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論壇 繁體 | 簡體
Sclub交友聊天~加入聊天室當版主
分享
返回列表 發帖

[都市、言情] [岑凱倫] 去年聖誕 《全文完》

去年聖誕  作者:岑凱倫


今天是安妮生日,她的男朋友亞拔為她慶祝。

我是安妮的好朋友,是理所當然的陪友。

賓信也是理所當然的,因為他是亞拔的弟弟。

我們四個人來到「迪斯科」,裡面熱鬧極了.....
啊~沒事!就是清明上墳的時候,突然想起你,為什麼那麼多人死,你還不死呢?!

第一章

今天是安妮生日,她的男朋友亞拔為她慶祝。

我是安妮的好朋友,是理所當然的陪友。

賓信也是理所當然的,因為他是亞拔的弟弟。

我們四個人來到「迪斯科」,裡面熱鬧極了,暗暗的燈光七彩繽紛。

安妮和亞拔迫不及待地跑出去跳舞,我靠在椅背上喝香檳。今天要不是看在安妮的  分上,我絕對不會參加這個約會。

那完全是因為賓信,他念經濟的,數鈔票、算開銷,第一流;可是他偏愛拋書包。  什麼變本加利(厲)、雞零什狗(碎)、春寒料削(峭)、車(念居)水馬龍、不寒而  粟(栗)……聽得我的毛孔已全部獨立。

朴正熙是死於政治暗殺的,賓信卻說他從(念松音)容就義。這簡直是羞辱國體,  中國人連中國成語也說不清爽。

他對中文一無所知,卻偏要做個酸秀才,我偶然笑一下,他就很開心地說:「妳終  於『(媽)』然一笑了!」

其實連小學五年級,學過文字推理練習,都知道是嫣然一笑。我和安妮經常被他逗  得哈哈大笑,他以為我們欣賞他,說得更手舞足蹈。

他跳舞也是第一流的--第一流的作狀扭捏。我怕陪著他讓人家笑死,所以他問我  :「小咪,我們跳個舞好不好?」

「你沒見我穿了新高跟鞋?」

「那有關係嗎?」他柔聲問。

「穿新鞋跳這種瘋狂舞,不太浪費嗎?」

「這也能算理由!」

「總比你說的話有理由!」

賓信不再說話,他就有這種好處,當女孩子生氣,他就不說話,只是在一旁陪笑。

見人家好,我心裡就過意不去:「對不起!」

「小意思嘛!」他聳聳肩:「昨天開夜車,今天精神也不大好!」

安妮和亞拔回來,她一邊抹汗、一邊喝了兩口酒,呼著氣:「又做評判!」

「不公平!」亞拔說:「妳也得給別人評判一下,妳的舞跳得那麼好,準能得冠軍  。」

他正要請我跳舞,忽然他的視線停在遠方:「我跟朋友打個招呼!」

亞拔跑開去。

「冒失鬼!」安妮靠在椅上伸長了腿。

不久,亞拔帶了兩個大男孩過來,一高一矮。

「大家一起玩,兩位小姐不介意吧!」

我笑一笑,自己也是客人,憑什麼介意?

「歡迎!志昂,我和亞拔的約會你排到第幾天?」安妮顯然對他們不陌生。

「我答應明天到亞拔家吃飯。」

亞拔為他們倒了酒。

「兩個男孩子來『迪斯科』?」安妮又間。

「和兩位女孩子一起來的,其中一位還是志昂媽咪的乾女兒。」

「亞拔,為什麼不把兩位小姐一起請來?」

「跑了,亞拔來的時候只有我們兩個。」

「跑了?為什麼?」

「都是志昂!」另一個不明志昂的說:「老跟女孩子抬槓,又批評他乾妹妹不會跳  舞!」

「志昂,你呀!還是那樣大男人主義,絕不肯忍讓一下女孩子。噢!這是我最要好  的同學,也是我的小妹--高小咪;小咪。這位是王志昂,那是白標,標準的標。」

在暗暗的燈光下,我沒有留心去看,也沒有留心去聽,因此誰是誰,我沒看清楚,  只是隨便點頭,一共笑了兩次。

大家說說笑笑,過了好一會。

大概是亞拔提議跳舞吧!

突然有人說:「高小姐,跳個舞好嗎?」

還來不及看,也來不及拒絕,賓信已經擋駕:「小咪今晚不能跳,她腳痛。」

「賓信,人家又不是請你,小咪的事,她自己決定。」

「賓信說得對,我的確腳痛,對不起!」

安妮湊在我耳邊說:「妳不應該拒絕他!」

「為什麼?」

「他難得請女孩子跳一個舞。」

「妳不是要我跪在地上謝主隆恩吧!」

「妳會很傷他的自尊心:」

「又怎樣?」我不以為然:「他又不是皇帝!」

「嘖!」

腳痛是一個好藉口,我向來不喜歡和陌生人跳舞,尤其跳新潮舞,彼此有默契,大  家才會跳得開心,跳得好看。

我乘機叫賓信送我回家。

踏進家門,魯媽土來迎接:「小姐,回來啦!」

「太太呢?」

「去了吉隆坡。太太說會打長途電話給妳!」

「哈!」我沒有見過這樣野心勃勃的母親,公司開了一間又一間,最近還自設工廠  生產。

「小姐如果要錢用,我……」

「我不要錢,魯媽。」我扔下手袋:「我要人,給我一個媽媽。」

「太太舟車勞頓還不是為了生意?很多男人都比不上太太有魄力呢!小姐妳就別…  …」

「我應該感到光榮,是不是?妳知道不知道?我沒有爸爸、沒有兄弟姊妹,我好孤  單、好寂寞。我只有一個媽媽,我需要她,我好想跟她談話,一個晚上也好;

可是,除了生意和鈔票,她眼中、心中根本沒有家,也沒有我!」

「小姐,太太是非常疼愛妳的,八、九萬的反大衣,地想也不想就買下來送給妳!  」

「算了!」我奔上樓梯,在魯媽心中,媽媽是個偉人,她崇拜媽媽,以她為榮。在  外面,她會抓住任何一個機會去傳播我媽媽的威水史。

***

在餐廳看見安妮,她念文科。下午沒有課。所以有點奇怪。

「妳不是說這兒的飯菜令妳作嘔,為什麼不回家吃你家那法國廚子做的法國餐?!  」我坐下來,要了一碟飯和一碗湯。

「因為妳!」安妮拉開椅子在我身邊坐下,她要了鮮奶和三文治。

「逛公司?我下午還有兩堂!」

「不,是跟你談談王志昂!」

「噢!」我在喝湯。

「妳知道王志昂是誰?」

「男人!」

「當然是男人,妳見過的!難道還會是個嬌嬌女嗎?他是足六呎一吋!」

「沒有什麼了不起!醫科的馬尚輝六呎二吋,百分之一百像大笨象。」

「我不是問妳這些,妳知道王志昂是什麼人?」

「中國人!」我已經開始吃鮮茄牛肉飯。

「唉!氣死人了,妳知道他的來頭?」

「黑社會頭子?」我幾乎把飯噴出來。

「妳呀!」安妮老愛說這句:「妳小心聽著,王志昂的爸爸在瑞士開店子,這兒的  億萬富翁根本無法和他比,王家的錢多到不得了!」

「是嗎?」

「王志昂除了有三個姊姊,王家只有他一個兒子!」

「好運,有人陪他吵架、打架啦!」想想自己沒兄沒弟,鼻子就發酸。

「女兒不能分身家的!」

「那打架沒來由啦!」我快要把一碟飯吃光。

「中學的時候,他和亞拔是同學,也算是世交,後來志昂也去了瑞士。」

「怎樣?瑞士生意做不住,散啦?」

「他們王家才發呢!他們瑞士的家美得像皇宮。他這次回來,是因為他祖母病了,  哈!誰知志昂回來沒兩天,她的痛就好了。」

「思孫病!」

「妳知道有一位王夫人。捐錢最爽快的,七十歲的人了,上電視接受訪問還能對答  如流?」

「啊!那位名流夫人,好喜歡上電視的。」

「她就是志昂的祖母!」

「什麼?」我禁不住看安妮一眼:「我還以為她不到五十歲,打扮好新潮!」

「王志昂有很多女孩子追求,妳知道嗎?」

「不知道!我連他有多少隻眼睛都看不清楚。」

「昨天妳聽到的,他媽咪的乾女兒、他祖母的義孫女、表妹啦、世交啦、皇親國威  啦,全想辦法攀王志昂這門親事。」

「他有錢嘛!很多人喜歡嫁錢!」

「錢不是第一個主因。他本身條件好……」安妮在數手指。「他高大、英俊、學問  好、家庭背景好、風度好,很有吸引力!」

「哪一本小說找到的?」我用紙巾抹著嘴,一邊吃飯、一邊聽故事也不錯。

「真人真事。妳昨晚怎麼搞的?他就坐在妳對面,妳理也不理人家。志昂這個人什  么都好,就是自負些、驕傲些,他很大男人主義,瞧不起女孩子,他從來不主動約會女  孩子。」

「安妮,妳認識那姓王的小子有多久?」

「他去瑞士之前,也在認識妳之前,有幾年了。」

「他那麼帥、那麼的迷人,妳為什麼不留回自己用?」

「唉!妳以為我不想?我是追過他,結果他把亞拔介紹給我。」安妮搖一下頭,倒  很坦白:「他昨天請你跳舞,很給妳面子。」

「噢!感謝上帝!」我翻了翻眼。

「妳拒絕他,他面色很難看。」

「小器鬼!」

「假如妳知道他從未被女孩子拒絕過,妳就會了解他的心情。」

「他太幸運了,讓他受點挫折吧!」

「那不行呀!」

「妳和亞拔的爸爸,不是要姓王的投資,或者有什麼商業糾葛吧!」

「大家是世交,當然有生意來往;不過,不是為了亞拔,也不是為了我,而是為了  妳!」

「反正,我媽媽不會和王家做生意!」

「小咪!妳到底懂不懂?」安妮焦急地嚷著:「我們是好朋友,我當然希望妳有好  歸宿!既然志昂對妳有意思,我和亞拔想幫妳抓住他,不過要你自己努力。今晚,志昂  到亞拔家吃飯,妳也來,打扮得漂亮些、搽點香水,化不化妝隨便妳;總之,妳一定要  吸引他,我們會幫助妳!」

「要不要穿一件性感的晚禮服,同他拋媚眼,或者有意無意地跌一跤,倒在他懷裡  ?」

「小咪,妳正經點好不好?」

「我是很正經的,妳和亞拔都關心我,希望我嫁個金龜婿,將來可以享福。」

我一本正經地說:「但是,安妮,我們是好朋友,妳瞭解我的性格,對於有自大狂  ,以為自己真是白馬王子的人,我最瞧不起!那姓王的不適合我,不要再為我花心機了  !」

「起碼,妳好好見他一次。」

「我相信妳,他有錢、英俊、有學問、有型有款,可惜我沒有興趣。」我站起來。  「我要上課啦!我已經結帳,明天見。」

「哎!妳呀……」
啊~沒事!就是清明上墳的時候,突然想起你,為什麼那麼多人死,你還不死呢?!

TOP

第二章

汽車向前駛,半途就有點力不從心,再踏油門,汽車跳兩跳幾乎想停下來。

「剛真的新車啊!」我拍打著駕駛盤:「發什麼神經,還跳草裙舞!」

「喂!小姐,妳的車輪胎漏氣。」突然有一駕車經過,車中人向我大聲叫。

「漏氣?怪不得!」我呼了一口氣,急忙把車駛過一沒,停下來。

幸而馬路闊,汽車也不擁塞,我開了車尾箱,把備胎千辛萬苦地攬抱出來。

我彎下腰,用腳踏著換胎器,先把車乘高,把舊輪拿下來,換上一個新輪。

別瞧我打壘球那麼棒,打籃球那麼準,打羽毛球還可以反手!飛撲……可是,換車  胎,氣不暢,力不足,又沒有經驗。十幾年第一次換車胎,弄了好久,滿頭大汗,天!  那勞什子壞胎輪什麼時候才能拿出來?

弄得昏頭轉向的,要不是還是新車,拋在街上算了。

「需要幫忙嗎?」

哪兒來的聲音?我精神為之一振,是天上的神仙下凡嗎?

神仙不會是男的吧!算了,管他呢!我連忙說:「我需要幫忙,我拿這個東西沒辦  法,它又重又笨,請幫個忙,我會酬謝你的!」

他看了看我,不明白他看我的神態為什麼那麼詫異,是不是我提到錢?像他這樣的  人,一身的名貴西裝,可能認為我給他報酬是侮辱了他。

「請幫幫忙!」我改變語氣,笑著央求:「要是你肯賞面,等會兒我請吃茶!」

「妳到那邊站著!」他脫下了杏色的西裝,拋進自己的汽車內,開始工作。

我吐了一口氣,今天真是出門遇貴人,我用手帕抹了抹臉,哎!怎麼手帕這樣髒?

一會,他說:「車胎換好了,舊的那一個插了一根釘,修補了才能再用。」

他把舊胎放回車尾箱,把車尾箱蓋好。

「那麼快,真本領!」我不由得衷心佩服,他幹得又快又好。

他用一條大毛巾抹手。

「你喜歡去哪兒吃茶?」

「謝謝:我趕著赴約!」

「可是……」

「算了!」他已上了車:「這是小事情。」

「我叫高小咪,你呢?」

他什麼也沒有說,「呼」地一聲,那輛名貴平治跑車飛馳走了。

我聳聳肩,這人一表人才,可就是驕傲、冷酷些;不過,也不能說他驕傲、冷酷,  他穿著一套名貴西裝替我換車胎,又肯熱心幫助陌生人。

我搖一下頭,算了吧!香港那麼小,說不定有一天我會有機會報他這個恩。

我開車到安妮家,車駛進花園,隨便停下,便跑進屋子裡去口

剛踏進客廳,還看不清楚甲、乙、丙、丁,便看見有人指著我笑。

「笑什麼?遲到大不了受罰!」看見他們大驚小怪的樣子心裡就有氣。

「妳也不知道鑽到哪裡去?」安妮連忙走過來,拖著我的手:「快到我房間去!」

到安妮房間,一照鏡子,我譁然叫了起來:「好好一張臉,為什麼變了一片黑、一  片灰?像在煤炭堆裡鑽出來似的!」

「那就要問妳自己,妳明白亞拔、米雪他們為什麼會笑妳了?」

「哎!我想起來,是換車胎弄成這樣子的!」

「快去洗把臉吧!」

我一邊洗臉,心裡一面想:「唔!怪不得剛才那男孩子拒絕和我吃茶,原來,是我  這副鬼樣子嚇伯了他。」

洗過臉,分別刷過了蘇格蘭絨裙子和奶油色長皮靴,把頭髮用橡皮圈束上,人精神  多了。剛巧化妝桌上放了一盤橙紅色玫瑰,我摘了一朵,插在橡皮圈上面。

「都弄好了,好漂亮啊!完全判若兩人。」安妮向我打量了一會。「如果妳不是刁  蠻,簡直是十全十美。」

「我又不像妳,賢妻良母型!」

「我還沒想到要出嫁呢!來,我們一邊走、一邊說,他們都在樓下等著。」

跑下樓梯,轉角處,我看見一個穿杏色西裝的男孩子。

「奇怪!」我喃喃自語:「他怎麼會跑到這兒來的?」

「妳在說誰呀!」

「看,他正在跟亞拔說話,就是他!」

「啊!那有什麼值得入驚小怪?」

「安妮,是他替我換車胎的!」

「啊!怪不得他一來就要進洗手間,你來的時候,他正在洗手間,大概在做清潔工  作。」

「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我還欠他一頓茶呢!想不到會在這兒見到他,你們怎樣認  識他的?」

「小咪!妳不是神志不清吧!他是亞拔的同學,又是世交,妳也認識他的。」

「剛才認識的,連他姓什麼我都不知道!」

「妳呀!」又是那一句,她牽著我的手,走到亞拔他們的面前:「我這個寶貝小妹  ,出了名的大頭蝦,我現在重新介紹,王志昂、高小咪。」

「王志昂?」我張著嘴,呆了一會,腦海不斷出現那天晚上在「迪斯科」的情景。  嘿!竟然是那花花公子。

「安妮,妳也莫名其妙。」亞拔說:「志昂和小咪早就認識了!」

「我認為安妮有必要重新介紹一次,因為有人目中無人!」

他竟然衝著我來了,我坐下來,接過傭人遞來的熱咖啡,喝了一口:「我未來之前  ,還一直很敬佩王先生,以為他是個古道熱腸的人,誰知道,幫助別人是懷有目的的!  」

「不見得吧!」王志昂冷笑:「別說妳記不起我,我根本也沒有想過妳是高小咪小  姐,因為那時候妳像我家的花貓!」

「你竟然說我像只貓?」我幾乎想把咖啡潑向他身上。

安妮立刻按住我:「兩個人見了面,好好地談,不要吵。小咪,妳別忘了,如果不  是志昂幫忙,妳現在可能還耽在街上。」

「好!王志昂,我欠你一次人情,剛才你侮辱我,我們拉平了,彼此互不相欠!」

「女孩子,小心眼,嘿!」他站起來,坐得遠遠的。

我也懶得理他,拉著米雪去打羽毛球。

晚上像拉夫似的,被拉到「迪斯科」去跳舞,我在反抗無效後,聲明不做賓信的舞  伴,因為他太煩、太悶、太忸怩。

「三男三女,除了賓信,就只有志昂。」

「亞拔呢?亞拔不是男的?」

「好,你要亞拔做妳的舞伴,讓妳!」

我心想:這太自私了吧!拆散人家一對。「別讓了,亞拔還給妳!」

安妮滿意她笑了笑,道:「志昂一表人才,不錯的!」

「啐!」我作狀打嗝。

王志昂雖然是我的舞伴,但是,他一直沒有請我跳舞。

看見人家跳得那麼開心,悶死了!

我忍不住開口:「你不會跳舞?」

「不能說很會!」他的態度始終是那麼惡劣、冷冷的、自負的。

「我教你,不難學!」我這個人懶於花心思和別人鬥,明知他想找我麻煩,我偏不  管,因為娛樂至上,來「迪斯科」怎能不跳舞?

「妳的腿不痛了嗎?」

「不痛了!謝謝你關心,要你為我牽掛了那麼久,實在不好意思。」我反問,一點  也不動氣:「這一次不是輪到你的腳痛吧!是不是穿了新皮鞋?」

王志昂翻了翻眼,沒道理髮火,但是心有不甘。

「假如你的腳不痛,我們跳舞去吧!」

他當然沒有理由再拒絕。

王志昂的舞跳得很好,在我眾多男朋友當中,他舞技最精,而且反應快,適應力又  強,跳了幾支舞,兩個人已經合作得很好。

我跳舞時是很投入的,有時候,他來兩句冷言冷語,我也充耳不聞,繼續跳下去…  …***

安妮找我一起上CANTEEN,她還是喝她的鮮奶,吃三文治。

「我等妳下課!」她說,把三文治撕開一小片。

「別等了,時間不同,妳下午只有一堂,我有兩堂。」

「沒關係,我等妳下課去吃茶。」

「呆呆地等我一堂,就為了要和我去吃茶?划算嗎?」

「認為值得就划算,而且我可以利用那一課的時間去圖書館溫習功課。」

「值得?妳回家睡一覺,等亞拔下班去接妳出來玩,豈不更划算?」

她閉了閉唇,喝一口鮮奶:「妳覺得王志昂這個人怎樣?」

我聳了聳肩:「他很高吧!力氣也很大!」

「我不是問這些。是問妳他是否很英俊?」

「我不知道。大概不太難看吧!」

「不知道?」安妮壓著喉嚨低叫:「妳前後一共見過他三次了!」

「又怎樣?第一次,我祇看見他的影;第二次,我承認見過他的人,但是他一直忙  著換車胎,我也沒有理由翻過人家的臉,像驗屍官似的驗個究竟。」

「但是你們跳了一個晚上的舞!」

「對呀!我拼命地跳,整個入投進舞蹈裡。安妮,那晚我們是去跳舞,不是看相,  由始至終我沒看清楚他!」

「那下一次見面,擔保妳又認不到他。」安妮揮著手,嘆一口氣:「說不定妳還有  膽量間人家:先生,你貴姓?」

「這個妳可以放心,擔保不會。」我吃完最後一口飯,在喝清茶:「我雖然沒看清  楚他的眼耳口鼻;不過,我還能認得出他的外形。」

「總算有進展。喂!」她見我正在翻開一且講義,便推了我一下,說:「妳想不想  知道王志昂對妳的批評?」

「沒有這分好奇心,因為我差不多已經知道答案,他對我的批評一定不會好!」

「他說妳這個人的確很難對付,不過,妳也有優點--坦率而善良。」安妮說。「  高興吧!」

「沒有什麼值得高興的,我脾氣壞,但坦率、善良,人人這樣說。」

「他想嘗試跟你交個朋友!」

「我不反對,改天有機會碰在一起,大家談談。」我道。

「今天就有機會,亞拔約了他吃茶。」

「啊!原來如此!打著招牌做紅娘。」

「我承認。小咪,別令志昂太失望,下了課我們去吃茶!」

「不行呀!」我搖了搖手裡那疊Paper。「教授要我們星期五交一份報告書,我這  個星期要一直忙下去。」

「小咪,妳不去吃茶,教我怎樣向亞拔交代?」

「告訴他我功課忙,這是真理由、好理由,而且是充分的理由!」

「唉!」

***

有空的時候我喜歡跑書店,在書店,我可以逗留兩、三個鐘頭。店子裡的售貨員、  售貨員領班,甚至寫字樓的那位卓小姐,也是我的朋友。

我還會坐在梯子上選書、看書,然後買它回家。

「卓小姐,近來新書不多!」

「對呀!港幣貶值,外國書本來價太貴的我們沒有信心大量訂購。」

「怪不得名出版社的書愈來愈少。」

「老闆說,專做有錢人生意嫌不了多少錢,要改變一下經營手法,走大眾路線。」  卓小姐仰起頭,問道:「高小姐,妳不是分別向英國和美國訂了一本雜誌?」

「對呀!不過,很快就看完了,希望在這兒有意外的收穫。」

「有合意的嗎?」

「兩本。」

「一點也看不出妳那麼活潑好動,竟然喜歡看書。」

「那都是環境造成的。我沒有兄弟姊妹,父親去世,母親常常出門,家裡經常只有  我一個人,那時候我還不懂交朋友。孤零零的一個人,只有看書度日!」

「高太太又出門了?」

「唔!」我走下梯子,說:「今天早上剛去了台灣。」

「真不公平,我嫌弟妹太多、大吵,所以才會自己搬出來住,妳卻連姊妹也沒有一  個。」

「安妮妳見過的?」

「見過!妳帶她來過幾次。」

「她對我很好,算是好姊姊!」我付款買下了書,然後跟店裡的朋友道別。

我剛推開其中一扇門,卻有另一個人推門進來。

「真巧!」他說。

我看他一眼,是王志昂,沒錯了,那麼高大,我向笑了笑:「也來買書?」

「來拿書,我訂了幾本書。」他看著我:「妳可以等我幾分鐘嗎?」

「等你?」我站開一點,以免塞著出口。

「我進去拿書籤單,很快出來。我們喝杯咖啡,好嗎?」

我看了看腕錶,還早呢,反正一個人閒著,我終於點了點頭。

吃茶的時候,王志昂說:「妳喜歡看哪一類的小說?」

「我不喜歡看小說。」

「剛才妳不是買了書?」

我把書由袋裡拿出來。「一本是哲學、一本是心理學。我恨怪,是不是?每一個女  孩都喜歡看小說,而我卻喜歡看這種完全沒有趣味的書。」

「妳是比較特別,但不能算怪,不是人人能看得懂哲學書籍。」

「我也是一知半解。你買了什麼書?」

「妳看!」他把書交給我。「氫彈的混合元素、宇宙飛船的裝備,還有一些新式的手  槍。看,這把槍有多小,我的手幾乎比它大兩倍。」

「這是掌心蓮,十幾年前的新武器,大多數由女特務使用,由於體積太小,男人用  根本無法控制;另一種掌心蓮,較遲出產,男女適用,因為不必用手指扣槍掣,而是按  鈕發射。」

「想不到妳對武器也這麼有研究。」

「中央情報局、聯邦密探隊、蘇聯特務城……等的組織結構和特務的訓練方式,我  也略知一二,也是從書本上看到的。」

「我們在這方面是志同道合。」志昂很高興,沒有拉長著臉,是的,安妮沒有撒謊  ,他很英俊。「我跟別的女孩子談這些,她們總是打呵欠。」

「不單隻這方面相同,連喝咖啡也一樣。」

「喝咖啡?」志昂的反應力很快。「對,我們喝咖啡都要加很多奶精,但是祇要兩  顆糖,一樣的!」

我笑一下,翻著他的書,有些圖片,令我看得津津有味。

「高小姐……」

「唏,叫小咪!」

「小咪,我想不到妳這樣平易近人。」

「在你的眼中,我這人很難對付?」

「『對付』這個字眼我用錯了,在我最初的印象中,覺得妳很會擺架子,人又自負  。」

「在我的眼中,你也是目中無人,是瞧不起女性的大男人。我討厭有自大狂的人。  」

「我是這種人嗎?」

「不太像,因為你今天請我吃茶,證明你眼中有我,而且那天我花面貓的,你也肯  為我換車胎,證明你有助人的熱心。」

「我為『花面貓』這句話向妳道歉!」他有一點點難為情。「我經常衝口而出,說  話沒有經過大腦。」

「但形容得也恰當。我這個人,和我初交的,都不會對我有好印象;因為我做人不  夠圓滑,也不善奉承,且經常開罪人,要經過很長時間,別人才可以發現我的優點!」

「其實世界上很少有完美的人,缺點少,就是好人!而且,我們應該原諒朋友的缺  點。」

「甚至愛他的缺點!」

他又笑了,牙齒又齊又白:「今晚有空嗎?我想請你吃晚飯。」

我想了想,母親早上已飛去台灣,今天是假期,推了幾個約會,反正閒著,又和志  昂頗談得來,於是我很快回答:「好,我們去吃晚飯!」

「小咪,妳令我恨意外。」

「是不是我回答得太快?其實我應該說,我有許多約會,而你又沒有預約,所以找  不能答應妳的約會,下一次吧!」

「不!我喜歡坦率,我最看不起口中說不,而心中說是的人。婆婆媽媽、拖拖拉拉  的,我最討厭。」志昂搖著頭,說:「我只是以為妳一直不喜歡交我這個朋友!」

「你怎會有這樣的想法?」

「我已經碰過三次釘子了!」

「我承認不容易交上一個朋友;不過,假如我認為這個人值得一交,那我反過來可  能變為主動。」

「早知如此,我就等著妳約會我。」

「剛才我忘了補充,對男孩子,我絕不會主動的。」

「那算不算大女人主義?」

「不算,我只是尊重男孩子,把主動權交給他們。」

「這麼一來,我是心服口服了!」他那冷冷的神情似已絕跡。「喜歡什麼時候吃晚  餐?」

我看了看自己,一條穿了就舒服的舊牛仔褲、一件白毛衣:「我想先回家換一件衣  服。」

「我認為我也有這個需要。」

實在太巧了,志昴也穿了一條牛仔褲和一件天藍色的羊毛外套。

「另一個志同道台!」

「是的!太相似了!」志昂也在打量我:「等會兒,我先送妳回家,妳說一個時間  ,我再接妳去吃晚飯。」

「我梳洗更衣只需三十分鐘,我看還是算準你的時間。」

「對:首先我應該知道妳住在哪兒。」
啊~沒事!就是清明上墳的時候,突然想起你,為什麼那麼多人死,你還不死呢?!

TOP

第三章

經過一段時間,我發覺和志昂相處,並不困難。不錯,他的脾氣很硬,我也倔強到  不得了。我們一不開心就吵架,有時候吵得很兇;不過,都那麼巧,我們都是不會記怨  、記仇的人,不到一天就忘記了,大家又有說有笑。

我們性格相近,看事物的觀點都差不多,真正吵架的日子根本也不多。而且,志昂  雖然大男人主義:不過,他說:「我不會欺負我喜歡的人!」

他逐漸表示喜歡我,而且他開始遷就我、讓著我,因此,我們連吵架的機會也沒有  了。

不過,故意頂頂嘴、耍要花槍,還是有的。

有時候,他蓄意惹得我呱呱叫,後來他又賠不是,做一些逗人發笑的小動作,於是  ,我又哈哈大笑了。

和志昂交朋友,是喜悅的。

我晚間的約會也增多了。

這天,洗完澡回到房間,順手在書架上翻本書拿到床上看,看了半頁,突然發覺書  架上少了一本書,我立刻跳下床,因為放在臥室的全是我心愛的書籍,那些偶爾一看的  都放在書房。

檢查之下,發覺不見了志昂送給我的那本「最初武器及第二一世界」,檢查一次又  一次,我火了,突然大聲叫:「魯媽!魯媽!」

沒有迴音,平時是人未到聲先到的,我一肚子氣,走下樓梯,在轉角處,就聽見她  的聲音。

「……有一次,差不多十一時三十分才回來,我愈等愈心驚……以前一人堆人呀!  現在最多是那姓王的……當然,因為姓王的長得英俊……沒有,她整個房間我都翻過了  ……她肯帶避孕丸才好,出了事,起碼太太看不見呀!太太是最信任我的……是嘛!要  是她大了肚子,我怎麼向太太交代?她不會罵我,不過……」

我已來到她面前,她埋頭埋腦講電話,根本看不見我,後來她邊說邊揮手,拍到我  身上,她嚇得張大嘴巴望住我。

「別管我,繼續。」我在她椅子對面坐下來,一副悠閒自在的樣子,伸長了腿,欣  賞似的望著她:「喂!別待著,間問妳的好朋友,哪兒墮胎最安全?」

「什麼?」她嚇得拍上了電話,緊張地間:「小姐,妳真的……懷孕了?」

「現在還沒有,是未雨綢繆,而且,妳又知道我從未吃過避孕丸的。」

「小姐,妳嚇死我!」她撫著胸口在喘氣。

「嘿!媽竟然信任心腸比溝渠更骯髒的女人。」我霍地站起來:「我告訴妳,我不  要避孕丸,因為我不會做妳所想的壞事,不過我會買一盒給妳吃。老母雞生蛋,難啊!  」

「小姐,剛才對不起!」她坐下來垂下頭。

「我房間裡遺失了一本書,妳替我把它找回來。」我走上樓梯。「今晚我又和姓王  的拍拖去了。夜了,回來不用心驚驚,沒事的,只為他太英俊,我迷死了他,多見一個  小時就一個小時,明白了吧!」

「是的,小姐。」

今晚我本來無意出外,想在家裡看看書,晚飯後整理一下筆記;可是,魯媽的話,  令我生氣,也刺激了我。

原本推了幾個朋友的約會,又推了志昂的約會。

這會兒我拿起電話,撥電話到王家。

「志昂,半小時後開車來接我出去:」

「妳不是說今晚沒有空嗎?」志昂顯然有點意外。

「我現在有空,你來不來?」

「推了別的男孩子的約會,始終認為和我在一起最開心?」

「是我不好,出爾反爾。算了,我自己開車出去兜風,我很久沒有開快車了,想狂  一下。」

「小咪,妳生氣?我馬上來。」

「我為什麼對你生氣?你既然來,我等你!」

放下電話,我換了套白色的針織品套裝,外披一件連風帽的紅色鬥蓬。

志昂的車子很快就來了,我拿起手袋跑下樓梯,魯媽站在花園的台階。

「小姐,消夜喜歡吃些什麼?」

「魯媽,不用等門,我很晚才回來。」

「等門是我的職責,小姐。」她用眼角瞧了我一下。「萬一太太……」

「魯媽,別拿太太來唬我,妳知道,媽媽也對我無可奈何!今晚,我索性不回來了  !」

「小姐,妳……」她急得直追。

我上了車,對志昂說:「趕快開車!」

「怎麼了?魯媽又找妳麻煩?」

「我才不怕她找麻煩,其實,魯媽在我們高家十幾、二十年,如果我做錯事,她說  我幾句,我會接受的;可是,她偏偏就喜歡暗箭傷人,我最受不了她老喜歡在我背後說  我的壞話,真多餘,她說了我也聽不到。其次是,她無論跟我說什麼,總拿媽媽來壓我  ,這個是我最反感的。嘿,施壓力!」

「她不知道妳是皮球,愈壓愈反彈得高。」

「她看著我出生的,她怎會不知道?她很瞭解我的性格,我是吃軟不吃硬的。」

「她為什麼不順著妳?」

「我和她不台作、不聽話,所以,她就要把我氣到呱呱叫,她才開心!」我吐著氣  :「我缺點數不清,衝動、脾氣急、處事不會平心靜氣,總之稜角太多,不夠圓滑。」

「你生氣快,忘記也快。」

「所以我永遠做不到君子。」

「君子?」他側過頭看了我一眼。

「人家說『有仇不報非君子』,別說報仇,教我記仇就難了。」

「這是妳的優點。」

「那是妳的看法,未必人人相同。」

「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先吃飯?」

「不餓,到公園走走好不好?」

「好:我們去維多利亞公園。」

***

我們在樹蔭遮蓋著的小徑散步。

「有一天,我在等妳換衣服,魯媽告訴我,她很為妳擔心。」

「她擔心的事買多,有一天,她會擔心雄雞會生蛋!」

「她擔心妳男朋友太多,怎應付得了?」

「你看,她還對你說這種話呢!我不知道她心裡是怎麼想的?」

我知道,志昂一直在看著我,但是,我沒有理會他。

「妳真的有很多男朋友嗎?」

「是的!我男朋友多,女朋友更多。」

「我說的是要好的。」

「要好?」我站下來,望著他:「怎麼才算要好的?」

「妳和他在一起覺得愉快,看不見他的時候想他,你們在一起態度很親熱,又或者  ……」

「沒有,都沒有,我和任何人在一起,必要快樂,不快樂難道我不會溜?那怎麼算  要好?男朋友想我會來找我,他不找我,我想他幹什麼?態度也不見得親熱,大家各走  各的,又沒有拉手搭肩。」我突然覺得不公平:「你為什麼總是提問題,像審犯人似的  ?對了,你有多少個要好的女朋友?」

「以前沒有,妳知道,我選女朋友的條件,提得很高,愛擺架子的、金枝玉葉的,  裝模作樣的千金小姐,拼命充闊的小家碧玉、話不投機、太柔順、沒主見、主意太多、  一天嘴也不停、沒有學問而裝作知識廣博的,我全都不喜歡!」

「那你最好進修道院!」

「妳別替我擔心,我現在已經找到一個最好的女朋友。」

「和她在一起就快樂?」

「是的!」

「若不見她就想她?」

「妳記性真好!」志昂笑了起來。

「出入手拉著手,狀甚親熱?」

「遺憾,還只在大家各走各的階段。」

「你也學得好快!」我好奇地問:「她是誰?」

「妳!」

「我?」我整個人停頓下來。「我條件其實並不高,你弄清楚沒有?」

「早弄清楚了,其實,追求妳也很難,大概妳要求男朋友的條件比我更高。」

我瞪著眼。「唏!別開玩笑,你什麼時候追求過我?」

「我一共碰了三次釘子。第一次,我請你跳舞,妳說腳痛,賓信還立刻送妳走;第  二次,我明亞拔做介紹人,結果,那晚妳並沒有給我好臉色看;第三次,我託安妮請你  吃茶,妳拒絕了。」

「哈!」我聳一下肩。「我以為男孩子從來不記這種事。」

「那要看對象,普通女孩子,過眼雲煙;自己喜歡的,她說過每一句我都記得。」

「你肯定愛我?」

「這些事怎能開玩笑?」

「我不是那麼好吧!」

「觀點與角度的問題,我的確認為妳很好!」

「謝謝!」

「妳肯做我的要好女朋友嗎?」

我想一想,志昂是不錯的,其實,自從認識他之後,我已經逐漸和別的男孩子疏遠  。

「是不是捨不得那一大堆男朋友?」他似乎有點醋意,男孩子嫉妒的樣子很有趣。

「有什麼捨不得?又不是生離死別!」

「也差不多!如果妳喜歡我,要犧牲很多!當然,同等的,我一樣要放棄許多權利  。」

「我不明白!」

「有了男朋友,我說的是真正的男朋友,就不可以和其它男朋友單獨約會。」

「你也不和別的女孩子約會?」

「除了妳,我看誰都不順眼,何況約會?」

「既然這樣公平,我答應啦!」

「妳很爽快!」

「何必裝腔作勢,我對你沒有好感,也不會常常和你在一起。」

「我可以垃妳的手嗎?」他輕聲問。

「這算不算犧牲?」

「是我的權利。妳也有權利的,妳可以要求我做任何事。」

「好吧!」我把手伸給他,說:「帶我去好好吃一頓!」

「遵命!女朋友!」

***

有個要好的男朋友真好,可以省卻安排其它男朋友的約會,而且志昂對我簡直是千  依百順,他的轉變連亞拔也譁然。他每天送我上學,接我下課,每晚睡前通一個長氣電  話。真的是和他在一起愉快,看不見他時想他,平時出雙入對,態度親熱。

志昂為了我決定留下來,替祖母打理生意,王夫人不知道有多開心,感謝我一次又  一次,她說:「終於把孫兒搶回來了。」

天天見面,總不能全往街外跑,我是個女孩子,不好意思多到王家,志昂來看我不  是問題,可是,那討厭的魯媽,像偵察機似的,我和志昂到哪兒,都發覺她鬼鬼祟祟地  跟蹤著。

她實在多餘,連媽媽也喜歡志昂。

「大大,太好看的男孩子靠不住!」她大概跟我媽媽說了十次以上。

我忍不住向志昂訴苦,志昂拍了拍我的頭說:「我不會令妳不開心的,這件事包在  我的身上。」

我不大明白他的意思。

直至有一天,他帶我到一處地方。

一幢淺綠色的小房子,有一個花圃和一塊草地,房子在中間,樓上有兩個大房間,  下面是客廳連飯廳,還有一個新式廚房。

「喜歡這間房子嗎?」

「很好!離市區不太遠,交通方便,但是環境幽靜,空氣好。」我到處逛著看。「  是誰的房子?」

「我的!」

「我從未聽過你自己有房子。」

「剛買的,地氈、傢俱全是新的。」

「這兒距離你公司遠,上下班不方便。」

「我是為妳而員的。」

「為我?花了你多少錢?」

「這是妳的權利,我要你過得開心、舒服。」志昂把鑰匙交給我:「如果魯媽嚕囌  妳,或者在家裡不開心,就到這裡來。」

「我一個人在這間屋子?」

「我儘可能陪你來,不過,假如工作忙一時走不開,妳可以自己開車來,反正我們  每人一把鑰匙;總之,妳是這間屋的主人。」

我握著鑰匙,心裡有說不出的喜悅,我突然在他的臉頰上吻了一下:「這也是你的  權利。」

志昂哪裡肯讓我躲,他一手就抱住我……***

志昂請附近小村一位張大嬸打掃房子,因此房子很整齊清潔,張大嬸還替我們照顧  花草,把這間小屋子打掃得乾乾淨淨。

我和志昂都喜歡這間小屋子,每到星期日我們便來度假。

我們買了些花種子,親手種花、澆水。我們躺在草地上聊天、吹牛;有時候志昂彈  吉他,我唱歌。志昂為我畫了一幅幅的素描,掛滿了整個客廳。有足夠的時間,我們會  拍些活動照片,追追逐逐、吵吵嚷嚷,時間總是過得很快。

有幾次,我們到鎮上買菜,自己燒飯,雖然我們兩個都不是好廚師,永遠吃炒蛋、  羅宋湯,但是我們吃得津津有味。

這天我忽發奇想,說要煎牛扒給志昂吃。

「妳還會煎牛扒?」

「你別看不起人!我念中學的時候,烹飪得過冠軍。」

「就是一味煎牛扒?」

「唔,煎牛扒!」我輕點一下頭,不知道有多驕傲!

「好極了!我們可以好好吃一頓!」志昴高興得跳起來,拉著我的手:「我們去買  牛扒。」

我們買了很多東西回來,我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說:「今晚吃西餐,羅宋湯、煎牛  扒、麵包。」

「我有什麼可以幫忙的?」

「這兒沒有你的工夫,燒一頓晚餐還要人幫忙?」我把他推出廚房:「快出去!外  面的金魚張大著嘴巴正在等你!」

「我佈置好餐桌好不好?」

「好的!不過,先要喂金魚!」我關上廚房,把一本食譜拿出來。

我不知道我弄了多久,總之從有陽光直到天上有星星,廚房亮了燈。

志昂在外面敲門:「小廚師,好了沒有?現在已經八點多鐘了,妳在裡面已經幾個  鐘頭,我的肚子也因為餓得厲害而咕咕地抗議了,快造反啦!」

「來了!」我把食物全放在餐車上,推著餐車出來。

「唔!好香!譁!肚子也歡呼啦!」志昂看見我垂下頭,雙眉緊鎖。

「小咪,妳怎麼了?」他走過來一面檢查我的手、一面說:「是不是燙痛了?

我早說過,進去幫妳,妳又不肯,哪兒不舒服?」

「我沒有什麼,就是……就是……」我難為情地:「你自己看看今晚的晚餐。」

志昂用叉子叉起一塊牛扒,瞪大了眼:「啊!像黑炭頭,很堅固啊!多吃可以鍛鍊  牙齒。妳就憑這個得冠軍?」

「我早就知道你會冷嘲熱諷,好笑!我非要會煎牛扒不可?」

「小姐,妳也太蠻不講理,牛扒是妳自己要煎的,妳還說妳是烹飪冠軍呢!我等了  大半天,餓都餓軟了,弄出來的都是出土文物。別忘了,妳是烹飪能手啊!」

「我不是什麼烹飪能手,也從未得過冠軍,我只不過吹牛,我是跟著食譜照做的。  我做了一次又一次,全部牛扒都弄老了。我告訴你,你聽著,我不是賢妻良母,其實我  什麼都不懂!」

「妳不是要嫁給我吧!我還沒有向妳求婚呢!」

「你找死!誰要嫁給你這刻薄鬼!」我握起拳頭向他猛捶:「我打死你!打死你!  」

他乘勢雙手挽著我的腰,我一面掙扎、一面不斷進攻,結果,兩個人倒在地氈上。

他制服我,吻了我。

「沒有牛扒吃不要緊的!」他在我耳邊低聲說:「只要我們在一起快樂!」

「肚子餓還能快樂?」

「不吃牛扒,可以喝羅宋湯,最好的食物,也比不上心靈愉快。」

「有情飲湯飽?」

「那已經比有情飲水飽好享受十倍,我們應該滿足。」他抱起我:「來吧!該吃晚  餐了!」

「對不起,志昂。」我心裡不好過。「讓你捱餓,一頓晚餐也做不來。我是不是很  不中用?」

「別傻氣!會燒菜,未必就是好女孩,妳還有許多許多優點。」

我痛下決心,一定要把牛扒燒好。
啊~沒事!就是清明上墳的時候,突然想起你,為什麼那麼多人死,你還不死呢?!

TOP

第四章

媽媽答應留在香港過聖誕。

我們在家裡開一個聖誕舞會。

二十日,學校開始放假,我正要問媽媽,她自己要請多少客人。

她在房間收拾衣物,魯媽在旁邊忙來忙去。

「媽--」我深感不妙。「妳不是要出門吧!」

「是的,孩子,我要去美國,有一種新出的化妝品牌子,在美國一推出就受到廣大  女士歡迎,我要去爭取香港區的代理權。」

「我不管,我也不懂,但是妳答應留下來陪我過聖誕,還有那個聖誕舞會呢?」

「元旦之前,我一定會趕回來,可以改為元旦舞會。」

「那妳為什麼不可以改期去美國?」

「孩子,妳真是,商場如戰場,改期、遲五分鐘恐怕生意已經被人搶走!」

「生意,一天到晚都是生意,錢,全都是錢作怪。」我心裡很氣,用拳頭擂著門:  「妳不斷賺錢,要到哪一天才滿足?要做香港第一名首富?」

「小姐,妳不應該--」

「我是在跟我媽媽說話,不是跟你魯媽說話,妳走開!」

魯媽眨了眨眼。

「小咪--」媽媽仍在把一件件衣服放在皮篋內。「我辛辛苦苦賺錢,到底為了誰  ?」

「我不知道!」

「妳是我的獨生女兒,當然一切全是為妳!將來我所有的錢,都是妳的。」

「我不需要!」

「不需要?人沒有錢,能幸福地生活下去嗎?」

「錢是買不到幸福的,只要我們生活在一起就快樂。」

「這是孩子話。」她笑一下。大概覺得我很幼稚無知。「妳還小,妳長大了就會懂  。」

「是的,我不懂!我甚至不瞭解妳!」我衝出媽媽的房間。

我倒在床上,好一會,靜靜的,我拿起掛牆電話:「叫魯媽。」

「魯媽送太太去機場!」

好!她走了,一聲不響地走了,她能走,我為什麼不能?

我拿出一隻紅色的皮箱,把衣服、用品放進去,連志昴的照片也一起帶走。

收拾好一切,到車房開了跑車出去,剛巧碰見魯媽回來。

「小姐--」她大概看見皮箱,因為我的跑車開了篷,今天太陽很好嘛!她高叫:  「妳要去哪兒?」

「環遊世界!」

「小姐……」

我一直開車到志昂的小屋,我開了門,把皮箱放過一邊,無精打采地坐在一張軟皮  椅裡,連倒一杯橙汁也懶得動。

過了不久,有開門聲,志昂來了。

他看見我,吐了一口氣。

「妳跑出來為什麼不打電話通知我?」

「我不想魯媽知道我和你在一起,她那張嘴好討厭!」

「我打電話到妳家裡,想問妳今晚安排了什麼節目,魯媽說妳帶了行李走了,我急  得要死,連忙放下工作跑出來,到處找妳!」

「你為什麼不打電話到這兒?」

「我倒沒想到,可是卻會自己跑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把一切告訴志昂。

「妳媽媽的性格,妳是知道的,不要生氣。」他走進廚房,拿了一瓶鮮奶給我。

「聖誕舞會開不成了!」

「我們可以在祖母的別墅舉行,我只要通知管家,她自然會辦妥。」

「志昂,我不想回家。」

「我說過,在家裡不開心,就來這兒住,反正妳又放假。晚上,我明張大嬸來陪妳  ,妳在樓上,她睡樓下,等公司放聖誕假,我也搬進來,有兩個人陪妳,妳不會怕黑。  」

「志昂!」我用雙臂環著他的身體,伏在他的膝上:「你對我真好!」

「這是妳的權利。」

***

志昂弄來了一棵很大的松樹,我們花了兩天的時間才佈置好。

這是聖誕節的前一天,我把許多盒子堆在聖誕樹下。

志昂看見那些盒子,突然叫了起來:「糟糕!我們忙著佈置,我竟然忘記買聖誕禮  物給妳!」

「我已經買了,不單隻買了你的那一份,連張大嬸也有。」

「這兩天我們一直在一起,妳什麼時候出去了?我為什麼不知道?」

「前天,你公司還沒有放假。」

「為什麼不去公司找我?」

「不想提醒你買聖誕禮物。」我好玩地笑著。

「妳好壞,害我出去跑一趟。」

「這證明你心裡根本沒有我。」

「妳真沒良心,我每天一下班來陪妳。一放假就搬進來,我心裡沒有妳,何必在這  兒浪費時間?」

「懷有目的而來!」

「什麼目的?」

我咬一下唇,轉了轉眼睛:「我又不是你肚裡的蛔蟲。」

「這話是妳說的,妳以後可要當心!」

「啐!」

志昴跑到樓上,拿了件反大衣下來。

「你真的要出去?」

「唔!我順便帶晚餐回來。」

「我不要吃飯盒。」

「聖誕夜還要吃飯盒?我回家吩咐傭人做聖誕餐,我們會吃一頓豐富的!」

「路途遙遠,回來恐怕已經全冷了。」

「我保證回來的時候還熱騰騰。買一瓶香檳好不好?」

「唔!」

「我可能要去幾個小時。」他在我唇上吻了一下。「等我!」

他走到門邊,還回過頭來,向我笑了笑,又給我一個飛吻。

我開始佈置餐桌,放好燭台,亮了聖誕樹的燈泡,一閃一閃的,好看極了日等會兒  在聖誕樹旁燭光下吃晚餐,那有多羅曼蒂克。

剛弄好一切,外面有人按門鈴。

誰?

不可能是張大嬸,因為她每天早上和每晚睡前才會來;她和魯媽不同,從來不會妨  礙或暗中偵察我和志昂,她是一個知情識趣的中年寡婦。

一定是志昂開車到市區,才發覺沒有帶錢包。

嘿!粗心大意。

我走過去開門,正想開口,看見門外站著一個年輕的女人。

她比我大,和志昂差不多年紀,樣貌娟好。

「請問小姐找誰?」

「志昂在嗎?」

「他剛出去,要遲一點才回來。小姐,我以前好象沒有見過妳!」

「我剛由瑞士回來。」

「怪不得。妳一定是志昂的親人,妳到過他祖母家?這兩天他都在這兒度假;

不過,他剛回了家,太不巧了!」

「我可以進來嗎?外面風大,很冷。」她說。

大概真的把她冷壞了,她的目光有點呆滯,也有點散渙,很遲鈍的樣子。

「啊!對不趄,我忘了,請進來。」我連忙把她迎進去,開了暖爐,一面進廚房替  她倒了杯熱咖啡。

「謝謝!」她喝了兩大口。

「暖和點了吧!」

她點一下頭,放下杯子,眼睛直瞪著我,看得我有點害怕。

「我叫高小咪……」

「我知道!」

「妳知道?」奇怪,她怎麼知道:「請問我應該怎樣稱呼妳?」

「照道理應該叫我王太太,不過,你可以叫我愛美。」

「王太太?」我想了一遍,志昂沒有兄弟的:「妳和志昂怎樣稱呼?」

「以前他叫我美美,我叫他志昂;現在我叫他昂,他叫我達令!」

「達令?」我呆了呆,心裡突然來了一陣跳:「王太太?難道妳是志昂的太太?」

「實際是的,不過,我們還沒有正式結婚,但是很久以前已經訂了婚。」

我打了一個寒噤,實在著慌了,但是,她是個陌生人,我怎能相信她?「志昂從未  說過他訂了婚。」

「他訂了婚,妳還會愛他嗎?」她呆呆地看著前面:「他能告訴妳嗎?」

「起碼他的朋友應該知道。」

「他在瑞士的朋友知道,至於這兒,他回來不很久,他不說,誰知道?」

「你們也許以前訂過婚,可是,最近已經分手了,是不是?」這是我唯一的希望。

她搖一下頭,她似乎和普通人不同,她的動作和表情都很少,總是呆呆的。

「我們經常通信,他把妳的事告訴我,這兒的地址也是他寫給我的,妳看。」

她打開了皮包,翻著,終於找出一張相片,她把相片放到我的手。

我拿起一看,是我的相片,志昂替我拍的。「這張相也是他寄給妳的?為什麼?如  果妳真是他的未婚妻,難道他不怕妳嫉妒?」

「我是不會嫉妒的,因為,我知道我自己始終是昂最愛的人,他從來不向我撒謊,  無論他做了什麼事,他都會告訴我。」

「他告訴妳,他愛上了我,想和妳分手?」我充滿希望地間「不是的!他永遠不會  和我分手,無論他交了多少個女朋友將來我始終是他的太太。他也沒有說過他愛妳,他  只是告訴我他和妳一起很開心。」

「啊!」我相信愛美的話,雖然,我們天天在一起,可是,他從來沒有對我說過-  -小咪,我愛妳!他不愛我,因為他只愛他的未婚妻。我算什麼?他說過的好朋友?

「很抱歉,愛美小姐,我並不知道志昂已經訂了婚,如果我知道他已有了未婚妻,  我絕不會和他在一起。」

「假如在從前,他不回瑞士,要在這兒住多久,我也不會管,因為我知道他一定會  回到我身邊。我可以等,十年、二十年都可以,但是,小昂大了,他向我要爸爸,我怎  麼交代?」

「小昂?」我再一次震動心絃。

「我和志昂的孩子。」

「剛才妳說妳和志昂還沒有結婚!」我控制不住叫了起來:「妳到底是誰?」

「我和志昂的確沒有舉行過婚禮,志昂喜歡自由,不願意受家庭束縛。」

「想不到志昂竟然是這種人,有了孩子還不肯結婚!」我突然非常反感。

「妳不要罵志昂,他沒有錯。」她立刻保護未婚夫:「他根本不知道有了小昂,他  要回來香港探望祖母,這個希望他已經想了很久,所以找不願意因為我有了孩子而阻礙  他。我以為他回來不會住很久,也許他回瑞士,剛巧趕得及我生孩子,誰知道他竟然說  短期內不回瑞士,而小昂已經兩個月大了。」

「妳直到今天仍然沒有告訴他,妳生了孩子?」

「現在有了妳,情形不同了,他會以為我用孩子威脅他,迫他回去。本來,他的事  我真的不想過問,可是,小昂不能沒有爸爸啊!」

我靠在椅背上,志昂真令我失望、令我痛心。

「高小姐!」她突然「噗通」一聲跪在我的面前:「求妳看在我們孩子的分上,離  開志昂!」

「妳不要這樣。」我嚇慌了。

「妳不答應,我永不起來。」

「我會走,我不是和人家爭丈夫的女人,而且我也很同情妳,看你的樣子,妳一定  受了很大的委屈和痛苦。等志昂回來,我教訓他一頓,立刻就走。」我昂了昂頭,毫不  考慮。

「不,求求妳不要,妳千萬不要讓志昂知道我曾經來見過妳。」

「為什麼?」

「志昂一向不喜歡我管他的事,他知道我來打擾妳,他會恨生氣,他恨我不要緊,  就怕他移怒到孩子的身上,孩子是無辜的。」

「哼!他竟然還是這種人,好吧!我答應妳,他未回來之前我就走,可以起來了吧  ?」

「不!高小姐,我沒有理由迫妳什麼時候走,而且,妳離開這兒,他一樣會找妳,  他一生氣,會和我解除婚約,他的脾氣很猛烈,可憐的是小昂。」

「這……」我想了想說:「放心!他找不到我,他很快會回到妳身邊。」

「感謝妳,高小姐,感謝妳,妳令小昂得回父親,也給我一個幸福的家。高小姐,  我想補償妳的損失。」她從手袋拿了許多鈔票和首飾出來。

「我沒有損失,所以妳不用補償。」

「妳和志昂……」

我點一下頭:「這或者是他唯一的好處。」

「志昂很好的,他……」

「妳可以起來了吧!」我扶了她一把。

「高小姐,我也該走了,他回來看見我,一定會恨生氣。」

「多生會,他不會那麼快回來。」

「為了小昂,我必須處事小心。感謝妳!」

我送她出去,看著她關上鐵閘。我關上了門,再也控制不住自己,靠在門上哭了起  來。

多少個美夢、多少個希望、多少溫馨,都像泡沫般全都破碎了。我從來沒哭得那麼  哀傷,因為我從未這樣傷心過,愛情真的像個劊子手,能殺人於無形。

我恨志昂,我能恨他嗎?他真的從未說過愛我,沒有向我求婚,甚至沒有和我計畫  過將來。他沒有愛過我,他愛的是他的未婚妻,是我一廂情願、自作多情,是我自己不  好。

志昂關心我、照顧我,可能因為我沒有父親,和母親也聚少離多,他知道我在家庭  裡得不到快樂,所以他以好朋友的身分愛護我。

這能算是他的錯嗎?雖然我們頗為親密,但是他沒有汙辱我,我們之間清清白白,  他做錯了什麼?

他不應該瞞騙我,他有了未婚妻為什麼不告訴我?是的,他騙人……可是,也許他  認為我們只是朋友,他不想把家事告訴別人;又或著他考慮到,如果我知道他有了未婚  妻,不肯接受他的同情與關懷。

不能怪他,要怪只能怪自己。

等他回來,問個清楚明白,那又有什麼用?或者,志昂真的變了心,愛上了我,願  意和愛美分手。我得到他了,我會快樂嗎?我不能那麼自私,不為別人設想,小昂因我  而失去父愛,成為無父孤兒。掠奪一個可憐女人的愛,我狠得下心嗎?我不負疚嗎?

以後想起愛美,我夢裡也會哭。

走吧!走吧!

別做罪人,別違反諾言,算是做一件好事。

我哭著奔上樓梯,進自己的房間,把帶來的東西全部放回皮箱,手觸到志昂的相片  ,要不要把他的相片帶走?一個會給我快樂、給我溫暖的人,我擦把眼淚,把相片放進  皮箱。

我收拾一切,到樓下,雖然天漸黑,我沒有開燈,我點燃了餐桌上的蠟燭,聖誕樹  仍閃耀著,多有情調!

「再見,志昂!再見,歡樂!」我哭著跑出門,上了車,當車子駛離的時候,我回  頭看見那搖動的燭光、那閃耀的聖誕樹。
啊~沒事!就是清明上墳的時候,突然想起你,為什麼那麼多人死,你還不死呢?!

TOP

第五章

在海邊的石堆裡我不知道自己生了多久,海風很大,我把風帽拉上,拿出手帕來,  抹著臉。

我抽咽著,那已經是一年前的事了,我到現在,還沒有忘記。

去年聖誕,是我最不快樂的聖誕。我駕車離開了小木屋,車子漫無目的地向前走,  我不知道我應該去哪兒?哪兒能容納我?家不能回,安妮那兒我也不能去,我答應過愛  美,還人丈夫;所以,凡是志昂知道的地方我都不能去。

我飛車回家,不管魯媽的絮絮不休,我拿了所有的現金、首飾和銀行存摺,離開了  家。

「小姐,妳什麼時候回來?」

「上天下地要多少時候?」

「小姐,妳不要看不開……」

「我看得開,我還要活一百年。」

我在一家餐店吃了一個聖誕餐,在公寓住了一晚,不想見任何人,包括安妮。

我要到一處僻靜的地方過生活。

我突然記起去年我和一班舊同學去旅行。在一個離島住了幾天,剛巧安妮和亞拔去  台灣度假,沒有參加,她不會帶志昂找到那裡去。

志昂會找我嗎?會的,起碼說句抱歉;但我不想聽這句話,我不要任何人同情我、  可憐我。

那個小島,有很多小屋建在海邊,面積很小,都是平房,專供年輕人夏天在那兒居  住度假。夏天月租二千,但是住一年,每月只收一千塊,因為一到秋深,那兒就寂靜無  人。

我覺得那地方很適合我,於是第二天便去租了一間小屋,老闆是兼營便利商店的,  他上下打量我:「現在是聖誕節,屋子又近海,很冷的,怎能住?」

「我會買一張棉被。」

「小姐,假如妳不介意,我倒想請問妳,妳為什麼會選中這兒?」

「這兒清靜,絕對的清靜,很適合我,因為……」我人急智生:「我想在這兒寫一  本書。」

「啊!原來是大作家,怪不得!」他滿面笑容:「我明白!我明白了!」

在他感覺中,大概認為作家有怪癖,與別人不同。

我住下來,怕媽媽掛念我,打了個電話回家,媽媽還沒有回來,魯媽媽囉囉嗦嗦,  剛巧島上的人到便利商店借用電話,我連忙把電話掛上。

我好想念安妮,但是我怕她內疚地向我道歉,說她如何的不該,竟然把一個有未婚  妻的人介紹給我。

我地想回學校,我喜歡學校的生活:然而,當同學問我,妳的男朋友為什麼沒有送  妳上學?我會傷心。

一年,我從未回過市區,我嘗試寫一些散文。

我打過幾次電話回家,都是魯媽聽電話,她只會說兩句話:「小姐,妳為什麼還不  回家?妳到底在哪兒?」

不想問志昂有沒有到過我家,雖然多餘,但是我真的很想知道。

我始終沒有問,因為我知道魯媽對志昂有成見,她不喜歡我交太聰明、太有主見的  朋友。

志昂也從來不會像我其它的男朋友,為了我,奉承她,討她歡心。

有一天,我終於找到媽媽,媽媽一開口就是埋怨:「妳為什麼不上學?學校寄了信  來,我已經代妳請假,妳到底在幹什麼?」

「媽,妳什麼時候有空,我想跟妳談談!」

「現在,我六點才出門!」

「在電話裡說話不方便,到外面喝杯茶好嗎?」

「妳還是回來吧:很多人找妳!」

「是什麼人,是不是?……」我興奮得右手在發抖。

「我記不下,有男有女,唉!該死了。每天一大堆,也難為魯媽。」

「媽,妳到底肯不肯見我?」媽媽是我唯一的親人,我想把心事告訴她。

「我要洗澡,要錢用告訴魯媽就行了!」

我洩氣地掛上了電話。

沒有人關心我,媽媽從不理會我心中的感受,她認為錢能代表一切,我真的不願意  回家,就讓我在外面過一輩子吧!

我看看天,快日落了,我離開沙灘,到便利商店買麵包。

「今天聖誕節,還吃麵包?」老闆問,他是關心我的。

「對於我,什麼日子都一樣!」我苦笑一下。

「年輕人,怎可以整天工作不娛樂?何況今天是聖誕節,妳應該約朋友去玩一天。  」

「我沒有朋友!」

「這兒沒有,市區總有吧!市區那麼熱鬧,逛逛也好,順便吃個聖誕大餐省得自己  弄。」

「好主意,那我麵包不買了!」

「這才是年輕人啊!」

我像下屬對上司那麼服從,我回到小屋,換一套帶來唯一的新衣服,帶了所有的錢  ,乘船回市區。

為了支持一年的生活,跑車我已經賣了,所以,我手上還有點錢。

我召了一部出租車。

「小姐去哪兒?」

「請一直向前駛,該轉彎的時候。我會告訴你。謝謝!」

「沒有目的地嗎?」他的語氣有點不耐煩。

「有的,我等會兒告訴你!」

前駛,轉彎,轉彎,前駛,表已經跳到兩百塊錢……「小姐,妳到底去哪兒?」

「我……」我抬頭一看,咦!怎會來到這兒的?志昂的小別墅,不是在附近嗎?

唉!早該換了主人了!

車子駛近一點,屋子暗暗的,我看到了透著微光的玻璃窗,一棵聖誕樹在閃呀閃,  像我們的聖誕樹那麼美麗!看,那不是燭光嗎?是燭光,我突然大聲叫:「停車!請立  刻停車!」

我放下車資,直走過去,到屋子前面,搖搖鐵閘,鐵閘上鎖了。

我立刻打開手提包,幸而這兒鑰匙,永遠和海邊小屋的鑰匙連在一起。

我把鑰匙插進去--啊!真好,新主人竟然沒有換鎖,我能進去啦!

我興奮得發狂,完全忘了擅入私人住宅是違法的。

我再開了入門,又成功啦!

我輕輕走進去,果然沒有亮燈,不過,一切還是那麼齊整。

大大的一棵聖誕樹,和去年沒有兩樣,只是樹下似乎多了些禮物。

我走近餐桌,餐桌已經佈置好了,一點也沒有改,兩份餐具、一盆玫瑰、兩座燭台  ,燭台上插上嬌黃色的洋燭,正在燃燒著。

真好,一切都沒有改變。

我回到聖誕樹旁,把掛上去的小天使弄好,我索性坐在樹下,把臉貼著樹,喃喃自  語:「我好想你,你知道嗎!」

「妳終於回來了!」

我嚇了一跳,回過頭去,不知道什麼時候,志昂竟然站在我的身後。

我立刻跳起來,向大門竄奔。

志昂一手把我捉住。「妳想一走了之?」

「對不起,我知道不應該偷偷進來,請原諒我一時胡塗,放過我吧!」

「不行!」他向我吼。

「愛美小姐呢?王太太呢?」我著慌了:「請她出來好不好?她人很好,她肯原諒  我的,我答應你以後不會再來。」

「什麼王太太?哼!」

「你的……未婚妻!」

「未婚妻?」他把我推倒在一張椅子上。

他的樣子很兇,我害怕,站了起來,他把我推回去,然後鎖上入門,匆匆進廚房。  我乘機想走,反正我有鑰匙嘛,誰知道剛到門邊,他已經拿了一條繩出來,把我縛在椅  上。

「你要幹什麼?」

「這樣妳再也逃不掉!」

「志昂,你怎麼了?瘋啦!」我看情形不對。「王太太!王太太!」

「這兒沒有王志昂太太,全世界也沒有王志昂太太。」

「孩子都有了,你還不肯和愛美結婚?你太狠心了!」

「什麼孩子?」

「小昂!你的兒子!」

「哪來的孩子?」他氣得紅了臉。「我從來沒有和女孩子同過床,怎樣生孩子?還  替我的未來兒子改了名字呢!小昂,不錯啊!」

「志昂,你不必再隱瞞,你和愛美的事,我全知道,可是,我並沒有怪你!」

「妳不怪我,我怪妳!我們感情那麼深,我說的話妳完全不相信,妳竟然去相信一  個陌生人,妳實在令我痛心!」

「你也令我痛心:訂了婚為什麼不告訴我?要不是你的未婚妻親自來找我,我不知  道你還要瞞多久?你欺騙我!」

「我沒有未婚妻:我警告妳,妳再汙衊我,我打妳!」

「打吧!反正我已經落在你手上。我離開是為了成全你們,好讓你們夫婦、父子重  聚,我有什麼不對?」

「妳大錯特錯,剛由神經病院跑出來的精神病人,妳也和她交上朋友,並對她千依  百順!」

「神經病?你說誰?」

「莫愛美!」

「她那麼愛你,又跟你養了孩子,竟然這樣詛咒她,你實在太過分了!」

「我沒有!」志昂尖嚷:「我連莫愛美的手也沒有碰過。」

「你不認識她?她是來白撞的?」

「我認識她,我剛到瑞士就認識她!」

「那就沒有錯,你未婚妻千里迢迢地來找你,我和她見面有多尷尬,幸而你的未婚  妻……」

「我說過我沒有末婚妻!」他大聲向我吼,雙眼充滿紅筋,樣子很駭人。

「你這麼大聲幹什麼?誰教你做事不認帳,瞞著我,如果我知道你訂了婚,去年今  日,我不會孤苦無依地逃出去住進公寓。」我大大反感,我進來後一直忍著他。「你不  要以為縛住我。我就怕了你,你要打,打呀!話我可不能不說,我已經忍了一年,我以  為你起碼會對我說聲對不起,誰知道你竟惡人先告狀?」

「我沒訂過婚嘛!」他見我發火,聲音也輕了。

「你訂婚也好,結婚也好,總之你是一個有了對象的人,這本來是你的事,我根本  無權過問。」

「我知道無論我怎樣說,妳也不會相信,好,妳等一下。」他很快跑到樓上。

我掙扎著,發覺他縛得很緊。

一會兒,他捧著一大疊東西下來。

「看這些!」是些相片,我低頭一看,嚇了一跳。

「那不是愛美嗎?她在幹什麼?好象發狂,她穿的白色衣服為什麼這樣怪?袖子連  著的!」

「那種衣服,是專給病人穿的,當然是神經病人,因為醫生怕她傷害自己。」

「你終於把她逼瘋了!」

「看下去!」他把相片一張張遞過來。

「這是誰?醫生?」

「愛美的醫生!」

「這是醫院?」

「精神病醫院!」

「我已經答應離開,也做到了,她為什麼……」

「她一直住在神經病院,並不是因為妳!」

「嘿!一個得了精神病的女人會自己跑到香港來?」

「妳看這封信,看了也許會明白一點,是愛美的父親給妳的。」

高小姐:非常的抱歉,小女愛美胡鬧到香港,打擾妳,也許還傷害了妳;不過,她  不走故意的,她是個病人,患了精神病差不多二十年,先後進過精神病院八次。她和志  昂只是世交友好,並無半點門系。我女兒的事,一言難盡,希望妳能夠來瑞士一次,我  會帶妳到醫院,史德威醫生會詳細解釋有關小女的一切。對不起!請妳原諒,祝福妳!

莫偉文

「妳明白了沒有?」他問:「還有這封信,是我媽媽寫給妳的,她請你務必  去瑞士一趟!」

「這些相片、這些信,全是……」

「妳懷疑全部是假的?是我找人去做,甚至找人冒充愛美的爸爸寫信給妳?」

志昂很苦惱。「我知道就算祖母自樣向妳解釋,亞拔和安妮肯為我作證,妳也不會  相信我的!」

我沉思,突然我低聲說:「她很漂亮,但是雙目呆滯、舉動緩慢、反應遲鈍,她的  確像個病人:」

「妳終於相信她有病?」

「是的!我一直都那麼想,覺得她很不正常,不過,我以為她只是因為你不關心她  而內心憂鬱,我離開這兒,也呆了幾個月。」

「像她一樣定著眼睛,痴笑?」

「不是。她的確有問題,志昂,把你和她的事坦白告訴我。」

「好的,也許是白費唇舌,但非說不可。我說過,我剛到瑞士就認識她,因為她的  父母和我的父母是好朋友,我們也經常在一起玩,可以說是好朋友。有一天,她拉著我  要我和她結婚,我不答應,因為我從來沒有愛過她,所以我拒絕她;怎知她就發狂!她  的父母把她送進精神病院,我很不安,但是她的爸爸告訴我,她的女兒自小有問題,在  此之前,已經進過六次醫院:後來我問父母,他們也證實愛美是有精神病的!」志昂搖  一下頭:「她恨可憐,一住幾年,我來香港之前去醫院看過她,那時候,她還很平靜。  我來香港後不久,她也病『愈』出院,誰知她第一件事就是辦手續來香港,還是偷偷乘  飛機飛來。」

「你來香港後,一直給她寫信,告訴她我們的事,送相片給她,把這兒的地址告訴  她?」

「我發誓我沒有寫過信給她,不知道她怎樣知道我祖母的地址,也許她向我二姊查  詢,二姊是個心直口快的人。她先去看我祖母,祖母並不知道愛美有精神病,她以為愛  美是我們的好朋友,她把我們一起度假的事說了,她還向祖母要了我們一幅相。妳說她  告訴妳我寫過信給她,她有沒有拿任何一封信給妳看?」

「沒有!也許我當時信任她,因為她知道我們的一切,我並不知道她去找過妳祖母  ,這一點,她倒是很聰明的!」

「妳信任她,一走了之;妳不信任我,妳從來沒有想過這一年來我有多苦。算了,  現在我只有一個要求,請你跟我到瑞士,弄清楚一切!」

「我……」

「莫世伯很疚,他為了我請求醫生為愛美檢查。告訴妳,愛美還是個處女,莫世伯  和醫生分別有一份報告書,莫世伯複印了一份給我,請你說,一個處女怎能生孩子?哪  來的小昂?」

「志昂,你可不可以放開我?」

「不可以,妳不信任我,我也不信任妳。我知道我放開妳,妳會走!」

「我不會走!我是個有信用的人,志昂,我相信你的話。」

「真的?」

我肯定地點一下頭。

他很高興,連忙解開繩索:「痛不痛?」他替我按摩雙臂。

「志昂--」我輕撫他的臉:「你瘦了許多!」

「怎能不瘦?天天想妳、天天找妳、天天等妳!」他握著我的手。「這一年妳到底  躲在哪兒?」

我把一切告訴他。

「可憐的小咪,過去一年,實在像個噩夢,妳受夠了!」

「你呢?把你的一切告訴我!」

「去年今日,我離開妳,先回祖母家吩咐傭人準備晚餐,剛巧祖母已出門去參加宴  會,沒有人告訴我愛美來了,否則我會立刻趕回來。我去買禮物,再回家取食物,一回  來就拼命按鈴,滿手都是東西嘛!可是沒有人應門,我只好自己開門,我進屋,看見情  形和現在一樣,不過沒開燈。小咪,我先把燈關了!」

他起來關燈,我挺一挺背脊。

他再次回來,坐在我身邊:「我找遍整間房子見不到妳,到車房,發覺妳的跑車不  見了,於是我立刻到處找妳,我到妳家,魯媽還冷嘲熱諷、罵了我一頓,我整個聖誕就  是找妳,什麼聖誕大餐都沒有吃過。後來祖母告訴我,愛美來過,我才知道事情不妙。  我打長途電話向父母打聽,才知道莫愛美已被她的家人接回家。於是,我立刻趕回瑞士  ,向愛美執問。她還是一句老話,要我和她結婚,又說替我生了孩子,但我根本沒有碰  過她啊!當時我十分生氣,摑了她一巴掌,她又病發了。

我在瑞士住了一個月,又立刻回來找妳,始終沒有結果,魯媽甚至不肯見我。我終  於找到妳媽媽,她說她和妳通過一次電話,可是,她不知道妳在哪兒,做著些什麼?」  他一口氣地說:「這一年,除了去瑞士,我一直住在這兒,每天下了班就回家,我有信  心,妳一定會回來!」

「所以你把家佈置成去年一樣?」

「是的,我像去年一樣,佈置聖誕樹,吩咐家裹的傭人做聖誕餐,我買了禮物,帶  著食物回來,我依著妳的方法去佈置,我祈求上帝把妳送回來,因為這是我二十幾年來  唯一需要的禮物;果然,不久妳就回來了!」

「你怎會發覺我已經回來?」

「車聲。每次有車子經過,我總要跑到窗前看,我看見一輛出租車,後來看見妳。  妳開了鐵閘,走進來,我高興得心直跳。」

「你這傻子!」

「我傻!」他眼眶透紅。「所以妳扔下我!」

「我沒有扔下你,是發覺你從未愛過我!」

「我不愛妳?」他瞪大了眼睛。

「是的。」一種傷感與抑鬱的情緒湧上我的心頭,我感到胸口似乎被迫壓著,很痛  。「你連對我說一聲『我愛你』都不肯。」

「噢,天!」他張開了手,多冤屈:「愛一個人,不是應該用行動去表現,而是每  天都說一次我愛你?小咪,如果妳喜歡我說,我現在就說--小咪,我愛妳,由此刻,  直至永遠!」

「別這樣,愛情是神聖的,怎能拿它開玩笑?」

「我開玩笑?我認真的,來,快來!」志昴把我拖到聖誕樹下,拿起兩個盒子。「  我送妳的聖誕禮物:」

我連忙拆開它,是隻單頭的鑽戒,環內刻有--志昂和小咪。我好奇地打開另一盒  ,也是鑽戒,一式一樣的,環內刻著--小咪和志昂。

「為什麼會有兩隻?」我驚喜地間。

「去年我跑出去,是特地去看鑽戒,準備回來向妳求婚的;誰知道妳連一個字也不  留就跑了!今天,我也去買鑽戒,跑了好幾間,總算找到一隻類似的。如果妳十年才回  來,這兒會有十隻訂婚戒指等著妳!」

「志昂,你真的要娶我?」

「我求妳,親愛的。」他不等我表示,把兩隻戒指全套在我手上。「回瑞士舉行婚  禮的時候,順便去看看莫愛美好嗎?」

「好的,我應該慰問她。」

「看見她,妳一切都會明白。」

「我已經明白。愛--就是信任!」

「剛才妳不是嚷著要見這屋子裡的王太太?」

「怎麼,真有一個王大太?」我心跳得好厲害:「她是誰?」

「妳啊!」他雙手托起我的腰,把我捧得高高的:「戴了兩隻鑽戒還想不認帳?」

我笑得發軟:「放下我!王太太肚子餓啦!」

他放下我,擁在懷內,熱烈地親吻。

「妳說過--」他喘口氣:「有情飲水飽的!」

「真要飲清水嗎?」我伏在他的肩膊上。

「我捨不得餓壞太太!」他輕撫我的頭髮。「我們吃豐富的聖誕大餐!」

「晚餐恐怕冷了。」

「我買了微波爐,不會冷。」

這兒也不冷,雖然外面颳著北風,但是屋子裡卻是暖洋洋的。好甜蜜,好溫暖的聖  誕!

【全書完】
啊~沒事!就是清明上墳的時候,突然想起你,為什麼那麼多人死,你還不死呢?!

TOP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