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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屠勤頭上的傷,一個星期左右就拆線了,但疤痕還在,那稚嫩的傷口,教她每次看到都有些心疼,他卻毫不在意它的存在,像是幾乎已經忘了。

她幫他洗頭,因為怕他弄傷了自己。

他泡在浴缸裡,仰著頭、半閉著眼,像只心滿意足,昏昏欲睡的大熊。

那特製的四腳白瓷大浴缸,是他房裡少見的奢侈品。

全身赤裸黝黑的他,躺在這潔白的浴缸中,看起來特別養眼。

明明剛剛兩人才……她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對他反應這麼好,她大概一輩子都無法抵抗這個男人。

套著他寬大的T恤,她坐在浴缸邊,小心的幫他弄溼短髮。

他的頭髮理得很短,卻比她剛認識他時,又長了一些,摸起來,感覺有些柔軟。短髮洗起來很方便,洗髮精的用量只需要她的五分之一。

他後頸有另一道很淺很淺的疤,她輕輕撫著,問他。

小時候打架。

他輕描淡寫的笑著說。

她替他滿足泡沫的頭沖水時,看見他赤裸的胸膛、腹側、大腿內側上也有舊傷。以往兩人做愛總在光線不明的地方,她知道他身上有疤,卻不曉得有這麼多。

她知道他的工作危險,但……

察覺到她的情緒,屠勤睜開眼,看見她注視著他身上的傷口。

他握住了她停下清洗動作的手,親吻她的掌心。

「我這幾年賺的錢,足夠讓我們輕鬆過下半輩子,但我還是得在紅眼工作,這個工作讓我覺得自己是……」

他頓了一下,不知該如何解釋。

她回握住他的大手,瞭解的道:「讓你覺得你是正常的,被人需要的。」

「嗯。」

一顆心,因他溫柔的體貼和悲傷的過往,又暖又疼。

他的手也有傷,在掌心上,她撫著他的掌心,只覺得喉頭一哽。

很淺很淡,時間應該很久了,但在那的皮膚依然微微糾結著,她可以想見受傷的當時,他有多痛。

他可以感覺到那揪緊她的複雜情緒,掙扎、不捨、悲傷、憐愛,和包圍著他的溫柔。

她的眼微微泛著水光。

對她的情感,幾乎要滿溢而出。

「我不會要求你離開。」她撫著他的臉,俯身親吻他的唇,柔聲道:「但請你,為我更加保重自己。」

她的淚,滴落,溼了他的頰。

莫名的,撫慰了他。

他伸出手,以拇指抹去她臉上的淚,仰頭親吻她。

她的唇是暖的,和心一樣。

淚水,氾濫著。

他吻去她的淚,一次,又一次。

他將她帶進了懷中,浴缸裡的水,因她的加入,滿溢了出來,溫熱的水,很快浸溼了她身上的T恤,她卻幾乎沒注意到。

她捧著他的臉,吻著他的唇,感覺他的體溫,心頭依然緊緊揪著。

才短短幾天,這個男人就已經成為她的一部分,她呼吸著他呼吸的空氣,感覺他的感覺,遇見他之前那段孤單寂寞的日子,遙遠得有如上一輩子。

她無法想象再回去過著以前那樣平淡寂寥的生活,她無法想象沒有他在身邊的日子……

噢,或許還是可以的,但那樣的世界,相較之下是如此貧瘠,冰冷灰暗的空虛充斥其中,讓她光想到就忍不住發抖。

她對他的渴望,是如此狂熱而真實,她的注意力,全在他身上,他的吻、他的手,他抵著她的灼熱。

他的熱情是如此昂揚勃發,讓她無法再想其他。

他隔著衣服含住她挺立的乳尖,她輕喘時,他脫掉了她的內褲。

他捧著她的臀,讓她坐到他身上。

她的身體,早已準備好接納他,她感覺到他的進入,感覺到身體因他而擴展,接納著他的熱燙。

他幫助她接納自己,她攀著他的肩頭,俏臉泛著玫瑰般的紅,星眸氤氳迷濛,粉唇微張地輕喘著。

「勤……」

「別怕……」

他親吻她的唇,再次吻去她頰上的淚。

熱水包圍著兩人,他的皮膚卻更加熱燙。

他扶著她的腰臀,教她律動,她既害羞又害怕,但對他的熱情和慾望卻凌駕一切之上。

「我愛妳。」

他說,雙眼熱情而專注。

胸口好熱、好熱,她沒有辦法回答,只能淚如泉湧地坐在他身上,隨著熱情的韻律搖擺,一次又一次的在他低啞的愛語中,和他一起攀上高峰。

「我愛妳……」

那瞬間,她知道,他已成為她的一部分,永遠永遠都無法拭去……

*********

兩人的婚約,他在她答應的那天就公告周知,紅眼的人都很高興,但很明顯的一點也不意外,屠鷹甚至只挑了一下眉,不過他終於對她開口說話了。

「恭喜。」

她嚇了一跳,他是笑著和她說的,很淺但很真心的微笑。

「謝謝。」她是這樣回答的,雖然在那瞬間,她其實很想去拿機器回來把他的聲音錄起來,這男人惜字如金,每一個字都彌足珍貴。

反應最歡樂的就是可菲,她抱著她又叫又笑又跳。

武哥則是露出潔白的牙齒,稱讚屠勤「幹得好」,然後拿出一紙工作合約,希望她能到紅眼正式上班,拯救他們雜亂無章的辦公檔案。

不過屠震和封青嵐的反應就特別了一點。

他們兩個前後差了幾分鐘,各自找上了單獨在天台上曬衣服的她,誠懇的找她談了一番,屠震的大意是——

我很高興屠勤找到老婆,不過妳要是敢故意傷害他,我會讓妳死得很難看。

之類的。

當然,嵐姊說得沒有屠震那麼直接,但意思同樣親切。

「我很喜歡妳,所以請不要逼我傷害妳。」

「妳有沒有想過,依據體型的大小,我才是那個可能被傷害的人?」她打趣的問。

「沒有。」封青嵐回答得毫不猶豫,她只是叉著腰,挑起了眉,「我們的家規是不准打老婆。」

「所以他不准打我,但妳可以對付我?」靜荷好笑的問。

「沒錯。」封青嵐笑了出來。

「妳知道,剛剛他小弟才對我說過類似的話。」

「阿震?」

「對。」

「我想也是。」她笑了笑,「我應該替他說抱歉,不過既然妳要嫁進來,就得學會適應他,就和適應我一樣。」

「我喜歡他。」

「阿震?」青嵐嚇了一跳。

「我也喜歡妳。」靜荷笑著說:「我喜歡有話直說的人,我想我會在這裡適應得很好。」

「既然我們達成了共識。」封青嵐笑著伸出手,「歡迎加入紅眼。」

她心情愉快的回握住那神采飛揚的女人,和她一起笑了出來。

嵐姊離開沒兩秒,屠勤就出現在天台。

這個屋頂,大概從沒像今天早上這麼熱鬧過。

「阿震和嵐姊上來找妳?」

「嗯。」她抖開一件衣服,是件男性的四角內褲。

「妳手上拿的是什麼?」他驚慌得忘了原先想問的問題。

「你的內褲。」她神色自若的抖了抖。

「它應該在我的浴室裡。」他震驚的瞪著那條內褲說。

「我不喜歡髒內褲堆在浴室裡。」她看著他說:「所以我把它洗了,麻煩你把那邊的衣架拿給我好嗎?」

他沒有幫她拿衣架,只是一把將內褲抓過去,快速的將它晾到衣架上。

她好笑的看著他,提醒道:「我又不是沒看過你的內褲,況且,我們都已經訂婚了。」

這句話奇異的安撫了他。

他看看她,看看曬起來的內褲,再看看她,然後才啞聲道:「沒有人幫我洗過內褲。」

「桃花呢?」

「她和海洋收養我時,我已經十一歲了。」他尷尬的說:「海洋說,我夠大了,應該學會自己洗自己的內褲。」

「所以,你一直都是自己洗的?」她好奇的問。

「嗯。」

「你以前的女友呢?」

他表情謹慎的看著她,搖頭,「沒有。」

她笑了,歪著頭說:「我很難想象你自己洗內褲的樣子。」

「這種事情有什麼好想象的?」他黑臉微紅。

怎麼會沒有,一想到那個十一歲時憤世嫉俗的他,在父親的威嚇下,努力學著洗衣服的樣子,就讓她覺得想笑。

她笑著彎腰拿起另一件衣服,抖開。

這件不是內褲,他明顯的鬆了口氣。

「阿震和嵐姊找妳做什麼?」

欸,她還以為他忘了。

瞥了身旁高大的男人一眼,她把手中抖好的衣服交給他,邊道:「聊天。」

「聊什麼?」他很自然接過衣服,套上衣架,掛好。

「聊你以前被髮好人卡的事。」

他的臉一整個爆紅,她忍不住輕笑出聲。

他尷尬不已,曬完了手邊的衣服,才問:「他們來威脅妳?」

「不是威脅。」她笑著交給他另一件衣服。「是懇談。」

他們的親切,讓她印象深刻。

照理說,接受到他家人的這種威脅,她應該要再三考慮嫁給他這件事,但她實在很難討厭他們;特別是,他們兩個都是為了要保護他。

「抱歉。」他說:「嵐姊一直覺得她有義務要照顧我們。」

「除了她和阿震、阿鷹之外,你還有兄弟姊妹嗎?」靜荷笑問。

「五個。」

她嚇了一跳,「你爸媽那麼會生?」

「不是。」他笑了出來,解釋道:「阿震下面還有兩個妹妹,其他三個蘿蔔頭,是耿叔和莫叔的。」

然後他開始和她解釋他那些沒有血緣關係,卻緊密結合在一起的家族成員。

豔陽下,她聽著他說話。

他一邊幫著她曬衣服,一邊訴說他兒時的生活點滴,他在那海岸城市的生活,甚至他父母的愛情故事。

她可以從他的言語,感覺到他對他家人的熱愛。

她聽著他描述他的老家,彷彿閉上眼,就能看見他說的人事物,感覺到海風的吹拂。

陽光在空氣中閃爍,衣服在藍天下白亮如新。

他是個愛家的男人,從他的話語中,她清楚的瞭解到這一點。

他有很好的模範,而且他是她的。

雖然還是有些不安,但是看著眼前的男人,她幾乎可以聞到幸福的味道。

「下次有空,我帶妳回去,妳一定會喜歡他們。」

屠勤拿起地上的洗衣籃,對她伸出手。

靜荷把手放進他的大手裡,看著他,微笑點頭。

「嗯。」

*********

那是個很平常的一天。

屠震和阿南在地下室工作,屠鷹到天台去抽菸,屠勤和武哥出門了,嵐姊在樓上補眠,可菲在二樓準備大家的晚餐。

她照往例在辦公室裡,繼續輸入龐雜的檔案資料。

日子,是如此平順。

這幾天,她慢慢適應了要嫁給他的事實,他似乎也沒有突然清醒,或改變心意的打算,他只是一找到機會,就努力說服她提早婚期。

「我五月就認識妳,再過幾天就九月,早就超過三個月了。」

「那不算。」她紅著臉反駁,「我之前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

「妳現在知道了。」

他說,語音沙啞而性感。

老天,在那之前,她還真不知道有男人的聲音可以這麼性感。

早上的爭論,照例結束在她的床上。

幸好他在上床之後,就忘記說服她了,不然她實在很難堅持下去。

一想到他的熱情,她就忍不住臉紅。

輕快的鳥叫電鈴聲突然響起,她愣了一下。

紅眼的一樓分成了兩半,一邊辦公室,另一邊是車庫。

公寓的外頭,沒有很大的招牌,也不醒目,一樓這邊的辦公室更不是開放式的空間,它就像一般的住家,外面還有一個小小的院子和圍牆,擋住了外人好奇的視線。

紅眼的大門雖沒到深鎖,平常卻也很少有人來拜訪。

電鈴再次響起,她好奇的抬頭看向一旁的監視螢幕。

螢幕的畫面分成四格,隱藏式的攝影機,分別對著公寓另外獨立出來的樓梯、車庫門,後門,以及大門前方的街道。

門前街道上,停著一輛廂型休旅車,大門前,則站著一個戴帽子、穿制服,手中拿著一盒東西的男人。

她認得對方車子和制服上的標誌,那是一間很有名的國際快遞公司。

他看起來沒有異狀,她也的確看過這間快遞公司送貨過來。

他再次伸手按下電鈴。

不想讓可菲下來多跑一趟,她起身走出辦公室,來到小院子打開門,但仍謹慎的只開了一條縫。

門外戴帽子的男人對著她微笑。

她認得這人的臉,她甚至認得這個微笑,曾經有陣子,它時時刻刻都在她的惡夢中出現,追著她。

是那個跑鞋男。

寒意瞬間直竄腦門,她立刻想把門關上,但他手上除了盒子,還有一把槍。

「別動。」他微笑開口,「不要想關門或後退,不然我保證妳會後悔。放輕鬆,妳只要不亂來,我就不開槍。」

黑幽幽的槍口,穩穩的對著她。

男人樣貌俊美,微笑有如陽光般燦爛,但她知道,只要她有任何動作,他會毫不猶豫的開槍,他是個冷血殺手。

他用帽子遮住了臉,用紙盒擋住了槍,他知道這裡有隱藏式的攝影機,而且曉得它們在哪裡,他是有把握才找上門來的。

「你想怎樣?」她握緊了門把,冷著臉問。

「和妳談一筆交易。」

她挑眉。

「妳拿了我們的東西,我希望妳能物歸原主。」

「東西已經不在我手上了。」

「我知道。」男人微笑著,但眼裡的冷酷絲毫未減,「但我相信既然妳可以帶進去,就有辦法帶出來。」

她瞪著他,「如果我說我辦不到呢?」

「那妳就是逼我們對付這間小公司。」他遞出紙盒,像說秘密一樣的微低下頭道:「這是個禮物,我相信裡面的東西,能幫妳作出正確的選擇。」

他手上仍握著槍,她接過了紙盒,他跟著遞給她收貨單和一支筆。

「麻煩妳簽收一下,謝謝。」

她照做,迅速的簽下姓名,然後把筆還他。

他滿意的將筆插回口袋裡。

「妳是個聰明的女人,我相信妳看完後,會知道該怎麼做。」

像變魔術一般,他收起了槍,朝她微微一笑,伸手點了下帽子,沒有等她合上門,就哼著歌,轉身離去。

她關上門,只覺得冷。

世界,似乎在轉眼間,變得蒼白而蕭瑟。

*********

紙盒裡,是一迭照片。

紅眼公司員工的照片,從屠勤、武哥、嵐姊、阿南、屠鷹,一直到可菲,甚至連很少出門的阿震都有。

那些照片鉅細靡遺,每一個人都有數十張,無論他們出門,上陽台,甚至工作中的都有。

那些照片拍得又近又清楚,就像近在眼前。

照片的最下方是一張卡片,她打開來,裡面印著屠勤在天台上,握著她的手,溫柔深情地看著她的模樣,他的眉心正中,被畫上了一個鮮紅的叉叉。

那張照片清楚得連屠勤額頭上的疤痕都一清二楚,就像是拍照的人也在天台上。

照片的下方寫著很簡單的一句話。

我能拍照,也能開槍。

字的下方,則是一支手機電話號碼。

這一次,她吐了。

她在廁所把所有還在胃裡的東西全都吐了出來,吐到滿嘴都是膽汁還是壓不住滿腔的恐懼和驚慌。

她止不住顫抖和淚水,好想好想尖叫,或掐死那個男人,挖出他的眼睛,打爛他的鼻子,她從來沒有如此暴力的想法,但此刻她只想確保屠勤的安全。

他被拍到的照片一共有十二張,因為她,他可能已經死了十二次。

因為她,紅眼的人,隨時在槍口下!

她好想好想殺了那該死的冷血王八,但這並沒有辦法解決一切。

妳拿了我們的東西,我希望妳能物歸原主。

蹲在廁所,靜荷環抱著顫抖的自己,淚水不斷的泉湧而出。

她必須想想辦法。

她閉上眼,抱著自己前後搖晃著。

想啊,江靜荷,快想!

她得保護他們,都是她的錯,都是她——

我需要拿回那個該死的隨身碟。

她張開眼,匆匆起身離開廁所,卻又在半途停住。

不,不,我得把事情做對。

把東西交給他,並不能保證屠勤和紅眼員工的安全。

她看著被捏在手裡的卡片。

上面有那個人的聯絡電話,他知道她會打這支電話,對方算準了她會把東西偷出去。

但他既然知道她在紅眼,就表示他們曉得紅眼是做什麼的,破解密碼對她來說很困難,但對電腦高手來說卻很簡單。

這些日子,她一邊輸入紅眼的舊案件,一邊也慢慢了解屠勤他們的能耐,紅眼的委託人遍佈全世界,甚至包括一些國家及企業,那殺手既然找上門來,還懂得偽裝,就應該知道隨身碟裡的檔案很有可能被破解複製。

更何況,武哥早已放出了要拍賣雷射槍設計圖的消息,那些人怎麼可能不曉得?他們一定很清楚紅眼的人已經破解了檔案,才有辦法看到設計圖。

那為什麼要叫她偷?

答案突然清楚浮現腦海。

她愣在當場,她一直知道,她看見了,只是她從沒注意。

看著手中卡片的手機號碼,靜荷感覺到胸中快速躍動的心跳。

她從來未曾如此害怕過,即使自己單獨一個人在逃亡時,都沒有這麼恐怖的感覺。

媽過世之後,她一直都是一個人。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她才找到讓她有歸屬感的地方……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她才遇到愛她的人……

她不自覺咬著牙,喉嚨緊縮著,空掉的胃因恐懼而絞痛,她的手一直在抖,停都停不下來。

我一定得把事情做對!

她走回桌邊,擦掉眼淚,看著桌上那些照片,抿緊了顫抖的唇,閉上眼,吸氣吐氣,吸氣再吐氣,過了好幾分鐘,她才鎮定下來。

靜荷睜開眼,拿起電話。

如果我錯了呢?

如果我做了錯的選擇呢?

手指停在電話的按鍵上,她握緊了話筒,盯著那早已被她捏皺的卡片。

剎那間,她瞭解自己為什麼會答應嫁給他。

不是因為寂寞,不是因為慾望,更不是為了求一份安全感。

她會答應他的求婚,是因為她愛這個男人,深深的、深深的愛上了他。

撫著他額上的疤,靜荷顫抖的按下了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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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天好藍。

她第一次遇見屠勤的那日,天也是那麼的藍。

那一天,好熱,她熱到幾乎要暈了過去,但他對她伸出了雙手!

「圖書館。」

她拉回看向窗外的視線,身前書架的書,被拿走了一本。

拿書的人,一邊翻著書,一邊諷笑著,「妳的選擇還真有創意。」

圖書館裡,沒什麼人,這間圖書館,今天才剛開幕,人都在外面的草皮上。

稍早,不知誰打翻了一杯水,一位上了年紀的清潔工,拿著拖把拖著主要走廊的地板。

一名工作人員,匆匆忙忙的跑過去,一邊喃喃碎碎念著要那清潔工,順便拖一下旁邊的走道。

清潔工唯唯諾諾的答應著,在那名有些神經質的女人走後,才嘆了口氣,費力的提著水桶和拖把,從走道最前方開始拖起。

對其他人來說,這是很平常的一天,但對她來說卻不是。

「從哪裡開始,就要從哪裡結束。」

靜荷緊握手裡的書本,看著站在隔壁書櫃的冷血殺手,「況且,我喜歡看書,我是圖書館員,我說要來這裡,他們才不會起疑。」

「的確。」他砰地一聲合上書,問道:「東西呢?」

她可以聽到心跳加快的聲音,因為緊張,她的喉嚨幾乎縮了起來,但她仍強迫自己開口,「我怎麼知道你拿了東西之後,就不會再騷擾我們?」

「欸,妳不知道,但妳要是現在不給我,我就只能讓妳去閻羅王那兒,排隊領便當了。」

他笑著,邊說邊慢慢繞過了書櫃,走到了她這一排,來到了她面前,笑容可掬的說:「要知道,僱用我的老闆耐心沒我那麼多,也沒我那麼善良,要解決一間小小的公司或麻煩的女人,比暗殺更好的方法,實在多不勝數。」

他越靠越近,有那麼一瞬間,她害怕得想轉身逃跑,但她只是將手中的書,防禦似的抓在身前,看著他說:「東西不在我身上。」

「噢?」他眉一挑。

「我不是笨蛋。」她永遠記得上一位直接交貨給他的男人,恐怖的下場。「我可不想變成另一具屍體,我看見你殺了洪天成。」

「欸,那胖子著實害我浪費了不少時間。」他大方承認。

「你為什麼要殺陳姊?」她握緊了那本精裝書。

「她太礙事了,那女人從我進門後,就探頭探腦的,我只好乾掉她。」他笑咪咪的問:「妳怕我也殺了妳?」

「沒錯。」

不懂得害怕的人,是傻瓜。

她知道陳姊為什麼會偷看他,因為他是少見的帥哥,陳姊只是好奇而已。

看著這俊美卻邪惡的男人,她坦承道:「我怕你殺了我,所以我才挑這天,在這間圖書館。」

她身後的窗外,喧鬧聲一陣陣傳來。

身穿制服的員警,一個又一個的在帳篷下來回穿梭。

這是一間新開的圖書館,今天第一天正式開張,請了大官來剪綵。

「妳以為他們可以保護妳?」他有趣的問。

「不。」她握緊了手中的書,迅速的道:「但我知道這一次,你沒有時間召人來毀屍滅跡,館裡還有其他人。」

那年邁的清潔工,依然在拖走道的地板。

靠後面的書櫃,也有一位戴著眼鏡,在找書的高中生。

他甚至連看都沒看那些人一眼,只是看著她冷笑,「一顆子彈,和三顆子彈並沒有差別。」

「是沒有。」她瞇眼,冷聲道:「但再過五分鐘,那些警察和那位即將參加選舉的政治明星就要進來參觀,你可以殺了我,或許也可以殺了其他無辜的人,但你不會有時間湮滅證據。噢,對了,我有提過,電視台記者在前面架了攝影機嗎?早上所有在門口出入的人,都會被清楚拍下。那些記者等一下也會一起進來,你知道,那是他們的工作,拍下政治明星的剪綵參觀活動。」

男人臉上的笑容終於消失,他俊帥的面容,在剎那間變得陰冷酷寒。

她差一點,就因害怕退了一步。

「我把它放在最後面一排最下面的最後一本書上、你可以殺了我,引起那些警察和記者的注意,也可以安靜的到後面,把東西拿了就走。」

「妳最好不要耍我。」他忽然一把箝住她的脖子,冷聲開口,「否則我叫妳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她手上的書,因為他的動作而掉落。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她仍因他的威脅而戰慄,她幾乎不能呼吸。

「放開我。」她瞇著眼,嘶聲撂下狠話,「否則我宰了你。」

他一僵,不是因為她的話,而是因為她手上的槍。

他這才發現,她一直抱著那本書,是為了擋住她手上的槍。

「妳知道怎麼用嗎?」他諷刺的問。

「你可以試試看。」她說。

他退開了,因為聽到她拉開保險的聲音。

他手一鬆,她就咳了兩聲,但手上的槍,依然拿得穩穩的,比著他,瞇眼冷聲道:「去拿你的東西,拿了之後,最好滾遠一點,不要再來騷擾我。」

他眼裡閃過一絲寒光,但卻沒有朝她靠近。

她的槍拿得很穩,槍口從未偏離他。

這女人會開槍,而且絕不會遲疑。

他可以從她的眼裡,看出她的決心。

「你還剩三分鐘。」她冷聲提醒他。

大門外響起了鞭炮聲,時間不多了。

男人瞇眼歪頭瞧著她,衡量了得失,這才妥協的轉身,快步走向最後一排書架,他一動,她立刻朝反方向退,甚至沒有轉身。

她是個聰明又細心的女人,如果換一個時間地點,他會很高興認識她的。

真可惜。

他來到最後一排書架的最後面,那本書上果然放著一顆隨身碟。

可惜他還是得幹掉她。

這女人知道太多,留著遲早出事。

他蹲下身,將隨身碟拿出來。

卡答。

那聲音不大,卻很清楚。

他認得這聲音,再清楚不過了。

該死,他被設計了。

他抬起頭,看見三把槍,和三個男人。

一個在他前面的窗戶外面穿著警察制服,一個在他身後打扮成清潔人員,還有一個,蹲在隔壁書架,拿槍比著他的頭,是那位在找書的高中生。

他們三個,不知何時,無聲無息的繞到了他身邊。

那位穿著警察制服的男人,是和她在天台上的那個。

他被那該死的女人設計了,這男人顯然一直蹲在窗後。

「起來。」身後的清潔工,嘻皮笑臉的說:「否則我相信屠勤會很願意賞你幾顆子彈。」

看著眼前那神情冷酷的壯漢,他站了起來,舉起雙手。

「我只想知道一件事。」

男人挑眉。

「她為什麼會選擇和你說?」

屠勤看著那殺手,突然露出了微笑,開口。

「因為她信任我。」

*********

三天前……

他回來了。

高大強壯,而且安全健康。

當他走進門裡,靜荷只能坐在椅子上,盯著他看。

有那麼一瞬,她真害怕他只是她的幻覺。

然後,在她腦袋還沒來得及開始思考時,她的身體就自作主張的,做了一件她以為這輩子都和她無緣的事。

她起身飛奔衝入他懷中。

屠勤被她嚇了一跳,但依然穩穩的抱住了她。

她在發抖,如風中落葉。

他撫摸著她的背,親吻她的額角,安撫她。

「沒事了、沒事了……妳別怕,我在這裡……」

她幾乎要笑了出來,他甚至還不知道是什麼事,卻忙著這樣和她保證。

等待,是如此漫長。

打完電話之後,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她心中的驚慌與害怕也跟著層層迭迭的堆積再堆積。

但後來他回來了,溫暖而真實。

她緊抱著他,埋在他懷中,嗅聞著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淚水幾乎再次奪眶。

「咳咳……」

咳嗽聲響起。

「抱歉打擾一下,不過我聽說妳有事找我們?」

男人的話語中,帶著有趣的笑意,他挑眉,故意拉高了最後一個字音。

直到這時,她才想起,屠勤不是一個人出去的,他和武哥在一起。

她尷尬的抬頭,看見那笑意盎然的站在一旁的韓武麒。

「嗨。」他抬手和她招呼。

「嗨……」她回了一聲招呼,羞窘的收回在屠勤身上的手。

辦公室裡,紅眼不在國外的員工早已因她而全員到齊。

所有的人都盯著她看,只有可菲紅著臉低著頭,假裝在一張紙上鬼畫符。

在剛剛那瞬間,她完全忘了他們的存在。

活那麼大,她從來沒有這麼尷尬過。

「出了什麼事?」屠勤問。

剛剛接到阿震的簡訊,他只用暗語交代她有事,要他們早點回來,卻沒說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因為他的問題,她微微一顫。

屠勤擔心的握緊了她的手,她抬眼看他,深吸了一口氣,開口道:「我收到了一盒快遞。」

「快遞?」屠勤一愣。

她把事情對他和武哥再說一遍。

「那傢伙要妳偷設計圖?」韓武麒一愣。

「對。」封青嵐上前,將照片拿給老公,「小荷說,他跟蹤我們好一陣子了。」

「我知道。」韓武麒接過照片,「哇,技術真不錯,我喜歡這張,老婆,妳看,我像不像電影裡拿槍的神勇猛男?」

靜荷一愣。

封青嵐看著老公遞到眼前的照片,冷笑一聲,「我覺得你比較像搶銀行的強盜。」

「嘖,妳不懂,男人就是要有氣勢——哇,這什麼?」發現另一張照片,韓武麒大呼小叫的質問老婆:「老婆,妳怎麼可以穿那麼清涼給人家拍?」

「天氣那麼熱,我去游泳,不穿泳衣,難不成還穿件羽絨衣在身上?」封青嵐瞪他一眼。

韓武麒垮下臉來,「可是妳明知道有人在拍!」

聽著他們的對話,靜荷突然領悟,眼前這一群人一直曉得有人在跟蹤他們,前面這對夫妻一時不太可能回答她的問題,她回頭問屠勤。

「你們一直知道有人在拍?」

「嗯。」他點頭,解釋道:「我們會調查別人,對方當然也會調查我們。」

「他威脅我……」她看著他,一顆心因恐懼而顫抖,「如果不把東西偷出去,就要殺了我……」

「妳沒有那麼做。」

「對。」

「為什麼?」他問。

「因為我們見面的那天晚上,你說,你會保護我,要我相信你。」她睜開眼,看著眼前的男人,輕聲開口,「我相信你。」

「當我收到那些照片時,我知道自己願意盡所有的力量保全你,那瞬間,我才發現我愛你。」

屠勤呼吸一頓,他的心臟跳得既大聲又有力。

她抬手撫著他的心口,再說了一次。

「我愛你。」她微笑,臉上有淚。

他說不出話來,激動得說不出話來,他一直覺得她或許是愛他的,他感覺到的情感是如此澎湃、如此溫暖、如此熱情,如此的浩瀚如海……

但她沒承認過,沒說過,所以他也不敢追問,不敢要求。

她願意留在他身邊,已經遠遠超出他所敢奢望的了。

可她將愛說出了口——

他的心臟在鼓動,血液在奔騰,所有的細胞都處於歡呼的狀態,但腦袋卻處於暈眩狀態,視線似乎也模糊了起來,或許他剛剛在車上睡著了,眼前的她只是夢。

他應該把眼睛閉起來,降低暈眩感,但他不想,他不敢。

「吸氣。」

她將手放在他心上,輕聲提醒。

「屠勤,你沒有在呼吸,吸氣。」

他瞪著她,如夢初醒,然後吸了好大一口氣。

暈眩感消失了,她沒有不見,依然在他懷裡,她的臉色和剛才一樣蒼白,頰上有淚,但粉紅的嘴角卻是上揚的。

「抱歉我告白的時機不大對,但我剛剛才發現,我一定要告訴你。」

他張開嘴,卻還是無聲,滿腔的言語,到了嘴邊,只剩下三個字。

「我愛妳。」

她粉色的唇,彎成新月般的笑。

「我知道,你說過了。」

他重新將她擁入懷裡,緊緊擁著,如果可以,他真想將她揉入自己的身體。

「抱歉,我真的很不喜歡打擾別人談情說愛,畢竟,妨礙別人的愛情,會被馬踢死。不過,親愛的小花,妳可以告訴我,為什麼妳沒選擇把東西偷出去,而是告訴我們嗎?」

小花?

靜荷愣了一下,不過沒有抗議,只是看著武哥回答。

「因為就算我偷了,紅眼還是有可能有複製的檔案,他們不會放過任何可能性,無論我有沒有把東西偷出去,對方都打算對付你們,但你們手上有他們沒有卻想要的東西,雷射槍的設計圖。」

「那些人不是有原圖嗎?」可菲好奇的問:「我以為這只是備份。」

「他們沒有設計圖。」靜荷解釋道:「那些人不只是不想讓設計圖流出而已,我不知道這其中出了什麼差錯,但這是他們唯一的設計圖,所以他才會要我偷出去。如果不是因為如此,他們大可以不必如此大費功夫,直接讓殺手一個一個把你們殺掉,再把圖拿走就行了。」

她看著嵐姊道:「就像妳之前說的,要從遠處殺掉一個人,多得是方法。他們沒必要叫我去偷,除非他們怕你們受到攻擊後,會毀掉那張圖,或做出更讓他們頭痛的事。」

阿南坐在辦公桌上,好奇的問:「妳怎能確定他們只有這張圖,也許那些人只是嫌請殺手太浪費錢?」

「洪天成是自殺的。」她說。

阿震挑眉,「我以為妳說他是被謀殺的。」

她走到桌邊,叫出網路新聞給大家看。「至少新聞上是這麼說的,他因投資失利,所以跳樓自殺。但所謂的投資失利,是因為他剛建好的飯店在那天晚上被燒掉了,新聞上寫,他把一切都投資在飯店上,聽到失火的消息,受不了打擊,所以才跳樓自殺。」

「當然,我知道並不是那一回事。」她握緊了拳頭,「飯店是那天晚上才失火的,他下午就死了,失火併不是意外,是那些人制造的藉口。洪天成早在一星期前就搬到飯店頂樓住,他住在那裡,他們縱火燒掉飯店,只是為了製造他自殺的原因。」

她深吸口氣,「這些人,一點也不在乎傷害別人,他們可以放火燒掉一家飯店,當然也能縱火燒掉這間公司,這樣非但能毀掉可能外流的設計圖,也能解決我們,他們沒有這麼做的原因,是因為怕圖也一起被燒了。」

「那男人殺了他,我親眼看到的。我收到這些照片後,很奇怪他為什麼要威脅我偷圖,然後我想起來,他當時拿走了公事包,他以為東西在公事包裡,但洪天成並沒有把東西放在公事包裡。他要我偷圖,是因為設計圖只有一份,我給你們的那一份。」

現在,他知道這女人為什麼可以單獨一個人,在外逃亡那麼久了。

她的心思細密,邏輯思考的推理也不差,她幾乎什麼都想到了。

韓武麒讚賞的看著她。

「所以妳雖然被威脅,卻仍決定向我們求助。」

「對。」靜荷點頭。

「我愛屠勤,我願意用生命來保護他,但只靠我是不行的。」

隔著滿室的人,她凝望著那個她深愛的男人,發自肺腑的說。

「我是可以把東西偷出去,交給對方,但那並沒有辦法保證什麼。我只有一個人,我的力量不夠,他卻有一群忠誠、團結的家人和朋友。」

「你們……」她看著這些人,從武哥、嵐姊,他兩個弟弟,阿南,一直到可菲,「你們教會了我,什麼是信任,所以我才選擇說出來。」

聞言,除了屠勤,幾個男人全都尷尬到一個不行,倒是嵐姊和可菲露出了微笑。

屠勤朝她伸出手,她朝他走去,重新投入他的懷抱。

他擁抱著她,啞聲道:「謝謝妳的信任。」

「我愛你,我也相信你,所以接下來,我希望你能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她深吸口氣,在他懷裡仰頭看著他,要求道:「讓我去和那人見面。」

「不行!」他想都沒想就反對。

「這是一個機會,我是最好的誘餌。」

他抓著她的雙臂,擰眉道:「那是沒有必要的,我們已經找到他幕後的老闆,武哥也已經和CIA的人談好,再過兩天,那製造軍火的組織就會從此消失。」

「但那殺手人在台灣。」她堅定的說:「他失去金主,只會再找下一個,然後就會有更多無辜的人死去。」

「我會抓到他。」他咬著牙說。

「你不知道他在哪裡,我知道你找得到,我也相信你會抓到他,但既然我有辦法讓他自投羅網,我不覺得有必要浪費你的時間、消耗你的體力。」

他被她堵死了。

屠勤轉頭和武哥求救,誰知他咧嘴一笑,開口投了贊成票。

「你知道,小花說得沒錯。」

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反對,阿南竟然跳出來插一腳。

「沒錯,小花說得對,我投贊成一票。」

「我也贊成。」封青嵐在屠勤的視線掃過來時,提醒他,「你不能把小花一直關在屋子裡,那傢伙不解決,她就一天不能單獨出門。」

他沒想到這點。

可菲舉手,「我同意。」

阿鷹同情的看著他,阿震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這兩個人完全不是戰友,就算是,顯然也無力迴天。

「我不會有事的。」靜荷說。

他低頭,皺眉看著她。

「我這輩子最害怕的,就是失去妳。」

她心頭一震,既感動又懊惱,差一點就被他說服了。

「你這樣,很不公平。」她語音柔軟的提醒他。「我也會擔心,但我並沒有阻止你,不是嗎?」

屠勤抿唇不語,只是著惱看著懷裡頑固的女人。

好半晌,他才緩緩開口,「我不喜歡這個主意。」

「但你會讓我去做。」她握住他的手。

他很想反對,但他知道,她需要去做這件事,她對同事的死感到悲傷,她也需要事情告一個段落。

「好吧!」他對她讓步,不是很甘願的同意,「不過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

「我下個星期就要結婚。」

他瞇眼,準備接受她的抗議,但她卻露出了微笑。

「沒問題。」

*********

所以,她和他們一起設了這個陷阱。

阿震製作了一支有隱藏式攝影機的表,讓她戴上,錄下了那名殺手的言行,包括他坦承的殺人罪行,再誘他到後面的書架。

屠勤和武哥、阿震,一起制服了他,將他連同證據一起交給了熟識的警察。

但那天晚上,那殺手就死在看守所裡。

警察說他用偷來的原子筆自殺,但她知道不是,那個男人不會自殺。

她原以為他逃走了,臉是可以易容的,她親眼看過武哥在她面前變成一個老邁的清潔工,阿震則從俊美的男人,變成樣貌普通,臉上有顆痣的高中生。

她相當清楚,人是可以改變自己的樣貌的。

但是,武哥去看過了,說屍體是真的,那個男人死了,有人殺了他,用一支隨處可見的原子筆。

「這世界就是這樣子的。」武哥看著她說:「不過我想不會有人再來找妳麻煩了。」

那名殺手背後的組織在一個星期後瓦解了。

國際新聞報得很大,CIA破獲了一個軍火販售集團。

她很難不注意到,因為屠勤、屠鷹和武哥一起消失了三天,在新聞報出來的那天下午,他們三個灰頭土臉的回來,吃掉了兩大鍋的飯。

在回老家的途中,他在車上睡得東倒西歪,屠鷹也是,他堅持坐她這輛車,可菲更是第一個就跳了上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當嵐姊押著武哥上她那輛車時,他貼在車窗上的臉,似乎含著淚水。

她還看見阿南和阿震在車門邊分藥。

「他們會暈車嗎?」她好奇的問可菲。

「平常不會。」可菲眨巴著大眼,一臉無辜的說:「不過坐嵐姊的車就會。」

「為什麼?」

可菲沒有回答,只是指著前方。

她轉頭看去,嚇了一跳。

那輛車不見了,她只聽見殘留迴盪在空氣中的引擎聲。

她默默的在心裡,加上最新一條生存準則——絕對不要坐嵐姊開的車!

第二天,她和屠勤在眾人的祝福下,結婚了。

那一天,天很藍很藍。

遠方的海上,白雲堆積著。

他和她在他老家開滿了花的庭院裡請客,紅眼的員工,幾乎都到齊了。

他們一個比一個疲倦,一個比一個像餓死鬼,但她一點也不介意,她知道他們都是從國外趕回來的,對這些人的狼狽,他爸媽顯然也不介意,他們準備了許多的食物。

海洋和桃花,比她想象中要年輕很多。

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他和他爸很像,他爸比他寡言,但一樣高壯,一樣溫柔,而且一樣愛家。

他兩個妹妹,可愛得就像娃娃。

而他的母親,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謝謝妳。」桃花笑著含淚擁抱她,在她耳邊低語:「謝謝妳愛他。」

她哭了出來。

雖然時間很倉卒,因為屠勤一個星期前才通知他們,但他的家人還是替她和他準備了一個最美的婚禮。

他的兩位阿姨一起送了她一件婚紗,她們甚至烤了一個很漂亮的蛋糕。

他的兩位叔叔收購了幾乎整個城市的荷花,裝飾在婚禮上。

她的淚,幾乎無法停下。

屠勤替她擦去臉上的淚。

不久前,她仍是孤單一個人,但這個男人對她伸出了手,所有的彷徨、害怕、寂寞,都因他而消散。

他不只改變了她,還送了她最好的禮物,他的家人。

「我愛妳。」他說。

在這幸福的日子裡,一切都美好得如夢似幻。

她哭得像個淚人兒,完全說不出話來,對他的愛卻幾乎要撐破了她的心。

「我愛你……永遠永遠……」

她斷續破碎的承諾,讓他笑得如陽光般燦爛。

那瞬間,她知道,她的夢想是由他開始的,她或許從此要為他擔心受怕,或許無法再歸於平凡,但那都沒有關係,他點亮了她的世界,改變了她。

只要此生有他,就算要赴湯蹈火,她都願意。

那一日,風輕雲淡。

甜暖的幸福,盈滿了她的心。

她知道,她永遠都會記得,這個改變了她一生的夏天……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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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的小花

他回到家時,已經很晚了。

還沒進門,他就看見房裡的燈亮著。

他輕輕推開了門,小廳桌上的燈亮著,昏黃的燈光下,擺放著剛開花的仙人掌,花是粉紅色的,很小很可愛。

他將行李放到沙發上,替它澆了水,才走進臥房。

不同於外面的小客廳,這裡很暗,只有月光。

床上的人兒,睡得正熟,絲毫不覺有人進門。

他來到床邊,脫下鞋襪,躺上床,輕輕將她擁入懷中。

或許他應該要先洗個澡,但他渴望她的存在,在經歷過去數天那種讓人不愉快的經驗後,他迫切的需要感覺她。

她溫暖的氣息,立刻包圍了他,就像海。

雖然他儘量放輕了動作,仍是吵醒了她。

「我以為你後天才回來……」她在他懷中低喃,雙眼困得無法睜開。

「案子提早解決了。」他親吻她的額頭。

她滿眼惺忪的欲起身,「我去幫你放水,讓你泡個澡……」

「不用了。」他環著她,嘴角微揚。

「但你肌肉繃得好緊……」

雖然睡意仍重,她的小手,仍是越過了他的腰,半點也不介意他身上溼黏的汗,只是來回撫著他的背,試圖幫他放鬆。

她的溫柔,如潮浪,一波又一波的撫平了他這幾天的疲累、憤怒和緊張。

「我不需要泡澡。」他說:「妳讓我抱一下就好。」

「你確定?」她打了個小小的呵欠。

「確定。」

得到確切的答案,她沒再堅持,只是抱著他,輕輕說。

「我愛你……」

「我知道。」

她微笑,直到再次睡去,笑容都未消散。

月華淡淡透窗灑落,在地上形成了一個溫柔的窗影。

「夜好眠,對他來說,曾經是種奢求,從小到大,他都不曾真正好好睡上過一覺,他可以休息,卻仍要對抗不時會偷襲他的邪惡意識,但遇見她之後,他再也不曾被惡夢驚醒。

睡覺,在她之後,才真正有了意義。

懷抱著心愛的妻子,屠勤閉上了眼,心滿意足的嘆了口氣,讓她美麗溫柔又堅強勇敢的靈魂包圍洗淨他。

所有冷酷的黑暗,都被她溫暖的愛給屏擋隔絕在外。

他沉沉睡去,安眠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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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眼意外調查公司 黑潔明

說到意外調查公司,一定有人以為是我瞎掰的。

但是,其實世界上真的有這種公司喔,公司裡有鑑識員、調查員,還有自己的實驗室、解剖室……等等,裡面的員工,也的確是來自世界各地,各種國籍都有,就像聯合國一樣。

而且他們真的是接受全世界的政府、企業、個人委託,並且會在客戶提出要求時,提供調查的資料,或鑑試人員,協助上法庭作證,當然是要錢的囉。

我幾年前第一次在電視上,看到這種專門調查意外的意外調查公司,真是驚訝到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果然世界上,什麼樣的人都有呀,呵呵。

但因為很有趣,當時就決定要來寫這樣一間有趣的公司。

紅眼的老公寓,脫胎自我小時候曾住過的一棟建築。

我還是個孩子時,就很愛亂想,警察捉強盜,大俠與神捕,騙子、小偷、誘拐犯、正義使者,總是在我腦海裡亂亂飛。

當時,我們這棟公寓的鄰居,在他家天台種滿了各式各樣的菊花,我們這群孩子甚至編出了菊花的鬼故事,每個月菊花們都會化為魂魄,在上頭開PARTY,或在夜半偷偷哭泣。

久而久之,這種奇怪的鬼故事,大家都深信不疑。

這棟好公寓,現在不知還在不在,倒是七、八年前回去時,附近已經蓋滿了新大樓,有些蓋好了,有些正在蓋,物換星移的速度之快,讓我不禁心生感嘆。

後來要寫「小肥肥的猛男日記」,就把這公寓拿來當場景了。

當然,有些地方還是改了,不然怎麼能當秘密基地?哈哈。

既然是秘密基地,其實應該要在第一本《賊頭大老闆》就寫個清楚,但看過的人應該都知道,那一對忙著俄羅斯大逃亡都來不及了,哪有多餘的空閒來寫秘密基地有多神奇。

總之,在小黃這一本!好啦,我把他正名一下(笑),在屠勤和靜荷這裡,總算是能將大家的這個秘密基地稍微描述一下了。

因為工作上的需要,猛男們平常都是住這裡的,也就是統一住宿,當然也有住外面的人,詳細狀況就請大家接著系列看下去囉。

猛男一號比較滑溜,猛男二號就乖一點,性格不同嘛,不過各有千秋,人家小黑我都很喜歡啦,所以不要我問比較喜歡誰,我是花心鬼,我都愛啦,哈哈。

另外有人問我,系列名不是叫「小肥肥的猛男日記」嗎?那為什麼整本沒有像日記的地方啊?

其實,人家有寫的啦,可是因為小肥肥真正的日記,是從她進公司那天開始寫起的,而且附在每一本後面,看起來也有點怪,因為會不小心透露到一些事情,所以,最後和大姊大商量後,決定等系列結束,再另附給大家囉(笑)。

大姊大:「不過,妳的系列是要寫到幾年後才結束?」

無恥小黑:「咦?欸?哈哈哈哈……」

總之,我會盡快啦。(乾笑中)

接下來就是猛男三號囉,三號是誰?

欸,我先去丟個骰子先。

希望大家多多買書捧場啦,今年的目標是讓身體強壯起來,所以現在每天都去散步,所以請不要咒罵我,我需要的是祝福啦,哈哈。

謝謝各位美女帥哥先生小姐耐心看完這本書,感激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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