分鍾去偷。

  有一次,倪珈無意間看見爺爺的對話框裡,有一條“倪瑾同學”發來的信息:“越熙乙,你再敢偷我的茄子,我就裝病把珈珈騙回來一個月。”

  接下來的對話是:

  “留言有記錄的,我可以截圖給珈珈丫頭看。”

  “截圖?是什麼?”

  “下次叫珞珞教你。”

  倪珈風中凌亂,覺得節操碎了。

  晚上她把這事告訴越澤,一個人咯咯笑了好半天。越澤早已習慣老人家的各種二,對此並不是特別感興趣,而是專心致志地解倪珈衣服上的紐扣。

  倪珈這天穿著一件中國風的小衫,是傳統的球形小扣,解起來特費勁。

  心急吃不到熱乎肉肉的某人不滿了:“以後不許穿這種衣服。”

  “為什麼不許穿?”倪珈嘟嘴,白他一眼,“再說,你現在想干嘛?馬上要下去吃晚飯了,不許動歪心思動手動腳。”

  越澤不以為然地挑眉:“自己老婆,怎麼會是歪心思?”

  倪珈懶得跟他辯,轉身要走,卻被他一把扯回來。他眉心緊鎖,盯著她衣襟上的紐扣,像盯著難解的數據分析圖,半晌,摸著下巴說:“這衣服這麼小,你是怎麼鑽進去的?”

  鑽?他是從哪裡找了個這麼奇葩的詞。

  他搖頭:“衣服設計不合理,中看不中用,鑽起來肯定很費勁。你眼光還真是不行。”

  居然藐視她的審美,倪珈不同意了:“是你笨,哪有鑽,直接解開扣子就好了。”

  “哦。”某人賤賤地挑眉,明顯不相信且興趣盡失的樣子,往外走,“去吃飯吧。”

  倪珈恨不得一腳踹死他,嚷:“這扣子真的很好解啊。你看。”

  越澤回頭,就見她急乎乎把一排扣子都拉開了,胸前的潔白格外誘人。

  “我看到了。”越澤毫不客氣把她撲倒。

  倪珈:“哎,你,唔~~~”

  結婚三個月後,倪珈沒有懷孕的跡象,雖說三個月太短,並沒什麼不正常。但倪珈心裡隱約不安了,不可自抑地擔心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越澤很快察覺到了異樣。

  在生理安全期的時候,她倒是規規矩矩的;可一到疑似排卵的那段日子,小女人就像是到了發情期的小貓,一見越澤就往他身上纏,各種翻滾。

  他並非不喜歡她的主動,卻擔心她是不是心裡藏著什麼事,所以出門前特意叮囑了家裡的女傭。果然沒幾天就發現了扔掉的驗孕棒。

  越澤望著上面漸漸淡去的一條線,頓時後悔訂婚那天車後座上溫存時失控跟她說的話。只怕給她造成壓力了。只怕她當時嘴上不應,其實心裡已經應了,並把這件事當做了對他的承諾。

  越澤真恨不得抽死自己。

  極輕極緩地走進臥室,裡面只開了一盞台燈,倪珈蜷在床上,呆呆地睜著眼睛,寂靜又無聲,不知在想什麼,神情是失落的。

  他心一疼,可下一秒她看見了他,立刻便換了笑顏,從床上坐起來,擁著被子望他:“阿澤你回來啦?”

  “嗯。”他沒什麼興致,臉色不太好,扔下外衣松了領帶就往床上倒,把頭悶在她的胸前,不說話。

  倪珈愣住了。說實話,結婚這麼久,不,應該是自從認識他,就沒見過他這樣無力而沮喪的樣子。她忐忑地輕輕摸他的頭,柔聲問:“怎麼了?”

  他還是不抬頭,聲音悶悶的,有些疲憊和失意:“工作上遇到了很多煩心事,覺得好累。”

  倪珈心裡一扯,抱住他的頭,低頭挨住他,試探著問:“要不要找什麼方式放松一下?”

  他把所有重量都壓在她身上,倦怠而漫長地歎了一口氣:“好想出去散心,不要看見那些做不好事情的混蛋,就我們兩個人。”

  倪珈為他難過了,哄他:“剛好學校要放假了,我們出去度假散心好不好?”

  “嗯。”他躺在她懷裡,似乎放松地闔上了眼睛,心裡卻靜靜地笑,傻瓜上鉤了。想帶她出去散心,可突然提起,一定會讓她猜測他許是發現了什麼,所以還是讓她說好了。

  目的地選在了威尼斯。

  原因是越澤記得在澳門的時候,倪珈說過要參加離島上的威尼斯嘉年華游行,可那時她天天都在睡覺,錯過了。而剛好這個時候,威尼斯有正統的假面嘉年華。

  她結婚之後整個人輕松了很多,像是忘性極快的孩子,坐在威尼斯穿梭的小船上,望著水上各式的假面游行隊伍,拉著他樂呵呵的。

  她挑了一個銀色的鳳尾假面戴上,說自己是心地善良的,卻給他戴了一張黑色的,說他是披著人皮的魔鬼。

  越澤揪著她的脖子,把她拎到跟前:“有人這麼說自己男人的嗎?”

  倪珈縮著脖子,咯咯直笑不解釋。

  越澤看陽光落在她的銀色假面上,波光璀璨,她盛滿笑意的眼睛奪目得不像話,戴著假面的臉頰也散發著一種獨特的撩人風姿。

  他微微一笑,把她拉到嘴邊,輕輕地說:“還是珈珈最好,不開心的時候陪著我,我都忘記為什麼來散心了。”

  疑似撒嬌的語氣是要撩死人啊!

  倪珈紅著臉抿唇偷笑,這種於他是獨一無二的感覺,真的太美好:“只要你喜歡,以後你想去哪裡,我都陪你。”

  “那我們以後每三個月出游一次吧。”某人見機插話。

  “好啊。”倪珈呵呵答應,走上船才發現似乎哪裡不對。

  越澤還在自言自語:“那下下個月後,我們去維也納。”

  倪珈擰著眉,糾結了一會兒,小聲道:“萬一,要是有小寶寶了怎麼辦?”

  越澤終於等到她說這句話,很自然地說:“應該不會那麼快吧。聽人說,好像都是兩到三年的,而且我們還年輕,不需要那麼早要小孩。”

  倪珈一愣,吶吶道:“可是你不是說……”

  “我認真想了一下,”越澤有模有樣的,“你的事業才剛起步,而越家馬上要開始max power的項目,近幾年都會很忙。我們兩個的相處都嫌時間不夠,我可不希望再多幾個小屁孩跟我搶你的時間。”

  倪珈忍不住笑,癟嘴:“哪有人吃小孩的醋的?真羞人。”

  話這麼說,心裡卻是甜蜜蜜的。

  越澤目的達到了,把她摟得更緊,在她脖子上蹭蹭:“好不容易經歷了那麼多事,總算是可以平靜安寧下來,當然想和你多過幾年二人世界了。就我們兩個。別讓別人來搗亂,小孩兒也不行,先等著。”

  倪珈只知他表面淡漠實際霸道,卻也沒想到他的醋勁兒和占有欲這麼強,這樣的發現讓她覺得刺激又開心,哪裡還想要那麼早生小孩?

  越澤回家之後,把越家上下連帶爺爺和家庭醫生都交代了個遍,如果倪珈問起什麼,必須回答說認識的人都是結婚兩三年後才懷的小孩,有的甚至更晚。廚房的飲食調理也不動聲色地進行了。當然,這是後話。

  從威尼斯回國,越澤先帶著倪珈去G市的軍區看一個朋友,那朋友十分開心,又一起驅車去D市和另外幾個朋友聚會。

  汽車經過某條街道的時候,倪珈趴在窗邊,突然就看見了莫允兒。寧錦年死後,倪珈還是放了她。對於這對無錢無勢,容貌都不再的母女,連殺都沒有必要。

  一開始沒怎麼認出,可莫允兒臉上那道深深的疤痕太過明顯。

  她站在路邊似乎在等人,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卻遮不住格外消瘦疲憊的容顏。

  倪珈想起上次回門去家裡,聽見姑媽打電話,好像是派人在找莫墨和莫允兒。估計倪珈小時候經歷過的逃難,馬上要降臨在她身上了。也不知她這樣的站台營生能維持多久。

  莫允兒見紅燈前停了這輛車,晃動著腰肢要走來,結果卻看見後車窗旁沒什麼表情的倪珈,整個人都狠狠怔了一下,面色慘白。奇怪的是,除了震驚,並沒有別的類似憤怒的情緒。

  下一刻,綠燈亮,汽車開走了。

  倪珈迎著風,深深吸了一口氣,轉頭倚在越澤懷裡,把這件事徹底拋在身後。

  一群年輕人聚在會所裡面聊天玩游戲,中途電話不斷地響,每個人都說:“三少帶著老婆來了,快來快來。”結果沒一會兒的時間,人越來越多。

  見了倪珈,都是祝賀和有度的贊美,稍微越距的玩笑打趣什麼的都沒有,所以倪珈還是覺得挺自在的。

  出乎意料的是,後來柳飛飛也來了,還是挽著孫哲的手來的,那一副坐下就狂親到甜蜜死的樣子真是……讓人汗顏。

  有人笑著鬧:“兩個人都忒不要臉,湊齊了。”

  很快,柳飛飛蹦到偶像跟前,亮著眼睛十分欣喜地匯報:“珈珈姐,我哥不干黑道了哦,都專心打理三葉公司和柳氏。我最近好乖的,都認真拍戲,而且和孫哲哥談戀愛了。其實我和他是青梅竹馬呢,不過是異地。”

  倪珈片刻前還在想你這崇拜大姐頭的目光是怎麼回事,這刻又差點兒嗆水,異地的不一起長大能叫青梅竹馬?

  柳飛飛拉住倪珈的手,喋喋不休:“這次是真的哦,我和孫哲哥都要訂婚了。等我滿了歲數就結婚。本來想請你當伴娘的,可是你竟然先結婚了,那就只有請錦月了。”

  倪珈這下才來了興致,立刻問:“寧錦月最近在干什麼?”

  “真偏心!”柳飛飛癟嘴,但還是毫不在乎地說,“她跟著那個沒表情的男人在學小提琴,真古怪。不過她變了好多,沒以前那麼討厭了。以前我們是一對互相討厭的朋友,現在是互相喜歡的朋友。”

  倪珈微微松了一口氣,有寧錦昊帶著,相信寧錦月不會歪到哪裡去。

  倪珈笑:“等你以後結婚,一定要給我發請帖哦。”

  “那是當然啦,”柳飛飛很開心,又說,“對了,珈珈姐,你寫的那個《蝴蝶》前天上映了,我去看過,超好看,把我感動得都哭了。”

  倪珈這才想起章嵐給她發短信通知的確實是前天上映,但她在國外並沒有看到,玩得太開心就把這事兒忘了。

  她很久不想以前的事,現在對這部電影其實沒有什麼期待了,也不打算去看,可一旁的越澤聽進去了。

  回B市的第一天晚上,越澤忍不住以加班的名義出門,去尹家名下的電影院直接要了一間,獨自一人看著熒幕上的光影流轉,有微笑,有靜默。

  他知道這個故事其實是她,而這一次,她的噩夢完完全全沒有一絲遺漏地展現在他面前。

  他回去的時候並不晚,但她似乎是旅途勞累,早早地就睡下了。還是右側蜷縮的姿勢,睡顏寧靜,唇角掛著淡淡滿足的笑。

  他洗了澡上床,從她背後摟住她的腰,頭挨著她的脖子,自上而下和她一樣的姿勢貼合在一起。

  她感受到熟悉的懷抱,小手攀住他的手臂,半夢半醒地輕輕喚了聲:“阿澤。”便又微笑著睡去。

  他知道她的睡夢是香甜的,也知道她婚後愜意安寧的幸福笑容是真的。

  他在她如玉的脖頸間印下一個吻,這才闔眼睡去,憐惜地慶幸著,還好她再不會有噩夢了。

  沒過多久,秦景生下了小天天,倪珈和越澤去尹家探望。

  倪珈對小孩子很感興趣,和跳跳糖糖一起,三個腦袋趴在搖籃前逗表情淡定的小天天。

  秦景因為是第二次生小孩,恢復得很快,見到倪珈就開始跟她討論電影的事,說是看了《蝴蝶》很驚歎。倪珈笑:“那是導演拍的好。”

  秦景認為劇本也是很重要的,兩人又開始計劃下一次合作了。

  等到要離開的時候,倪珈走去客廳,就看見越澤正坐在地毯上陪跳跳和糖糖玩積木,他漂亮的眼睛裡含著柔柔的笑意。

  倪珈雖然知道他暫時不想要小孩,但也忍不住想,他看著自己的孩子時,會不會也是這般柔情得迷死人。

  倪珈於是偷偷摸摸去醫院檢查了一下,看自己有沒有什麼問題。

  結果那天晚上,越澤回家,就見倪珈擰著眉,微微嘟著嘴,有些難過的樣子。

  他坐過去,把她的臉掰過來,她卻執拗地垂眸不看他。

  “怎麼了?”

  她撲閃撲閃睫毛,癟著嘴,哀哀地問:“阿澤,你上次說不想要小孩子,是真的吧?沒有騙我的吧?”

  “是啊。”他微微一笑,眼睛裡滿是憐惜。

  他知道她今天去了醫院,看到她沮喪的這一刻,就猜到了大概。孩子麼,還有很多種醫療方法的,再不濟,便去領養,各個國家一個,像聯合國一樣多熱鬧。

  他以為她會輕松點兒,沒想她小嘴愈發委屈地撅了起來:“可是我肚子裡面有小寶寶了怎麼辦?”

  越澤驀然一愣,半晌後,幾乎狂喜道:“這麼好的事,當然生下來啊。”

  “可你不是不喜歡小孩嗎?”

  肚子裡的小孩子會聽到的啊,會以為他不是個好爸爸的啊!!!!

  某人差點兒暴跳:“哪個混蛋說我不喜歡小孩?”

  倪珈怨怨看他:“你。”

  “我是胡說八道的。”樂上了天的男人已經毫無節操可言,“我最喜歡小孩,最喜歡了。”

  倪珈懷孕的消息很快眾人皆知。

  秦景把她的孕期各種書籍經驗本和營養師醫生都介紹給了倪珈,而張蘭也短暫地搬過來越家,天天都親自給倪珈做好吃的。

  張蘭這一來吧,和她越來越親的倪奶奶不樂意了,反正越家院子大,她非常別扭地在QQ上和越爺爺抱怨後,被爺爺請了過來。

  倪珞雖然不住這兒,但媽媽和奶奶都過來照顧懷孕了的倪珈,他也時常過來蹭飯吃。

  這下家裡就十分熱鬧了。

  爺爺和奶奶愛斗嘴,倪珞和倪珈愛斗嘴。張蘭媽媽最受歡迎,夾在兩對冤家之間左右為難。但媽媽明顯最喜歡越澤,只要他一回家,爺爺奶奶和倪珞全都規規矩矩的。只有倪珈一個人敢對他蹬鼻子上臉頤指氣使。

  媽媽看著女兒傲嬌地幸福著,心裡多開心啊。

  只不過媽媽有一點兒為難的是,這個女婿也太喜歡她女兒了,在家裡都時時刻刻牽著手,走哪兒牽到哪兒,就跟執著的小狼一樣,走哪兒把珈珈刺蝟叼到哪兒。

  這也不算什麼,關鍵是動不動手就往她腰上摸,媽媽擔心了,看這幅樣子,到了晚上應該是不知道節制的吧。

  哎喲,萬一驚動了肚子裡的小寶寶可怎麼是好啊?

  媽媽把倪珈拉到一邊,吞吞吐吐地表達了自己的擔憂;倪珈很囧,跟媽媽討論懷孕時能不能親熱這種事,不要太刺激了。

  倪珈岔開話題:“今天去檢查,醫生說是小男孩呢。”

  到了晚上,倪珈窩在越澤懷裡,輕笑著跟他講了媽媽的擔心,越澤一愣,也忍不住笑了起來。笑完才輕緩地把倪珈翻過身來坐在自己身上,托著她的臀,緩緩地起伏。

  一番甜膩的溫存後,倪珈趴在他懷裡,臉頰潮紅,呼著氣呢喃:“說起來,本來想生個女兒的。”

  “為什麼?”他垂眸看她,眸色繾綣,“我和兒子保護你不好嗎?”

  倪珈搖搖頭:“想先生個女兒,以後再生兒子,就是一對姐弟啦。”

  越澤輕抬眉梢,拂著她鬢角汗濕的碎發,卻笑了:“還是先兒子後女兒,讓哥哥保護妹妹吧。”

  倪珈一怔,眨眨眼睛愣了愣,瞬間明白了他的愛,她半闔上眼,含著笑,軟軟糯糯地“嗯”了一聲:“讓哥哥保護妹妹。”

  心裡滿滿的都是甜蜜和感動,她喃喃自語:“真好,和你一起,會越來越好。”話音未落,腦中突然靈光一閃,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

  “兒子的小名叫來來。”

  越家的小孩,兒子小名來來,女兒小名好好,越來越好,啊哈!

  五個月後,越家的第一個小寶貝來來出生,兩年後,果真又迎來了女兒好好。

  來來自打從娘胎裡出來,就和他爹一個德行,除了出生的那一聲“哇”,至今長到兩歲,一聲都沒哭過。表情永遠是漠漠的淡定,愈長大就和越澤愈像,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拿越澤小時候的照片對比,根本就是一模一樣。人像,氣質更像。

  但女兒好好則充分體現了“外甥多像舅”的真理,長相和倪珈一樣,可因為倪珈和倪珞像,所以……

  還是那句話,人像,氣質更像。

  好好歪在搖籃裡掰著柔軟的小粗腿,咬腳丫子的二貨樣子簡直是囧囧有神,和倪珞有得一拼。且她特喜歡舅舅,一見倪珞就囧囧傻傻地笑。

  倪珈不滿,好幾次罵倪珞:“別把我女兒帶二了。”

  等到斷奶了要吃米粉的時候吧,誰喂她都不吃,就連倪珈來喂,好好也是囧臉,搖頭晃腦地躲避小勺子。非要越澤親自喂她,才乖乖啊嗚一大口。

  倪珈氣得咬牙,簡直和倪珞一模一樣啊有木有!

  不過,看著越澤抬著小碗小勺子喂女兒吃米粉的樣子,實在是太溫馨有愛。

  來來和他爸一樣愛看書愛思考,最愛玩數獨解環拼板類的智力游戲;而好好這個不像她爸也不像她媽的小呆二,每日的樂趣就是往粑粑麻麻和咯咯的身上爬。

  很多時候,來來一臉淡定,盤腿坐在地上嚴肅思考著數獨積木,而好好小小一個軟嘟嘟站都站不穩,總揮舞著小短手抬著小粗腿往哥哥身上蹭,把他的頭發抓成雞窩。

  尹家的跳跳特喜歡好好,每次來都要抱她玩,一看見好好往來來的方向,快抓到她哥哥的時候,跳跳就跑過去把好好抱起來,走到地毯的另一邊放下。

  好好也不哭,烏溜溜的眼睛盯著跳跳看上好一會兒,又繼續往哥哥的方向爬。跳跳就蹲在一旁看著,看到她快抓到來來了,又把她抱回去。

  周而復始,可以玩上整整一下午。

  越澤特有孩子緣,來來和好好都喜歡粑粑。越澤回家第一件事,必定是看他的三個寶貝。來來會迎過去,淡定地抱住粑粑的腿;好好則手腳並用,咕咚咕咚地往粑粑的方向爬,爬到一半,就被走過來的越澤拎進懷裡。

  不管工作再忙,他都會陪倪珈陪孩子玩一個小時,再把他們送入夢鄉。看著越澤低頭親吻呼呼大睡掛著鼻涕泡泡的兩個寶貝,倪珈才恍然發覺,這一刻的他,孩子們面前的他,不再是那個淡漠凌厲的年輕人,而成了一位醇厚溫暖的父親。

  倪珈猜測,或許是幼年失去父母,現在的越澤更加珍惜和倪珈和寶寶們的相處。就這樣珍惜,珍惜了很多個不知不覺悄悄流逝的年歲。

  一家四口每隔幾天便會出去散步。

  第一年,越澤抱著好好,倪珈牽著來來。

  第二年,來來跟在越澤腳邊,小短腿跑得飛快,而倪珈牽著好好。

  第三年,來來牽著好好在前邊走,越澤牽著倪珈跟著後面,一家人就這樣走過花開葉落,季節變換,光陰流轉。

  來來五歲半上小學的那個秋天,一家人在晚飯後照例出去散步。上幼兒園的好好還是被哥哥牽著走在前邊,嫩聲嫩氣地問:“咯咯,小學裡好玩嗎?有沒有幼兒園裡那麼多的滑梯和跳跳床。”

  來來像訓導老師:“沒有,但是小學裡有很多的老師和同學,還有很多書。”

  好好細小的眉毛揪成了一團,搖頭不懂:“咯咯,你在說什麼呀?”

  來來:……

  好好又歡樂地嚷:“咯咯,你不要去小學啊,你等我一起再去。”

  來來抬抬眉梢,和他爸一樣的標志性動作:“為什麼?”

  好好往身後看了一眼,見粑粑摟著麻麻咬耳朵講悄悄話,當然,她不知道的是,壞粑粑在勾引麻麻說再生一個小孩。

  好好回頭,揚起小臉,糯糯地說:“拉拉她搶我的橡皮,我就拍了她一下,她這個好哭鬼,就告老師,害我被麻麻說了。要是你在的話,拉拉就不會搶我的橡皮。”

  來來眨了眨黑漆漆的眼睛:“好吧,以後上學,我送你去。”好好歡歡喜喜地拍手,可下一秒,來來一本正經地搖頭:“但是,拍人是不對的,又不是拍皮球。而且,不是每個小朋友都像我,可以給你拍。”

  好好討好地吐吐舌頭:“我知道啦,再不拍了。”

  經過冰淇淋店,兩個不怕冷的小家伙都要吃冰淇淋。

  站在櫃台前,倪珈就見來來仰著頭,烏黑的眼珠盯著越澤,道:“粑粑,我們班有個小女孩喜歡我,可是我不喜歡她怎麼辦?”

  倪珈忍著笑,聽越澤回答。

  “喜歡一個人要說出來,不喜歡一個人更要說出來。”越澤的聲音清潤溫和,帶著一點兒沉靜,“不喜歡,就不要對她好;只能對喜歡的人好。這是公平。”

  倪珈一愣,是啊,所以這麼多年,他從來沒多看過別的女人一眼,所以他始終對她一生如一日的好。

  不喜歡就不要對她好,不然只會讓人誤解讓人越陷越深;只能對喜歡的好,因為對不喜歡的人好,會讓喜歡的人傷心,不公平。

  可是,這樣深奧的話,小孩子聽得懂嗎?

  倪珈剛想著要不要跟兒子解釋一下,沒想到兒子認認真真地點點頭:“知道了,粑粑。”

  倪珈:⊙﹏⊙b

  這對父子果然一直是心靈交流。

  好好先拿了冰淇淋,一眼看見店外有賣氫氣球的經過,花花綠綠的色彩瞬間吸引了她的注意,拉著倪珈就往外面走。

  倪珈給她買了兩個系在她手腕上,好好還不滿意,小腿蹦著跳著:“我咯咯也要呢,我咯咯也要呢。”

  倪珈笑:“媽媽當然知道啦,小傻瓜。”

  倪珈拿了兩個氣球,一轉身,看見越澤帶著來來走出冰淇淋店。開門的瞬間,冷風吹過,把來來脖子上的圍巾吹散了。

  來來手裡端著冰淇淋和勺子,很別扭地搗鼓,差點兒圍著背後的圍巾轉圈圈。

  越澤似乎說了什麼,來來停下來,揚起小臉定定看著爸爸。

  越澤沒有蹲下,而是傾下/身子,低頭整理兒子脖子上的小圍巾。

  男人淺灰色的風衣和黑白色的圍巾在深秋微涼的風裡飛舞,卻是最美的色彩。

  倪珈手裡牽著女兒,看著越澤和兒子,想起剛才他在她耳畔的低語,心中一漾。又見他直起身,摸著兒子的頭走來。抬頭的瞬間,他自然而然地對她一笑,會心的幸福。

  倪珈唇角彎彎,她的世界,完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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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小刺蝟倪珈珈說:“你先把我放下來。”

  小狼越小澤於是把她穩穩地放在地上。

  小刺蝟抬起小爪子,搗鼓搗鼓,把身上的蝴蝶結拆了下來。猶豫了一下,臉有點兒紅,但還是麻利地把刺蝟殼脫了下來。這下,就只剩粉粉嫩嫩軟嘟嘟的一小團了。

  小狼盯著她,眼睛漆黑,問:“你不要你的刺了嗎?”

  “嗯,不要了。”小刺蝟仰頭看他,“這樣你就可以我把含進嘴裡啦。”

  小狼心一動,小心翼翼地把小刺蝟含在嘴裡,她軟軟嫩嫩的,還甜絲絲的,像是含著一種好吃的糖果。小狼心裡真開心,咕噥著說:“呀,我真的吃到了哦。”

  小刺蝟依偎在他的嘴裡,覺得前所未有的溫暖和安全。

  他含著她走了一會兒,又讓她出來,爬到他的嘴邊。小刺蝟伸出小爪,抱住他的臉頰,整個身體都淹沒在小狼蓬松又溫暖的毛發裡。

  好開心呀。

  她爬來爬去,又爬到小狼的耳朵邊,黏黏地說:“小狼,因為你,我把我的刺都丟掉了。你以後要對我好,要好好保護我哦。”

  小狼點頭:“嗯。一定會的。”

  小刺蝟又開心地在他身上滾了幾圈,到後來又有點兒累了,於是又爬到小狼的嘴裡,讓他含著,乖乖地進入夢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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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澤珈

   婚禮的前一天晚上,倪珈和張蘭媽媽一起,擠到奶奶房間的大床上聊天。

    奶奶年輕時爺爺就病逝,幾十年來都是一個人睡覺,哪里和家人睡過。僅有的幾次,也是小時候的倪珞特愛哭鬧,張蘭拿他沒辦法,只好丟給奶奶。

    說起來,小倪珞在奶奶懷裏就不哭不鬧的,但奶奶估計他那是被她嚇的。

    張蘭睡在中間,倪珈抱著她,不知為何想起小時候,冬天的晚上好冷,她總是手腳冰涼地凍醒來。班上有女孩說,晚上睡覺媽媽會用雙腿夾住她的小腳丫,可暖和了。

    那時候,她回家了,卻沒有敢跟莫墨說,因為她的床上總是有人。

    不過,此刻倪珈抱著媽媽,有現在,有未來,夠了。她暖暖地歎道:“好可惜,不該那麼早結婚的。我應該多和媽媽睡幾次,把以前的都補回來。”

    “你這孩子,要嫁人了,卻反而越來越像小孩兒。”張蘭戳戳她的額頭,心裏滿滿的全是甜蜜。

    其實,出車禍的時候,雖然心裏無比的遺憾,心痛不能再補償女兒,可她的選擇毫不後悔。只要能保護她,她甘願獻出生命。

    而且,女兒還有奶奶,有弟弟,有越澤,她很放心。

    但意外的清醒是老天的眷顧,醒來之後,婆婆溫和了,兒子懂事了,女兒也黏她了。現在她心裏全部都是感恩。剩下的日子,她要好好照顧家裏每一個人。這樣的生活,想想都是幸福啊。

    “就是。”倪珈撅嘴,“媽,乾脆你搬過去和我住吧。反正阿澤家裏除了爺爺也沒有別的長輩。”

    張蘭忍不住笑:“傻丫頭說什麼話?”

    倪珈還要抗議,奶奶不許了:“不行,你們年輕人過自己的生活,我們老年人玩我們的。你媽媽要是走了,誰陪我啊。”

    倪珈無奈:“那我只好把我媽讓給您了,您可要對我媽好點兒。”

    三人笑成一團,倪珈忽然想到了什麼,問:“對了媽媽,你見過阿澤的父母嗎?”

    “見過。阿澤長得像他媽媽,但是氣質卻像他爸爸。那對夫婦,是很好的人啊。”張蘭說到此處,微微歎了一口氣,“阿澤的爸爸很帥氣,比那時候的電影明星還好看,而且很有風度,人也和善,當時,好多富家千金都喜歡他。”

    “那你有沒有心動?”倪珈湊趣。

    張蘭拍她:“我怎麼會認識他?還不是嫁了你爸之後的事。阿澤的媽媽是個藝術美人,當時很新潮地學攝影,長得像仙女兒一樣,又特別愛笑,臉上的小酒窩特可愛。”

    “那寧錦年的媽媽呢?”倪珈追問,“她是不是喜歡阿澤的爸爸?”

    “小丫頭真八卦。”奶奶笑駡著。

    倪珈吐吐舌頭。

    張蘭又笑:“是啊,她是蔣家的獨女,是千金小姐,從來沒有過得不順心的事。她個性又豪爽,主動追了阿澤爸爸好些年,鬧得人盡皆知,滿城風雨。結果還不是單相思。”

    倪珈不太舒服地皺眉:“得不到的,也不能這樣毀滅啊。真是喪心病狂。”

    張蘭默了一會兒,說:“或許還有別的因緣也不知道。說起來,當年出那件事的時候,消息傳回來,所有家族都震驚了。越家的叔伯阿姨,舅舅姑父什麼的,全部親戚都跑去找人。據說是,慘不忍睹。就連幾個小孩的屍體也是面目全非,分辨不出。”

    “一個個做了好些天的DNA鑒定,才把阿澤的爸爸媽媽帶回來。”張蘭越說越沉重,“阿澤的奶奶就是那時候接受不了打擊,心臟病發沒了。家裏人四處找阿澤,沒想到二個月後,他自己回來了。4000多公里,也不知道他一個小孩是怎麼找到回家的路的。身無分文,想必一路吃的苦”

    倪珈眼眶酸了,放開媽媽,讓自己平躺,努力狠狠眨了幾下眼睛。

    張蘭歎:“以前很活潑的小男孩,在那之後,再不說話。連心理醫生都拿他沒辦法,後來也不知他怎麼就熬過來了。”

    一直沉默的奶奶這時才說:“所以我之前就和你說過,你們兩個都是受過傷的孩子。要徹底敞開心扉,很難。可是只要走到了這一步,你們的世界,別人就再也參與不了。”

    倪珈默然,是啊,愛本來就是互相安撫,互相暖傷口的過程。只有足夠親近才會讓對方看見自己的傷。

    他們的傷痛不會朝任何人再開放,只有彼此知曉,只有彼此瞭解,只有彼此殘缺的靈魂能剛好契合成圓滿。這是其他人都插不進來的精神世界。

    這麼一想,以前的傷痛,反而成了他們未來幸福的保障。

    倪珈在黑暗中含著眼淚,微微一笑:“奶奶,媽媽,你們放心,我和他已經,很好很好了。就是英文裏說的那個,soulmate,靈魂伴侶。”

    第二天醒來,張蘭已經早早起床去忙了,化妝師禮服師各路人馬都準備就緒。倪珈慢吞吞地起床,還問奶奶:“對了,我媽媽以前那個樣子,爸爸是怎麼看上她的?奶奶你也沒反對?”

    “說你媽壞話,當心我告訴她。”奶奶瞪她一眼,才道,“你爸爸這個人做事很有主見,我看你媽雖然小門小戶的,但面善,就沒阻擾。而且說起來,你媽媽雖然沒有女強人的風範,可她也從來沒有害人的心思,也特護家。不像有的媳婦,成天把婆家的東西往外搬。至於以前對你不好,也主要是她和莫允兒18年感情太深,一時半會兒回不過來。”

    倪珈笑笑:“我就知道,她這叫,傻人有傻福。”

    倪珈走出房間坐在餐桌前慢慢吞吞吃早餐,就見倪珞竟然西裝筆挺全副武裝了,她很是詫異地看他一眼:“你這麼積極幹嘛?”

    倪珞一副又要被她惹暴躁的表情:“你自己結婚都這麼拖遝,真是服了你這笨女人了。”

    “皇帝不急急太監。”倪珈咬牙,“那麼希望把我趕出去啊?”

    “是,眼不見心不煩。”倪珞一把扯著她往樓上走,塞進化粧室,對所有等候的人下命令,“趕緊的,把她整成新娘子。”

    眾人圍著倪珈化妝,夾睫毛,做頭飾,各種搗鼓了近一個小時,倪珈看著鏡子裏的新娘,終於完美了。

    各路人馬紛紛退出去。

    倪珞推門進去的一剎那,就見倪珈一襲雪白的婚紗,背身站在落地鏡子前,金燦燦的陽光從窗外灑進來,將她籠罩在一片淺金色的光暈裏,像是來自天空的天使。

    他心裏溫暖,卻有些酸酸的,好像還沒來得及和她多相處一段時間,好像之前都只是吵吵鬧鬧,這麼快,她就要嫁人了。

    如果從小和她一起長大,多好。

    透過鏡子,他看見她頭紗下美麗的臉龐,正看著他,唇角含著笑意,和輕紗一樣溫柔。

    他會心一笑,只要她幸福就好。

    她是越家的媳婦,也是倪家的女兒。不管過多久,他這裏,都是她的娘家,是她的靠山。

    “倪珈,你今天很漂亮。”他走過去,像大哥哥一樣,整理了一下她的頭紗。

    倪珈抿唇:“我不在的時候,你要好好照顧媽媽和奶奶,反正家那麼近,我會經常回來監督的。表現不好,小心我踢你。”

    “知道啦。”他這次沒和她鬥嘴,抬手看了一下腕表,說,“時間到了。”

    倪珈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氣,倪珞也不動聲色吸了口氣,緩緩傾身,一手摟住倪珈的腰,一手彎到她膝蓋後邊,把她公主抱起來。

    她比他想像中的輕很多,倪珞知道是前段時間解除藥物依賴時瘦的,心裏有點兒疼,嘴上卻切了一聲:“真重,你這幾天吃了多少東西?”

    倪珈不滿,捶了他一下。

    他卻笑了:“以後要乖乖記得吃飯哦。”末了,又有些自嘲地加了一句,“不過,有越澤哥在,我應該是不用擔心的。”

    倪珈心裏莫名有點兒酸,扯扯嘴角,說不出話來。

    媽媽和奶奶已經先去婚禮場地,家裏很安靜,西裝革履的倪珞就這樣抱著一襲白紗的倪珈從旋轉樓梯上走下來,一路無話,抱她上了車。

    車內的雙胞胎花童,跳跳和糖糖,歪著頭看著這一對大人雙胞胎,眼睛眨眨,雙手拍拍:“啊,新娘新娘好漂亮。”

    倪珞摸摸他們兩個小傢伙的頭,看著穿著小西裝小婚紗的兩枚小豆丁擠在一起,心裏又是一窒,突然有些羨慕他們。

    倪珞轉頭看倪珈,沒來由地笑:“我十歲生日的那天,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莫名其妙就頭疼,嚇得媽媽找醫生看了好久。”

    倪珈一愣,腦子裏什麼也沒想,卻吶吶地說:“十歲生日,我跑下小樓梯的時候摔了一跤,撞到頭,昏迷了好久。”

    “我就說嘛。”倪珞很興奮,笑開了,又捏著下巴,輕輕蹙眉想了好一會兒,“啊,對了。”他立刻道,“我高中的時候跳高摔斷了手”

    “左手對不對?”倪珈瞬間打斷他的話,眼睛裏星光閃閃。

    “是。”兩人一下子像打開了話匣子,一條一條細數過去那麼多年可能有過的心靈感應,好像這樣,他們其實就是一起長大的,從來沒有錯過之前的18年。

    汽車駛入越家的大院,兩人的對話也默契地停了下來。各自含著傷感又欣慰的笑容,各自沉醉著。

    倪珞先下車,回頭朝她伸手,他細碎的發間全是金燦燦的晨曦,他笑:“我們是有心靈感應的,所以以後,要讓我感受到你的幸福哦!”

    倪珈仰頭微笑,搭上他的手臂:“好啊!”

    #

     結婚第一年

    倪珈結婚之後,在學校受到的待遇不一樣了。

    和以前相比,喜歡她的人更加喜歡她,不喜歡她的人更加不喜歡她。可再也沒有類似姚菲那樣的黑了,據說黑的都轉成了恐懼。

    大家都是消息靈通的人,曾經一度以為倪珈車禍後再也不會再出現。沒想到,寧家垮了,宋家沒了,倪可醒了,宋妍兒退學了,莫允兒失蹤了,寧錦年死了。

    而,倪珈,嫁給了“幕後黑手”的越澤。

    有人在莫允兒失蹤之後還見過她,說是毀了容,做著下賤的勾當,混得很慘。這個消息一傳回來,大家看著倪珈的眼神明顯就多了幾份忌憚。

    說是只要是惹了倪珈不爽的人,就不會有好果子吃。看莫允兒那副慘樣,再看宋妍兒都受不了倪珈的冷臉退學了。想想人家有個心狠又有資本狠的老公,還是不惹為妙。

    忌憚是忌憚,更多的是嫉妒。

    人都是如此,自己看得到得不到的特權,便會痛駡抨擊,以其為恥;可心裏又暗盼能夠得到這種特權。

    倪珈倒沒放在心上,除了上專業課,其他馬哲之類的課程一概不學,窩在家裏寫劇本,陪著秦景跑片場,或是陪爺爺。

    越澤工作不太清閒,所以平時陪她的時候也不多,這樣反而讓彼此更加珍惜每天相見的時刻。結婚好幾個月,兩人甚至連一句稍重的話都沒有。

    越澤在她面前脾氣特好,自然不會給她擺臉色,倪珈每天也開開心心,歡歡喜喜地像兔子。可是吧,自從某人出乎意料之外地懷孕之後,脾氣見長了。

    受災面積之大,波及越澤,媽媽,弟弟,甚至爺爺奶奶。

    大家都知道她身體不好,懷孕辛苦,全把她當女王伺候著,可某個叫倪珞的小嘍囉不太自覺。

    所以,倪珈傍晚下樓,看見倪珞又跑來她家蹭飯吃。不僅蹭飯,還吃媽媽專門給她做的消暑綠豆沙沙,瞬間臉就黑了。

    走過去,話也不多說一句,一腳就往倪珞身上踹:

    “又偷吃我的東西!”

    囂張的氣勢簡直就是惡毒公主。

    倪珞被她踢飛,還抱著綠豆沙沙滿屋子竄:“某人要注意胎教啊。”

    倪珈暴躁:“誰讓你們把他只貪吃的傢伙放進來的?”

    張蘭早就見識她越來越強烈的孕期荷爾蒙反應,渾身一抖,立刻追著倪珞趕:“你給我停下來。”

    爺爺和奶奶也趕緊的,乖乖放下越澤買給倪珈的蛋糕,起身:“我們都去幫你打珞珞。”

    倪珈還在氣呼呼,越澤趕緊上前摟住她往房裏帶:“珈珈乖,會嚇到小寶寶的。”

    “你是說我很凶,小寶寶不會喜歡我嗎?”某人瞪他。

    越澤嚴肅:“誰說的?揍他。”

    倪珈鼓著嘴,坐進房裏,一聲不吭吃掉越澤給她端來的豆沙沙,情緒突然變好了。

    她又想起自己剛才把家裏攪得一團亂,立馬有些愧疚地往越澤懷裏拱拱,討好著說:“阿澤,對不起,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反應那麼強烈,最近總是想發脾氣。”

    越澤溫柔摸摸她的頭:“我知道。這都是正常反應,偶爾發洩一下對心情也好。”

    “發洩?”某人有不開心了,臉色瞬間陰暗,“我只是鬧鬧小脾氣,至於到了‘發洩’這種程度嗎?你想見識一下什麼叫真正的發洩嗎?”

    越澤:

    女王,我錯了!

    倪珈一晚上黑著臉不理他,默默睡覺。

    越澤習慣摟著她睡,她也不給。可不摟她,他又睡不著。只能可憐巴巴靜靜等到身旁的人鼻息安穩了,才輕手輕腳地環住她的腰。

    摟自己老婆睡覺都這麼艱難,越澤真是生平頭一次體會到生活的艱辛。

    他溫熱的手心放在她隆起的腹部,感受著她肚子裏另一個安穩睡眠的生命,好像世界在懷。

    真好,他闔上眼,沉沉睡去。

    可半夜裏,懷裏的人突然一動,就嗚嗚踢他:“阿澤,阿澤。”

    越澤立刻驚醒,以為她做噩夢,剛要安慰,卻見她可憐兮兮看著他:“腳抽筋了,好痛,嗚。”

    他趕緊起身,托住她的小腳緩緩幫她揉捏,又不免好奇,問:“做夢了嗎?”

    倪珈咿咿呀呀,抽著氣說:“嗯。”然後不說話了。

    “做的什麼夢?”

    倪珈有點兒囧:“數錢”

    越澤沒忍住噗嗤一聲笑:“所以,睡覺睡到自然醒,數錢數到‘腳’抽筋?”

    倪珈不滿,踢了一下他的手掌,卻更深地感受到他手心的力度和熱度。熨燙的感覺從他手心傳入她的腳心,一點點彌漫心尖。

    她剛要說什麼,卻陡然感覺到肚子裏的小寶寶踢了她一下。倪珈一愣,全身僵硬不動了,越澤以為她不舒服,稍稍緊張問:“怎麼了?”

    倪珈不做聲,又細細等待了一會兒,又是一下,似乎她都幻想聽到“咚”的一聲。

    她趕緊抓住越澤的手就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小聲說:“阿澤,寶寶在踢我。”

    越澤莫名瞬間有些忐忑,被她抓著手,摁在她柔軟的腹部,等待了半刻,很漫長的安靜後,手心傳來小傢伙短促而有力的一踢。接下來,又有兩三下,就好像她肚子裏的寶寶感受到了他手心的溫度,所以撲騰地給他回應。

    越澤安靜著,好一會兒,等寶寶似乎也累呼呼地睡去了,才微微一笑:“寶貝乖乖的,不要讓媽媽難受哦。”

    倪珈一愣,低頭,有點兒赧然:“阿澤,我再也不亂發脾氣了。”

    越澤笑:“沒關係。”

    倪珈愣愣的:“為什麼?”

    越澤又笑:“因為是你啊。”

    倪珈心中一暖,最近真的荷爾蒙作怪,脾氣不好了,腦子也不好使了。因為你是越澤愛的倪珈啊!

    當然,某人說話不算話,接下來的日子裏還是被荷爾蒙打敗,接二連三地發脾氣。可那又有什麼關係呢?

    全家人都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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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澤珈和小包子

    到了懷孕後期,珈珈常常睡不著,有時就鑽去媽媽房間和媽媽睡在一起講話。問她以前懷雙胞胎的時候,是不是更辛苦。

    張蘭笑:“那個年代的人,哪有什麼苦不苦的。”

    倪珈:

    一點兒不煽情,媽你太不會聊天了。

    倪珈憂心地歎:“媽媽,我之前吃了太多的藥,雖然懷孕的時候,斷了大半年,可還是擔心會影響小孩。會不會身體或其他方面有什麼問題?”

    張蘭又笑:“我以前還擔心過雙胞胎搶營養,有一個會特別傻呢,不過還不是什麼問題也沒有。”

    倪珈:

    哪里沒問題了?你看倪珞那個傻樣!

    倪珈跟她聊不下去了,踏著拖鞋回房間,躡手躡腳地窩進被子裏。才乖乖躺好,越澤就睜開了眼睛,安然看著,把她攬進懷裏。

    倪珈抱歉地往他懷裏中拱啊拱,嗡嗡的:“怎麼醒了?”

    “不知道。”他閉眼微笑。

    他確實不知道,為什麼只有她在身邊,才能睡得安穩。

    倪珈仰起小臉看他:“阿澤,雖然每次孕檢都沒問題,可是,我還是擔心,怎麼辦?”

    越澤又睜眼,瞳仁像黑曜石一般清亮,卻問:“記不記得,我們的婚禮誓詞?”

    “記得,照顧他,愛護他,無論貧窮富有,疾病健康,都相親相愛,不離不棄,永遠在一起。”她乖乖地背誦。

    他湊過去,鼻翼蹭蹭她的鼻尖:“對我們的寶寶,也是這樣。所以,別擔心了,好嗎?”

    是啊,就是這樣的啊。

    她微微笑:“嗯。”

    可等到來來出生之後,倪珈還是不可避免地擔心了。因為來來實在是太乖了,除了離開麻麻肚子時的一聲哇哇,再也沒哭過,永遠都是十分淡定地看著你。

    倪珈擔心他或許情感交流或者疼痛感覺啥的有問題,專門趁越澤不在的時候,好幾次偷偷擰他的臉,把他揉成各種形狀。

    可面對暴力的麻麻,來來一直都是極度無語地看著她,偏偏就是不哭不鬧。還一副我很乖我不會給粑粑告狀的樣子。

    等到越澤回來,倪珈就會很安分,很心虛地獻寶一樣把來來小豆丁抱給越澤,一副笑嘻嘻“我很乖我沒有欺負你兒子”的表情,嘿嘿地說:

    “現在該你玩了。”

    越澤通常都會把來來放在地毯上,和他面對面坐著,逗他玩。

    來來則會依依呀呀和他說著人類聽不懂的語言。這個時候,倪珈又覺得,兒子好像是正常的。

    等到後來生了女兒好好之後,倪珈發現,好好這個樣子才是小孩兒應該有的狀態撒。肚子餓了,尿尿了,沒人陪她玩了……各種都能讓她嚎啕大哭,分N種不同的哭法。鬧得越家上下一片生機勃勃。

    倪珈就對越澤說:“你看你看,正常的孩子應該是像好好那樣的,我還是覺得來來太冷靜了,不像小孩子,我在想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她說這話的時候,越澤正在親吻她的耳朵挑逗她,聽了,便笑:“我覺得挺正常的啊,來來像我,所以很乖;但好好像你,所以才那麼囂張,專門欺負人。”

    “喂,越澤,你找……唔……”

    他堵住了她的嘴,把她吻得天旋地轉之後,才笑:

    “你要是都不滿意,那再多生幾個吧,到你滿意為止,我都好好配合你,好不好?”

    “……”

    即使如此,等到來來過了四歲後,某人還是背著越澤,偷偷帶著他去做了測試。拿到結果之後,倪珈震驚了,抱著來來狠狠親了幾口。

    來來早就習慣他媽媽的各種異常舉動,十分淡定地拿小爪揉了揉臉。

    倪珈回去後,忍不住一五一十地跟越澤懺悔,說她不是好媽媽,不該帶兒子去做測試,可懺悔一句話後,立刻兩眼放金光把結果給越澤看。

    越澤看了之後,也愣了好一會兒,但並未多做考慮,就把結果扔進了碎紙機,說:“就當不知道吧。”

    倪珈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小雞啄米地點點頭:“我當然知道啦,也不想給他套什麼壓力或光環。之前只是擔心他有什麼弱點,所以才……”

    “我知道的,現在你終於放心了?”越澤笑了,幾乎是無可奈何。

    話說她真以為他沒撞見這個神奇的媽媽各種揉捏兒子,就為了讓他稍微有點兒表情。

    這件事就這麼放下了,倪珈心裏不僅安心,還美滋滋的。某人一得瑟,就時不時地跟越澤炫耀:“一定是我太聰明了,來來遺傳的我。”

    越澤斟酌了半刻,提出異議:“這個問題,我覺得有待商榷。”

    倪珈抗議:“難道遺傳的你啊?”

    “啊,對,就是這句話。”

    倪珈一腳踹他。剛好那天要回家去看媽媽,於是她咚咚咚回倪家,正好,倪珞那麼笨,可以從他身上找點兒安慰。

    倪珈進門見倪珞正在吃早餐,坐過去就笑呵呵地:“倪珞,我突然在想,你那麼笨,一定是我以前把你的營養都吸過來了,真是對不起啊。現在智商比你高那麼多,我好愧疚。”

    倪珞叼著麵包片,眉心跳了跳,大早晨的跑過來,就特地為了侮辱他的智商???

    倪珞盯她看了片刻,問:“真有這種吸取智商的說法?”

    其實沒有。

    可倪珈見他好像上當的樣子,忍不住逗他玩:“是啊。你現在終於知道自己為什麼那麼笨了吧,哈哈,因為我太聰明了。”

    倪珞看她哈哈笑完,才淡定地吐出一句:“媽媽給我測過智商,159。所以,倪珈,是我對不起你,難怪你這麼笨。”

    倪珈:……

    倪珈很好地詮釋了什麼叫做“非君子”,說不贏就動手。一腳把倪珞踢飛。

    她還是不甘心,憤憤地看張蘭:“媽,你怎麼這樣?竟然給自己小孩測智商?這麼做母親,真是太不人道了。”

    張蘭面露愧疚,不好意思地說:“主要是珞珞小時候太呆了,我怕他是個傻子……”

    倪珈一口水噴出來,捧腹大笑。

    倪珞則一臉灰,咬牙:“那又怎麼樣?反正我是159,沒看見我這幾年學習速度那麼快嗎?笨蛋的是倪珈,以後我就把你的電話標籤改成笨女人了。”

    倪珈沒意見,把手機裏倪珞的名字改成了“二弟”。

    #

     比起倪珈,其實越澤更有孩子緣。

    來來從小就比較冷靜,到哪兒都是一副小大人的狀態,陪麻麻一起逛街時,居然還會學著粑粑的樣子幫麻麻拎包。

    倪珈雖然知道小來來一直都很窩心,但她更希望他偶爾也能撒嬌黏自己,可他永遠都是很淡定的樣子。只有見到越澤的時候,才會一臉仰望的表情,揪著粑粑的風衣,跟在後面,小短腿噠噠噠噠地跑。

    倪珈只能感慨自己或許沒有來來想要膜拜的男子氣概,轉而去抱好好。可是好好總是很調皮,又不規矩,比男孩子還淘。倪珈偶爾難免會訓她。

    小傢伙委屈,只要有麻麻在的時候,都是規規矩矩的;一到粑粑回來了,就立刻奔過去控訴麻麻又怎麼說她了,小東西還特愛賣萌,專往越澤懷裏拱拱求安慰。

    倪珈看得佩服,不知道她這一套套都是跟誰學的。

    好好不僅好動,還特別愛問問題。

    吃飯的時候,

    好好捧著杯子眨眼睛:“咯咯,為什麼可樂裏面有那麼多蜜蜂跳呀跳呀?”

    來來:“那是二氧化碳。”

    好好囧囧的:“二?神馬?”

    來來:“意思就是小蜜蜂的一種。”

    散步的時候,

    好好回頭望著後面的一對:“粑粑,為什麼你走到哪里都要牽著麻麻呢?”

    越澤笑:“因為爸爸喜歡媽媽呀。”

    好好扭頭看著來來:“咯咯每次也都牽著我,因為咯咯喜歡我嗎?”

    來來:“”

    好好揚起小臉:“粑粑和麻麻,就像是我和咯咯嗎?”

    越澤:“”

    好好繼續:“那揪揪呢,揪揪是麻麻的弟弟,為什麼揪揪不和我們住在一起?”

    倪珈:“”

    這個小傢伙

    小傢伙被寵壞了,壞習慣一堆。倪珈一個個幫她憋過來,非常艱難。

    比如,好好總愛亂放東西,吃了零食的袋子放在茶几上不往垃圾筒裏扔。倪珈見了,就要她把東西扔進垃圾桶。

    好好要看動畫片,懶得動。

    倪珈便拿過遙控器關了電視:“扔了垃圾再看。”

    好好卻簡直和倪珈一樣拗,嘟著嘴,小手一揮,薯片袋子掉在了地毯上,癟著嘴看倪珈,就是不動。

    倪珈也不生氣,轉著遙控器看她。

    在沉默中較量了幾分鐘,好好想看動畫片,沒有辦法,只得彎腰去撿包裝袋。

    可小手抓著袋子,怎麼都撿不起來,突然就可憐兮兮地哇哇幹叫:“麻麻,你來幫我撿嘛,這個袋子好重,我提不動哇。”

    這演戲的技能從哪兒學來的?

    倪珈差點兒沒忍住笑,好不容易嚴肅著臉:“撿不起來也要撿。”

    好好著急得跟小松鼠一樣,圍著包裝袋轉來轉去,又扯又拉,又拖又拽,幾乎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包裝袋還是紋絲不動。

    坐在一旁看書的來來,搖了搖小腦袋,他妹妹真是資深實力演技派。

    搗鼓半天,好好累倒在地上,呼呼直喘氣,哀求:“麻麻,真的好重啊,我提不起來。你幫我扔進垃圾桶裏哇。”

    倪珈還是不動。

    越澤剛好回來,看到了全程,也忍不住對倪珈笑:“未來奧斯卡影后啊。”

    好好見了越澤,像見到了救星,剛要求救。倪珈一個眼神,她不敢動了,繼續哇哇:“真的好重,我撿不起來哇。粑粑,我是小孩,我力氣小。”

    越澤坐過去,摸摸她的頭:“好好乖,不要讓媽媽生氣。”

    好好無奈,“用盡”全身的力氣,“搬”著空包裝袋,艱難地扔進垃圾桶,這才如釋重負地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氣。末了,嘟嘴忿忿瞪著越澤:

    “哼,就知道你會幫你老婆。”

    倪珈和越澤同時笑噴。

    倪珈擰好好的臉:“哼,就知道你會演。”

    四歲的來來搖了搖頭,歎氣:“兩個小孩。”

    來來一直都是棵白楊般的好樹苗,似乎不要什麼引導,從小就小小一棵兀自茁壯正直地成長。倪珈並不擔心他,可在好好的教育問題上,倪珈認為,越澤似乎對她管得太松了。

    話說三歲定終身,倪珈看著快兩歲的好好還是那麼任性又霸道,不免擔心。可偏偏倪珈再一次懷孕,沒了那麼多的心思和精力去管束好好。

    等第三個寶寶多多(越澤說小孩越“多”越好)降生後,重心又放在了小多多身上,基本上管教好好的任務就落在了越澤頭上。

    可越澤很明顯就是“窩裏一點兒都不橫”的那種,對家裏人極其的溫柔寬容。有時候甚至好好調皮,誤刪了他生意上的重要文件。他也只是說找技術人員處理就行,又對好好說下次不許碰爸爸的電腦。就再無其他。

    倪珈覺得這樣太松了,會把孩子寵壞。越澤卻認為,小孩子寵寵是應該的,再說好好又孝順又有愛心,只要本質問題不讓步就好了。

    可倪珈一直沒明白越澤說的本質問題到底是什麼。

    直到有一天,幼稚園小朋友拉拉的媽媽打電話過來,說好好之前說了要帶媽媽去拉拉家玩,拉拉媽媽特地推掉了朋友局,準備了水果點心在家裏等著。快到傍晚了都沒人影。

    倪珈詫異,說好好沒有跟我提過這事兒啊。

    拉拉媽媽又說,你家好好說大話太多次了,有一次居然和拉拉約好溜出外面玩什麼秘密超人。結果拉拉一個人跑去公園等了半天沒見好好的人影,拉拉媽媽想著小孩不見了嚇得到處找。

    倪珈放下電話,吸了一口氣,把正抱著多多在沙發上玩的好好拉到一邊,問她怎麼回事。好好一個個承認了,卻滿不在乎地說:“我就隨便說說,是拉拉笨,誰讓她當真的。”

    倪珈有些震驚,不知道她什麼時候竟然養成了隨口說謊隨口承諾的毛病,叫她給拉拉道歉她還振振有詞說沒錯。

    倪珈氣了,要找教鞭,好好一看見媽媽的動作,就立刻哇哇大哭:“麻麻是壞人,麻麻是壞人。”

    多多小豆丁倒在沙發上,咬著手指,眼睛烏溜溜,歪頭看著。

    倪珈剛準備象徵性地輕輕敲她一下,越澤卻上前,一手就把好好攬回懷裏,安靜地哄:“不哭了不哭了,爸爸星期六帶你去遊樂園坐摩天輪好不好?”

    倪珈差點兒活活氣死,直接一教鞭摔在越澤手上,抱上小多多就走了。

    越澤轉身又哄倪珈,也不知用什麼辦法讓好好認了錯,這件事才放下。

    等到星期六那天,倪珈坐在客廳裏,把多多放進嬰兒車,爺爺則檢查來來和好好的小背包,準備一家人去遊樂園的時候,卻見越澤一副沒事兒的樣子,下樓淡定看電視。

    好好帶著棒球帽,蹦過去:“粑粑,為什麼還沒有換我們的全家福t恤呢,要走啦。”

    越澤說:“不想去了。”

    倪珈一愣,末了半晌,忽然好像明白了。

    來來很淡定,把背上的包包放下,又把多多從嬰兒車裏抱起來,說:“我帶弟弟上樓去玩了。”爺爺也跟著上去。

    好好卻不能接受,委屈得眼淚汪汪:“粑粑騙人,粑粑說話不算話。”

    越澤微微歪頭,看她:“我是跟好好學的。反正隨便說說,沒有關係的。”

    好好癟著嘴,眼淚吧嗒吧嗒的,張了張口,沮喪地閉上了。又好一會兒,才轉身離開。倪珈不放心,追過去看,還沒到房門口,就聽見好好打電話的聲音。

    “對不起上次的道歉是我粑粑要我做的,但是這次,是真的被騙了好難過我以後再不說謊了拉拉,你也不要說謊,說謊不好多多很可愛呢,他已經會爬了,下次要你媽媽帶你過來看啊我媽媽最好,她給我生了哥哥和弟弟,你沒有,咩~~~~”

    倪珈不由得會心一笑,轉身下樓,越澤還坐在沙發上看新聞,看見了她,微微笑了。

    倪珈突然覺得他這一刻有男人味得沒天理,上前去摟住他,喃喃地說:“阿澤,有你在,真好。”

    他側過臉,沒說話,只吻了吻她的額頭。

    倪珈道:“我聽好好是真的知錯了,要不,還是去遊樂園”

    “下次吧。”他這次沒有一點兒的退讓,“既然是要給她教訓,就讓她今天好好想一整天。不然出去玩,剛才委屈的心情馬上就忘記了。”

    倪珈心思一動,突然被他這種處罰和警示的調調迷得七暈八素,她的手不自覺地往他衣服裏面伸,不無挑逗地輕輕咬他耳朵:“既然現在那麼閑,要不滾床單吧?”

    話音未落,他已經把她抱起來,唇角彎彎:“就在等你這句話。”

    #

     越家的幾個小孩,不論是淡定的來來,活潑的好好,還是在地上爬來爬去的多多,都很喜歡小動物。每天坐在飯桌前都會討論幼稚園或小學裏的小動物。

    倪珈於是先往家裏搬了一隻哈士奇回來,可越相處越覺得這二貨的氣質太像倪珞,於是索性把它改名字叫珞珞。

    整好,倪珞有次出門買了一隻小刺蝟,覺得外甥可能喜歡,就放在玻璃盒子裏帶了過來。小傢伙們第一次見到刺蝟,都很歡喜,好好還抱著哈士奇坐在箱子前看刺蝟。可刺蝟都是小小一團,不露臉,只是渾身刺刺的。

    好好就問哈士奇:“珞珞,你說小刺蝟是不是害羞了?”

    這一問,倪珞暴躁了:“誰給這二貨起的這個名字?”

    好好很老實:“揪揪不要生氣,是麻麻起的。”

    倪珞立刻把倪珈扯過來,指著囧囧的哈士奇:“你竟然給狗叫我的名字?”

    倪珈嘿嘿笑:“我這不是表明,你是我們家的一員嘛?”

    倪珞咬牙切齒,指著刺蝟就說:“它是我買來的,叫珈珈。”

    倪珈不樂意了,可越澤忽然湊過來,看了那小刺蝟一眼,一錘定音地說:“挺像的,珈珈這個名字好。”

    小孩兒立刻拍手:“珈珈,珈珈。”

    倪珈還要抗議,沒想到那小刺蝟聽到了,竟然探頭出來,眼睛滴溜溜地看了大家一圈。

    倪珈:

    你還真答應啊?

    小刺蝟一開始很認生,總是縮成一團。即使好好一手抱著多多,一手摟著哈士奇,兩娃一狗坐在玻璃盒子前,盯它盯上一下午,小刺蝟也是一動不動。

    晚上吃飯的時候,好好就歎氣:“珈珈太孤單了,一個人縮著,都不和我們玩。”

    倪珈聽了這話,很頭疼。真不知那只刺蝟哪里和她像,無意一瞥,卻發現盒子裏空空的,小刺蝟不見了。

    一家人趕緊去找,卻發現小刺蝟溜進了院子,一小坨執著地往院子的動物圈那邊爬。越澤一愣,道:“前天好像姑父送了一隻狼過來。”

    好好立刻撒丫子跑:“小狼會把珈珈吃掉的哇。珈珈!”

    倪珈更加頭疼地跟著大夥往狼窩跑,結果

    那小刺蝟毫無壓力輕輕鬆松地在小狼身上撒丫子打滾是腫麼回事。

    眾人:

    小狼含著小刺蝟的鼻子,把它從自己身上揪下來,又放在地上舔舔她粉嫩嫩的肚皮,而小刺蝟揮舞著短短的小爪子歡快地撲騰撲騰,這又是腫麼一回事。

    大家震驚了,這個無下限的世界。

    而且,倪珈咳了咳,怎麼都有種少兒不宜的意味呢?

    眾人留了小刺蝟和小狼玩,又默默地回去吃飯了。吃到半路,沒想到那小刺蝟竟然還慢悠悠地爬了回來。

    那天晚上,越澤在家裏加班,下樓倒水喝的時候,目光無意間掃過小刺蝟的玻璃盒子。看見那小小的一團刺,咖啡色暖暖的,突然間也不知是怎麼想的,走過去一時心起,小心翼翼地摸摸了它的刺,沒有想像中的扎手。

    只是,瞬間,小刺蝟翻了過來,肚皮粉粉嘟嘟的,竟然還發出“哼哼哇哇”的叫聲。

    越澤不怎麼接觸小動物,可這一刻竟然心底有點兒怪異的柔軟,忍不住伸出一隻指頭,戳戳它的肚皮,軟軟的,比果凍還柔。

    小刺蝟沒有反抗,卻好像很開心的樣子,繼續“哼哇哇”。

    他忍不住微笑,又戳了戳它肚皮,鬼使神差地喊它:“小珈珈。”

    小刺蝟繼續“哇哇”賣萌。

    越澤放下水杯,幾步跑上樓,倪珈正在寫劇本,還來不及問什麼事就被越澤拉了出去。

    他把她拉到小刺蝟跟前:“珈珈,小珈珈和你一模一樣。”

    倪珈盯著那只在她老公面前憨憨賣萌的刺蝟,囧:“哪里像了?”

    他從後面摟住她,傾身把下頜壓在她的肩膀上:“你看,表面看吧,總是刺刺的,可是親近了之後,才知道,心地很柔軟也很溫暖。”

    倪珈默默聽著,唇角含著笑,小聲嘟噥:“那是因為,刺蝟只對她喜歡的人,才露出沒有刺的一面。”

    “我知道。”他貼著她的耳朵,聲音不無蠱惑,“所以,很珍貴。”

    倪珈笑了,半撒嬌半提醒地說:“那我現在沒有殼,也沒有刺了,你要好好對我哦。”

    “那是當然。”他笑,好像心弦被撩動,笑完又深深歎了口氣,“不過你說的這句話,沒有殼了,也沒有刺了,那不是只剩粉嫩的一小團?”

    “所以呢?”

    “嗯,想一口吃掉。”

    #

     越澤考慮到小狼和小刺蝟都是野生動物,所以週末的時候,帶著全家去地質公園玩了一遭,順便把小狼和小刺蝟放生了。

    好好雖然不捨得,但也很理解。

    只是,倪珈認為,這種小刺蝟趴在小狼頭上,被他帶走消失在叢林裏的畫面,也太微妙了。

    至於二哈,是家養的,當然不會放生啦。

    從地質公園走回來的路上,陽光很好,透過茂盛的大樹,在半空中,草地上灑下一道道斑駁跳躍的陽光。

    又清新又晴朗。

    樹林裏安安靜靜的,偶爾有小鳥的鳴叫。

    一家人好像是走在美麗的時空隧道裏,空氣中全是清香的幸福味道。

    來來依舊是牽著好好走在前面,哈士奇的狗鏈在好好手中。哈士奇喜歡分心,這裏跑跑,那裏跑跑,每每都被好好扯回來。

    末了,他發現了一個沒熟透的毛茸茸的栗子,便歡歡喜喜地搖著尾巴追趕起來。

    倪珈望著前面小小矮矮的三隻,一扭頭,又看見越澤棱角分明卻溫潤柔和的眉眼,忍不住彎彎唇角,靠他更近。

    越澤單手抱著小兒子,左手牽著倪珈,緩緩地走在落滿青葉的山林裏。

    小多多對什麼都好奇,扭著小腦袋,黑漆漆的眼珠到處看,一會兒吐泡泡,一會兒又趴在粑粑的肩頭發呆。

    偶爾咿咿呀呀地和粑粑麻麻說話,儘管誰也聽不懂

    倪珈握緊越澤的手,掌心的溫度還是那麼熨燙又熟悉,她靠頭在他的肩膀,跟著他的步伐往前走,目光卻飄向高高的天空。

    高遠又湛藍。

    一家人,一直在一起,真好!

    阿澤,我曾經祈禱,希望有一個如你一般的人,像此刻的天空一樣深沉而清爽;像此刻的陽光一樣溫暖卻不張揚;從清晨到夜晚,從地老到天荒,貫徹我的未來,看遍道路的所有花開。

    阿澤,因為你,心想事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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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越澤

    如果沒有倪珈,越澤,或許就不是現在的越澤

    對越澤來說,很久以前,他就沒有家了。

    從很久以前,小小的越澤就一直記得媽媽的呼喊:

    “阿澤,快跑!不要回頭,快跑啊!”

    所以,這麼多年,他很聽話,從來都在跑,從來都沒有回頭過。在生命的路上,總是跑得太快,所以沒有時間停下思考,他究竟想要什麼。

    他潛意識裏對自己說,太忙了,沒有時間去想這種事情,可心裏十分清楚,他沒有任何想要的東西,像是清心寡欲,無欲無求。

    就連女人,他都沒什麼興趣。任何親密而有危險的關係,都足夠讓他警惕。友情,他只有那固定的幾個圈子,夠了;親情,有爺爺有其他親人,也已足夠。

    生活的唯一目標,就是按部就班地管好家族的企業,安安全全而又穩穩重重地傳承給下一代的越家繼承人。

    既然說到繼承人,那他不可避免地需要結婚生子。

    他也並不排斥。或許,到了合適的年紀,找個門當戶對的好女子,婚姻生活波瀾不驚,這樣清淡地過一輩子,也不錯。

    可這種想法,因為倪珈而一點一點瓦解,因為倪珈,他對生活的嚮往越來越貪心。

    其實,那次他去秦景的片場看戲,看到倪珈(那時還是莫允兒)那樣笑容燦爛的樣子,就已經釋懷了。那時,他心裏暗想,有她小時候的那麼多苦痛經歷,她還能像向日葵一樣燦爛,真是挺不容易。這樣的女孩,看著就不免叫人開心。

    可他的想法也僅限於此,放心了,就放下了。

    後來,便再沒有刻意記起。

    聽說倪家換孫女的事兒,他也沒有太在意。越家和倪家還是關係走得比較近的,有緣再見,無緣也不強求。

    直到後來越家的慈善會上,看見換了名字的倪珈,立在綠植後面。聽到同學們的閒言碎語,她只是報以一笑;唯獨聽有人說倪家的壞話,她便往那人頭頂倒黑色的雞尾酒。

    他以為,按她和倪家短短幾個月的親情,不至於被觸怒。

    可後來她找爺爺的一番談判,越澤才發現,這小丫頭對倪家的責任,不一般。他不太理解,突然換回來的孩子怎麼會一說起自己家人的時候,神采飛揚。

    雖然不理解,卻也沒好奇。

    只是,爺爺提及跳舞的時候,她的拒絕有些刻意,越澤一眼便看出,她是想借機邀請他去生日宴上做她的舞伴。

    他想起少年時刻見過她的那些片段,其實能夠體諒她忐忑又想融進這個圈子的心情,所以雖然有種被小聰明算計的感覺,但他也並不排斥,反而願意幫忙。

    答應了,記進了日程,就等著到了那天被提醒。

    沒想生日之前還在馬場意外見了她一面。

    那時的她,伶牙俐齒,咄咄逼人,為了爭奪對華氏至關重要的生產線,像是被逼到了角落的小獸一樣張牙舞爪。

    可就是這樣氣勢全開的女孩,卻在寧錦月的那一鞭子下,忽然收勢,不還手不還口,把一切的惡名都毫無保留地推還到了寧錦月身上。

    能屈能伸,張弛有度,讓他頗感意外。總有一種,每次見到她,都和上次不一樣的感覺。

    結果,當天晚上,就看見了埋頭抱著自己坐在路邊的倪珈,很脆弱,很難過,很孤單,也很無助。

    那一刻的她,好像不再是最近幾次他見到的倪珈,而像是回到了小時候,她偷菜吃,她縮在便利店門口寫作業,她在街上乞討。

    每次,都是一個人,像是無家可歸的孩子。就像這一刻,被人遺留在了此處。

    他鬼使神差地過去和她說話。

    只是,很可惜,他不是她想見到的人。見到他之後,她瞬間又換回了堅強淡靜的偽裝。

    後來,換了電話號碼,他先離開,卻沒有走遠。忍不住多駐足看了一會兒,才發現她等待的所謂“男朋友”竟是她弟弟倪珞。

    不用猜都知道,這幾月的親情融合,有多麼艱辛了。

    可即使如此,倪珞出現的一瞬間,她臉上便咧開大大的笑容,跳起來箍著他的脖子就怎麼都不鬆開了。

    那樣歡樂又滿足的笑容,還真像是給顆糖就抹開眼淚笑嘻嘻的孩子。

    或許是這一刻讓他波瀾不起的心有片刻的動容。所以聽她說要練習舞蹈時,他以為她緊張了,立刻就去了;所以知道她騙他,是想要他陪她買衣服時,他也沒生氣;所以看著這個看上去自信堅韌的女孩在莫允兒面前表現的異常警惕和尖刻時,他也沒有反感,卻是有些唏噓,帶著很淡的感慨。

    心想,或許她的本質,是自卑又不安的。

    他莫名有種想幫她達成心願的想法,想送她一個完美的生日和見面式。

    可怎麼會想到,在一切都達到完美,在他都被美好的氣氛打動時,一張照片讓她隨風飛舞的笑容戛然而止。

    那一瞬間,她立在所有人研判的眼光裏,臉上一片空白,漆黑的眼睛裏只有驚恐,像是害怕什麼承受不了的劇痛,就像是迎接無法改變的認命與絕望。

    那個眼神,不是對他,卻和他記憶裏曾經噩夢中的那個眼神驚人的相似,像是穿越了時空,刀一樣往他心尖狠狠一捅。

    她眼中未知的痛苦,卻讓他感同身受了。

    所以,那一刻,他突然很想上前去擁抱她,他不知道這樣冰冷的懷抱能不能給她力量。可沒有機會,家裏有急事,他必須離開。

    但事後,越澤甚至都沒有去想那張照片的真假,就先找到了秦景,讓秦景馬上發短信安慰倪珈,讓秦景證明那個帶有時間標記的照片不是真的。

    一切於是風平浪靜。

    後來的柳飛陽事件,送她回家,疑似約會送手機,拍賣會和表白,好像漸漸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一切按部就班,很安全,一切都帶著心意,很喜歡。

    他以為,這樣慢慢的交往,到了特定的時候就戀愛,一切就很好了。卻沒想過和她的一切,會變得驚心動魄。澳門的一系列驚魂事件,車禍後她的崩潰,藥癮的爆發,每件事都把他們兩個更親更緊地嵌合在了一起。

    Soulmate這個他從來沒有想過的詞,就這樣出現在了他的生命裏。

    於是,終於結婚了。

    生活再次平靜,卻不是他最開始預想的平淡;而是因為倪珈,變得每天都有幸福的味道,那座大大的宅子,也從此有了家的感覺。

    每個夜裏摟著她柔軟的身軀沉靜睡去,每天早上醒來就看見她安詳的睡顏,越澤都不由得想,如果再給他另一個相敬如賓只為結婚而結婚的妻子,現在的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換的。

    他也從來沒想過,原本堅硬淡漠的心,會因為這個女人,一點一點地柔和下來。

    但這樣的溫柔,也只屬於她,和他們的孩子。

    商場那麼多年,要說沒有女同事,沒有接觸過女性的合作夥伴,那是不可能。以他這樣的條件,也難免不會引人側目。

    但很多事情,不需要讓倪珈知道。他從來不用女秘書女助理,凡事日常工作能和自己接觸到的人員,一律換成男性員工。

    他並不是懷疑自己禁不起誘惑,不管結婚多少年,不管他在家的性情柔軟了多少度,在外面,他的心永遠都是冷硬的。

    他很清楚自己的心意,不會在意那些誘惑,但他還是不希望有單方面的情愫滋生。

    一來他個性不喜,二來即使是單方面的,他也不免擔心傳入倪珈耳朵裏,會讓他的小女人心裏膈應。

    商場有女性合作夥伴偶爾示好,他都是叫江南去應付。

    一次有個美女總裁死纏爛打,窮追不捨,甚至不知怎麼找到了倪珈的電話,要約她談。越澤沉默地怒了,直接幫助對手公司打垮了那個女總裁。

    從此,商場再無女人敢刺激他。

    宋妍兒曾經為了“不給自己的愛慕留下遺憾”,跟他表白,又說“珈珈已經結婚,實在是不想影響珈珈的心情”。

    越澤只回了一句話:“再出現在我面前,或者讓珈珈知道你這種想法,你就別想再在演藝圈混了。”末了,補上一句,“即使是你有你媽做靠山。”

    這些事情,倪珈從來都不知道。

    但這也並不妨礙她知道自己的老公有多發光體。每次一起逛街,某人就跟吸鐵石一樣吸引來來往往少女少婦老媽媽的目光。

    倪珈恨得咬牙,直接往小明身旁靠:“以後逛街,只要小明陪我就好了。”

    小明同學表示,⊙﹏⊙b,鴨梨山大。

    有次倪珈在挑衣服,越澤站在一旁打電話。打完電話後,幾個很漂亮的女生就出現在了越澤面前,一身的名牌,看上去也是有錢人家的。

    其中一個打量了越澤幾眼,忽然就很主動地說:“HI,能留個電話號碼嗎?”

    越澤淡淡看她一眼,陡然間很想把這種情況交給小明處理。

    那美女也不知什麼眼神,還以為他對自己有興趣,笑盈盈剛要開口,沒想到倪珈突然過來,把她一推,鄙夷道:“真沒用,看我的。”

    話音未落,她勾住越澤的脖子,硬生生地他的頭扯過來,腳尖一踮,仰頭就湊上去咬住了他的嘴唇。

    近乎發洩又帶著蠻力的法式深吻。

    那群美女看的目瞪口呆。

    倪珈狂親完了,還很不滿地用力咬了越澤一口,這才一副欲求滿足的樣子鬆開他。

    越澤嘴唇紅紅的,甚至有點兒微腫,還有森森的小牙印,明顯沒有反映過來地看著倪珈,臉竟然也有點兒紅了。

    倪珈歪頭,眨巴眨巴著眼睛:“喂,我的初吻都給你了,做我男朋友吧。”

    越澤:……

    半刻後,說:“好。”

    幾個美女幾乎厥倒,就這樣看著倪珈拉著她們先看上的帥哥離開了。

    可其實,喜歡倪珈的人也不少。

    隨著倪珈的編劇事業越來越紅火,不可避免就要接觸更多的導演和製片人。

    越澤很相信他的珈珈很乖,不會喜歡別人;可他不相信那些和倪珈天天一起工作的娛樂圈男人不會對他的珈珈起鬼心思。

    倪珈一開始並沒有注意到越澤的動靜,只是漸漸發現,如果哪天她回家晚了,他在床上就會格外的凶,把她折磨一整晚到第二天幾乎都爬不起床。

    倪珈這才發現了異樣,一試探,發現淡定的某人竟然會說酸話,倪珈開心死了,得意了好些天。

    看她這種得意的大尾巴狼狀態,越澤也不禁覺得自己好笑。

    不過,他認為,還是有必要提醒珈珈同學,她有一個多麼幸福可愛的家庭滴。

    於是有一天,珈珈回來晚了,開門的一瞬間,就看見笑容和煦的爺爺,身形頎長的越澤,細細瘦瘦的來來,矮矮小小的好好,還有軟嘟嘟坐在地上咬手指的多多,外加蹲著屁股流口水的哈士奇,一溜地排排迎接她。

    由哈士奇負責,嘴裏叼著一個標語:

    “歡迎媽媽回家。”

    倪珈淡定地掃了一眼大家,目光最終落在哈士奇身上。

    誰是你媽????

    晚上到了床上,免不了對越澤一通“暴打”,可打完之後,咳咳,還不是被壓……

    #

     對於越澤來說,因為有倪珈,他才重新有了家。

    因為倪珈,他有了一個媽媽,

    倪珈每次懷孕,張蘭都會過來照顧,連帶地會給越澤溫暖。

    天熱的一碗綠豆沙,天冷的一張毛毯,加班時一碗湯圓,出門時一句提醒……細微之處對兒子一樣的關懷,讓越澤每每都依稀記起自己的媽媽。

    想著如果她還在,看見自己現在這麼幸福成功的樣子,看見自己從少年長成男人,有妻子有兒女,是不是也會像張蘭這樣,笑得慈祥又滿足。

    因為倪珈,他有了一個弟弟,

    倪珞有問題會找他幫忙,難題找他請教,閑的時候還拉他一起去打球。他愛倪珈,愛三個外甥,也愛姐夫,就是愛家人一樣。

    因為倪珈,他有了三個寶貝孩子,或內斂,或活潑,或萌動。每天晚上和他們的短暫相處都能瞬間消除一天的疲憊。

    因為倪珈,他有了愛。

    從來沒有想過,這輩子還會敞開心扉。原以為會永遠帶著淡漠的面具過完這一生,卻沒想過還可以如此的多姿多彩,時而轟轟烈烈,時而跌宕起伏,時而細水流長。

    從來沒有想過,會這樣愛一個女人,愛她等同於自己生命,一天不多一天不少。一分一秒都不差,剛剛好。

    捨不得自己先走,也不能承受她先離開。

    不難想像她這樣的女子,會讓奶奶,媽媽和弟弟都分清是非,放下冷漠;會挽救自己的人生,自己的夢想,親情和愛情。

    她挽救了倪家,挽救了親人,甚至挽救了他,越澤。

    如果沒有倪珈,他真的會隨意找個女子聯姻,然後帶著淡漠的面具度過一生,終其一生也無法找到破開他心防的女人。

    可是,上天讓他和倪珈契合,從此,只願,和她一起,春暖花開,一切都好。

    說,愛是天時地利的迷信,剛好,倪珈在這裏,越澤也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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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珞珈

   倪珞查了一下新公司最近的業績,10萬。

    不悲不喜。

    還能想起不久前,家裏所有能賣的東西都賣了,車子房子寶石金條,可還是在股票戰中慘敗,成百上千億的資產如同泡沫一樣蒸發。

    倪家什麼都沒有了。九年,奶奶死後的九年,他把華氏敗光。前8年危機四伏,最後一年,在他和倪珈的拼命努力當中,華氏的轟然倒塌已經無可挽回。

    那時的他,一個人坐在銀行門口的臺階上,很想哭。

    最後是倪珈過來拉他,那混蛋丫頭的聲音永遠都是不知死活:“不管怎樣,只要活著一天,我們都一定要把華氏搶回來。”

    所以,他們用僅剩的50萬重新註冊開了現在的這家金融投資分析公司,這段時間,他有好好學習,沒有再風花雪月。

    來不及懺悔和悲哀,只是不甘心地在拼搏著。

    短短幾個月,沒想到已經開始盈利了,雖然連華氏的零頭都不能企及,可這也算是他生平第一次靠自己的能力賺到了錢。

    可這個應該和誰分享喜悅的時刻,倪珈卻不在。那個掃把星,平時只會給他找晦氣,這種時刻,卻不見人影。

    這時電話響了,倪珞心中一喜,趕緊掏出來,卻是莫允兒的。

    倪珞莫名失落,看了半晌,掛斷靜音。

    因為莫允兒,他似乎和倪珈吵了太多次。上一次,兩個28歲的大人竟然還打了一架,自那之後,倪珈消失了,五個星期沒聯繫他。

    說實話,這女人煩了他十年,他現在一看到她就恨不得把她揮到火星上去,可一個多月沒她在他身邊煩他,又總覺得心神不寧的,好像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

    這種所謂的心靈感應,真是讓人狂躁。

    他拉不下面子給她打電話,可總覺得事到如今,各種結局都應該和她一起分享。

    畢竟,過去的那麼多年,他們或放縱,或玩鬧,或緊張,或挽救,或拼命,全都是在一起的。一件一件賣掉各種不動產各種收藏時,倪珈也是一聲不吭地站在他身旁,無聲地支持著他的決定。

    就連當時拿著那僅剩的50萬,註冊小公司重新開始,也是兩姐弟一起討論的。

    再怎麼說公司也有她的一半,盈利了,道義上也應該通知她。

    對!這是個正當的理由。

    他想好怎麼說了,便去了倪珈的公寓。

    可還沒走到門口,就聽到一聲淒厲的哭喊:“放開我,你們放開我!救命啊,救命!”

    倪珈的聲音?

    倪珞心中猛然一沉,沖進去一看,就見三四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正摁著倪珈的手腳,往她身上綁粗粗的白布條。

    雖然他們經常吵架,他經常欺負她把她氣得要死,可看見這麼一群人欺負倪珈,倪珞的火蹭地就竄上來了,吼:“你們幹什麼!!!”

    一旁的肖琳就笑:“不好意思,這位小姐有精神病,我們要送她去……”

    “倪珞救我!!!”倪珈被布條捆著,動彈不得,拼命還要掙扎,“我沒病,救我。”

    肖琳挑眉:“精神病人都說自己沒病。”

    倪珞握緊拳頭:“你呢,你有病嗎?”

    肖琳一梗,來不及回答,倪珞就已經沖過去,幫倪珈解繩子。那幾個醫生見了,趕緊阻止,一邊還扯著倪珈繼續往她身上綁繩子。

    倪珈再次被他們幾個控制,嚇得尖叫大哭:“我不要去精神病院,倪珞你救我!救我啊!不要讓他們帶我走,我不要。”

    倪珞只覺得身上的血全都往腦子裏湧,上前一把將倪珈搶回來,死死摟在懷裏,兇狠的幾腳就將幾個醫生踹翻。

    倪珈被綁得嚴嚴實實的,只能靠倪珞手臂的力量依附在他懷裏,又不安又害怕,嗚嗚直哭:“倪珞,你要救我,我不要去精神病院,不要去。”

    說實話,這麼多年來,不管吵成什麼樣子,不管遇到了什麼艱難,他還從來沒見倪珈哭過,哪怕是掉一滴眼淚。

    倪珞見她哭得渾身發抖,此刻怒得恨不能把這群人撕成碎片,他惡狠狠盯著他們,眼睛裏燃著熊熊的火,一字一句咬牙切齒的:

    “你放心,今天誰要敢動你,我宰了他!”

    幾個醫生看著倪珞狠烈的氣質,剛才又被他猛踹過,都不敢貿然上前。

    肖琳還不甘心,想著自己是女人,應該可以和他講道理的,便慢慢走上前去,說:“倪珈她有很嚴重的精神……”

    話沒說完,倪珞直接一腳踢中肖琳的心窩,爆吼:“你TMD聽不懂人話啊,給我滾!”

    肖琳被他踹中正胸口,踢飛到牆上,劇痛得差點兒暈厥。

    那幾個醫生見狀,怒了,還欲上前爭辯什麼,倪珞一手拉開抽屜,拔出水果刀,眼睛陰森得像是惡魔,低吼一聲:“來啊!”

    幾個醫生不敢上前,還僵持著,倪珞直接上去,又是一通亂踹狠踢,醫生們這才拖著肖琳連滾帶爬地逃走。

    倪珞怒氣未消,拿刀割開倪珈身上的布條,這一看,才發現她臉色蒼白,狠狠咬著牙,估計是嚇的。

    他難得摸摸她的頭,把她摟在懷裏,拍拍她的背:“沒事了。”

    她卻嗡嗡像蚊子一樣說了一聲:“我想睡覺了,你先走吧。”

    倪珞一愣,以為她還在和他鬧彆扭,可仔細一看,她額頭上都冒冷汗了,一時間竟莫名心痛她嚇成了這個樣子。

    不由分說簡單地收拾了她的行李,摟著她就往外走:“這裏不安全,去我那裏住。”

    倪珈此刻渾身無力,還不及掙扎就被倪珞箍著下了樓。

    過馬路的時候,倪珈頭中暈眩,差點兒癱軟。

    倪珞一手拖著箱子,一手要照顧倪珈,難免左右分心,而此刻剛好一輛車急速駛過,幾乎要撞到兩人的時候,一個急剎車。

    倪珈徹底暈倒在路中心。

    車上很快下來一位黑衣男子,面無表情卻也不冷漠,問:“沒事吧?要不要送醫院?”

    倪珞並沒有被車撞到,猜想倪珈是嚇暈的。

    他不會訛人,所以並沒有多說什麼,直接摟著倪珈的腰,讓昏迷的她半趴在自己的肩上,另一隻手艱難地拖著行李,走了。

    男子上了車,對車內的人道:“三哥,沒事。不過,好像是倪家的那對雙胞胎。”

    彼時,越澤正望著車窗外艱難遠去的兩個人影,一言未發。倪家的事,他聽說了。現在想起來,好像很多年沒有見過那個女孩了。

    或許,等這次從英國回來……

    倪珞把倪珈帶回自己的公寓時,倪珈已經半醒了,仍是身上冒著汗,只說累了想休息。

    倪珞以為她受驚過度,把她安置在臥室裏,就出去了。

    沒想到半路隱約聽到砸東西的聲音,他去敲門,裏面便是死寂的,轉身離開,再次響起。這樣過了幾下之後,倪珞漸漸覺得不對了。

    再次去敲門:“倪珈,你開門。”

    沒有動靜,一點兒聲音都沒有。

    倪珞慌了,退後幾步,一腳把門踹開,就因眼前的景象驚呆。

    房間裏能砸的,能撕的東西全部成了粉末,而倪珈,分明很高的個子,卻縮成極小的一團,蒙在被子裏,整個兒地在瑟瑟發抖。

    倪珞過去,一把將被子掀開,就見倪珈全身都是汗,跟從水裏拎出來的一樣,頭髮亂糟糟地貼在臉上。

    她的臉一片慘白,唯獨嘴唇被咬出了血。

    她死死抱著自己,全身都在顫抖,一種類似於痙攣的劇烈抖動。

    倪珞驚呆了,半刻之後,猛地扯起倪珈的手一看,靜脈全是大大小小的針孔。他不敢相信,分明上次見她還是好好的!!!!

    倪珞眼睛裏全是火,狠狠擰著倪珈的肩膀,把她從床上揪起來:“他媽的誰幹的,我宰了他!!!”

    倪珈怎麼會說?

    她只是不停地顫顫,聲音抖得不成形:“倪珞,你的朋友,有沒有類似的,藥,或者……你幫幫我。我要死了,我難受得要死了。”

    她痛苦地仰著頭,雙手拼命在自己身上抓。不出半刻,手臂上脖子上全是紅痕。

    倪珞卻擰著她的雙手,固定在她身後,把她死死摟在懷裏,眼淚大滴大滴地往下砸。

    “倪珈,你不回來就好了。你要是沒有換回來就好了。是我們家害了你,是我害了你。你不回來就好了。”

    可毒癮漸漸上來,身體的渴望和依賴幾乎讓倪珈發瘋,她哪里聽得進去倪珞的話,只瘋狂地掙扎要解脫。

    混亂中,她一把扯下倪珞鑰匙鏈上的小刀,抵著手腕在他面前威脅:“倪珞,你不幫我,我寧願死,我現在就死給你看!!!”

    倪珞看著已經失去理智的倪珈,終究還是心軟地敗下陣來,給唐瑄打了電話。

    唐瑄很快來了,給倪珈吃了幾片他們家新研製的藥物。

    倪珞一直立在床邊看著,看著倪珈像是飄入雲端一樣,整個人身上的暴戾和狂躁瞬間消散,全然綿軟無力下來,像一灘水,靜止了,再也不動了。

    他前所未有的絕望,不知道她這樣的安靜究竟是好是壞。可她突然睜開了眼睛,沒有一點兒情緒,乾乾淨淨地看著倪珞:“我餓了。”

    倪珞馬上去樓下的seven買了一盒飯,走到半路,想了想,一把將袋子扔進垃圾桶,又去了社區旁邊的菜市場。

    買菜的時候,卻赫然發現,他居然不知道倪珈喜歡吃什麼,心裏又是鈍鈍的痛,按著自己的喜好買了一些。

    走上樓,卻發現玄關裏唐瑄的鞋子還在。

    他心裏頓時升起一絲詭異的不安,幾乎是百米衝刺的速度沖進臥室,一瞬間,連殺人的心都有了!

    倪珈還是和他出門的時候一樣,靜靜沉睡著。

    可唐瑄已經解開了她花式襯衣的扣子,埋頭在她胸前親舔,另一隻手竟然把她的裙子掀到了腰際,肆無忌憚地在她大腿內側揉捏。

    “唐瑄你他媽的混蛋!!!!”倪珞爆吼,大步上去將驚愕的唐瑄扯起來,狠狠一拳,“她是我姐!!!!”

    倪珞這一拳力氣之大,唐瑄直接被掀翻在地,嘴角撕裂。

    他和倪珞做了十幾年的朋友,不敢相信倪珞竟然對他動手,當即便大罵:“碰不得嗎?她不知道被多少人玩過!!!”

    倪珞更是受刺激,直接一腳踢向他的頭。

    唐瑄瞬間腦子爆裂一般轟然一片,什麼都分不清楚,可倪珞還沒打夠,又是一腳猛踩他的心窩。

    唐瑄陡然只覺心臟快要停跳了,被他連踢帶打得屁滾尿流,手腳並用地慌忙爬出去,才沒有落得一個被活活打死的下場。

    倪珞立在臥室門口,背對著倪珈的方向,氣得渾身都在劇烈顫抖,立了好半天,竟然不敢回頭看她,覺得自己沒臉見她。

    終於,他轉身走進臥室,只是看她一眼,眼淚就砸了下來。心像是幾千把鈍刀刺穿,又鮮血淋漓地□。

    他這才明白唐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倪珈還是沉睡著,衣襟散開,長腿未遮。光潔的腳踝上一圈暗紅的結痂,是被鐵鏈或是繩索捆綁過的痕跡。

    白淨的腿上,全是青紫色的掐痕,深深淺淺,在大腿處格外密集,甚至還有指甲刮出來的血痕,和好些個不同的牙印。

    胸口也是,佈滿了紅痕掐痕,還有咬出來的結痂。

    他立在床邊,低頭看著她,緊握著的拳頭裏,指甲已經把手心生生摳出了血。他悲哀而憤怒得幾乎要死。淚水大顆大顆地往下砸,哭得眼睛通紅,哭得全身都顫抖不停。

    老天啊!!!誰能告訴他,這一個月,她究竟發生了什麼?誰能告訴他,他怎麼才能發洩心底這種毀天滅地卻憋悶到幾乎內傷吐血的恨?

    最終,他緩緩跪倒床邊,輕輕把她的裙子蓋好,一顆顆把她的紐扣系好,又拂了拂她額邊散亂的碎發。

    她的頭冰涼冰涼的,就像是死的一樣。

    接下來的寂靜裏,他望著她蒼白又靜默的容顏,潸然淚下。

    #

     倪珈醒來的時候,倪珞剛好推門進來,手裏抬著一碗東西,見她醒了,竭力笑笑:“剛好,趁熱吃點兒東西吧。”

    倪珈精神好了很多,看了一眼香噴噴的碗,海鮮蔬菜粥,有些詫異:“超市也賣這個?”

    倪珞沒回答,拿勺子攪了幾下,吹了吹熱氣,遞給她。

    倪珈瞥見他手上鮮紅的幾個新新的水泡,心知肚明瞭,心裏酸酸暖暖的,接過來,一口一口地吃著。

    “好吃嗎?”他一直盯著她,問。

    “嗯,”倪珈點點頭,眼睛裏含著淚,有點兒哽咽,“我吃過的最好吃的海鮮蔬菜粥了。”

    倪珞再也無話,假裝什麼都不知道,什麼也沒問。直到倪珈把整整一大碗喝得一滴不剩了,才緩緩地說:“倪珈,新公司開始賺錢了。”

    “真的?”倪珈眸光閃閃的,很自豪的樣子,“我就說,我們可以東山再起……”

    “但是我把它賣了。”倪珞定定地打斷她的話,見她詫異不解,又從抽屜裏拿出他們的美國護照和機票,握住她的手,努力微笑,“我想了想,我們去美國吧。”

    “現在?”倪珈怔住。

    “對。”他回答得斬釘截鐵,“去美國,誰也不認識我們,我們重新開始。可以繼續學業,也可以重新創業。”

    倪珈有點兒嚮往了,卻還是不免猶疑:“可是,我們在這裏的一切呢,還有華氏。”

    “不要了。”倪珞微笑,忍不住摸摸她的頭,“不要什麼重振華氏了,我們去美國,你放心,我會一直陪著你,直到你好起來。我們不需要重振倪家。需要重振的,是我們的人生。”

    倪珈看著他眼睛裏堅定而決然的光芒,突然之間,釋然了。是啊,只要她和他過得好,一切就都好了啊。

    她重重地點點頭:“好。到了那邊,我一定好好戒毒,才只有一個多月,我有信心的。倪珞,聽你的,我們重新開始,明天就走。”

    倪珞這才笑開:“對了,記不記得明天是什麼日子?”

    “當然啦,我們的生日。”

    倪珞笑:“這次生日要在飛機上過了,不過沒關係,因為時差,我們去了美國還可以繼續過生日。”他頓了頓,強調一句,“新生的日子。”

    倪珈心中一暖,突然撲上去,抱住了他:“倪珞,謝謝你。”

    倪珞臉一紅,有些不好意思,笑了兩聲,還是摟住了她的背。

    倪珈很快收拾好了東西,第二天一切準備就緒,就等待出發了。

    臨行出門前,倪珞卻接到了一個電話,說是妍兒表姐找他有事。時間還早,倪珞說也需要告別的,就出門去了。

    倪珈沒去,而是待在廚房裏做飯團包菜。飛機上的東西不好吃,倪珞嘴巴特挑,13個小時,給他準備點小吃也不錯的。

    中途,接到了倪珞的短信,只有一句話:“姐,你等我一下!”

    倪珈稍稍一怔,這是他第一次叫她姐姐,只有一個字,還是通過短信,心裏忽然滿滿的全是開心。她回了一個笑臉“(*^__^*)”,繼續哼著歌兒做飯團。

    唇角至始至終都掛著笑,倪珞說,要帶她去美國,新的世界新的生活,沒有人認識他們,她可以忘記過去,重新開始。

    一切,都會很美好。

    只是,把飯團裝進保鮮盒子的時候,心口突然傳來一陣劇痛,十幾個雪白的團子滾落地上,蔬菜肉類灑落一地。

    她扶著桌子,幾乎直不起身子,下一秒,又是一陣劇痛觸電般席捲全身。倪珈痛得冷汗涔涔。更痛的卻是心裏的驚恐。

    她幾乎可以肯定,倪珞出事了。

    她甚至能夠感應到他在哪個方向,什麼都不能再管,瘋了一般地沖出門去。

    她來不及換掉睡袍,來不及換掉拖鞋,披散著頭髮,抓著錢包和手機就沖了出去。倪珞的電話已經沒人接了,電話螢幕上卻突然有宋妍兒的插播電話。

    她原本是要掛掉的,卻摁錯了接聽鍵。

    宋妍兒一直在哭:“珈珈,對不起,珞珞知道寧錦年他們對你做的事了,對不起。”

    倪珈一瞬間嘔血,狂吼著眼淚就出來了:“他人呢???”

    寧家的碼頭。

    半個多小時的車程,一定能趕到的。

    倪珈坐在計程車上,盯著窗外飛速流動的風景,眼睛固執地睜著,只有晶瑩的水滴往下砸。牙齒狠狠咬著拳頭,一手還不停地撥著電話。

    手機裏周而復始響著許巍空遠而悲傷的歌聲:

    “年少的心總有些輕狂,如今你四海為家,曾讓你心疼的姑娘,dididididididada,歷經了人生百態世間的冷暖,這笑容溫暖純真……”

    而此刻,越澤剛剛坐上從英國返回的飛機。

    而此刻,

    倪珞躺在離她很遠的地方,望著沾滿血的手機螢幕上,不斷閃動的倪珈的笑臉,淚水一點一滴地從眼角滑落。

    如果知道他死了,她會多難過多傷心啊?

    姐,不要傷心!

    不要怪我衝動,只是,知道你經受的那一切之後,我不能當做什麼也沒發生,就這樣離開……

    原諒我還是那麼傻,總是不知道約好的單挑其實是可以說話不算話玩潛伏的。

    下輩子,一定好好保護你,好不好?

    可是,不能等下輩子。

    現在,只留她一個人在世上,她該會有多孤獨,多害怕?

    倪珈,如果再有人欺負你,你該怎麼辦?

    他竭力翻過身,身體已經被血染紅,周身的疼痛太多,都沒有知覺了,只是執著地死死盯著螢幕上倪珈的笑臉,靠著雙手一點一點地挪過去。

    又是兩聲槍響。

    好不甘心啊。

    說好了,要帶姐姐去美國的,

    說好了,要重新開始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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